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耽
生活的傳承 什麼是傳統 有用的定義

“我的價值取決於我要做什麼，而不是這個社會要我做什麼，我永不知滿足。”──葉菱，《哏兒》第78章。
古舊的東西就一定值得弘揚嗎？
大家習以為常的理念就得依循嗎？
苦學苦讀走出的路就一定是快樂的嗎？

明明是篇熱血勵志的相聲片，我卻哇的哭出來
再輝煌的物事，總有一天都會老去……

讀完這篇文有好些天了，除了連假收心外，另一方面是重讀部分片段來沉澱。
第一次碰到角色價值觀比戀愛還有意思的故事

當然這並不是說《哏兒》的戀愛不好看，而是好玩的戀愛片百百種，但要讀到跟自己有共鳴、看到自己生活影子的小說卻不多。

想著在寫完整心得前，把一些稍嫌零碎的片段記錄下來。

首先，先聊聊葉菱──葉老師吧。
在舞台上，葉老師總掛著「清華學歷」的標籤，怎地拋棄百萬年薪，想不開來講相聲呢？
這應該也是許多社畜的心聲，為五斗米折腰，有個好聽的名頭，大家兢兢業業做著沒什麼意思的事，賺沒什麼意思的錢。

可是葉老師這麼說
“只要我想，有一萬種方式能比現在過得好，但是我覺得那樣的生活太沒勁了。”──第30章。

宛如口白的敘述亦這麼說。
“葉菱是所有人的驕傲，但是他其實最想成為自己的驕傲。”──第10章。

有關於「成功的價值」，以前就跟學生聊過「USE」和「EFFECT」兩種有用的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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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種是工具的有用，一種是心理層次成就感上的有用。

我常覺得，人在20歲以前就是被塞著「要你學」，然後因為不想學而覺得「無用」。
直到畢了業後，才算是走出自己要的路，第一次開始思考「我想（需要）學什麼」……

這兩種學法，對應到兩種不同的「用途」價值，前者是大家說有用而用，後者是我覺得有用而用。

在《哏兒》裡面，小鳳飛霏扮演的就是孩子的角色，謝霜辰這麼訓他：
“人在年輕的時候都喜歡追求自由，可是自由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麼？你天天反對這個反對那個，這不叫自由，也不叫個性。”
“你覺得自己厲害……去改變那些你認為腐朽陳舊的玩意兒，去征服那些帶著有色眼鏡的人，這才是男人該做的事兒。”──第62章。

我很喜歡這個說法。
人對於不同立場，有「認同」與「反對」，但在一味駁斥之前，想著「現況能如何改善」，我認為這才是根本的解決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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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之前聊過的：「發洩情緒」vs.「解決問題」是不一樣的事。

謝小五爺、姚笙和鳳飛鸞，他們都是苦出來的學藝子弟，被打怕的不甘心，明知道沒人再看相聲京劇和評劇了，還是咬著牙學。
可是到頭來，什麼是自己想做的？為了破除窠臼他們做了些什麼？
這是我看到他們在幼稚又成穩間漸漸成長的路
──不是說「太苦了我不學了」，而是「經過深思評估我覺得這不該學，我有其他更想奉獻的目標」。

葉菱就曾說出段雜感。
“……被時代所拋棄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就好比沒有人看報紙了，也沒有人用現金了，然而你卻渾然不知。這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洪流，順者昌，逆者亡。”──第38章。

這呼應到驕傲一世的姚複祥，卻在姚笙面前哭出來。
他問：
“現在聽戲的人越來越少，他也弄不明白這是為什麼，在他的時代，明明沒有人不聽戲……”
“你要是不唱了，咱們家就沒人唱了，年輕人要是不唱了，京劇就亡了。”──第53章。

讀到這裡，我突然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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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前陣子疫情，我看著50幾歲的主管面對遠距連線一頭霧水，空茫的眼睛彷彿在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為什麼要學這些東西，明明我以前工作不需要這些的啊，我學的就不是這些玩意啊，為什麼我擅長的、我熟悉的，不再是我所知道的年代了

不再學習的話，就會被時代拋棄了。
再輝煌的年代終會消弭……
我所明白的道理，就是古舊的物事不一定非要弘揚，它肯定要有丁點吸引人的地方，順應著潮流，不斷調適著、更換著走下去。

也許，老一輩的人會說這不「正統」，但問題就是新一代的人就不是這樣長大的。
他們看不懂，也不想去懂，世上有這麼多新潮的東西，我何苦去接觸一個門道這麼深、還自恃甚高的老古董？

所以謝小五爺才會這麼說。
“我們要做的不是做一個曲高和寡的藝術家，而是要做一個貼近生活的傳承者。”
“‘傳統’不是高貴的矜持，‘傳統’是在這片熱土上生活的人們世世代代所信奉的優秀品格。‘傳統’不是你活得足夠久就可以，‘傳統’是值得保留的東西。”──第50章。

這句話簡直突破盲點。
我本身就是個很「老派」的人，常被說太正經、太認真對待，明明時代太快，早已無人願意花時間在這些需要花細活去學的物事上，為何還要做

但並不是沒人看、看似「沒價值」/「沒產值」就不去做，而是要轉化語言，用一種大家可以接受的方式去做。
也不是別人要我去做才去做，而是我真的覺得它值得，我有從中獲得些什麼，才正正當當地投入。

而做人做事為什麼要這麼「嚴苛」，那麼「拚命」，躺著唬弄過去不好嗎。

“生活帶來的驚悚永遠比驚喜多，沒有人知道自己會在哪一步永遠的停下來，唯一能做的，不就是努力地讓自己變得更好麼？”──第64章。

“……再堅持一下。”
“ 誰沒有在覺得自己真的快要不行了的時候，再試圖希望挺一挺就過去了呢？這並不值得拿出來說道，是每一個人都會面臨的極為普通的一個瞬間。”──第65章。

此時、此刻、此地、此生當中的一期一會，這份熱忱這顆心能做的事情。
往往就只有一個。

最後，還有一些謝小五爺和葉菱的人生準則，特別有那種由裏而外，貫徹笑料的颯爽。

比方在談感情的時候：
“一個人要不要跟你在一起，跟你怕不怕他離開，我覺得沒什麼邏輯關係。”
“你們真奇怪，總要討論到底誰配得上誰，誰配不上誰，難道不是我喜歡的就是最好的麼？”──第57章。

還有在講公眾話語權，是否要煽動輿論的時候。
“其實能夠有一個平台，擁有一定的受眾人群，那麼就在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話語權。輿論並非正義必勝，而是人多必勝，問題的症結在於真理未必掌握在大多數人手中。”
“他可以討厭一個人，看不慣一件事兒，但是他不應該綁架那麼多人去跟著他去一起揶揄。”
“難道他的生活中只有尖酸與刻薄能向大家展示了麼？他希望對於那些討厭的人和事兒冷漠相對，提也不提。”──第87章。

這一點，我深以為然。
人為生，聽聽相聲或笑話，樂呵呵笑過去，等著某日下台一鞠躬。
何苦要把氣力花在那些不好看又糟心的事情上呢，不值當啊

而且更別說，有些梗在心頭，覺得真的很大不了的事，過了幾年回頭看。
“當人成長到一定階段時，其實就不會抓著愛與恨說事兒，一切皆若浮雲。”
“這是自信，骨氣，善良與強大的體現。”──第85章。

這可是我們最暖的葉老師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