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5 AM
11
Side E：
当事者
└ 朱雀夕
└ 緊握的手藏起第五片拼圖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5 AM
前置
｜
目擊者
｜
関係者
｜
被害者
｜
容疑者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5 AM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5 AM
根據紀載，先祖為戰國時期威名赫赫的武將。
血脈開枝散葉，延續至今，成為有名的世家大族，現以建築、不動產業為主，並以大姓『朱雀』為本家，其他為分家。
朱雀家亦經營著擁有百年歷史的神社－－供奉軍神八幡神的『羽坂八幡宮』；通常會由優秀的子女繼承宮司之位。
這樣的門閥，有個始終不敢對外公開的秘密。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5 AM
朱雀一族誕下的子嗣，若為雙生子，將互相盜取命火、損壞命格，招致家族的衰亡及毀滅，屬萬萬不可。
按照慣例，通常會在周歲時，將雙胞胎中的次子扼殺。
誰也沒想到，分明僅有六萬兩千五百分之一的渺小機率，這一代的女主人，竟接連產下兩對雙胞胎。
朱雀旭與朱雀夕；朱雀赤矢與朱雀蒼士。
旭日東昇與夕日西落；對應家徽的赤紅與背道而馳的蒼藍，在取名當下，便已決定何者會遭到捨棄。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出生不久，赤矢因羼弱而夭折。母親對蒼士心生惻隱，也對我於心不忍，選擇違背宮司的旨意，留下我們。
有別於我們，旭是神祇欽點的寵兒、未來的繼承人，哪怕他常惹事生非，以惡作劇為樂，亦無人敢有微詞。
旭最屬意的欺侮對象，莫過於蒼士。
在他看來，他有絕對的發語權，我只是附生植物般的存在，是微不足道的落日，連對付都沒必要。
蒼士則不同。旭深信蒼士『併吞』了胞兄的靈魂，必須受到嚴格的教導、沐洗，才能煥然一新的活下去。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羽坂八幡宮落址於朱雀家旁邊的山丘上。
除了神社主體的拜殿、本殿，還有一間攝末社，過去用來祭祀先祖傳承下來的名刀，刀具遷址後，遂廢棄該神祠。
旭以管束為名，長期將蒼士關押在小小的屋子裡，將窗口封堵，只在底下開一個能從外頭開關的『狗門』。
他把蒼士視為飼養的犬隻，戴上寵物的項圈，一有不高興，就拿鞭條抽打，要弟弟以屈辱的姿勢爬進去。
沉默寡言、身型瘦小的蒼士，無法反抗命令。家主的父親，不只默許，還讚揚旭小小年紀，已能解讀神意。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我不得不趁大家入睡，偷偷把額外準備的餐點，帶去給蒼士，他總是邊吃邊向我道歉，我實在難以理解。
該道歉的究竟是誰？以神為名，所有行為都將被許可？
神社裡，有個和我年紀相仿，被送來當巫女的少女，叫八尋知都葉。知道這件事，她開始和我輪流為蒼士送飯。
大人教育我們：旭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蒼士受到『神罰』是理所當然，這些食古不化，強行餵入我們嘴裡。
我們不願服從。每當看見旭在眾目睽睽下對蒼士動粗，將其羞辱的滿身是傷，某種心情都在胸腔滋長。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直到某天夜裡，我跟知都葉正在替蒼士上藥。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我們立刻躲去旁邊，出現在眼前的，是朱雀旭。
看到來不及收拾的食物，他臉色陰沉，一腳踢開飯糰跟水壺，拉扯蒼士頸上的狗鍊，將他拖下台階。
絲毫不把弟弟當成活生生的人，手勁凶狠且強硬地拖曳，沿著攝末社旁的步道，走往山林深處。我們立刻跟上。
起霧了。淡薄的月色與星光，隱約照澈山林。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朱雀旭旋身，淺綠色的目光中，燒著冰冷的怒火。
我向快要哭出來的知都葉，做出『噓』的手勢，慢慢從大樹旁走出，「那你呢？打算帶蒼士去哪裡？」
「什麼時候你有資格問我問題了？膽子很大嘛，敢偷偷餵我的寵物吃飯，我還想，他的傷怎麼都好的那麼快。」
少年偏頭輕笑，甩動拉繩。地上趴伏的蒼士臉色慘白，呼吸被生生勒住，快無法喘息，皮開肉綻的傷滲出鮮血。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他不是你的寵物，蒼士是我的弟弟。」
「弟弟？」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他發出嗤笑，「你才是我的
弟弟
，不－－是低我一等的多餘存在。」
朱雀旭鬆開牽繩，順石階而下，朝我走來。
他忽地伸手，虎口掐住我的頸脖，一臉得意洋洋。而我捉住他的手腕，借力施力的轉身，將他整個人推下去。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他不敢置信地瞪視我。
我將他推出步道，推下山坡，頭狠狠撞上樹幹，發出巨響。他悶哼一聲，頭破血流的暈死過去，身體微微抽動。
早該這麼做了。這是我當下的想法。
我走上前，留心不被雜草跟樹枝絆倒，把朱雀旭從地上扛起，確認他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後揹起。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6 AM
知都葉嚇壞了，不停發抖，邊哭邊把蒼士從地上扶起；蒼士也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虛弱的頻頻問我該怎麼辦。
「知都葉，你現在馬上回去，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蒼士，你不用勉強說謊，有人問，你就老實說是我把他推下去的，不用試著解釋什麼，反正沒人在乎。」
我將難得安靜的身軀背好，溫熱的鮮血逐漸滴落，滲進我的衣領與衣服，我的語氣和心跳依舊平靜。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從以前就這樣，我的喜怒哀樂，比山間的月光還淡薄，笑也好、哭也好、生氣也好，我鮮少體會到這些。
就算背著奄奄一息的朱雀旭，也什麼都感受不到。
但奇怪的是，面對傷痕累累、淚流滿面的蒼士，我突然可以明白，那股堆疊在胸腔，逐漸累積的情緒是什麼。
原來，是我自己難以覺察的歉疚跟心疼。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蒼士跟知都葉的頭。
他們都比我小，是我理應挺身而出，盡力保護的對象。
「蒼士，一直以來，讓你辛苦了。」
「放心，這次的『神罰』，哥哥會負責承擔。」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我被狠狠訓誡一頓，扔進攝末社。醒著的時間很少，光影沿著縫隙錯落灑入，不記得自己究竟餓了幾天幾夜。
原來一直以來，蒼士就是被關在這種環境。思及此，我唯一後悔的，僅有自己太晚做出這樣的覺悟。
待到我被放出來的那天，我得知兩個訊息。
一，朱雀旭成了植物人，或許這輩子再也無法甦醒。
二，作為替代，羽坂八幡宮的高等神職人員，與朱雀家的主事們，一致同意，將朱雀旭的命格，轉移至我。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延誤多年，雙胞胎中的次子終究被扼殺。
我們是食雙星中的主星跟伴星，為了不使光芒被掩蔽，為了掩飾一顆星星的消亡，他們要我成為永不沉淪的朝陽。
夕日死於墜落。從此，我便是朱雀旭。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經歷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儀式，我被授以繼承人的訓練跟栽培，成為無懈可擊的『朱雀旭』。
我模仿少年應有的開朗與自信，模仿鋒芒與驕矜，也兼具溫柔、體貼、紳士，在知書達禮的同時幽默風趣。
外界認為，發生意外的是朱雀夕。這張如出一轍的長相，順利欺瞞大眾，甚至連知情的內部人士都開始疑惑。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7 AM
見到我，蒼士不再喊我『二哥』，而是用敬畏、怯怕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喊我『大哥』，觀察我的反應。
那是從前，他會對朱雀旭露出的神情。
不再有人拿他當寵物戲耍，傭人對他的態度大幅轉變。攝取足夠營養的蒼士，迅速抽高，體格比以前精壯結實。
高中畢業，他向我提出留學的心願。我能理解他想離開這個家族，遠離控制，可惜當時的我，還未握有實權。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我向雙親商量，鑒於朱雀旭當年的意外，他們對我們本就留存疙瘩，因此，樂見蒼士離開日本。
不過，他們順勢提出一個交換條件。神宮的巫女，為我卜算出合適的婚配對象，我必須與荒川家的長女成親。
據悉，荒川奈緒美有旺夫的命格，且與朱雀旭的生辰相合。我對此一笑置之，卻沒有反對這樁婚事。
反正就算拒絕，他們仍會用其他名義逼我妥協。
『旭』是朱雀家操持的棋子，我是演繹的魁儡。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婚後，我以最快的速度，跳級修畢建築系的學業，完成實務訓練，順利取得執照，以求盡快在經濟上獨立。
和朱雀家無關，我原本就對建築感興趣。住宅、學校、公共設施、神社……每個建案，都寄託人對生活的期望。
反應當地的風土民情，在變動的時流中，不變的佇立，帶來庇蔭與依託，匯聚情感的中心，我認為這很有趣。
我深諳妻子對婚姻不感興趣，便把心力投注在工作上，給予最大限度的自由，以及家中所有事物的決定權。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Mon, Mar 17, 2025 11:50 AM
妻子喜歡音樂、喜歡電影、喜歡逛街。當中最令我不解的是，明顯不擅長料理的她，一直努力精進自己的廚藝。
「這些可以讓家政婦來做，沒關係的。」
「不行！」她常用倔強的口吻這麼回答：
「我永遠記得，第一次吃到我做的菜，你明明覺得難吃，還硬要吞下去的表情！我一定要讓你做出美味的反應。」
我有露出難吃的表情嗎？想不起來。
跟大多數人不同，妻子能看穿連我都搞不懂的情緒，在她眼中的我，比我扮演的旭要有趣許多。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啊、你果然喜歡吃辣！這次的咖哩很成功吧？」
「……？是嗎？可能是吧。」
「誒？你自己沒發現嗎？每次只要在料理炒一點辣，你就會吃的很香又很快，我以為你不好意思說呢。」
她那頭頭是道的驕傲模樣，讓我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現在笑起來的樣子，跟平常不太一樣。」她跟著笑了，右手輕托臉頰，「我比較喜歡這樣的旭。」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我曾經希望，相處的時光能永遠延續。期待這段非彼此所願的情感，能在細水長流後相互廝守。
五週年的結婚紀念日，我買了一束她最喜歡的紅色月季、適合她的洋裝，和一條項鍊作為禮物，早早下班回家。
指針超過十二點，她都沒有出現。
平常有報備時，她都是回荒川家過夜，我抱著嘗試的心態，開車過去打擾，一見到我，她的弟弟露出猶豫的眼神。
「……姊姊，好像在閣樓睡著了。」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果不其然，空間不大的閣樓裡，奈緒美趴於矮桌小憩。我替她披上薄毯，並注意到她身旁，有一箱書信。
放在頂端的其中幾封，呈攤開閱讀的狀態；桌面有寫到一半的信紙。原來，她與蒼士，始終保持書信往來。
牆邊的吉他，書架的樂譜，都曾屬於蒼士。
正熟睡的這顆心，也全然地屬於朱雀蒼士。
不管對任何人來說，我都是替代品。
是旭的替身、蒼士的替身，是被絲線操弄，在舞台演出的魁儡，這也沒辦法，因為朱雀夕早就死了。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我比想像中更加自私。雖遊說學成的蒼士歸國，協助他開設甜點店，卻沒能拿出簽名的離婚協議書。
當雙親建議我們孕育生命，我寧可她將我想像成其他人，也不願鬆開與她十指緊扣的手，失去擁抱她的權利。
只是過程比想像中艱難，我們不得不尋求協助。
醫院安排的主治醫生叫丹羽秀侶。丹羽是朱雀眾多分家之一，人才輩出，與本家的關係十分緊密。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8 AM
丹羽醫生建議改以試管嬰兒的方式受孕。幾經周折，我們順利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並替他取名為佑里斗。
養育孩子是相當困難的事，不像讀書考試，有標準的參考書和答案，必須在相處過程中不停地摸索。
有時我不禁想，會否因為我竊取他者的人生軌跡，才導致我們的孩子體弱多病，總和醫院脫不了關係。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見妻子溫柔地拍撫孩子，哼唱搖籃曲，直至兩人一起熟睡，我又說服自己停止思考。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我經常反覆做一個夢，夢裡是大霧四起的森林，沿著山路不停往上走，怎麼也找不到盡頭，只好站在路中央。
這時，忽然伸出一隻手，將我往下推。
不停翻滾的我，最終跌落深淵。
在我旁邊，淌成一灘已成爛泥的屍身。
那雙空洞無神的綠眼，吞噬了我自己。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我無數次從同樣的噩夢醒來。
才明白我身處的，正是一場巨大的噩夢。
佑里斗將升小學的那年，母親重病纏身。去世前的某天，她特意調開所有人，讓我獨自留下，並握住我的手。
她說：對不起。
佑里斗其實是『旭』的孩子。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當年變成植物人的朱雀旭，仍在醫院接受治療。
試管嬰兒的精子來自於他。
朱雀家內部有不少成員，尤其是神社的神職人員，以及丹羽家為首的分家，依然擁護朱雀旭，深信他會甦醒。
並將我，視為隨時能夠取代的替換品。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人期待我活著。
認清到這件事，讓我想通了。
如果雙生子終將互相盜取命火、損壞命格，如果食雙星終有一方會被掩蔽，那就由我來摧毀一切。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我將建築事務所交由合夥人，全心全意投入財閥內部的鬥爭，以旭的名義，拉攏己方派系，爭奪股份。
不出兩年，我從父親手中接過家主的位置，將反對黨的勢力解體，當年參與偷天換日的人，都被我一一清算。
尤其是以丹羽秀侶為首的丹羽一族。
毫無醫德的人，我要讓他們再也無法穿上白袍。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只是，我沒料到丹羽秀侶，會採取綁架這種粗糙的報復手段；更沒想到他的孩子，會是佑里斗的救命恩人。
從警方那裡了解來龍去脈並不難。更有甚者，秀侶的妻子，恰好就是知都葉。她與緋彥承受的迫害，是我間接導致。
「很抱歉，我明明全都知情，卻沒能阻止秀侶，也沒能讓他認知到自己的錯誤。我……是失格的妻子和母親。」
「但是，至少－－能讓我拜託你一件事嗎？」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09 AM
卸去巫女的職務和衣著，擔起十餘年來的隱忍。
消瘦到令人陌生的知都葉，向我低下頭懇求。
「那孩子……緋彥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一點點也好。夕，能不能請你對他寬容一些？」
讓我動容的，究竟是久違的名字，還是無以名狀的慚愧，我已分辨不清。知都葉和緋彥總會令我想起過去。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0 AM
哪個環節出錯了？抑或者每個環節都是錯的？
拔除的羽毛無法回溯，焚燒的翅膀只能墜毀。
我明白緋彥想要什麼，可就像『朱雀旭』是偽造的替身，我再怎麼給予，都是流於形式的空殼。
何況，某種層面來說，我是不合格的父親。
夕和旭的最大差異，在於瞳色深淺。和其他手足不同，旭遺傳的綠眸，色澤偏淺，佑里斗亦是如此。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0 AM
終有一日，佑里斗作為長子，會帶著純正的血脈，將朱雀家延續，我想，這正是那些人所懷抱的期待。
但我只是希望，他能健康、平安的長大。
事與願違，那起綁架事件，在佑里斗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深刻陰影，即使他逐漸成長，仍舊如影隨形。
從國中進入高中，情況愈演愈烈。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0 AM
Thu, Mar 20, 2025 12:53 AM
佑里斗開始被妄想症所困擾。
他喜歡的事物，是可愛的飾品、鑰匙圈、玩具，是女孩們的穿著打扮。偏偏青春期，最為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和奈緒美為他換過無數學校、找過許多諮商師協助，他分辨不清真假，總感到不安，認定自己被他人厭惡。
他把努力收集來的珍藏，藏進衣櫃深處，又在病情發作時，歇斯底里的扔掉所有物品，然後忘得一乾二淨。
他是我和妻子期待的孩子，是奈緒美懷胎十月的孩子，即便他身上流著旭的血，我也想毫無保留的愛他。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0 AM
Thu, Mar 20, 2025 12:52 AM
太沒用了。我連讓他產生病識感都做不到。
最後我下了決定。恨別人向來比憎惡自己容易，只要找到替代、宣洩的出口，或許那些情緒都能找到疏通管道。
我扳起嚴父的面孔，模仿當年，旭欺侮蒼士露出的冷漠表情，用最嚴厲、殘忍的言詞，斥罵他，喬裝惡人的姿態。
終於，我成為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最厭惡、痛恨的人，他深信他的痛苦都來源於我，並停止自我傷害的行為。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1 AM
也是在這段時期，八尋家的人主動找上我，希望能將緋彥帶回去撫養，完全切割他與丹羽、朱雀之間的聯繫。
是啊。善良的孩子，不該繼續被父親的陰影籠罩。
我向緋彥告別，坦白道出不適合再來往的理由。
因為接下來，我所要做的事，會對他過於殘忍。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1 AM
2020年9月13日。
下著傾盆大雨的
星期日
。
這天是蒼士的生日。是丹羽秀侶出獄的日子。
法律對人性的信任令人發噱。
潛伏暗處的餘孽，蠢蠢欲動許久；那場我不願面對的噩夢－－沉睡已久的朱雀旭，也在這幾天甦醒。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1 AM
我對妻子撒過兩次謊。第一次，我騙她自己是朱雀旭；第二次，我騙她能即時趕到餐廳，參與生日派對。
反正我要是去了，佑里斗只會感到掃興。
我會在這天，徹底解決以丹羽為首的分家，包括出獄的丹羽秀侶；殺死朱雀旭，讓他們沒有能死灰復燃的信仰。
羽坂八幡宮解體是遲早的事，我早就斷了資助。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1 AM
要是在這次計畫中，我一起同歸於盡，那樣正好。
奈緒美、佑里斗和蒼士，會繼承我現有的一切，在沒有我、也沒有任何威脅的情況下，平安和樂的度過餘生。
高架橋上，電車快速劃過。不過四十秒左右，車身通過後，夕日便已完全墜落，留下逐漸被黑夜侵蝕的紫紅色霞光。
撥通電話，再次囑託部屬盯好丹羽秀侶，我縱身步入醫院。那群人藏了許久的地址，最大的秘密總算被我戳穿。
最高樓層的隱蔽病房，真正的旭，肯定等著我前往。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1 AM
一直以來，我都有所顧慮，太過保守，再再寬容。
現在，是時候將一切鬧劇收尾了。
朱雀叔姪🐦
@sujaku914522
Sun, Mar 16, 2025 4:12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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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雀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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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紀載，先祖為戰國時期威名赫赫的武將。
血脈開枝散葉，延續至今，成為有名的世家大族，現以建築、不動產業為主，並以大姓『朱雀』為本家，其他為分家。
朱雀家亦經營著擁有百年歷史的神社－－供奉軍神八幡神的『羽坂八幡宮』；通常會由優秀的子女繼承宮司之位。
這樣的門閥，有個始終不敢對外公開的秘密。
朱雀一族誕下的子嗣，若為雙生子，將互相盜取命火、損壞命格，招致家族的衰亡及毀滅，屬萬萬不可。
按照慣例，通常會在周歲時，將雙胞胎中的次子扼殺。
誰也沒想到，分明僅有六萬兩千五百分之一的渺小機率，這一代的女主人，竟接連產下兩對雙胞胎。
朱雀旭與朱雀夕；朱雀赤矢與朱雀蒼士。
旭日東昇與夕日西落；對應家徽的赤紅與背道而馳的蒼藍，在取名當下，便已決定何者會遭到捨棄。
出生不久，赤矢因羼弱而夭折。母親對蒼士心生惻隱，也對我於心不忍，選擇違背宮司的旨意，留下我們。
有別於我們，旭是神祇欽點的寵兒、未來的繼承人，哪怕他常惹事生非，以惡作劇為樂，亦無人敢有微詞。
旭最屬意的欺侮對象，莫過於蒼士。
在他看來，他有絕對的發語權，我只是附生植物般的存在，是微不足道的落日，連對付都沒必要。
蒼士則不同。旭深信蒼士『併吞』了胞兄的靈魂，必須受到嚴格的教導、沐洗，才能煥然一新的活下去。
羽坂八幡宮落址於朱雀家旁邊的山丘上。
除了神社主體的拜殿、本殿，還有一間攝末社，過去用來祭祀先祖傳承下來的名刀，刀具遷址後，遂廢棄該神祠。
旭以管束為名，長期將蒼士關押在小小的屋子裡，將窗口封堵，只在底下開一個能從外頭開關的『狗門』。
他把蒼士視為飼養的犬隻，戴上寵物的項圈，一有不高興，就拿鞭條抽打，要弟弟以屈辱的姿勢爬進去。
沉默寡言、身型瘦小的蒼士，無法反抗命令。家主的父親，不只默許，還讚揚旭小小年紀，已能解讀神意。
我不得不趁大家入睡，偷偷把額外準備的餐點，帶去給蒼士，他總是邊吃邊向我道歉，我實在難以理解。
該道歉的究竟是誰？以神為名，所有行為都將被許可？
神社裡，有個和我年紀相仿，被送來當巫女的少女，叫八尋知都葉。知道這件事，她開始和我輪流為蒼士送飯。
大人教育我們：旭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蒼士受到『神罰』是理所當然，這些食古不化，強行餵入我們嘴裡。
我們不願服從。每當看見旭在眾目睽睽下對蒼士動粗，將其羞辱的滿身是傷，某種心情都在胸腔滋長。
直到某天夜裡，我跟知都葉正在替蒼士上藥。腳步聲從遠處傳來，我們立刻躲去旁邊，出現在眼前的，是朱雀旭。
看到來不及收拾的食物，他臉色陰沉，一腳踢開飯糰跟水壺，拉扯蒼士頸上的狗鍊，將他拖下台階。
絲毫不把弟弟當成活生生的人，手勁凶狠且強硬地拖曳，沿著攝末社旁的步道，走往山林深處。我們立刻跟上。
起霧了。淡薄的月色與星光，隱約照澈山林。
「……打算跟到什麼時候？」
朱雀旭旋身，淺綠色的目光中，燒著冰冷的怒火。
我向快要哭出來的知都葉，做出『噓』的手勢，慢慢從大樹旁走出，「那你呢？打算帶蒼士去哪裡？」
「什麼時候你有資格問我問題了？膽子很大嘛，敢偷偷餵我的寵物吃飯，我還想，他的傷怎麼都好的那麼快。」
少年偏頭輕笑，甩動拉繩。地上趴伏的蒼士臉色慘白，呼吸被生生勒住，快無法喘息，皮開肉綻的傷滲出鮮血。
「他不是你的寵物，蒼士是我的弟弟。」
「弟弟？」像聽到天大的笑話，他發出嗤笑，「你才是我的弟弟，不－－是低我一等的多餘存在。」
朱雀旭鬆開牽繩，順石階而下，朝我走來。
他忽地伸手，虎口掐住我的頸脖，一臉得意洋洋。而我捉住他的手腕，借力施力的轉身，將他整個人推下去。
他不敢置信地瞪視我。
我將他推出步道，推下山坡，頭狠狠撞上樹幹，發出巨響。他悶哼一聲，頭破血流的暈死過去，身體微微抽動。
早該這麼做了。這是我當下的想法。
我走上前，留心不被雜草跟樹枝絆倒，把朱雀旭從地上扛起，確認他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後揹起。
知都葉嚇壞了，不停發抖，邊哭邊把蒼士從地上扶起；蒼士也露出驚慌失措的表情，虛弱的頻頻問我該怎麼辦。
「知都葉，你現在馬上回去，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蒼士，你不用勉強說謊，有人問，你就老實說是我把他推下去的，不用試著解釋什麼，反正沒人在乎。」
我將難得安靜的身軀背好，溫熱的鮮血逐漸滴落，滲進我的衣領與衣服，我的語氣和心跳依舊平靜。
從以前就這樣，我的喜怒哀樂，比山間的月光還淡薄，笑也好、哭也好、生氣也好，我鮮少體會到這些。
就算背著奄奄一息的朱雀旭，也什麼都感受不到。
但奇怪的是，面對傷痕累累、淚流滿面的蒼士，我突然可以明白，那股堆疊在胸腔，逐漸累積的情緒是什麼。
原來，是我自己難以覺察的歉疚跟心疼。
我伸出手，輕輕撫摸蒼士跟知都葉的頭。
他們都比我小，是我理應挺身而出，盡力保護的對象。
「蒼士，一直以來，讓你辛苦了。」
「放心，這次的『神罰』，哥哥會負責承擔。」
我被狠狠訓誡一頓，扔進攝末社。醒著的時間很少，光影沿著縫隙錯落灑入，不記得自己究竟餓了幾天幾夜。
原來一直以來，蒼士就是被關在這種環境。思及此，我唯一後悔的，僅有自己太晚做出這樣的覺悟。
待到我被放出來的那天，我得知兩個訊息。
一，朱雀旭成了植物人，或許這輩子再也無法甦醒。
二，作為替代，羽坂八幡宮的高等神職人員，與朱雀家的主事們，一致同意，將朱雀旭的命格，轉移至我。
延誤多年，雙胞胎中的次子終究被扼殺。
我們是食雙星中的主星跟伴星，為了不使光芒被掩蔽，為了掩飾一顆星星的消亡，他們要我成為永不沉淪的朝陽。
夕日死於墜落。從此，我便是朱雀旭。
經歷一連串莫名其妙的儀式，我被授以繼承人的訓練跟栽培，成為無懈可擊的『朱雀旭』。
我模仿少年應有的開朗與自信，模仿鋒芒與驕矜，也兼具溫柔、體貼、紳士，在知書達禮的同時幽默風趣。
外界認為，發生意外的是朱雀夕。這張如出一轍的長相，順利欺瞞大眾，甚至連知情的內部人士都開始疑惑。
見到我，蒼士不再喊我『二哥』，而是用敬畏、怯怕的口吻，小心翼翼地喊我『大哥』，觀察我的反應。
那是從前，他會對朱雀旭露出的神情。
不再有人拿他當寵物戲耍，傭人對他的態度大幅轉變。攝取足夠營養的蒼士，迅速抽高，體格比以前精壯結實。
高中畢業，他向我提出留學的心願。我能理解他想離開這個家族，遠離控制，可惜當時的我，還未握有實權。
我向雙親商量，鑒於朱雀旭當年的意外，他們對我們本就留存疙瘩，因此，樂見蒼士離開日本。
不過，他們順勢提出一個交換條件。神宮的巫女，為我卜算出合適的婚配對象，我必須與荒川家的長女成親。
據悉，荒川奈緒美有旺夫的命格，且與朱雀旭的生辰相合。我對此一笑置之，卻沒有反對這樁婚事。
反正就算拒絕，他們仍會用其他名義逼我妥協。
『旭』是朱雀家操持的棋子，我是演繹的魁儡。
婚後，我以最快的速度，跳級修畢建築系的學業，完成實務訓練，順利取得執照，以求盡快在經濟上獨立。
和朱雀家無關，我原本就對建築感興趣。住宅、學校、公共設施、神社……每個建案，都寄託人對生活的期望。
反應當地的風土民情，在變動的時流中，不變的佇立，帶來庇蔭與依託，匯聚情感的中心，我認為這很有趣。
我深諳妻子對婚姻不感興趣，便把心力投注在工作上，給予最大限度的自由，以及家中所有事物的決定權。
妻子喜歡音樂、喜歡電影、喜歡逛街。當中最令我不解的是，明顯不擅長料理的她，一直努力精進自己的廚藝。
「這些可以讓家政婦來做，沒關係的。」
「不行！」她常用倔強的口吻這麼回答：
「我永遠記得，第一次吃到我做的菜，你明明覺得難吃，還硬要吞下去的表情！我一定要讓你做出美味的反應。」
我有露出難吃的表情嗎？想不起來。
跟大多數人不同，妻子能看穿連我都搞不懂的情緒，在她眼中的我，比我扮演的旭要有趣許多。
「啊、你果然喜歡吃辣！這次的咖哩很成功吧？」
「……？是嗎？可能是吧。」
「誒？你自己沒發現嗎？每次只要在料理炒一點辣，你就會吃的很香又很快，我以為你不好意思說呢。」
她那頭頭是道的驕傲模樣，讓我不由得笑出聲來。
「你現在笑起來的樣子，跟平常不太一樣。」她跟著笑了，右手輕托臉頰，「我比較喜歡這樣的旭。」
……我曾經希望，相處的時光能永遠延續。期待這段非彼此所願的情感，能在細水長流後相互廝守。
五週年的結婚紀念日，我買了一束她最喜歡的紅色月季、適合她的洋裝，和一條項鍊作為禮物，早早下班回家。
指針超過十二點，她都沒有出現。
平常有報備時，她都是回荒川家過夜，我抱著嘗試的心態，開車過去打擾，一見到我，她的弟弟露出猶豫的眼神。
「……姊姊，好像在閣樓睡著了。」
果不其然，空間不大的閣樓裡，奈緒美趴於矮桌小憩。我替她披上薄毯，並注意到她身旁，有一箱書信。
放在頂端的其中幾封，呈攤開閱讀的狀態；桌面有寫到一半的信紙。原來，她與蒼士，始終保持書信往來。
牆邊的吉他，書架的樂譜，都曾屬於蒼士。
正熟睡的這顆心，也全然地屬於朱雀蒼士。
不管對任何人來說，我都是替代品。
是旭的替身、蒼士的替身，是被絲線操弄，在舞台演出的魁儡，這也沒辦法，因為朱雀夕早就死了。
我比想像中更加自私。雖遊說學成的蒼士歸國，協助他開設甜點店，卻沒能拿出簽名的離婚協議書。
當雙親建議我們孕育生命，我寧可她將我想像成其他人，也不願鬆開與她十指緊扣的手，失去擁抱她的權利。
只是過程比想像中艱難，我們不得不尋求協助。
醫院安排的主治醫生叫丹羽秀侶。丹羽是朱雀眾多分家之一，人才輩出，與本家的關係十分緊密。
丹羽醫生建議改以試管嬰兒的方式受孕。幾經周折，我們順利擁有一個可愛的孩子，並替他取名為佑里斗。
養育孩子是相當困難的事，不像讀書考試，有標準的參考書和答案，必須在相處過程中不停地摸索。
有時我不禁想，會否因為我竊取他者的人生軌跡，才導致我們的孩子體弱多病，總和醫院脫不了關係。
然而，每當夜深人靜，見妻子溫柔地拍撫孩子，哼唱搖籃曲，直至兩人一起熟睡，我又說服自己停止思考。
我經常反覆做一個夢，夢裡是大霧四起的森林，沿著山路不停往上走，怎麼也找不到盡頭，只好站在路中央。
這時，忽然伸出一隻手，將我往下推。
不停翻滾的我，最終跌落深淵。
在我旁邊，淌成一灘已成爛泥的屍身。
那雙空洞無神的綠眼，吞噬了我自己。
我無數次從同樣的噩夢醒來。
才明白我身處的，正是一場巨大的噩夢。
佑里斗將升小學的那年，母親重病纏身。去世前的某天，她特意調開所有人，讓我獨自留下，並握住我的手。
她說：對不起。佑里斗其實是『旭』的孩子。
當年變成植物人的朱雀旭，仍在醫院接受治療。
試管嬰兒的精子來自於他。
朱雀家內部有不少成員，尤其是神社的神職人員，以及丹羽家為首的分家，依然擁護朱雀旭，深信他會甦醒。
並將我，視為隨時能夠取代的替換品。
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人期待我活著。
認清到這件事，讓我想通了。
如果雙生子終將互相盜取命火、損壞命格，如果食雙星終有一方會被掩蔽，那就由我來摧毀一切。
我將建築事務所交由合夥人，全心全意投入財閥內部的鬥爭，以旭的名義，拉攏己方派系，爭奪股份。
不出兩年，我從父親手中接過家主的位置，將反對黨的勢力解體，當年參與偷天換日的人，都被我一一清算。
尤其是以丹羽秀侶為首的丹羽一族。
毫無醫德的人，我要讓他們再也無法穿上白袍。
只是，我沒料到丹羽秀侶，會採取綁架這種粗糙的報復手段；更沒想到他的孩子，會是佑里斗的救命恩人。
從警方那裡了解來龍去脈並不難。更有甚者，秀侶的妻子，恰好就是知都葉。她與緋彥承受的迫害，是我間接導致。
「很抱歉，我明明全都知情，卻沒能阻止秀侶，也沒能讓他認知到自己的錯誤。我……是失格的妻子和母親。」
「但是，至少－－能讓我拜託你一件事嗎？」
卸去巫女的職務和衣著，擔起十餘年來的隱忍。
消瘦到令人陌生的知都葉，向我低下頭懇求。
「那孩子……緋彥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一點點也好。夕，能不能請你對他寬容一些？」
讓我動容的，究竟是久違的名字，還是無以名狀的慚愧，我已分辨不清。知都葉和緋彥總會令我想起過去。
哪個環節出錯了？抑或者每個環節都是錯的？
拔除的羽毛無法回溯，焚燒的翅膀只能墜毀。
我明白緋彥想要什麼，可就像『朱雀旭』是偽造的替身，我再怎麼給予，都是流於形式的空殼。
何況，某種層面來說，我是不合格的父親。
夕和旭的最大差異，在於瞳色深淺。和其他手足不同，旭遺傳的綠眸，色澤偏淺，佑里斗亦是如此。
終有一日，佑里斗作為長子，會帶著純正的血脈，將朱雀家延續，我想，這正是那些人所懷抱的期待。
但我只是希望，他能健康、平安的長大。
事與願違，那起綁架事件，在佑里斗心裡留下難以抹滅的深刻陰影，即使他逐漸成長，仍舊如影隨形。
從國中進入高中，情況愈演愈烈。
佑里斗開始被妄想症所困擾。
他喜歡的事物，是可愛的飾品、鑰匙圈、玩具，是女孩們的穿著打扮。偏偏青春期，最為在意他人的目光。
我和奈緒美為他換過無數學校、找過許多諮商師協助，他分辨不清真假，總感到不安，認定自己被他人厭惡。
他把努力收集來的珍藏，藏進衣櫃深處，又在病情發作時，歇斯底里的扔掉所有物品，然後忘得一乾二淨。
他是我和妻子期待的孩子，是奈緒美懷胎十月的孩子，即便他身上流著旭的血，我也想毫無保留的愛他。
太沒用了。我連讓他產生病識感都做不到。
最後我下了決定。恨別人向來比憎惡自己容易，只要找到替代、宣洩的出口，或許那些情緒都能找到疏通管道。
我扳起嚴父的面孔，模仿當年，旭欺侮蒼士露出的冷漠表情，用最嚴厲、殘忍的言詞，斥罵他，喬裝惡人的姿態。
終於，我成為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最厭惡、痛恨的人，他深信他的痛苦都來源於我，並停止自我傷害的行為。
也是在這段時期，八尋家的人主動找上我，希望能將緋彥帶回去撫養，完全切割他與丹羽、朱雀之間的聯繫。
是啊。善良的孩子，不該繼續被父親的陰影籠罩。
我向緋彥告別，坦白道出不適合再來往的理由。
因為接下來，我所要做的事，會對他過於殘忍。
2020年9月13日。下著傾盆大雨的星期日。
這天是蒼士的生日。是丹羽秀侶出獄的日子。
法律對人性的信任令人發噱。
潛伏暗處的餘孽，蠢蠢欲動許久；那場我不願面對的噩夢－－沉睡已久的朱雀旭，也在這幾天甦醒。
我對妻子撒過兩次謊。第一次，我騙她自己是朱雀旭；第二次，我騙她能即時趕到餐廳，參與生日派對。
反正我要是去了，佑里斗只會感到掃興。
我會在這天，徹底解決以丹羽為首的分家，包括出獄的丹羽秀侶；殺死朱雀旭，讓他們沒有能死灰復燃的信仰。
羽坂八幡宮解體是遲早的事，我早就斷了資助。
要是在這次計畫中，我一起同歸於盡，那樣正好。
奈緒美、佑里斗和蒼士，會繼承我現有的一切，在沒有我、也沒有任何威脅的情況下，平安和樂的度過餘生。
高架橋上，電車快速劃過。不過四十秒左右，車身通過後，夕日便已完全墜落，留下逐漸被黑夜侵蝕的紫紅色霞光。
撥通電話，再次囑託部屬盯好丹羽秀侶，我縱身步入醫院。那群人藏了許久的地址，最大的秘密總算被我戳穿。
最高樓層的隱蔽病房，真正的旭，肯定等著我前往。
一直以來，我都有所顧慮，太過保守，再再寬容。
現在，是時候將一切鬧劇收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