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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Fate  17 ◀ 18


「最一開始,是人們創造了故事。只是那些故事被記載在了一本如此權威的力量之上,才成為了世界的法則。所以,我想把拘束這個世界的法則全都刪除。從現在開始,這本書將單純記錄著萬千生靈共同編織的故事。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單一的作者,所有多元宇宙的生命,都是這本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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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普林特手中的長棍還未揮出,一道由蒸氣所構成的傳送門便憑空閃現在燈精所在之處。鼠人武僧急急煞住了步伐,黑色的眼珠子目不轉睛地看著燈精消失的方向,過了幾晌,才收起了他的武器。

博希爾頓消逝後,燈精看上去並無戀戰的意思,就這麼消失在了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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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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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回過神來的,卻是塔羅西妮。
她滿臉擔心地跑到了塔克米身邊,急切地開口:

「塔克米,你還好嗎?」

「先關心普羅米吧!普羅米,你還好嗎?」

塔克米連忙將不知何時躲進了自己包包中休憩的小魔鬼又倒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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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這跟我的計劃不一樣啊!」

「這跟我的計劃也不一樣啊!普羅米,你不是這種個性吧!」

「不行……如果你被抓住了……那我就輸了。」

阿瑪雅與塔克米一人一邊跪坐了下來,焦急地看著躺臥在地的小魔鬼,而看起來極其虛弱的普羅米修斯只是幽幽地望了一眼塔克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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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米修斯中了詛咒。

高等的詛咒來自世界創始之初便已存在的偉大神祇,魔鬼大公。凡人想要解除,勢必得用上十環法術……否則,就得乞求其他神明的幫助。

妲利葉不確定法拉茲瑪是否會回應她的請求,但當夜鷹重新停駐在她肩上時,她留意到了另一件事

「這不只是觸怒神明的詛咒而已……他還打破了跟某個人的契約。」妲利葉遲疑地看向小魔鬼,「你是不是還與其它存在簽有契約?普羅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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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抱歉……但是,我有一些小賭注,我就賭在……你的身上了……塔克米。」普羅米修斯以氣若游絲的聲音說道:「我很快會被拉回去九獄……雖然我身上還有跟你相關的契約,但是,我必須打破,我必須離開你……我……跟魔鬼大公做了一個賭注,我們賭的是……誰可以先得到奧羅登的靈魂,不能讓他得逞。」

──奧羅登的靈魂。
妲利葉悄悄地深吸一口氣,瞥了一眼塔克米,見他一臉五味雜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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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想你無法得逞,但你就……先回去吧。」

「雖然我想你已經得逞了……」

聽見塔克米不知如何是好的回覆,阿瑪雅邊試著向小魔鬼施放了安撫術,邊意有所指地補上一句。

然而,女巫的安撫術還未能讓小魔鬼舒展眉頭,來自九獄的真火便驀然竄起,將普羅米修斯包覆其中,很快吞噬了他的身形。

普羅米修斯就這麼從他們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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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不久前因迷宮術而從場上消失的伊莉妮卡驀地又現身──她喘著氣伏在地上,看上去一臉驚魂未定。

「我的老天,我絕對不會再進那邊第二次……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怎麼都一臉凝重的樣子?」

「發生的事情有點多,我們先到可以休息的地方再說吧,總之,眼前最大的難關是過了。」

阿瑪雅上前將伊利妮卡扶了起來,然後又環視了眾人一圈。

「──嗯,總之,我先搭個女巫小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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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喝著茶,他們邊向伊莉妮卡說明了她離開之後的種種,他們確切地擊敗了博希爾頓。

而據塔羅西妮與伊莉妮卡的回覆,博希爾頓造成的命運歪曲目前都已經被修正了,剩下的事情,只需要順其自然,讓命運去完成就好。

──與此同時,另一邊,史普林特竟也低聲向塔羅西妮詢問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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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羅西妮,你對水元素界的了解多嗎?」

「水元素界作為外環的一部分,要前往那裏需要非常小心,顧名思義,那裡充滿了水──你可以把那裡想像成一整片一望無際的大海,裡面沒有任何陸地可供人棲息。怎麼了?剛剛的燈精對你做了什麼嗎?」

「沒什麼,他逃去水元素界了。」

塔羅西妮的聲音中帶著微微的擔憂,而史普林特只是輕描淡寫地回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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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可以總結為,他引起了師父的興趣。」

阿瑪雅瞥了他們一眼,妲利葉認為阿瑪雅此刻想的,大概與她相同。

「……史普林特師傅總是對一些危險的東西產生興趣。」

妲利葉補充道,師傅現在,絕對在打著某些歪腦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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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普林特來自驚奇之地,所以你們的家族難道與水元素有所淵源嗎?我聽聞在沙漠之地,水源總是格外重要……」

只有塔羅西妮認真推敲著。

「嗯,對,可能……」

「我覺得一定不是那樣。」阿瑪雅搖了搖頭。

「和酒的關聯可能比較大吧,畢竟酒也是水。」塔克米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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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倒是讓我把話說完啊!」史普林特嚷道。

「喔抱歉,請說。」阿瑪雅攤了攤手。

「哼,我不想說了!」

「師傅,需要我為你占卜嗎?」總是善良且熱心的塔羅西妮提議

「我……我們私下說吧。」

師傅瞥了他們一眼,神秘兮兮地對塔羅西妮說著……嗯,無論如何,妲利葉肯定師傅對水元素界的興趣絕對不來自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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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師傅不打算現在占卜的話,我這邊倒有一件事想請塔羅西妮替我確認。」

妲利葉撥了一下她的相墜,深吸一口氣。

「我想知道,我與博希爾頓的命運是否仍連結在一起……是否有所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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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期望她在恩卡坦湖的中央斬殺諾斯菲拉圖,而這亦是法拉茲瑪給予她的天命──這件事如今已經完成了。

但博希爾頓的靈魂仍有很大一部分被困在魔鬼大公手上,還未能回歸靈魂之流。

她曾將其中一個希望賭在了普羅米修斯身上,但現在普羅米修斯狀況未卜,她很需要一個方向……一個寄託,讓她想想接下來該優先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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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塔羅西妮抬頭「注視」她片刻,隨即點了點頭。她熟練地洗著塔羅牌,抽出了一張牌,摩娑著,沉吟著。

「是騎士聖杯。」

塔羅西妮將牌放在她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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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正面對著選擇……你可以放下它,或是去積極追尋遠方遙遠的幻影。如果你選擇積極地去這麼做,你終將得到一些成果……」

塔羅西妮頓了頓,無法視物的雙眸,或許正凝視著命運的預兆。

「聖杯的正位同時也隱含著這樣的意思──你最後得到的,可能不會是你最初想要的。但這對你而言,卻是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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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遠的幻影。

妲利葉伸手觸上眼前的騎士,命運為她揭示了一個小小的選擇……它並未給予明確的暗示,卻使她對於自己該做什麼更確定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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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塔羅西妮,請妳也幫忙算算剛剛那個笨蛋吧。」

在她對著聖杯騎士沉吟之際,塔克米也接著開口。塔羅西妮微微傾首,將聖杯騎士洗回了牌堆,先抽了兩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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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過去是錢幣七。」

塔羅西妮的指尖輕輕點了點牌上對著樹叢中的金幣沉思的男人。

「為了自己的目標,他進行了大量的耕耘,做出了許多的付出。這些付出,並不是完全沒有價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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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現在是……審判逆位。」

塔羅西妮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正位時,這張牌代表他將迎來抉擇,並從從谷底翻身,但逆位……卻代表他正被困在其中,而造成這一切的,是來自於,他不願意正視自己和他人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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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未來是……啊,是……聖杯十的正位。」

塔羅西妮翻開最後一張牌,微微驚呼出聲。

「這張牌落在未來,是很正面的意象。聖杯十象徵著回家、成家、幸福……你們看,它的牌面是一對情侶牽著手,旁邊是小河、家園以及他們的孩子……這張牌象徵著與家庭的和諧。這說不定代表,它能和他的父親取得和解也不一定。或者……這個家對他來說是什麼……」

塔羅西妮靦腆地露出了一個苦惱的笑容。

「我就有點難詮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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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確實是有點難解讀。」

阿瑪雅瞥了塔克米一眼,隨即裝作若無其事地別開了視線。

「雖然我們在主物質界沒什麼能做的,但我們有辦法確保這個未來能成真嗎?

而塔克米似乎完全沒察覺到阿瑪雅意有所指的視線,他看著桌上的牌陣,一臉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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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塔克米去參加星石試煉之類的?」

「我覺得這也不失為一個選擇。」

「我覺得下個目標已經很明確了。」

妲利葉首先提議,阿瑪雅與史普林特很快跟著幫腔──塔克米一臉無言地看了看他們,又轉向塔羅西妮。

「唉,總之,塔羅西妮,妳覺得我們怎麼做比較好?就算只是一點占卜上的提示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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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審判逆位或許代表他正遭受著墮落天使……也就是魔鬼們的制裁。如果是正位,他就能得到應當的審判,但出現逆位,代表他所得到的對待是不公正的。在這樣的牌面中,我認為他需要的是……他過往的積累,他所做的準備,最後將引領他走向未來的結果。」

塔羅西妮以超齡的姿態解說完牌陣,接著又微微傾首,望向塔克米。

「他有跟你說他做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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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他和他爸打了一個賭。」塔克米無奈地說。

「內容是,誰可以獲得奧羅登的靈魂。」妲利葉馬上補充。

「……唉,的確他之前就一直在向我暗示星石試煉的事……」塔克米長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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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簡單總結一下吧。」

而阿瑪雅拍了兩下手。

「如果我們想要還普羅米這份人情的話,要嘛我們就這樣踏上一趟無謀的九獄之旅,或者是二,我們先準備一點籌碼,再來進行挑戰。反正目前看來,若是我們有心要幫助普羅米,這件事好像是非做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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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就先休息一下,明天開始再做準備吧。我也會去問問我那位沉睡不醒的神有什麼想法。」

塔克米接著說道。
妲利葉望向開始收拾牌陣的塔羅西妮,又緩緩開口:

「……雖然你說,命運已經被完成了……但我認為,我們所擊敗的博希爾頓的靈魂並不完整,他有很大一部分的靈魂還在魔鬼大公那裡,並沒有被命運的劇本帶到我面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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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命運的劇本只需要諾斯菲拉圖在那裡被擊殺,而那個人是誰,他的狀態如何,都並不重要。」

塔羅西妮將牌整好,收起,像是知道她要問的並非只是命運,沉吟片刻後又說道:

「博希爾頓的靈魂被撕裂了不只一次,剛剛燈精所召喚出的,是他殘留在主物質界的靈魂碎片。這也許是過往的他做的保險措施吧……如果自己哪一天被消滅了,他仍可以保有一個回歸的手段。他那漫長無際的歲月,可以讓他做到這樣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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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果然是這樣吧。那麼……考慮到博希爾頓的靈魂還有大半在大公手上,我那位叫做西西里的……朋友,也對破壞命運來解放他這件事勢在必得,我想……我們在九獄肯定會遇到她的。」

妲利葉頓了頓。

「……可以的話,我其實想在這之前,再找她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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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另外……有一位夢中的老奶奶,似乎也很希望我去處理一下她的劇本。」

妲利葉方提起劇本,阿瑪雅就幽幽地補上了一句。

「啊?」她馬上看了過去,「什麼時候?妳之前有提過這件事嗎?」

「我之前沒提過,因為之前我們還有很多事得處理……我得說,這只是個夢境,可能只是我自己的幻想,不隱含任何深刻的意味……算了,這麼說連我自己都不相信。總之,我做的夢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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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雅說起她所看見的,細節仔細地像是在說一段真實發生的故事。

她說著她是如何走過森林,看見她一路所做的抉擇幻影。
她說著她是如何敲上窗櫺,讓蝴蝶掙脫蛛網的重重纏繞。
他說著她是如何踏入小屋,屋中縈繞壁爐燃燒的氣味與藥草層層加疊的香氣,老嫗自稱奶奶,與阿瑪雅談起關於命運與選擇的種種……

這每句話都令妲利葉想起法拉茲瑪讓她做的夢,如此相似卻又如此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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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這個夢裡感覺不到什麼威脅,所以,我傾向相信這位自稱是奶奶的人。」

說完了奶奶給予她的祝福,阿瑪雅將掌心的刺青展現於他們眼前,最後直率地以這句話作為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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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夢與法拉茲瑪所給予我的諭示,有著許多不可思議的呼應之處……而且,妳所遇到的那個奶奶……」

……蛛網、命運、為諸神編織故事……

妲利葉總覺得她曾在某本宗教典籍中見過類似的敘述,但如今那段記憶卻蒙上了一層塵埃,難以串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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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如果妳知道什麼的話……」

阿瑪雅陡地往前傾身,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她對上阿瑪雅的視線,不可思議地,本來像是打結了似的頭腦變得清晰許多,像是有人悄悄抹去了干擾她的迷霧。

「法拉茲瑪的修道院收藏著許多古老的宗教典籍,我好像在上頭看過特徵相近的神祇,但那是太久以前閱讀的書了,我得多想一下……」

「好,那妳放輕鬆吃個餅乾吧,喝杯能提振精神的藥草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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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喝著藥草茶,她邊從次元袋中掏出了做筆記的小冊子。

法拉茲瑪給予的諭示往往模糊難解,在拼圖齊全之前,都難以真正辨清其意旨。長年以來,她養成了將女神給予她的諭示與夢兆都記錄下來的習慣。

而她記得,法拉茲瑪給過她的諭示之中──確實出現過這樣的情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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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米修斯提過,」她喝了一口茶,「有個小神造出了一把近似於大公鑰匙的贗品……儘管他認為那位小神的神格與靈魂都已被阿斯莫帝歐斯連同鑰匙焚毀,但法拉茲瑪曾在深淵中給過我不同的啟示。」


在那富麗堂皇的宴會廳裡。
一隻蜘蛛偷走了一把鑰匙。
這隻蜘蛛一路爬著、爬著、
最後爬進了漆黑的森林中。


她以指尖劃過,輕聲念出她曾寫下的幻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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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關這位神祇的故事,光是存在就形同於對魔鬼大公的挑戰與汙辱,所以,在阿維斯坦大陸幾乎找不到有關的紀載……但我曾在迦倫德大陸的修道院修行過幾年,讀過一些有關「編織者」的零散紀錄,我的記憶很模糊,本來只想得起幾個關鍵字,但就在剛剛,我突然想起了具體的內容……這個故事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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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立之年,曾存在過一位小神,名為「蜘蛛奶奶」

祂曾聽從諸神的指示與安排,為其編織無數的英雄史詩,那世上最為宏大壯闊的故事,甚至有人傳聞,人神奧羅登的史詩亦是由祂所織就。正是祂的織線,使得無數神祇或是輝煌或是可怕的傳說成為真實──

但祂的名字卻早早地便從人們的記憶中被抹去了。

因為,據說,在一次的會議之中,蜘蛛奶奶背叛了命運眾神。祂偷偷地扯斷了命運的織線,導致眾神們只能使用祂留下的殘存劇本。

許多人認定這位小神早已消滅,畢竟祂得罪的不只是命運眾神而已。祂冒用魔鬼大公的名義,偽造出了一把假可亂真的鑰匙,震怒的魔鬼大公因而與命運眾神聯手對蜘蛛奶奶的存在進行了抹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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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祂與妳有關,最好別讓我遇到祂比較好。我認為我的母神對祂沒什麼好感。」

妲利葉沒有提起法拉茲瑪給她的那個諭示,將蜘蛛啄死的夜鷹,若那個神祇庇護著阿瑪雅──最好的狀況就是,讓她沒有機會去做女神要她做的事。

「我想祂也不會輕易把自己暴露在對祂有敵意的神祇面前。」

阿瑪雅聳肩,接著轉了轉手上的餅乾。

「不過我倒是挺能體會她的心情,如果你編織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卻被不斷拿來重演、重演、又重演,甚至變成一個無法逃脫的輪迴……一個無法繼續下去,沒有新章節的故事,我想它已經不能被稱為故事。看到自己的故事被這樣詮釋,任何作者都會生氣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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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就是蜘蛛祖母選中妳的原因。」

妲利葉由衷地說。

換做是她,聽了蜘蛛祖母的這些話──是不會產生阿瑪雅那樣的想法的。或許就是因為這樣,同樣是在夢中與命運之神相見,她們所見的夢境卻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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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按照妲利葉先前從法拉茲瑪女士那邊聽到的,我想她或許對這個會議的決議也不太在意吧。就我個人而言,我也不太喜歡命定好的事情,命運應該是結果,而不是事先的安排。」

塔克米也接著說道,妲利葉這才意識到──她的同伴們對於命運的想法,幾乎都與她原先所信仰的不同。

而歷經了這麼多,在確實完成法拉茲瑪賦予她的天命之後……她也終於開始能重新思考西西里對她說過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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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確定的是,如果銀髮的那位西西里,確實遇過那位蜘蛛奶奶……或許蜘蛛奶奶真的有給予她一些命運的暗示,畢竟,蜘蛛奶奶聽起來很希望命運被燒毀。」

「她的說法是蜘蛛奶奶想要她燒毀命運吧。那,至少奶奶對我的要求不同,不如說,她根本對我沒有要求……」阿瑪雅頓了頓,露出一個爽朗的笑,「也可能是我一臉看起來,就是會去燒毀命運的那種人,所以她覺得不需要對我多說什麼吧。

「我認為……神明永遠會給予信徒祂認為妳想要的選項。法拉茲瑪對我如此,或許蜘蛛祖母對妳也是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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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

阿瑪雅放下手中的杯子,眼神認真,唇邊卻仍帶著輕鬆的笑意。

「雖然說我完全沒想過要介入這麼大格局的事,但我們都已經走到這裡了,如果我們想幫普羅米,我們總是得走一趟那個正常活人都不會想走一趟的方法。既然我們八九不離十得走這趟,或許,那個叫做命運的無形絲線,還在扯著我們,想讓我們走到某個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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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真是這樣的話……」

妲利葉的指尖輕撫過筆記本上的詞彙,蜘蛛、贗製的大公鑰匙、魔鬼大公的權柄……塔克米不久前,才從普羅米修斯平常居住的包包裡搜出了她該守著的那把鑰匙……

她驀地收緊了拳頭,因腦海中湧現的某個念頭。

普羅米修斯此時身在九獄,她的同伴全都打算前往九獄,這可能將是她離博希爾頓被囚禁的靈魂最近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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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雅,妳能替我傳個話給銀髮的那位西西里嗎?」

她深吸一口氣,望向阿瑪雅。

「我想告訴她,我們要去九獄了。我想重新和她談談合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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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阿瑪雅連續託夢了一週,西西里那邊卻並未捎來任何回覆,唯一能確定的,只有她確實收到了訊息,知道他們打算前往九獄營救普羅米修斯。

畢竟最後一次交談是那樣的狀況,對方不願信任她也無可奈何,妲利葉知道他們有更重要的事情得做。

他們的目標是九獄最深層,只憑現在的裝備要從魔鬼大公手中把人劫走莫過於天方夜譚,有鑑於他們的資金實在不能算是寬裕,在與同伴們討論過後,他們決定把博希爾頓的城堡整棟出售給探險者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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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救你,妲利葉可是把祖產都賣了──等見到普羅米就可以這麼說了吧。」

將那把能夠自由進出城堡房間的鑰匙出售時,她的隊友開玩笑地這麼說著。老實說,即使只是靈魂的屍骸,要把鑰匙拱手讓人,她是有點不情願──但他們確實需要這把鑰匙所能帶來的金錢。

但儘管她把城堡都賣了,要湊齊所有人所需的資金還是差了那麼一點,他們決定接下另一個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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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水裔的交涉相當順利,在領路人的帶領下,他們游進了由珊瑚礁製成的巨大城堡之中

不料眼前出現在地,卻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星石島上復活博希爾頓的、那位燈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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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水裔之長。」

過於尷尬的重逢巧合到幾乎讓妲利葉覺得這肯定是命運開的玩笑,但她仍面不改色地朝眼前巨大的水裔之長行了個禮。

「不久之前,主物質界的一座迷宮裡出現了大量來自各元素位面的生物……我們在調查之後發現,似乎是那座迷宮中出現了數個連結至元素位面的通道。我們走訪各元素界,希望能彌平這場意外所帶來的衝突,如今,您的轄地是我們的最後一站。」

她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表現出友善的樣子。

「我知道,我們之前對您多有不敬。能否請您以寬容的胸襟,讓我們暫且擱下過去的嫌隙……處理面前的問題?我從您的族人口中聽聞,有個名為溫蒂妮的水元素精失蹤已久,不知是被人類擄去,又或許是在偌大的地下迷宮裡迷了路……我們願意前去協助她回到家鄉,藉此展現我們的誠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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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奈西斯的小鬼不在這。那麼,那個鼠人欠我四次。」

耐心地聽完了她的話,水之燈精銳利的視線卻率先瞪向了史普林特。

「你不聽我的勸告,用你手中的長棍擊打了我四下,你必須償還這四次的不敬。救回迷路的小水元素,就算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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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您是否還有其他需要我們效勞的事情?只要這不違背我向母神立下的誓言,我願意……」

「喔,不。你並沒有對我有任何的不敬,少女。」

她替一臉心虛的師傅緩頰的話語尚未說完,長老便搖頭打斷了她的話。

「對我有所不敬的,是他。任何人所積下的債都不能由他人來償還。」

長老由上而下地俯視著鼠人武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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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普林特,我必須確認你的存在不會對水元素界造成威脅。我必須讓你接受所有來訪水元素界的生物所必然會執行的五個考驗,然而,你只欠我四次,而你希望用別的方式償還一次,所以,你只要通過三次試驗就可以了。」

──試煉。

造訪這裡之前,阿瑪雅就向他們提過這項傳統。那是確認訪客能否在不藉助外力的情況下,成功在水元素界存活的幾項考驗──

他們本來就有備而來,如今被要求接受試煉的只有師傅,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吧,妲利葉心情複雜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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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第一關。史普林特,請你摘下你的頭罩,在水元素的擁簇之下,待上三個小時。」

燈精充滿威儀的聲音在水中蕩漾,他接著彈指,一個巨大的氣泡隨即包覆了他們所在的空間,供類人生物使用的桌椅之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酒水,款待英雄勇士的奢華盛宴。

「你們既然答應救助溫蒂妮,那麼,除了他以外的各位,都是我們的客人。」

妲利葉望了望被排除在外,滿臉無奈的鼠人一眼,雖然對師傅感到有點不好意思──但也是命運的考驗,應該沒問題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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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享用佳餚的時候,她抓緊時間詢問了尋找水元素精的線索──溫蒂妮失蹤的地點,與他們從地下迷宮通道出現在水元素界的位置一致,考慮到迷宮的複雜性,她恐怕仍困在裡頭。

而三個小時過後,渾身濕透的史普林特甩著水,回到了他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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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害的小老鼠,你還有兩個試驗。接下來,你必須在不藉助外力的狀況下,登上百呎的瀑布。」

「好,我去,這很容易。」

……總覺得師傅好像有點享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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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一般人真的能在水裡待三小時嗎?」

「畢竟那是師傅,一般人也無法喝下六百杯酒。」

「……嗯,你說的沒錯。」

在瀑布之頂看著師傅奮力逆流而上的身姿,阿瑪雅在她身邊凝重地問道。而妲利葉不假思索地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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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畢竟是師傅,眨眼之間,他已經跳到了瀑布之頂。
水裔之長滿意地看著面前的挑戰者,沉聲說道──

「接下來是最後一個考驗。你必須證明你在水元素界中有靠自己存活的能力,這個試煉只能由你單獨挑戰。等你做好了準備,就來水底競技場找我吧。」

「我隨時都可以。」

他彈了個響指,兩人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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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去就回!

在離開之前,師傅似乎對他們說了。
而這場試煉結束的時間,也確實比他們想像的更快。

根據凱旋而歸的師傅表示,他在偌大的海底競技場,和一隻燈精親手鍛鍊培訓的鯊魚勇者進行了一番武僧之間的生死搏鬥。那鯊魚的身手異常矯健,速度快得肉眼無法捕捉,留下的殘影像是分身一般……

但史普林特終究靠著一身傑出的武藝獲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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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精說,他願意實現我一個願望。」

史普林特露出妲利葉有記憶以來最燦爛的笑容。


「──我終於拿到黃泉之釀啦!」


……原來師傅來之前這麼期待是因為這個。
看著史普林特高舉起手中的酒瓶,像個孩子一樣,她與阿瑪雅又對望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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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迷宮後沒多久,他們很快便找到了失蹤的溫蒂妮,她在一個像是森林的地方,正和鯊魚寶寶們悠閒地喝著下午茶。

一如他們的推測,溫蒂妮透過意外開啟的通道來到了迷宮之中,卻找不回去的道路。迷失的她遇到了許多的人類,也因此飽受驚嚇──

「我這一路上遇到了好多人類,他們一看見我,就齜牙裂嘴地說著『你好啊!我想要!』我想他們一定是想要我的身體,真是太可怕了!我一路逃到這裡,遇到了這些鯊魚寶寶們。他們從奈克斯弄來了這些食物……那個,其實我懷疑很久了,這裡真的不是水元素界嗎?」

……總之,她看起來毫髮無傷,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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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這裡是主物質界,如果你希望的話,我們可以送你回去,或者你希望和新朋友再多相處一下?」

「我就把這幾個孩子一起帶走吧!他們看起來也是來自水元素界的生物。」

沿著原路,他們回到了水元素界,當初擔心著溫蒂妮的水元素精們很快湊了上來,接過了溫蒂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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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她痛打了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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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蒂妮很快開始哇哇大哭,淚水在水元素界掀起了小小海嘯,鯊魚寶寶們在浪花上快樂地躍動著……

……這應該也算是一種異文化吧,她對同伴們點點頭,回到了那珊瑚礁所製成的城堡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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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溫蒂妮安然無恙,燈精再次招開了款待的盛宴。
確認該辦的事情都已辦妥,妲利葉摩娑了一下胸前的墜飾,趁著同伴們享用著水元素界特有的美酒,挑揀著言詞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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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水裔之長,其實我來到這裡,還有一件私人的不情之請,還望您為我解惑。」

「沒有問題。」

「史普林特師傅完成試煉之後,您許諾完成他一個願望。博希爾頓……您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裡,帶著他一部分的靈魂,是否是因為他當初也以某種方式,得到了您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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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

燈精答得快速且肯定。

「那時,他在古奧斯利昂帝國找到了我的燈。他是個慷慨的人,他說,沒有人該被拘束於此。」燈精的神情帶著一絲緬懷,「他釋放了我,而作為交換,他希望我履行與他之間的盟約──他向我做了一個祈願。在某個約定之日,命運到來之日,如果他未能現身的話,我要復活他。他認為,這是一個保險。」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

「他是個真情的人,他居然為了友人的遺願,堅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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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博希爾頓,實際上就只相處了那個一個晚上而已。

博希爾頓而言守護了她數千年的時光,但她對此既無記憶,也毫無所覺。但這一路走來,她遇過的太多太多的人……若不是他的受害者,追獵著他的人,就是他曾施恩過的人,對他心懷感激的人。

他從這些人口中拼湊著博希爾頓的形象,想像著他實際上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想像著,自己到底有什麼樣的價值,能讓這樣一個善人甘願成為吸血鬼,犯下這麼多令人髮指的行為。

──而此刻,她知道──她與這個答案的距離,正前所未有地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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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否有向您透露過這個友人是誰呢?」

「他是個有著銀白長髮的人類。」

有著銀白長髮的人類……妲利葉一愣,在那個棺木中被妥善保存的屍體,頓時閃現在她腦海之中。

而那本命運紀錄確實是這麼寫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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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過的伯爵站在沙漠中央,他悼念著過去的摯友,四處看過去都是相同的景色。

伯爵這樣說著:

「為了你,我可以付出一切,哪怕這必須建立在荒漠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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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當初,他只許了復活自己的願望?」

「我曾經問過他,何不讓我直接完成那個遺願,但他說,命運並不允許我這麼做。」

「我能否冒昧請教……那個遺願是什麼?」

「他被託付了一個靈魂。他守著他友人的愛人……每一世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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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人的愛人。
頓時,一切都連結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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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是他的本名嗎?」

「是,也不是。」

「我不確定繼續向您詢問他的私事,以我的身分來說是否算是僭越……我從許多管道間接得知,我就是他一直守護著的,那個靈魂。」

她將艾絲梅蘭妲的項墜握著緊緊的。

「……真的是我嗎?我無論如何都想確認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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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為此──不惜將自己變成了諾斯菲拉圖。」

啊,這就是她努力尋找著的拼圖,始終遺落的最後一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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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為什麼在那本書上,他悼念的是過去的摯友。
這就是為什麼棺木裡有具和他面貌如此相似,唯有種族不同的屍體。
這就是為什麼──從他眼底流露出的情感,與其說是看著長年的愛人,更像是看著一個懵懂的孩子。

她從見到博希爾頓的第一眼開始就認定他是她的父親。
她的直覺其實是正確的。
她從博希爾頓的眼底所看見的那份情感,如果要為之命名的話──也只會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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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之間的友情想必十分真摯。他竟能為了他人的摯愛……撐過這近乎永恆的時光。」

「我想是的。」

「……他成為了諾斯費拉圖,而諾斯菲拉圖必定會在命運之日,被銀髮的少女所斬殺……這是我所聽說的命運劇本必然的展開。他既守護著我,也注定被我所殺……這數千年來都是這樣嗎?」

「關於命運,我了解的不多。那並非我的範疇。如果你想了解更多的命運,你應該去尋求法拉茲瑪的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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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妲利葉垂下頭,輕搖了兩下。

──或許她走過的那條長河,當時便已替她揭示過這樣的歷史了,只是她匆匆看過,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法拉茲瑪從不親口向她揭示命運與靈魂的過往。女神只是向她許諾了一個未來。一個她最渴望的未來。

她真正需要向女神尋求的,其實也只有那樣一個未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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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解了,謝謝您給予我這麼多的提示。作為最後一個問題,我是否能向您請問……守護了我數千年時光的這名吸血鬼,他本來的名字是什麼?我想,博希爾頓是他繼承自那位友人的名字。我想知道我以後該如何稱呼他。」

「這不成問題。」

燈精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卻自他眼角潸然滑落。

「──他抹去了自己的名字,他成為了博希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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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

博希爾頓,妲利葉於心中輕聲誦唸這個音節。

她對艾絲梅蘭妲與最初的博希爾頓之間的種種毫無記憶。那於她而言,是發生在數千年之前的遙遠過去,或許是她靈魂長旅的起點,對現在的她而言卻不具有太多意義。

她實際接觸過,懷抱感情的,是那天在花園裡與她談話的博希爾頓。

是即使摯友的靈魂已經抵達偉大彼岸,不再掛念世間與她的去處……卻仍為了改寫她的命運而徘徊於世間,遲遲不肯回歸靈魂之流的古老吸血鬼。

是直到被她再次殺死的那一刻,都仍願意對她露出微笑的諾斯菲拉圖。

如果他期望用這個名字被世人所記憶的話,她會讓這個名字,成為她心中獨一無二的音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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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您。您告訴我的這些話,對我而言意義深重,我不知道能如何回報您……但若之後,水元素界的孩子在另一邊,有需要我的任何協助……我必定盡己所能。再次感謝您慷慨告訴了我這些。」

她向燈精再次致謝,接著便只是低頭摩娑著自己胸前的墜飾。

史普林特師傅所擊敗的鯊魚勇者報上了名號,鯊拉克,他高聲宣揚著史普林特的威勇,決定為鼠人刺上一個屬於鯊族的魔法刺青──這場饗宴因師傅手上燦亮的刺青,與高舉的酒杯而變得更為熱鬧,更為熱絡。

而她只是悄悄地,與相墜中的另一個自己,久遠之前的自己,相互凝視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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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n Ness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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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浸泡在九獄最灼熱的岩漿之中。

每一寸燒灼的肌膚,都蒸騰著劇烈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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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米修斯喘息著、呻吟著、哀號著、卻不曾向任何存在乞求過那無意義的憐憫或寬恕。

在九獄的最深層,時間早已失卻了意義,無數的小魔鬼一口又一口地啃噬著他的血肉,每撕下一塊肉,舔去一口血,他的肉體就會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像是一場饕之不盡的盛宴,無限地供魔鬼們盡情享用。

這就是九獄,存在於此的,僅有無邊的折磨與酷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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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九獄最深處的地牢之中,火山口之上,他耐著痛苦,翹首以待。

這是他的選擇,是他的賭注,是他的孤注一擲。
為無數道滾燙的鐵鍊所纏繞,他不知等了多久──


「 ──我們在第九層,帶著盾,你需要什麼? 」


──他不知等了多久,終於,一道嗓音在他腦中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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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塔克米的傳訊術,他們到奈瑟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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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盾牌、妲利葉、鑰匙、小心。 」


普羅米修斯深吸一口氣。
他這一年來的投資與耕耘,很快便將驗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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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匿檢定:48
隱形術難度-10
英雄氣概 Fron 塔克米

熱浪:強韌豁免
沙漠鼠提升一階,失敗轉成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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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困於劇烈的疼痛,他的肉體仍在哀鳴與呻吟,但他於心裡默數著拍子。

還數不到一百秒,啃蝕著他的小魔鬼們便全都停下了行動。
他們畢恭畢敬地望著虛空,一雙雙骨碌碌的大眼滿是敬畏。

接著是什麼東西於鐵鍊之上奔馳所發出的細微聲響,一步又一步朝他靠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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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老鼠、是史普林特啊……妲利葉有帶好吧?」

「……把鑰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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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嘴巴叼過了因史普林特的身形而變得細小的鑰匙,他將大公的權柄咕嚕一聲吞進體內。

烈焰剎地爆燃而起,將那束縛著他的鐵鍊與折磨著他的魔鬼們都燒成了灰燼。
他展開翅膀,抓起變成小老鼠的武僧,循著史普林特的低聲指示,一路飛馳。

很快地,他便看到了那顆隱形法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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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麼飛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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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你知道嗎?我還一度以為你們不會來了。」

「我們花了點時間做準備,塔克米去了趟星石試煉。」

全身冒著蒸氣的普羅米修斯一路飛到了他們面前,振翅落地。
妲利葉微微歛眸,緊握著手中的大劍,端詳著眼前的小魔鬼。

普羅米修斯看上去毫髮無傷,聲音卻有些嘶啞,長達一個月的酷刑對他的精神似乎造成了不少的損耗,使他看上去仍有些狼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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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接著還得去上一層,把博希爾頓的靈魂帶出來。」

她還斟酌著言詞,塔克米便替她說了她心頭最掛念的事。

「我們得快走,老爸很快就會發現這一切。你們要小心,就我對老爸的理解,我們最多只有半小時的時間可以行動。我們邊走邊說吧。」

「你建議我們用走的嗎?還是我直接位面移動過去?」塔克米立刻問道。

「最好別在這裡輕易施放位面移動的法術,這很可能會觸發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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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無盡的荒野與彷彿能將人活生生曬死的永晝之中,僅有一處匯集著雲朵,據普羅米修斯所言,只要穿過那裡,就能前往博希爾頓的靈魂被關押的第八層地獄,肯納。

讓化身成小鼠的師傅與塔克米都爬上自己的肩膀,妲利葉啟動盔甲的飛行符文,領著同伴往上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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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米自星石試煉歸來之後,出發前往九獄之前,她向同伴正式提出了請求。

若只是為了她自己的私慾,她是怎麼也無法開口請大家陪自己涉險的。但如今有了這麼一個衝進九獄的理由……她說什麼也想賭上一把。

而且,她和普羅米修斯還簽有一個契約。

只要她能弄到博希爾頓的靈魂,只要他們有機會解放博希爾頓,普羅米修斯就得依約替她完成這個願望。她本已做好了可能得拿契約條文出來,甚至是請求法拉茲瑪允許她操控普羅米修斯的心理準備,卻沒料到普羅米修斯會’如此乾脆地答應陪她跑這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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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不曾想過自己能這麼快見到這一刻的到來。

自抵達九獄開始,她的心臟就一直不停地、飛快地跳動著,簡直比對上歐克斯的時候還要更緊張。

──就快了,她很快就能把博希爾頓的靈魂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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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梅菲斯特,他是個非常狡猾、狡詐的存在,當然,比起大公,他可說是遜色了不少,但他最麻煩的地方就在,他會釋出虛假的善意,幻化成任何人的樣子,雖然大公也不是做不到,卻並不喜歡這種作法。大公更喜歡讓你以為,這一切都是公平的。」

「所以,我們等等最好別相信眼前所看見的一切。」

「對。」

「好,還有什麼建議嗎?比如說──搶到博希爾頓的靈魂後,我們該做什麼?」

「我們就得立刻逃離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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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第八層的短暫路程中,普羅米修斯快速地以念話向他們說明著。有了普羅米修斯的引導,這一切都顯得順利許多。

但他們直到出發前都沒能聯繫上西西里,妲利葉雖然擔心她的去處,卻也無暇分神去想她的狀況。阿瑪雅自從抵達九獄就一直顯得很不舒服,她得盡快把東西搶到手,然後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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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的時候可以使用位面傳送吧?」塔克米問道。

「可以。」

「所以我們接下來的計畫就是,把人搶到,找個安全的地方讓塔克米施法,就可以回到物質位面?」阿瑪雅總結道:「聽起來很單純,我喜歡單純的計畫。能出什麼差錯呢?」

──不要插旗!塔克米喊了一聲,阿瑪雅則噗哧笑了出來,即使在這種地方──他們的夥伴們還是有心情打鬧。

這令妲利葉緊張的情緒紓緩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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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需要我做什麼嗎?我聽塔克米說,你需要我在這。」

「喔,我需要一個可以保障我安全的人,你可以說是我見過的所有人之中,最符合暴力這個字眼的存在了。」

聽見她的詢問,普羅米修斯挑了挑眉,一臉理所當然地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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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我就當成稱讚收下了。」

「……容我多此一舉地說一下,妲利葉,我想他沒有在誇獎你。」

「暴力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我很有自知之明。」

對於阿瑪雅的吐槽,她只是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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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們很快便抵達了第八層,那滿是鋼鐵酷刑的監獄,Can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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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離開入口,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座異常巨大的圖書館,根據普羅米修斯所言,許多學者耗盡一生追尋的真相與知識,在這裡就像字典一樣擺在架上。

──但她想要的東西只有一個。

穿越一層又一層的門扉與書架,他們在隱形法球的掩蔽之下來到了中庭。越過正在用餐的大魔鬼,她將視線筆直投向懸掛在空中的那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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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背脊被割開,肋骨被剪斷,肺葉被硬生生地被扯露於外,像隻浴血的老鷹那樣,釘在了魔鬼們享用著下午茶的庭院裡。

像個標本,擺飾,戰利品那樣,供人褻玩。

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劍,眨也不眨地盯著空中的博希爾頓。胸口的鼓動此刻快得像匹暴動的馬,催促著她現在就邁開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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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壞消息是,已經有人盯著我們進來了,好消息是,那個梅菲斯特應該或許說不定不是本體。」

就在她幾乎要衝出去的時候,阿瑪雅的聲音在她腦海裡響起。

「聽起來還行,我們該怎麼做?普羅米。」

她深呼吸了兩下,望向隊伍中的小魔鬼──普羅米修斯的建言總是理性的,現在的她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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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用你最擅長的方式解決這個問題。或者呢,我們就衝上前去,把人劫走,再進行一串逃亡。」

「或者我們退回比較沒人的地方,我準備好位面傳送,你們再把人抓過來?」

「我沒有把握我們能避開那些眼球退出去。」

接在普羅米修斯的分析之後,塔克米隨之提議,但又被阿瑪雅凝重地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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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那些眼球已經發現我們了,我想,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個地方。」

普羅米修斯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緊繃。

「越往頂層走,那裡的敵人就越弱小。或者,那些東西沒有大公的允許,不能去九層。往九層下去或許也是個方法。看你們的決定了,我認為哪一個的可行性都差不多,真要我選的話,我會選擇把人搶了往上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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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普羅米的判斷,我們把人搶了就往上走吧,我飛上去把他帶下來。」

「等等,妲利葉。」

她正要集中精神凝聚法拉茲瑪的神力,便讓史普林特師傅抓住了手。

「我去吧,我有加速護脛,腳程最快。我一抓到他,你們就往出口跑。」

她頓了頓,視線在史普林特與博希爾頓之間來回了幾秒,才點了點頭。

「……交給您了,師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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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史普林特所說,論速度,鮮少有人能與他匹敵。
鼠人一蹬地,手足並用的身子便如閃電般急馳而出。他輕盈一躍,直接撈下了博希爾頓的靈魂。

博希爾頓幻化出來受刑的肉體隨即收縮成一個縛有層層枷鎖的光球,眨眼間便消失在了出口的方向。像抹流星,待觀者察覺時,早已一閃而逝。

「怎麼回事!?」

魔鬼吃驚的聲音才響起,他們便跟上了師父的步伐,飛快地撤離了中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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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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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過一重又一重的書架,他們跟著史普林特全力往前奔馳著,很快便出了圖書館。

途經酷刑場時,阿瑪雅才剛停下腳步試圖解析眼前的機關,停止空中來回擺盪的刀鋸,史普林特卻只將手上的靈魂往妲利葉手上一塞,便開始靈巧地操縱起拉桿。

「哈!這很容易!」史普林特胸有成竹地說道,「就和博希爾頓城堡裡的那些拉桿沒什麼兩樣!」

──妲利葉抱著博希爾頓的靈魂之光,仰首看著刑具竟真的一個個應聲停止──這麼說來,在探索博希爾頓的城堡時,師傅確實是,幾乎把那裡的拉桿全都拉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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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經驗竟能在這裡回收成果。這可能就是,對,所謂的大智若愚吧……妲利葉默默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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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麼順利地甩開了追兵,穿過酷刑場,來到了通往第七層的隘口。看守的魔鬼遠比預料中來的多,但說到迴避他人的耳目,史普林特的造詣可說是登峰造極,只見他駕輕熟練地聲東擊西,沒兩下功夫,便為所有人製造出了一個安全通過的空檔。

他們就這麼有驚無險地來到了第七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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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檢定挑戰

從圖書館繞開所有障礙物|DC 40

阿瑪雅 :Nature 20 → 指定幫助妲利葉
妲利葉 :失敗
史普林特:成功
塔克米 :使用神術:閃現,Nature 20
普羅米 :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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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跑|DC 42

全員成功

穿越鋼鐵酷刑場,操縱刑具|DC45
  工匠學識 OR 神秘,只需要一人通過

史普林特:Nature 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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隘口|團隊隱匿檢定

史普林特
取團隊最低調整值(+2)進行判定
達成值53,通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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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麼有驚無險地來到了九獄第七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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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踏入這冰天雪地的嚴寒地獄,阿瑪雅始終緊蹙著的眉頭便舒展了開來。

「我果然是出生在寒冷的地方的孩子。」
「噁,我們快離開這吧,我快凍死了……」

在阿瑪雅伸展著肢體的時候,出生於沙漠之地的史普林特卻整個人縮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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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追兵暫時是不會追上了,我現在就帶大家回去。」

塔克米接著說道,示意眾人排成位面傳送所需的圓圈,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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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最後的牧師呼喚那失落的神名,
一道閃耀眩目的傳送門燦然乍現,熠熠生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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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傳已久的、屬於奧羅登的神蹟包覆住了他們。
妲利葉本能地閉上了雙眼。待她再次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已是一片蓊鬱的森林。

「我們似乎回到了我家鄉附近的森林。」

方施展完神蹟的塔克米長吁出一口氣。

「總算是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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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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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米修斯。」妲利葉深吸一口氣,托起她手中為重重鐵鍊所束縛的靈魂。「現在,我應該可以要求你履行我們之間的契約了?」

──而那仍然屬於大公的靈魂緘默不語,只是不斷閃爍著微光。

「──喔,當然沒問題。」

普羅米修斯異常乾脆地答道。
他優雅地舉起了手中的鑰匙,沉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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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阿斯莫帝歐斯之名。
 我在此釋放你的靈魂,博希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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熾熱的火焰應和著九獄之子之號令,燒開了那一道又一道的枷鎖。

博希爾頓的靈魂脈動著掙脫了桎梏,與妲利葉所見過的幽光不同,那古老而強大的靈魂竟直接化出了實體,於她眼前落地,現出與其生前幾無差異的面貌──

她與他瞬間對上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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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以……!」博希爾頓顫著聲,於劇烈的喘息中擠出急促的字句,「快逃!」

「什麼?」妲利葉一愣,原先握著項墜的手一頓。

「魔鬼大公他……!」

可博希爾頓沒能說完他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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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驟起,於他們足下颳出一陣陣張揚的熾焰,登時包圍住所有人。妲利葉聽見普羅米修斯倒抽一口氣,發出絕望的低喃:

「不、為、為什麼!?」

而無情的烈火只是聚合、凝結,轉眼間化作一道生有山羊犄角的龐大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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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我最親愛的兒子。我就知道最後會有人想來釋放這個靈魂。我在這個靈魂上頭訂下的規則非常簡單:當這靈魂被釋放的同時,我會被一同召喚到現場,我要見證這個靈魂被釋放。」

只見魔鬼大公一手握著巨槌,另一手捧著熾燃不滅的契約之書。他帶著得逞的笑意環顧眾人一圈,以一貫磁性而蠱惑的嗓音悠悠說道:

「普羅米啊普羅米,我的兒子啊、我的兒子。你要不要向我解釋一下,你手裡拿著的那東西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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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米修斯膽怯地看著眼前的大魔鬼,但仍擠出一抹笑。

「是什麼東西呢?我不是很清楚呢,不是嗎?」

「交出來,普羅米,把那東西交給我。」

普羅米修斯一動也不動地釘在了原地,滿是畏懼的視線直視著面前的大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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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飛快地瞥了一眼博希爾頓,那雙紅眸正眨也不眨、充滿憂慮地望著她。

他還沒有被送還給法拉茲瑪,是她太大意了。

妲利葉咬緊下唇,下秒卻見塔克米勇敢地邁出了步伐,走到普羅米修斯身邊,拍了拍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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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出來,聽不見嗎?普羅米修斯。」

「這是我的東西,這是我贏來的東西。他屬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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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普林特師傅也悄悄地站到了普羅米身邊,這給了她勇氣。

──力所能及、盡己所能。

普羅米修斯沒有操控她去為自己做點什麼,或許是他還沒動作,也或許是法拉茲瑪並不允許,但,無論如何──

妲利葉深吸一口氣,擋在了普羅米修斯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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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貴的魔鬼大公。」

不可思議地,她的心跳平緩。

她知道被遠超出自己的存在所震懾的感受是什麼樣的,在五王山脈之頂,看見那頭青銅龍的時候,她的大腦曾一瞬陷入空白,無法感受恐懼以外的情緒。

「那把鑰匙,是我親手斬殺歐克斯之際,所取得的戰利品。」

此刻,她直視著眼前巨大的存在,卻不再膽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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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與您的兒子普羅米修斯訂下契約,將這把鑰匙讓給了他。當時的我並不明白這把鑰匙真正的價值,直到我看見這一路上普羅米修斯使用他的樣子,我才稍微理解了一些……」

在她眼裡,這把鑰匙本來只是用來交換博希爾頓靈魂的工具罷了,她並不在意這把鑰匙能拿來做什麼。

直到塔克米從阿拉茲妮口中問出那些。
直到她親眼見證這把鑰匙能做到的事。

她才理解了魔鬼大公為何如此憎恨這把鑰匙,但──

「……但無論如何,它曾經屬於我。是我把它交給了普羅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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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已經做出選擇了。

她讓普羅米修斯代她承受了解放博希爾頓所招致的後果。
那麼,只要普羅米修斯還想要那把鑰匙,她就不能退縮。

這是她以法拉茲瑪之名簽下的契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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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聽完了她的宣言,魔鬼大公發出悠長的沉吟,與一聲嗤笑。

「法拉茲瑪豢養的小鳥。不要跟我說妳不知道那東西是什麼,它冒犯了我。基於我與妳主神的盟約,它最好的歸屬是交還給我。妳想在這裡挑戰我的權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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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約把我的戰利品讓渡給了普羅米修斯。按照契約內容,我得替他守著那把鑰匙,除非他願意雙手向您奉上那把鑰匙……否則,我也只能履行我所承諾的。」

她沒有望向博希爾頓,她只是直勾勾地看著眼前遠比她強大的敵人,如同她面對吸血鬼的時候,面對歐克斯的時候,面對那宿命的諾斯菲拉圖的時候。

「畢竟,沒有人可以違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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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大公瞇細了眼。

「……普羅米,我親愛的兒子啊。」

魔鬼大公放軟了聲音,轉而呼喚她身後的小魔鬼。她轉頭望向普羅米修斯,看見他正害怕地顫抖著。

「我、我、我……」

普羅米修斯吞吞吐吐著,就在這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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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他是您的兒子,但我想……」

從後方傳來了阿瑪雅的聲音。

「假如要他自願交出一樣物品,以你們的風格來說,除了單方面的威脅外,更重要的應該是雙方都能滿意的交易吧?」

妲利葉能感覺的到,阿瑪雅正強壓著心中的恐懼。但女巫聲音卻並無顫抖,儘管害怕,卻仍然帶著一股從容不迫的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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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作為代價,我會撤銷我跟你之間的那場賭局,普羅米。」

聞言,阿瑪雅聳了聳肩,望向了普羅米修斯。

「那、那……博希爾頓的靈魂呢?」

而普羅米修斯支吾了一陣,突然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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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使妲利葉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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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當我擁有這把鑰匙之後,他顯然不屬於你了,那他靈魂的所有權自然還在我身上,是嗎?」

魔鬼大公以理所當然的口氣說道。

妲利葉不假思索地將手按上劍鞘。
而在她的大劍出鞘之際──同時響起的,是塔克米沉穩的嗓音。

「但,你剛才提過,你來到現場是要見證他的靈魂被釋放。如果他的靈魂還屬於你,你又要如何見證他的靈魂被釋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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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大公瞟了塔克米一眼,接著望向一旁的博希爾頓。

「好吧,你自由了。古老的吸血鬼,你的靈魂可以前往該去的地方。」

妲利葉緊握手中的大劍,僵了幾秒才放下,忍不住吐出一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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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這下終於沒有其他變數了吧。
她才想著,普羅米修斯卻突然堅定地說:

「我不會把鑰匙交出去的,這是屬於我的東西,」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你正拿著褻瀆我的東西,這意味著你將與我為敵,你是這個意思嗎?」

就在此時。
飛快地,咕嚕一聲,普羅米修斯直接將鑰匙吞回了肚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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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鬼大公瞇細了眼。

──妲利葉重新握緊了手裡的劍。

只見魔鬼大公舉起了手中的巨槌,塔克米亦反射性地舉高了手中的奧羅登之盾,擋在最前方。就在那巨槌將落下之際──魔鬼大公卻遲疑地頓住了手中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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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秒,他的身影就這麼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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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舉著劍,愣在了原地。

她飛快地轉頭看了一眼博希爾頓方才的位置──魔鬼大公就這麼走了,而博希爾頓卻還在,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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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腦子一時間轉不過來,阿瑪雅的聲音倒先響了起來。

「普羅米,你還好嗎?剛剛那到底……」

「我不知道!」

「我能想到最壞的狀況就是,呃,他覺得派分身對付我們還不夠,打算本人過來……」

「魔鬼大公本人是可以到主物質界的嗎!」

「所以,應該不會是這種狀況吧?對吧?」

妲利葉腦子一團混亂,忍不住稍稍抬高了音量。而阿瑪雅只是一臉不確定地看向普羅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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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一但親臨主物質界,他將面對的是眾神的怒火。任何神祇都不能直接降臨於主物質界,這會破壞世界的平衡。」

普羅米修斯一臉戒備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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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總之──我先向你確認最重要的事吧。」

妲利葉沒放下手中的武器,魔鬼大公本人不在了,但說不定隨時還會有戰鬥,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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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將鑰匙交給大公的,對吧?」

「這是當然的。」

「所以你打算與大公為敵,你知道,這意味著我要與大公為敵,對吧?」

「喔,看起來是如此了,可憐的妲利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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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她乾脆地說,反而覺得胸口的大石總算落地了,「早在我為了博希爾頓的靈魂跟你做交易的時候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要他現在……」

…………
……


等等,博希爾頓的靈魂還在她身邊,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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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可要想清楚,如果沒有這把鑰匙,大公……」

為什麼博希爾頓還沒啟程?
為什麼沒有招魂使來接他?
難道這次還得由她來送他?

普羅米修斯對她說話時,她滿腦子都是這些,直到他突然話鋒一轉:

「等、等等,你們是獨自前往九獄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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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有個人可能──啊,不,西西里!」

妲利葉不禁抬高了音量,天啊,她早該想到的!

「怎麼了?」她身側緊接著響起另一道聲音,那是博希爾頓的聲音。

「呃,還有一個人也有動機跑到九獄去。」阿瑪雅尷尬地說,「我們在主物質位面聯絡不上她,所以……」

「西西里會去的地方只有一個。」妲利葉急促地接了下去,「博希爾頓靈魂本來在的位面,命運之書存放的位面,也就是九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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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之書放在九獄的最深處,就在關押我的那座火山底。我想大公之所以撤回,就是因為那個瘋丫頭……偷走了命運之書吧。」

「我們有辦法立刻知道她在哪嗎?」

妲利葉環視夥伴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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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留在正一臉若有所思的博希爾頓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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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你該──你該啟程了吧?」

妲利葉有些糾結地說,在釋放博希爾頓的靈魂之前,她想像的一直都是──他的靈魂會被馬上接走。她從沒想過自己得在這種狀況下面對會說話的博希爾頓。

她──她根本沒有心理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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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而相較於心浮氣躁的她,博希爾頓縱使臉上滿是受刑後的疲憊,口氣卻沉穩不少,「你剛剛說什麼?誰去偷走了靈魂之書?誰竟然有這個能耐?」

「西西里,你──原先準備用來當成我的替代品,好欺騙命運的那個少女。」

她一臉複雜地回道,看見博希爾頓皺緊了眉。

「據我了解,沒有神性的人是無法摧毀那本書的,就算她弄到了手,也只會被那本書給困住……那孩子將迎來九獄之主最深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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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望著她,一雙如寶石般鮮亮的眼眸洋溢著強烈而複雜的情感──一如當初她在城堡見到他的時候。

那時的她還不明白背後的理由。
──現在的她卻已經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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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知道,也許妳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艾絲梅蘭……妲利葉。我在無數的實驗中做過無數的選擇,其中一個我所想到的作法……令我觸碰了時間法師的禁忌。」

博希爾頓沉吟片刻,口氣仍舊沈穩,卻透出越發濃郁的擔憂。

「那孩子,她並不屬於這一個時間線。而她可能去的地方只有一個。我對她說過,在久遠以前,曾有一個瘋狂的大法師,寫出了一個創造位面的法術。在那個獨立的位面中,創造者會成為像是神一樣的存在。但她或許誤解了我的儀式……我認為,她現在應該就在那裡,在那由她所創造的新生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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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辦法再施展一次位面移動,但我需要媒介物。」塔克米一臉凝重地說道。

「那孩子是來自另一個時間線上的西西里,所以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她與這個時間線上的西西里是同一人。你們只要能找到這個時間線的西西里,就能用她作為媒介,傳送過去。」

「那我們得快。」

妲利葉很快下了結論,她望了眼異常緘默的夜鷹,深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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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你的知識,所以──我把你的啟程延緩到救出西西里之後,法拉茲瑪會諒解我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心裡卻隱約明白,要把博希爾頓送走,光是三言兩語恐怕是沒辦法的。

身為法拉茲瑪的神衛,她沒有不懂的理由。很明顯地,博希爾頓的靈魂仍被強大的執念束縛於世間……他對她的不捨與留念成了一個錨,將他固定在塵世,踏不出前往骨園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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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成了一個綁在她身上的縛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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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緊抿著唇思考著自己該怎麼辦的時候,阿瑪雅在她身旁長長嘆了一口氣。

「好吧,我就知道,能出什麼差錯呢?」

阿瑪雅聳了聳肩……幽幽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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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米架著馬車,帶著他們一路趕赴這附近唯一有傳送門的城市。

據他所言,這段路程本來至少也要半天,但他對這一帶的森林相當熟悉,應該能大幅縮短旅程所需的時間。

「如果要摧毀命運之書,除了拿神器砸他還有什麼方法嗎?我們需要什麼儀式嗎?」

在馬車前座的塔克米驅趕著馬駛過常人難以想像的密徑,一邊分神朝著位於馬車中的他們──她身邊的博希爾頓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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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了數千年,但我最後意識到,神性不是我花上數千年就能得到的東西。」

這段期間,從魔鬼大公可能派出什麼樣的先遣部隊,再到那個位面魔法的詳情,乃至於他對命運之書的理解。博希爾頓對他們的問題幾乎是知無不言。

「獲得神性需要的只是機運。而就我所知,破壞他將引發的是命運本身的變動,這些變動實際上是什麼,恐怕只有掌管命運的諸神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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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說得保守,妲利葉忍不住掀起簾子看向正甩動著馬鞭,險險繞開一顆巨石的塔克米。

「……我是法拉茲瑪的神衛,塔克米,你應該知道我不會想用那麼粗暴的方式處理那本書……」

「是嗎?但就我上次聽你提起你得到的夢兆,法拉茲瑪並不在意諸神會議對命運劇本的安排。」

「這對我來說是兩件事。我現在可以接受的,是阿瑪雅讀過那個東西,真正理解那是什麼之後,用她的方式去處理……但如果你打算一進去就用奧羅登之盾砸爛它,這不是我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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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妲利葉,就我們在旅途中所知道的一切,難道那本書還不夠稱為一個禍源嗎?」

一番爭論之後,她聽見塔克米嘆了口氣。

「好吧,難得妲利葉想要採取比較穩妥的作法,我是滿欣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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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米剛說完,阿瑪雅跟史普林特直接爆笑出聲,她默默地看了兩人一眼。

「經你這樣一說……確實。」一個急轉彎讓阿瑪雅傾靠在了窗邊,口氣中仍帶有濃厚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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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覺得我一向都是穩妥的!」

「是這樣子嗎?」

「是這樣子的。」

「結果好就是一切都好,嗯。」

面對塔克米帶著笑意的詢問,她堅持地回道,而阿瑪雅只是打趣似地補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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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只花了兩小時半便到了艾歐美黛的神殿。

透過西西里,他們很快便抵達了另一個「西西里」所在的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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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踏上新生的位面,妲利葉便背脊一涼。

幽暗的氣息瀰漫空中,使人感覺就像是置身在吸血鬼的巢穴裡。事實上,映入她眼底的情景,也正是她唯一闖過的吸血鬼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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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古老的長廊盡頭,有一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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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上嵌著博希爾頓的家徽,新月與女子的側臉相伴,無聲俯視著她。只要推開這扇大門,就是博希爾頓的棺木所放置的陵寢,那正是她與西西里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是她砍下博希爾頓頭顱的地方,是她害博希爾頓的靈魂被收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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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快進去吧,這地方大概是用那孩子的記憶塑造而成的。」

於她耳邊響起的,是博希爾頓淺淺的嘆息。
妲利葉抬頭望向此刻就站在她身側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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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妲利葉伸出手,不知第幾次地,推開了眼前的大門。

那形似地窖、由四根石柱支撐而成的空間,與她記憶中的模樣絲毫不差。

西西里就站在那裡,背對著他們。
她身前漂浮著一本正不斷翻動頁面的巨大書冊,那想必就是命運之書了──因為,西西里正焦慮地試圖以各種方式摧毀它,卻未能撼動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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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

妲利葉往前踏了一步,沉重的步伐在大理石地板上踩出迴盪的跫音,西西里卻並未轉頭望向她。

「我就知道你們會跟上來,但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妲利葉張口欲言,但又打住。只是望向身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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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該你了。你才是她想見的人。」

西西里的動作頓時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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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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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走上前。

這聲呼喚讓西西里整個人震了一下。

她陡地轉過頭,唇邊揚起喜悅的笑,眼角卻迅速蓄積著淚水,像是隨時都會滿盈而出。

西西里轉向她,聲音帶笑,同時也參雜著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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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為……我以為像你這樣的瘋子,最後只會倒在九獄裡……沒想到你確實遵照了你的諾言……」

她抹去眼角的水氣,很快又看向博希爾頓:

「博希爾頓,你還好嗎?」

那個瞬間,妲利葉看見博希爾頓的眼底閃過複雜的思緒──像是掛念,也像是歉疚,以及更多更多難以言喻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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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孩子,一切都結束了。但是,沒有神性的我們是不可能銷毀那本書的。妳是知道這點的。」

「即使我擁有了創造位面的法術,在這個世界我就像是神一樣,我也依然無法處理它嗎?」

「是啊,神性並不是輕而易舉就能獲得的。只有真正擁有神力的人,才有辦法做到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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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西西里與博希爾頓交談時,妲利葉同時聽見塔克米與阿瑪雅正低聲討論著轉移到哪裡比較安全──即使魔鬼大公還尚未找到這裡,但也只是一時的,他們需要找個魔鬼大公所無法觸及的地方……

……比如說,奧羅登的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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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說,通過了星石試煉的塔克米?」

妲利葉往前踏了一步,對著西西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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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和博希爾頓驚愕的視線同時望向了塔克米。

「你通過了星石試煉嗎?但你身上並沒有神的光輝──」

博希爾頓不可置信的聲音首先響了起來。

「沒有沒有,我只是去拿這把盾,雖然永恆先生身上確實……」

「是這樣的。塔克米已經通過了一半的試煉,但為了盡快拯救出普羅米修斯和博希爾頓,他中斷了試煉。但我相信,走完星石試煉對他來說並非不可能達成的事。」

塔克米望向她的目光充滿了尷尬與不贊同……妲利葉知道他總是謙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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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嗎?妲利葉……我一直以為你選擇了與我背道而馳的路,但沒想到……太好了。」

西西里望向她的目光不再戒備,她將那本巨冊挪至身前,誠摯地說:

「神使啊,只要摧毀了這個,我們就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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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但我們需要一點時間,我們先到比較安全的地方吧,魔鬼大公的追兵很快就會來到這裡。」

塔克米瞥了妲利葉一眼,嘆了口氣。

「那我們該怎麼做?」

面對西西里真誠的詢問,奧羅登的最後牧師清了清喉嚨,一臉認真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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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大家幫我手牽著手十分鐘,這是施法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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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妲利葉第一次進行位面傳送。

儘管前幾次都只需要傳送當下再牽就好,但或許從不穩定的新生位面到奧羅登的神國需要不太一樣的規則吧。妲利葉不假思索地伸手握住了博希爾頓的手,她是這裡唯一不會被幽魂的負能量所凍傷的人,由她負責牽博希爾頓的一隻手是再合理不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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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手就給西西里了?」

「喔,當然。」

……但古老的吸血鬼並未讓西西里拉住他的手,妲利葉不知道為什麼博希爾頓一臉欲言又止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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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只是那位神使的玩笑話,位面移動並不需要牽足十分鐘。」

「不是因為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比較特殊嗎?」

「是因為這次的目的地比較特殊啊。」

聽見妲利葉的反問,阿瑪雅接著煞有其事地說,她已經牽起了西西里的一隻手,另一手牽在普羅米修斯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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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雅也這麼說了。」妲利葉轉而望向西西里,「快點,塔克米已經開始詠唱了。」

西西里抬頭看了看博希爾頓──兩對如寶石般明亮的紅眼睛對望了幾秒,接著西西里嘴角一勾,主動拉住了幽魂的另一隻手。

「不過是牽個手罷了,這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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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就這麼左手牽著她,右手牽著西西里。古老的貴族莫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卻並未甩開他們的手。

而他的手異常冰冷。

她感覺手心像是握著一塊不融的冰。曾兩度被她所斬殺的博希爾頓已成亡魂,那最為純粹的負能量聚合體,光存在便是對生者的侵蝕,注定不斷篡奪他所接觸到的所有生命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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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是夜魅之子。

她受詛的身體緊密連結著死亡的本質,不管牽上多久都不成問題。
這或許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自己的身體還是有些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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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西里。」

妲利葉想著她在這最後的時間裡是否還有想對博希爾頓說的,結果卻先喊了西西里的名字。

「你是怎麼進到九獄深處拿到那本書的?我請阿瑪雅傳訊給你,你沒有回。」

本來正望著博希爾頓的側臉若有所思的西西里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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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鑰匙,只能老實地從第一層走到最後一層,反正我知道你們的目的地,我把時間掐得很準。」那雙紅眸閃過一絲狡獪,「說來還得感謝你們幫我把擋在火山口的阻礙都清掉了。」

「……所以妳那時也在?那妳為什麼不來跟我們一起行動?」

「我一個人就很夠了。」西西里輕哼一聲,但又頓了頓,「而且我沒想到,妳竟然會跑去把博希爾頓的靈魂直接帶出來。妳是……怎麼辦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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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把鑰匙的功勞。說起來也是你把鑰匙給歐克斯的,這也算是……命運的指引吧。」

「這又關命運什麼事?」西西里幾乎是反射性地皺起了眉頭。

「我能這麼早把博希爾頓的靈魂放出來是很多巧合促成的結果,我想法拉茲瑪冥冥之中庇佑著我。」

「妳說那個要你把全家賣光的墳頭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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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握著博希爾頓的手頓時收得死緊,她──她決定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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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神沒有要我馬上把博希爾頓送走,我認為她對我很寬厚了。」

「好厲害,竟然忍住了。」

阿瑪雅的讚嘆聲在對面響起,如果不是還牽著其他人的手,她看起來很想鼓掌。

「真是天大的成長啊,令人欣慰。」

她另一手牽著的史普林特也幫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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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段時間也想了很多,西西里每次來找我的時候……我的態度都不是那麼友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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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以前總說,我們也許可以成為朋友。』

──西西里曾這麼說過。
妲利葉認為那時的她是真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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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什麼能真正回報博希爾頓的──對方大概也沒有期待她做什麼。但至少,她可以在他還在的時候,跟西西里和好。

畢竟她曾在西西里面前斬殺博希爾頓……如今他們三個人的手卻牽在了一起,妲利葉總覺得,她該再多做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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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許多情緒遷怒在妳身上,對不起。我連對博希爾頓都道過歉了,但對妳始終沒有。」

西西里愣了一下,她瞥了博希爾頓一眼,然後輕咳了一聲。

「我沒有放在心上,畢竟算起來,我是姊姊。」

「……是嗎?」

「當然。」

「……也是,畢竟我們有同一個父親,又長得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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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這句話,西西里瞠大了眼,一時間沒回她話。
妲利葉瞄了瞄博希爾頓的表情,又看了看西西里,領悟了一個小小的真理。

只要場上有人比她更難為情,不管她說什麼都沒什麼好難為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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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魔鬼大公的追兵不知何時會到,十分鐘便顯得有些漫長。
但聽著妲利葉彷彿被掉包似的閒聊,十分鐘又顯得倏忽即逝。

望著奧羅登的神國,阿瑪雅輕輕吁出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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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神國之後,妲利葉旋即請西西里將命運之書交付給她研讀。聽到他們沒有打算立刻破壞書,而是希望能讓她研究,對於破壞命運有所執著的西西里第一時間顯得有些牴觸。

「請不用擔心,讓重複的命運不斷玩弄這個世界這種事,我也沒打算讓它繼續下去。」

說著,阿瑪雅對西西里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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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西西里思考片刻,終究決定將書遞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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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當阿瑪雅以指尖撫上那本書,觸電似地,一股熟悉感瞬間流遍了全身。

那感覺就像是,她擁有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力量。

而周遭的時流像是靜止了。
在這彷彿只有她擁有呼吸的瞬間,阿瑪雅深吸一口氣,低低喚出那個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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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妳在吧?」

老嫗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奧羅登的神堂之間。
她緩步走近,嘶啞卻慈祥的嗓音悠然迴盪:

「哎呀,這個小丫頭,最後還是沒能理解呀。那個法術的真諦確實可以讓她擁有半神的力量,可她卻急躁行事,最後,命運還是來到了妳的手裡,我的孩子。」

「它最後會到我手上,大概就是因為我沒有那麼急著想要找到它吧,好吧,看來這也是所謂的命運最喜歡玩的那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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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打算怎麼做呢?我說過了,我會極盡我所能的幫助妳。」

「那能做到這件事嗎?我們來寫一本──完全空白的書吧。」

「妳想要接下我的衣缽,繼續擔任眾神的弄臣,幫他們撰寫那些華麗不實的故事嗎?」

「沒那回事,我們只要記錄真實發生過的事就好。這本空白之書的作者,將是世上所有的眾生。不是讓故事來決定人,而是讓人們來營造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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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蜘蛛──命運編造者輕笑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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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千年前,有個迷途的人類來過我的小屋,他當時問我:『我該如何才能夠擺脫命運的循環呢?』我告訴了他,一個方法。一個透過記載他人所作所為來撰寫故事的方法。我給了他一隻筆,但他並沒有妥善利用那東西。」


──啊。

阿瑪雅不禁低喊,她從包包裡拿出了在博希爾頓的城堡裡找到的那隻筆,他們已經許久不曾用過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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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妳知道,妳若想要竄改這東西,就需要神性。一旦接過了我的神性,你將被那頭紅色的山羊追殺一輩子。但放心啦,我不也活得好好的?」

「呃,反正我現在的處境距離被祂追殺一輩子,好像也差不了多遠。」

阿瑪雅想了想,爽朗而無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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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接過我的神性,你將成為一個活著的半神。當然,我的力量現在非常的弱小,所以你能做的事情不會比現在多上多少,但玩弄命運這件事還算在我的權能範圍內。你確定要牽起我的手嗎?祂的代價不只是被追趕而已,從現在開始,會有無數的人向妳祈求妳的力量。祈望妳可以幫助他們。」

「聽起來,由一個稍微不負責任的人來接下這份職責,是再好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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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雅伸出了手,握住了蜘蛛伸來的善意之手,像是她前一次在小屋中做的那樣。

一股暖流迅速傳遍了她的全身,那或許就是人們口中的神性吧。

奶奶只留下一抹微笑,便消失在了她眼前。當時間再次流動,她意識到她已變得截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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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眾人或是驚奇或是困惑的目光下,阿瑪雅輕點了一下書頁。

只見書冊迅速翻動,一頁又一頁的文字如蚊蚋般飄起,如灰燼般消逝,只一眨眼,她便抹去了所有的故事。

書冊來到了第一頁,阿瑪雅看著眼前供她揮毫的空白書頁,寫下了第一個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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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這個多元宇宙的萬千生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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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了這最初也是最後的一步,阿瑪雅環顧眾人。
妲利葉正緊緊握著胸前的墜飾,而在她身側的博希爾頓,身影漸漸變得黯淡。

「看起來是成功了嗎?妳變得……很不一樣。」

妲利葉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望了博希爾頓一眼,她直視著阿瑪雅,小心翼翼地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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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剛,我們那位蜘蛛祖母來跟我聊了一下,我想祂也確實是累了,所以接下來,祂工作的一部分就交給我來接手了。」

「那這本書現在變成了什麼樣的存在?」

塔克米接著問道,阿瑪雅回首望向眾人,想了想,用一如往常的口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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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間的因果關係或許已牽扯得太深,我也無法確切理解了,但最一開始,還是人們創造了故事。只是,那些故事被記載在了一本如此權威的力量之上,才成為了世界的法則。所以,我想把拘束這個世界的法則全都刪除。從現在開始,這本書將單純記錄著萬千生靈共同編織的故事。再也沒有單一作者了,所有多元宇宙的生命,都是這本書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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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與我母神對命運的詮釋應該不違背,太好了。」

聽了她的解釋,妲利葉的肩膀微微頹了下來,像是終於放鬆了。

「當然,這之後繼續下去會不會發生災難,會不會因為失去固定的軌道而讓整個世界一路奔向深淵……我想,那就是大家的責任了。」

阿瑪雅頓了頓,轉而望向博希爾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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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結局,符合你的期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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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無論被關愛的少女斬殺了幾次,都仍頑強存留於世的古老靈魂,只是長長吁出一口氣。

「謝謝你。我……沒有什麼能託付給你們的。在看到那本書的時候,我意識到了,他……託付給我的遺願,我不需要再繼續維持了,我是時候離開這個世界了。」

博希爾頓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也帶著幾許釋懷。
他望向奧羅登的神堂,像是看著遙遠過去的什麼。

「能在這裡離開,也算是一種緣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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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博希爾頓的目光投向了妲利葉。

「妲利葉,好好的活著。」

「──我會的。」

妲利葉的手心收緊,她用異常緩慢的速度,一字一句慎重地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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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你的相遇,改變了我至今為止對自己的命運的看法……」

「你讓我不再詛咒自己的出生,讓我覺得……擁有這樣的身體,不全是件壞事。」

「謝謝你……為我付出了這麼多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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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並未上前,她身邊的西西里卻衝了上去。

銀髮的少女試圖抱住博希爾頓,手卻穿了過去,她抬起頭,眼中隱約又浮現水光。

「不可以,你、你不可以走,我做的這一切……你就要這樣不負責任地走掉了嗎……那我……」

西西里深吸一口氣,沉默了一陣子,最後抹掉了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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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保重了。」

「保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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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深深回望著面前的少女,他遲疑了一下,接著說:

「我這一生……虧欠你太多。你知道我一開始……」

「你想將我當作道具一樣去使用,對吧?你希望我代替艾絲梅蘭妲的命運,去接受那一場鬧劇,對吧?」

西西里截斷了他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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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惜犯下這麼多的禁忌,但你最後卻給了我許多逃跑的機會,不是嗎?」

「你暗示著我,給了我許多的機會,讓我了解你想要我做些什麼……」

「你給了我選擇的機會。」

「這是我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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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希爾頓並未多說什麼,眼中卻滿是複雜的情緒。

像是懊悔、像是悲傷,像是欣喜,也像是內疚。

就像是……一個老父親看著他的女兒,他不得不放手道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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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的靈魂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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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個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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