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雙性的神人─男人=女人─以南西諸島為例》。

節錄自國分直一《日本民俗文化誌：文化基層與周邊之探索》第三篇第六章。

在歷史上的傳說中，有美少年扮成女裝的例子。令人想到日本武尊以女裝討伐川上梟師的傳說；女性扮成男性的情況較為少見，神功皇后的傳說等不正是可以對應到這樣的說法嗎？朝鮮古代的花郎也是很有意思的資料；《三國史記》中，新羅本記・真興王記中所登場花郎傳說真的非常的有趣；也就是選出美貌而少年使其裝扮之後率領戰士軍團，對於新羅的發展，花郎所率領的活躍戰士軍團做出了貢獻。朝鮮半島的英雄金撩信具有太陽武神(ヤマトタケル Yamatotakeru)般的強烈性格。

那麼是甚麼樣的必要性之下而裝扮成異性呢？日本的民俗學似乎仍未意識到這個問題。

Folk Book 閱讀隨記

前半節錄國分直一教授書內敘述，並加上些許附註以便理解，在文後是我個人的想法與粗淺論述。

先前相關：

@DarkAsk - [雜談]在猶豫到底要不要把「雙性的神人」這篇閱讀隨記放出來，雖然說是專業學術研究，...

補註：

日本武尊(ヤマトタケル)：第12代景行天皇的皇子，通用漢字標為「日本武尊」，亦有寫為「太陽武神」或「大和武尊」等。於「熊襲征討」「東国征討」多有建功。在征伐熊襲時，結髮著衣，妝為少女混入宴會，刺殺川上梟帥(一作熊襲建)。

《三國史記》「新羅本紀第四」真興王記：
其後更取美貌男子妝餙之，名花郞，以奉之。徒衆雲集，或相磨以道義，或相悅以歌樂，逰娛山水，無逺不至。因此知其人邪正，擇其善者，薦之於朝。金大問《花郞世記》曰：「賢佐忠臣，從此而秀，良将勇卒，由是而生。」
唐令狐澄《新羅國記》曰：「擇貴人子弟之美者，傅粉妝餙之，名曰花郞，國人皆尊事之也。」

種子島廣田的墓葬遺址在發掘的第三年時，變得很有名，出土了板狀的珊瑚礁圍成箱型，也就是所謂的石板棺，並在其中發現大量陪葬了精緻漂亮的饕餮文貝符(貝製的牌子 tablet)，令人瞧見時真的以為是遺留的骨骸；以往，陪葬饕餮文貝符的都是女性，調查者們的判斷認為，這恐怕是女巫之類角色的女性，然而，九州大學的人類學者佐野一指出，雖然有女性的感覺，但是判定上卻是男性。

至此，裝扮成身上帶著具有魔力的垂飾(magical pendant)的女巫的男性，具有雙重的性別，就使人不得不將其判斷為雙性的薩滿，H. Baumann在他的著作Das Doppelte Geschlecht(雙性)中，對於轉換了性別的東西與神有直接的關連，或者認為其受惠於偉大的力量的種種理由，做了說明如下。

補註：

貝符(かいふ)：貝製的牌子，另還有貝輪、貝垂飾(すいしょく)等貝製品。

鹿児島県広田遺跡出土貝製品 文化遺産オンライン

饕餮文，長條捲曲型紋樣。

Hermann Baumann《Das Doppelte Geschlecht》

他提到，也就是說，我們也只能暫時推測，透過這樣男性與女性的性格的統一，可以帶來很大的效果。以近年來社會人類學上雙分制(二分組織)的問題來看，很明顯的，關於男性與女性的關係，勢必也同時必須考慮在社會的關係。

假若有統合了男、女性別的存在，這的確是成為具備超人類性格的人。他(男性)同時扮演了女巫般角色時，是不是也扮演著花郎的角色，則不得而知。從遺留的骨骸來看，上述廣田遺址的巫師，是在正值壯年之時受到襲擊而死亡。

在琉球關於性轉換的例子，則有袋中上人在慶長十年(一六〇三)的報導。民俗相關的活動儀式上，經常可見男扮女裝的活動儀式主角。

以上節錄自：國分直一《日本民俗文化誌：文化基層與周邊之探索》第三篇「探索民俗」第二章、四、二重的性

補註：

二分組織(dual organization/dualism)：社會分為兩個對稱的群體，由兩個稱為半族(moiety)的氏族或部落組成，兩方既對立又互補。可能是兩個源自同族的異部落結合成的社區，或是父系半部落與母系半部落的雙軌運行。泛見於東南亞大陸、島嶼，以及大洋洲、美洲與非洲的部族中，在社會生活、宗教與神話層面上尤為明顯。

原始社會的薩滿信仰一般是以女性為活動的主體。但是這並不是說不存在男性巫師。只是男性巫師很特別的是，會作成女性裝扮。從這點上來看，很容易聯想到歷史上傳說，美少年作女裝出現的例子。也就是ヤマトタケル把クマソタケル扮成女裝，派去出征的傳說。很少數也有女扮男裝的例子。例如神功皇后的傳說就是一個例子。

朝鮮古代也存在花郎的例子。《三国史記》「新羅本紀」(真興王妃)中就出現了關於花郎的記載。

選拔美貌的男子，讓他化裝、打扮，冠上花郎之名，給予很好的待遇，年輕人因此趨之若鶩。

而且根據金大問的「花郎世紀」，真興王妃還說了「輔佐的賢臣和勇兵就在這其中」的話。而根據唐朝令狐澄的「新羅国紀」，真興王妃甚至認為

從貴族子弟中選出的美男子，用白粉妝扮，稱為花郎的人，是受到這個國家的人尊敬的。

補註：

這段原書可能有誤譯。「ヤマトタケル」為日本武尊，「クマソタケル」為熊襲建，原句應為「日本武尊征討熊襲建時扮成女裝的傳說」。

花郎於《三国史記》的記述見第一則補註。

從這段記載可以可以了解到花郎的性質，對新羅的發展上，花郎所率領的戰士團很有貢獻。英雄金撩信就是花郎出身。而筆者最關心的是，這些女裝的美少年，是不是也具有巫的性質這件事。

美少年作異性裝扮的話，即使是男性，也可具有異性的性質。也就是說，成為超越一般人的雙性者。因為可能可以因此和神靈交流，在領軍作戰上就能發揮威力。

崔仁鶴在《韓国シャーマニズム》(收錄在『えとのす』第三號)中，有以下記述。

薩滿是包括巫和覡兩者。前者是女性，後者是男性，通常不喜歡被知道是男性，因此稱作中性較適當。而男巫的話，常常都稱作ムーダン，但也有和巫女作區別而稱作「パンス」。

補註：

此處的「金撩信」，也許是「金庾信」的寫法之誤。

김유신 - 위키백과, 우리 모두의 백과사전

金庾信自少便有卓越的軍事才能。十五歲時，他就已經是花郎組織的將領，擅長劍術，十八歲時更成為了「國仙」(花郎的領袖)。三十四歲成為了新羅國的重要將領。

花郎 - 維基百科，自由的百科全書

ムーダン：或作「ムダン」，即為「巫堂/무당」，朝鮮巫俗中的薩滿巫人，亦有稱為「万神」「丹古」「占匠」等說法。主指稱女性巫者，男性巫師稱為「박수/パンス、パクスー/博數、博士、卜師」。

關於朝鮮巫教，於先前有稍微討論：

@DarkAsk - [雜談]黒巫鏡談。 河道上飄來這個，在想要不要聊聊。其中角色是比較少見的韓國傳統信...

但是雖然有男巫，其人數也還是遠遠不及巫女的人數，畢竟不論如何，韓國的薩滿信仰的權利還是集中在巫女身上，Hernann Baumann在「Das Doppelte Geschlecht」(雙重的性)當中，對於性轉換有以下說明。

性轉換的人或許是可以因此直接和神靈連結，或是可以獲得偉大的力量這樣的理由，而藉由性轉換，統合了男性和女性的性質，因此可以暫時因為得到很大的效果而滿足。

D. J. West對於原始社會很多的事例有以下的說明。

社會地位中存在一種介在男與女之間的男性的角色。穿著像婦女，作婦女的工作，甚至和男人結婚。被稱為バーダチェズ、アリアズ、シャマンズ。West以men=Women來表示這種介在男與女之間的男性角色的階級。

men=Women可以上溯到何時出現，是很有趣的問題。

補註：

D. J. West(Donald James West)，由於無法取得原書《Homosexuality》，因此バーダチェズ、アリアズ、シャマンズ對照不出原意，無法確認確切指為何者。

日本南西諸島是薩滿活動很有名的地區。主要的人物當然就是女性。成為カミンチュ(神人)的是女性。但也不是沒有男性巫師，很有趣的是，雖然例子沒有很多而不具有決定性的意義，但是很多在相貌和行為上都給人像是女性的印象。因為即使是男性也透過性轉換成為女性的性質，因此可說是在女性巫師的世界裡，男性巫師並不存在吧。只是男性具備了女性的性格後，他的薩滿能力的評價也相對被認為較高，可能就像Baumann所說的，因為是統合了兩性的能力之故吧。

在種子島廣田的彌生時代墓葬裡，就出現了像是雙性的巫師的例子。

這是同遺址發掘的第三年(一九五八年)時發現的。在板狀的珊瑚礁石塊組合成箱型石棺中，出土了伴隨著數量驚人的漂亮饕餮紋貝符出土的人骨。穿戴著闊唇鳳凰螺作的貝環，配帶著龍形墜飾。

人骨是屬於身形優美的女性，廣田的彌生時代墓地裡，配戴饕餮紋貝符和龍形墜飾的都是女性。推測這些女性不是一般人，而可能是女巫。這個遺址雖然有集骨再葬的習慣，但是有饕餮紋貝符和龍形墜飾的女性都沒有施行二次葬，由此也可見他們身分的特殊性。

琉球的女祭司，本來就沒有進行洗骨二次葬的習俗。這是推測廣田出現的非二次葬女性的身分，很好的參考。

非二次葬的珊瑚礁石棺也有男性人骨。他們和這些非二次葬的女性(女巫)可能是同等的。從這樣的埋葬方式，以及非二次葬這點來看，棺中的男性可能是被視為女性，也就是man=woman的一個例子。因為在廣田，男性除了死於非命之外都施行二次葬。

廣田的彌生社會，和奄美、琉球社會同樣的，都是有女性巫人活動的社會。而以女性巫人為主的社會裡，存在少數男性巫人的現象，也和南西諸島的社會相似。

補註：

二次葬：在同書中的另外章節。

上代貴族的埋葬方式分為殯和葬二階段進行。殯有可能須花上數個月或長達一年的時間，最長的例子甚至還長達三年至十年以上。這段期間是玄冥未定，生死不明的中陰期，這段時間做為舉行招魂儀式，或首長死後繼承者的選定時期。經過漫長的殯期要下葬時，這次的下葬有著二次葬也就是再葬的意義存在。

在未開化社會中傳統認為，經過二次下葬儀式讓死者正式喪失生前的社會人格成為先靈，同時讓新的繼位者正式繼承獲得社會人格。

筆者曾看過宮古島狩俣的ウヤガン祭。女性巫人們迎接ウヤガン，進行和神靈交流的神聖儀式，就讓人聯想起古代社會祖靈祭祀的狀況。筆者也曾看過久高島的麥之祭。祭典是完全由女性神人(巫人)主導進行。只是有兩名稱作「ソーリーガナシ」的男性神人，獲准在祭祀進行時，在祭場外圍參觀。

然而筆者現在想知道的是，在出現雙性巫人的社會，他們和女性巫人之間的合作關係是如何。從花郎，和ヤマトタケル的例子來看，雙性的巫人主要是跟戰爭和鬥爭時作為先鋒的活動有關。但是，女性巫人也不是和戰鬥無關。就有「女は戦の魁(女性是戰爭的先鋒)」的俚語。

補註：

ウヤガン祭：祖神祭。書中「狩○」漏字，在此補上。祭祀主要進行地域為狩俣、島尻、大神島。

写真展「宮古島のウヤガン」 – QAB NEWS Headline

狩俣祖神（うやがむ）のにーり（一）

麥之祭：或作「麦穂祭」。

ソーリーガナシ：對照不到資料，但「ガナシ」或許為琉球地域所用接尾敬稱「加那志」？「ソーリー」在琉球方言中似乎有「到來」或「跟隨一同」之意，有待查證。

久高島関係神事祭祀等用語集

在久高島祭祀中有稱為「ソールイガナシ」的男性神人，但與敘述不符。

「女は戦の魁」這句話在先前略聊過。

@DarkAsk - [雜談]ユタの歴史的研究。 作者：伊波普猷 閱讀隨記。 #Book #Folk #...

尚真王時代(一四七七~一五二六)的歌謠，オモロの五章當中有以下的歌詞。

きこゑ大ぎみや
あけのよろいめしよわちへ
かたなうちいす
ぢやくにとよみよわれ
(ヌ)とよむせだかごが
(ヌ)月しろはさだけて
(ヌ)物しりはさだけて

根據伊波普猷解釋為「聞得大君穿上鎧甲，配上大刀，舉國鳴響，威望高大的大君率領男性，也率領巫覡」。聞得大君就是琉球女祭司中最高位的女性領導者。

最早提到琉球的性轉換的例子是袋中上人。他在慶長十年(一六〇五)年，就用了「變身」一詞，描述關於神祠的工作人員，改變相貌，剃掉鬍鬚，連聲音也做改變的例子。

補註：

オモロ：思草紙，琉球古謠。

オモロ(おもろ)とは？ 意味や使い方 - コトバンク

聞得大君：第二尚氏時期，琉球神道中最高位的神女。
聞得大君 - Wikipedia

《琉球神道記》
変身（ハミ）ハ前々ヨリニ三人是アリ。是男子変ジテ鬚モ落，音モ代レリ。神祠ノ役人トナル。

國分直一《日本及びわが南島における葬制上の諸問題》

現代南島的性轉換例子，很意外的竟然是在一九六一年夏威夷的第十回太平洋學術會議上才被提到。那是ダグラス・G・ハーリング在奄美大島的名瀨，拍到的扮成女裝的男性靈媒(ユ夕)照片。很明顯的是為了性轉換而作的女裝。

之後，筆者在一九六五年一月初，拜訪了在名瀨市內小山丘上蓋了祭屋的男性靈媒T。就是ハーリング拍到的那位T先生。T在當地市民間都知道他是女性的男靈媒。名瀨旅館裡的女服務生說「他是化妝、說話方式，甚至走路方式都像女性的男靈媒」。訪問T時，筆者並不知道他就是ハーリング拍攝的那位男靈媒。是後來，ハーリング寄給我一張和筆者在夏威夷看到的彩色照片相同的照片。除了說話方式有女性用語之外，他戴著有花色圖案的頭巾，就有一點女性化的感覺。並沒有像傳聞的塗白粉，但頭髮留得很長，也穿著紅色的褲子。筆者跟他說你很女性化呢，他就跟筆者說明說「因為我繼承了女性靈能者(ホゾンガナシ)」。T因為認為自己繼承了女性靈能者—就是靈力很高的靈媒—而表現成女性化，也就是說雖然也是和性轉換有關，但也可能是因為自覺本來就是女性。

補註：

ダグラス・G・ハーリング：Douglas Gilbert Haring，美國人類學學者。

T表示隨著女性靈媒傳承給男性，再從這個男性靈媒傳承給女性，之後女性又再傳給男性。這樣的女—男—女—男兩性交替傳承的結果，會更增強靈力。所以T就是在這種狀況下，成為得到女性靈媒傳承而來的雙性巫師。T說，他在成為靈媒(ユ夕)之前就常有幻聽幻覺。T說和筆者說話同時，「也會一直聽到神靈的說話」。T說至少有三十到四十名的「子神樣」。其中，也有女性的「子神樣」。聽到這些事，給筆者很大震撼。南島社會裡，巫師綿綿不絕的延續，可能就是這樣的社會背景吧。在這裡暫時不深入討論。

後來，奄美、琉球諸島的薩滿信仰研究持續進展。也出現了像是櫻井德太郎的《琉球のシャマニズム》(一九七三)，以及山下欣一的《奄美のユ夕》(一九七七)這些重要的研究成果發表。只是對於雙性巫人的調查案例仍很缺乏。也因此，安田宗生在吐喀剌的惡石島作的關於雙性巫人的調查報告就更顯其重要性。發表在西郊民俗談話會《西郊民俗》六十六號(一九七四)的報告，但很可惜的是，筆者手邊沒有，沒有辦法詳細引用。

根據D. J. West的看法，man=woman是指從事女性工作，男性同性戀的狀況的話，就是扮演女性的角色。甚至可以和其他男性結婚。但是令人吃驚的是，他還提到了他們甚至會模仿女性身體的機能，自已劃破身體流血，模仿經血流出，或是塞布包，模仿懷孕。安田宗生(熊本大學)提到的惡石島的man=woman，好像也在性方面扮演女性角色，而且比女性更能滿足對方男性。如果讓West知道這個例子，一定也很驚訝。

補註：

安田宗生《トカラ・悪石島の葬送儀礼》《トカラ・悪石島のネーシに関する覚書》
ネーシ：巫女。

在民俗儀式上，常出現男扮女裝的儀式主導者。在薩南就有一個稱作カセダウチ的儀式。年輕男子扮成女裝，拿著他們作的デフサ(大黑様，譯者註：七福神之一)，到新蓋好的房子。在稱作伊勢講的祭祀團體，在正月、五月、九月的十五日，會舉行由女裝的年輕人抬著放了氏神神體的神轎，到新的住所的儀式。如果遇到擋路的東西，女裝者抬的神轎就會拿著芝草驅趕淨化。這個祭祀儀式的祖型被認為是山の神講。正月、五月、九月都是和稻作息息相關的月份。十五日也是滿月之日。

上述的民俗記事，是編纂《薩南民俗》的重久十郎告訴筆者的。神明祭祀時，年輕男性扮成女裝的例子各地都有。在今日的祭典儀式裡，雖然已經失去對層意義的認知，但抽絲剝繭之後仍可發現到其思想的底層，其實是從雙性的薩滿思想所延伸出來的。

補註：

カセダウチ。
薩摩の伝統行事･祭：カセダウチ

山の神講：有一個概念是山神從山上下來成為田神，以授予豐穰，在收穫後再回到山中去。在諸多地域階有類似概念的祭儀，亦有許多研究文獻。

以上節錄自：國分直一《日本民俗文化誌：文化基層與周邊之探索》第三篇「探索民俗」第六章、雙性的神人─男人=女人─以南西諸島為例

=====完=====

再來是我個人的想法與粗淺論述，如有想法淺薄未盡之處，還請見諒。

無論從日本的日本武尊，到世界各地神話民俗傳說中的英雄，都有不少以「女裝」冒險的記述，就如同先噗所提及，須佐之男命在挑戰八岐大蛇前將櫛名田比賣化為梳子別在頭上，或是北歐神話中索爾為了取回雷神之鎚而扮女裝蒙混，諸多故事信手拈來。

我們也許可以認為，這些英雄扮成女裝或許是為了引敵人大意，或是某種偽裝易容，但是否也能當作，是一種為了達到「陰陽相濟」的行為，企圖將己身調整到完全的天人合一之型態，而同時具備了巫的超自然特質。

在柏拉圖《會飲篇》借喜劇作家阿里斯托芬之口，說出人類本為兩兩一體的型態。

在社會人類學的考察當中，可以看到許多部族是以二分組織方式運作，甚至我們知道琉球文化中有「男為海人，女為神人」的說法，成為男政女教的雙軌系統。

許多祭祀聖地甚至不許男性進入，即使是國王與其近衛，要進入也得穿上女裝。從這裡可以看出，雙軌並沒有高低之分。

在多數文化中，都認同女性具備較強靈性的一面。

從國分直一教授之論述，可以看到在這些較維持偏向原始宗教的信仰中，巫女還是佔據主流，即便是有男巫存在，也並非取代，而是另軌的存在。在親自於奄美的紀錄中，甚至有提到兩性交替傳承以增強靈力的狀況。亦有女扮男的狀況。

因此，這種雙性的巫者，我們可以認為是一種「完整具備兩者」的要求，而非「男性對女性的襲奪」。一個理由是，如果是奪篡，那麼何必要還回去，另一個理由則是從現今各文化中的雙性神人之社會地位可以看到，在多數文化中都並非特別崇高，有些甚至是被鄙棄，特意去爭奪如此的社會地位顯然有些弔詭。

所以我們也許可以忽略有政治意味「襲奪」的說法，而回歸到靈性的層面。

依照文中的論述，我認為在先民的觀念中，或許曾有如道德經所說「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堅強者莫之能勝，其無以易之」的觀念，認為雙性齊聚的狀態下，才是完成的個體。

在英雄神話中如是，體現在宗教上則是雙性的神人，以及存在著許多男扮女的祭儀。

暫時行筆至此。歡迎討論與補充。

把我這個月的大腦額度用完了。

抱歉路過進來，看到您的整理跟結論就想到，之前有看過太魯閣族巫醫的相關文章，當中提到：
「以往在太魯閣族中男獵女織的情況下，在smapuh身上這個性別分工不再明顯，或甚至是被抹除了。在習巫期間，習巫者暫時或永久地告別了二元性別的身分，以及其被賦予的意義和責任；為了守護靈力的完整性，『成巫』與『成家』亦不得重疊發生。」從這方面來看，似乎也有「雙性的統合能帶來更強大的力量」的意味？不知道能不能補充在這裡。文中提到的「雙靈人」的概念也很有意思。打擾到的話會自刪留言不好意思

【地景說話專題2】酷異巫言：原住民酷兒、巫師與風景政治 | 典藏ARTouch.com

Ms.💋 : 感謝補充。

Ms.💋 : 不過我在思考，這篇作者是從北美原住民來討論，不知道為何沒有提及更靠近的南島與琉球來做比較民俗。

另外是，抹去二元性別與齊備二元性別，也許可以用不同的角度與脈絡來討論，無性或是雙性，又有很大的思考空間。

像這樣拓展議題是很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