「天生如此」(born this way)的概念,對同性戀權利運動來說有多重要,以及「被困在錯誤的身體裡」(trapped in the wrong body),對跨性別權利運動來說又有多不可或缺。兩種思考方式,都違反女性主義的建構主義傾向與反本質主義傾向,也違反許多同性戀者和跨性別者的經驗。不過,在如今的社會中,往往不會責怪與生俱來的特質,反而會斥責後天的選擇,因此,兩種思考方式在政治上攸關重要。政治主張通常都是用來辯證的,理解政治主張最好的方式,是將其視為對規範領域的回應,認為每個政治主張代表的,都是它們被提出的時代。
女性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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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必須找到一個把性當作性來對待的方式,不再依賴比喻。」
無罪推定告訴我們,我們應該讓法律來判定罪行,但這個判定流程,很可能刻意安排成對被告有利的模樣。當然,哈維溫斯坦在受審時,有權利獲得無罪推定;但是,對於我們這些並非陪審團成員的人來說,我們沒有義務對他進行無罪推定,也沒有責任在裁決出來前擱置判斷。
若從女性主義者的觀點出發,最主要的問題應該在於,為什麼性犯罪會引起這種選擇性的懷疑主義。而女性主義者應該給出的答案是:因為絕大多數的性犯罪,都是由男人施加在女人身上。(……)但這種零和邏輯(她在說實話,他在說謊話)也同時假設,我們在評估強暴指控時,只會考慮到性的差異。
在人類歷史中,女人的反對意見大都是個人且不具系統性的。一直在近年,這些反對意見才開始以組織化的方式,出現在眾人眼前。
有些人堅持,男性是因為他們所處的位置,而無法了解真正的對錯,但這些人其實是在否認男性一直以來看到與聽到的事物。男人選擇不去聽,是因為不聽對他們來說比較方便、陽剛氣質制定的規範把享樂放在優先順位,而且周遭的男人都是這麼做的。那些已經改變或正在改變的規則,並不會對性方面的對錯產生太大的影響,畢竟女性已經花非常久的時間,用各種方法告訴男人性的真正對錯。
「我想要完整承擔我在這件事上的參與責任,但與此同時,我也意識到我覺得自己被侵犯了,我認為這件事不正確,我應該為自己與其他人,要求他負責。」
(……)他沒有開口要求口交,也沒有用肢體動作要求口交,但指控者認為她應該要為他口交。
(……)而且所有性行為都是她起頭的,女方並不感到害怕,也知道任何時候都能停下這些行為,她多次表示想要繼續兩人的行為。不過,這段過程中的發生的事,使她認為事情不太對,她覺得自己「被侵犯了」。
(……)日常生活中的性互動,如今受到歇斯底里道德準則及法規的過度干預所害。
無論男人自己有沒有這種期待,都不是重點,而是許多女人早就已經把這種期待內化。當女人不再想要性行為時,她往往會繼續做下去,雖然她清楚知道自己可以直接離開,但她也知道,這種舉動將使她成為撩起男人性慾,又不讓對方抒發的笑柄,她會被男人輕視。這種行為,遠比矛盾、不愉快和後悔還要複雜得多。
我不是在說,女性主義者不可以要求男人變得更好,因為我們絕對應該要求男人變得更好。但是,值得我們支持的女性主義,必須找到方法,在要求男人的同時,避免再次重現舊有的犯罪與懲罰模式,因為這些模式,只會帶來轉瞬即逝的滿足感與可預測的代價。
我想說的是,值得我們支持的女性主義,必須期待女人變得比男人更好、更公平,也更有想像力,而且這樣的期待不是史無前例。
最令人震驚的是,他們從頭到尾都對成為更好的男人毫無興趣。(……)他們會生氣,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說對不起之後,事情卻沒有好轉,還有,不僅女性希望他們改變,賦予他們權利的這個世界,也希望他們變得更好。
若我們認為色情作品的作用,就是實現這則訊息的話,那我們就是認為色情作品不只描繪這個世界的機制,更形塑了機制。對麥金儂和其他反色情作品的女性主義者來說,色情作品是一種製造與複製特定意識形態的機制,這種意識型態會情慾化女性的不平等地位,進而使這種次等化成真。
(……)女同學的性經驗同樣會受網路色情作品影響,因為她們的對象,都是在網路上學會各種與性有關的行為。
(……)他們仍已經對性行為中的肢體移動、姿勢、自己與他人該發出的聲音,有既定期待,而且他們也認為人應該在性行為中,表現出特定的反應與渴望,維持固定的權力分配。
也就是說,他們面對性的心態來自於色情作品。反色情作品的女性主義者的警告,一直被推遲到現在,才在他們身上實現;對我的學生來說,色情作品說性是什麼,性就是什麼。
或許,女孩與年輕女性是因為環境變得越來越糟,才變得更貼近女性主義者。又或者,如美國作家佩吉奧倫斯坦所說,對許多年輕女性來說,女性主義意識其實是一種錯誤的自覺模式,藉這種模式占盡便宜的,正是這些年輕女性以為自己正在對抗的性次等化系統。性賦權與性自主的論述,是不是掩蓋更黑暗、更不平等的東西?
她們責怪色情作品,這或許是因為,我們實在很難責怪和我們的存在幾乎無法分離的東西。但是,她們注意到,女性的生活中存在一種思考性和性交的方式,而且她們覺得這種方式無可避免又機能不全,似乎由遙不可及的某個外在世界,強加在她們的生活中。
當色情作品屬於言論的一部份時,就等於在說色情作品應該要受到特殊保護。(……)[反色情作品法令]侵害主流色情作品製作者表達觀點的權利。(……)在厭女者與女性主義者針對女性平等的爭論中,國家也不能支持任何一邊。(……)色情作品不只表達「女人是次等的」的觀點,因為色情作品不只是語言。(……)我們的日常生活,充滿各種在法律上會被視為行為的言詞,而且也不會有人根據言論自由的第一修正案,對這些字詞發表各種抱怨。(……)問題不在於色情作品以形上學來說,真的是行動而非言論,問題在於打從一開始,言論與行動之間的差異,就是一種政治。
新右派的意識形態綱領核心,否決女性主義者帶來的所有成就,除了反對墮胎合法化之外,以拒絕避孕方法與生育控制出現,包括性教育、同性戀權益和女性大量進入職場。(……)當年新右派的重要人物雷根,在擔任總統的期間,命令司法部長調查色情作品帶來的傷害。專門調查的米斯委員會因而提交一份一千九百六十頁的報告,內文引述羅賓摩根的論述:「色情作品是理論,強暴則是實踐。」但沒有註明出處。
在資金與權力從色情製造業轉移到盜版產業的過程中,付出最大代價的其實是成人影片中的女演員。(……)對女性主義者來說,最重要的不是法律如何規範色情作品,而是法律為色情作品產業的女性工作者做了什麼,同時又對她們做了什麼。
為了避免強化強暴迷思,她找性治療師擔任顧問,藉由演員之間有關雙方合意的對話,為強迫性行為的場景,提供前後脈絡。
巴塞隆納的女性主義色情片導演暨至製作人艾莉卡拉斯特指出,她會進入獨立色情作品產業,都要歸功於琳達威廉斯以色情為主題的學術論文《硬核》。
拉斯特拍攝的成人影片非常美麗,敘述與情感方面富含複雜性,被尋求歡愉的平等主義精神所驅動。看到預告時,甚至會覺得這些影片是藝術電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們確實是藝術電影。
休斯頓最為人知的,是她在影片中呈現酷兒與非白人性代理人的方式。她的演員不會按腳本演戲,而是會一起決定他們想要做什麼;無論在拍片時,他們做什麼性行為,拿到的都是固定費用,藉此抵抗市場通常會強制執行的嚴格財務等級制度。
在休斯頓的線上影片平臺中,演員對自己的描述都不同,包括非異性戀的T、女巫、跨性別女同性戀、跨性別歹客、「非人類女性」、熊、性別酷兒獨角獸、陽剛化不分跨性別女孩非二元性別歹客、性愛好者、跨性別男性施虐狂性雜食者。
這些影片都有內容警告,如「雙方合意的非合意性交」與「幕後花絮」影片等,演員會在拍攝完畢後,於幕後花絮中解釋劇情。
過去,若想要找人對慾望政治批判,找女性主義者就對了。數十年前,社會上幾乎只有女性主義者在思考,壓迫是如何形塑性慾望以及性慾的對象、表達、戀物與幻想。
這種觀念的主要影響,是降低女性在臥室(或暗巷)之外的自主性。「兩種形式的女性主義,都要求女人用虛假的道德優越感來代替性愉悅,用限制男人的性自由來代替真正的權力。」
威利斯從同個時代的LGBT權利運動中獲得啟發,她和其他擁性女性主義者堅持女人本來就是性的主體,她們的同意、說出的好和不要,具有道德上的決定性。
從威利斯的時代一直到現在,女性主義對交織性(intersectionality)的需求,再三加強擁性女性主義的論點。考慮到種族與階級對父權壓迫程度的影響,女性主義者不願意提出任何通用的解決方案,包括通用的性政治行動。
如今,女性主義者大多認為,最重要的是相信女人說的話。許多女性主義者堅信,如果一名女人表示自己很享受在色情產業工作,或是很喜歡靠和男人性交賺錢、沉浸於強暴幻想中,抑或是喜歡穿高跟鞋,我們應該相信她。
就算她不但享受這些事物,覺得這些行為讓她感到解放,她利用這些行為實踐女性主義,我們要信任她。
這不只是一種認知上的宣言,(……)。這也是一種倫理上的宣言,當女性主義者如此自由的表達欺騙自己的言論時,代表這種女性主義有可能會支持原本應該要解放的主體。
性不再是道德上的是非問題,如今,性就只是單純的想要或不想要而已。性的基準就像資本主義一樣,可以自由變動。重要的不是什麼條件形塑供給與需求的動態,也不是為什麼有些人需要販賣勞動力,其他人則可以購買,重要的是,買家與賣家都同意交易。
在擁性的女性主義觀點中,我們必須強調,從局外人的角度來理解性,終究有其限制;性行為中的部分私人意義,是我們無法用公眾觀點來理解的,有時候,就算多加探究性行為中的特定狀況也沒問題,就算我們無法想像那種狀況,怎麼可能會沒問題也一樣。
因此,女性主義不但必須對自由在公眾與私人之間的差異提出質疑,也必須堅持這種差異確實存在。
性工作者需要的是法律與物質上的保護、安全和保證,而不是拯救與康復療程。但是,若想了解性工作是什麼樣的工作,像是性工作中交易的物理與精神方面的什麼事物,為什麼提供服務的大多是女性、付錢購買的大多是男性,我們必須對政治方面的男性欲望,發表一些意見。
同時,我們也得對女性的其他工作發表相關意見。在談論性工作時,如果只說一句:「只是一種工作。」等於是忘記,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的工作,都和性息息相關。
乍看之下,威利斯會提出這樣的論述,似乎是個出乎意料的反轉。把我們的性偏好設為定點(無論什麼性偏好都一樣),保護性偏好免受道德審查;接著又告訴我們,真正的基進的女性主義,會準確提出「能夠帶出權威的道德主義」問題,也就是,如果女性真的獲得自由,她們的性選擇會是什麼樣子?
她告訴我們,女性主義的任務就在將自由的性原則視為原則,同時也得明白,為什麼事實如反性女性主義者與女同性戀女性主義者所述,這種選擇在父權主義的環境中,幾乎不可能自由。
有些女性者主義認為這是不可能的事,因為只要社會仍願意開放的批判慾望,就不可避免帶來權威的道德主義。
(……)一篇名為「非自願守貞者應能合法強暴女人」的文章解釋:「挨餓的男人不該因為偷食物而入獄,在性方面挨餓的男人,不該因強暴女人而入獄。」(……)美國作家芮貝卡索尼特,在〈男人向我解釋羅莉塔〉中提醒:「唯有在對方想和你發生關係時,你才能和他們發生關係,這道理就像是,唯有在對方想和你分享三明治時,你才能吃他們的三明治一樣。」
索尼特指出,吃不到別人的三明治不是一種壓迫。但是,當我們開始深入說明這個比喻時,情況會變得越來越複雜。
性不是三明治。雖然你的孩子不一定想接受其他人出於同情分享的三明治,就像沒有人會想要別人出於憐憫和自己性交一樣,更不用說來自種族主義者或恐跨性別者的同情心,但是,我們不會在老師鼓勵其他學生和你的孩子分享三明治時,覺得這是一種脅迫,也不會認為老師這麼做是在制定平等分享政策。
(……)
但是,若我們認為這樣的措施,就足以改變性慾,也能消除對於性慾的歧視的話,就太過天真了。雖然我們可以用十分合理的方式,要求一群孩子寬容的分享三明治,但你不能用這種方式對待性。
「但現在,開始看到慾望帶來的問題:我們鮮少想要我們應該得到的事物。」
這樣的聲明很可能是在鼓勵反跨性別女性主義者提出的論點──認為跨性別女性將女性身分與傳統陰柔氣質混為一談,因而加強父權主義的控制。
許多跨性別女性在聽到指控後,堅稱她們轉換性別是為了身分而非慾望,她們原本就是女人,而不是因為她們想要成為女人。
朱華敏的回應正好相反,她堅持成為跨性別女性的原因,是渴望擁有她們原本缺乏的事物。不僅僅是女人這個形而上分類中的抽象身分,更是在文化建構層面受到壓迫的特定女性氣質,包含超短熱褲、比基尼和親善型沙文主義。
如果所有慾望都必須與政治批評隔離,排斥和邊緣化跨性別女性的慾望也必須如此,不僅是對身體的慾望,還有不與「錯誤」類型的女性分享女性身分本身的慾望。
朱華敏認為,我們可以用二分法把跨性別的原因分成身分和慾望兩種,但這種二分法顯然是錯誤的。無論在任何情況下,跨性別者的權利,都不應該建立在二分法之上,就像同性戀者的權利不應該建立在「同性戀是與生俱來,而不是選擇的」之論述上一樣,因為重點不是同性戀者是誰,而是他們想要什麼。
但是,女性主義者完全摒棄對慾望的政治批判,最需要女性主義幫助的女性因排擠與錯誤認知而受苦時,這種女性主義幾乎無法為她們發聲。
說不定,她認為自己永遠不可能像他一樣,所以選擇第二想要的事物──擁有他;又或許,她只不過是想和他發生性關係。
在一名學生的渴望尚未成形時──我是想要像他一樣,還是想要擁有他?──教師可以輕而易舉的將這種渴望引導成後者。當學生錯將和教師上床當成一種手段,能使得自己變得像教師一樣,或是認為教師對自己有興趣、和他上床,代表自己更接近教師的知識程度時,教師也同樣可以輕鬆誘導學生。
如果學生原本就想要知識權力,他就應該要保持克制,而不是性化學生真誠表達出來的學習渴望。如果學生對自己的渴望感到矛盾或困惑,他就應該進一步劃清界線,把學生的渴望引導到正確的方向。
不只是男孩和男人在社會化的過程,如何覺得自己應該支配他人,女孩和女人又如何認為,被他人支配時,自己才是性感的;也不只是部分男教師如何結合性權利與對於智力的自戀傾向,把自己與女學生的性行為,合理化成他們自己在青春期不受歡迎的補償。
最重要的是,這個社會透過社會化女性的過程,使女性用特定方式解釋,她們對值得欽佩的男人保持的感受。
這種結構強迫所有女性,無論性向,皆以一種適合父權主義的方式調整她們與其他女性的關係。暗中指示女性對值得欽佩的的其他女性,應該抱持什麼感受,或應該如何解讀這種感受。適當反應是嫉妒,而不是慾望,感覺是想要變得像她一樣,永遠不可能只是渴望她。但是,在面對有吸引力的男人時,情況則正好相反,一定是想要他,而不是想要變得像他一樣。
(……)「如果我在晚上從圖書館步行回家時會危險,是因為我是一名女人,可能會被強暴的話,我怎麼有辦法在圖書館裡,冷靜沉著的工作?」
如果我知道我的教授不僅把我看做應該受指導的學生,而且也將我視為「應該性交、值得性交」的身體,我怎麼有辦法在他的教室裡,認真冷靜的上課?
研究職場性騷擾的早期女性主義理論家認為,性騷擾對女性生活造成的傷害遠超出性騷擾的情境,也就是說,性騷擾不只會使女性對部分男性的特定行為產生負面的心理反應。真正傷害女性的,是性騷擾的功能,也就是監管加強女性身為女人與勞工的次等的地位。
我有位朋友是非常出色的女學者,她曾向男同事解釋說,無論是在大學還是研究所中,只要有任何一位男教授把手放在她的膝蓋上,她的一切就會因此「毀掉」。
她的同事大吃一驚,他知道這種行為令人厭惡、是錯誤的,也是性騷擾,但這麼小的動作怎麼會毀掉任何人?她向他解釋,他不了解這種感覺,她在知識方面的價值感,其實非常依賴男性的認可。
兩位作者剛開始書寫時,找其他性工作者組成閱讀小組,一起討論反娼寫作的歷史。過去,撰寫反娼文章的大多都是女性主義者。關於女性主義者,她們寫道:
性工作者的形象,往往代表父權主義強加在所有女性身上的創傷,等於性工作者象徵女性的痛苦和女性遭受的暴力。(……)人會直覺認為把這些男人的行為犯罪話,是正確的舉動。
女性主義者之所以會使性工作者的生活變得更糟,(……)。但是,她們堅持人在滿足懲罰男性的渴望,和賦予權力給靠性交易維生的女性之間,必須做出選擇。
一方是在象徵主義的廢除性工作,投資情緒的女性主義者,一方則是努力改善性工作者生活的女性主義者,他們的爭執使用的辯證法,非常像是另個社會議題──墮胎──的正反雙方爭論時使用的辯證法,唯一的差異在於,性工作者與多數反娼女性主義者都積極支持墮胎權。
(……)
與其說這個政治行動的目的是根除墮胎,不如說是用法律譴責墮胎。無論反墮胎主義者是否有意識到,都不會改變這個事實。
若女性能迫使這個社會承認,資本主義生產必要先決條件是女性的無薪再生產勞動,家務的工資就能讓女性否定這項工作能表現其天性,因此否決資本家為女性打造的角色。
人將因此了解,家務勞動不是女性與生俱來的工作,也不是讓女性表現天生的陰柔氣質的工具;(……)。
戴維斯在《女人、種族與階級》中,寫道:「清潔女工、家政工人、女傭、這些女性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做家務時領取薪水代表的意義。」
費德里奇和戴維斯之間的辯論關鍵在於,哪些要求是革命,哪些要求只是改良主義;(……)。費德里奇將家務有償視為革命要求,家務有償能加強女性反抗資本主義和性歧視的力量,進而使她們在社會生產與再生產的過程中,獲得更高的集中控制權。家務有償要求的不只是金錢,還索取重塑社會關係的力量。(……)對於改良主義者來說:「改良運動中會受到影響的只是『事物』,(……)。」
戴維斯認為家務有償運動的本質只是改良主義。支付工資給家庭主婦會使她們充滿壓迫的生活,變得稍微容易容忍一些,但其實是在支持性歧視和資本主義。真正的革命要求應該是廢除家務是女性個人責任的概念,也就是廢除兒童照顧、烹飪和打掃的社會化。
經濟破壞使阿富汗人對生活感到前所未有的絕望,程度超過任何國家的人民。女性為此付出不成比例的代價,九十%的阿富汗女性受過家庭虐待,八十%的自殺人口是女性。
令女性主義陷入窘境的是,女性主義在某些方面改善部分婦女的條件,例如獲得更高的法律權力、在高等教育、高階職業、選舉政治和媒體方面有更高的代表權、提高獲得生殖健康保險的機會、使上流社會普遍同意男女應平等、提升男性質疑性別限制的意願、越來越多人接受非霸權的性傾向等。
但與此同時,其他形式的不平等卻全面性的增加,其中,經濟不平等的加劇尤其明顯。
支持廢除主義傳統的女性主義者基摩爾解釋:「廢除的意思不是使東西消失,廢除的目的,是讓社會中的感知與物質,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存在。」
在先進的資本主義國家中,有越來越多人開始付錢買賣「女性的工作」。包括打掃、護理、餵養、教育兒童、照料老人。低收入女性逐漸成為新勞工階級的代表面孔,她們是最有希望發起抗議活動的核心族群。
在自給自足的核心家庭中,父權意識形態不僅使女性,也讓男性陷入當代資本主義的矛盾,被認為不能缺少、卻又用完即丟的生活裡。
使人看清特定女性主義長期以來一直堅持的觀念:社會再生產的工作,必須是社會的工作。問題不在女性主義能否稱得上是勞工階級運動,而是勞工階級運動,能否成為女性注意之外的任何事物。
畢竟,就連「純粹」的反資本主義要求,也會受到資本主義利用。
監禁主義的部分反對者在面對這個問題時,會堅持認為性侵犯是社會問題的產物,可以應用非監禁形式的國家權力,解決社會問題;(……)。但這種想法的錯誤,在於把父權壓迫簡化為經濟和政治上的壓迫。這些因素確實是性暴力的部分成因,像是種族優勢、經濟不平等和民主缺陷,都是高比例性侵害的預測因子。
去工業化和薪資下降引發的男性危機,特別容易使女性遭受性暴力。但是,失業的絕望男性,把攻擊轉移到女性身上有其原因,而且經濟力量不會削弱理由:有些性別關係,早在建立如今的經濟結構之前,就已經存在於社會中。
批判資本時,只從經濟關係的角度分析,將永遠無法完全解釋或糾正性暴力。對資本的全面批判,必須將性別次等化視為大規模資本主義制度中的重要面向與常態目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