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糕﹂夏眠蛞蝓


失去熟悉感的世界備感可怕。
──《1-2 後篇》


她看到了他,在一片色相環裡把自己的眼神貼近了毫無色彩的地帶。
──《1-3 全篇》

《彩無灰》
米糕﹂夏眠蛞蝓
米糕﹂夏眠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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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夏眠蛞蝓

自被開除以後第三天,她真的覺得自己完蛋了。

投了三天的履歷後什麼通知都沒有,她開始懷疑公司一看見她的長相就直接把履歷當垃圾扔了。雖說三天這數字並不能代表什麼,履歷經過審核的日子也不一定是三天內就能解決的小事,但就是很擔心啊,太清楚自己的獨特性使得一切看來簡單的事情都難如登天,果然生命想獨特的本質跟社會是完全互斥的。
如廢人一般從床上醒來的女孩已經足足望著天花板很久,彷彿度日如年的漫長、無趣、徬徨……她的負面情緒隨著時間的拖沓,似乎日趨糟糕。
米糕﹂夏眠蛞蝓

獨一無二才不好,七十億人共同呼吸的空氣、共同寄居的地方,一模一樣的生存條件、一模一樣的一切……怎麼可能是一派胡言。
但她就是可以很有自信的說「我就是獨一無二的怪胎。」這種話,因為至少她至今沒找到跟自己有半點地方相似的人。會動有意識的相機哪裡找啊,會眨的黑洞般雙眼哪裡有啊。她好想叫自己振作一輩子,可她就是堪不住不安快將她擊潰的事實。

有一點負面情緒不過分吧?會思考就表示自己有資格承受情緒,有資格可以哭一哭吧?對此她感覺到了眼角有黑色的墨汁淌出,卻又下意識的連忙抹去了。
去散個步吧,最終她帶著自己到了海灘,注視著悠閒玩樂的人類在沙岸奔跑,手裡拿著要付錢的冰淇淋,還因為踩到別人精心製作的沙堡而炸出的陣陣尖叫……而她只是靜靜的坐在沙岸上的石頭,水色的鞋尖鑽進了沙堆,手指捻起沉睡沙粒間的破碎貝殼。
米糕﹂夏眠蛞蝓

雖說不能擅自把別人當作毫無壓力的在過生活,但鐵證如山的事實就是──至少他們不用擔心自己的人類身分會被質疑,至少他們不用在意外貌的美醜跟組裝構造有所關連。

好討厭,討厭死了。名為影墨的女孩厭倦透了自己愛跟別人比較的個性,就連在上班時也還是會暗中比較工作的成果。明知道自己在進入職場時就已經因身分被比了下去,還妄想向上追、追過別人。
米糕﹂夏眠蛞蝓

「煩死了──!」
好想花錢,把這種心情用錢埋了!但不可以,妳現在是失業的相機!那樣想著的影墨用力往沙地一踢,濺上來的沙粒與髒屑把她的裙襬弄得滿是斑斑細點,這下連洗衣費也會有額外的開銷了。
她離開了一開始落坐的地方,漫無目的地順著連綿的海岸行走。海浪的拍打聲為何聽來這麼刺耳?還稀疏聽見有人唱著歌,假想那是人魚的歌聲動人好聽。蔚藍連綿無盡的海線,卻看不見自由的海豚躍上水面;因晚霞的緋紅使得海洋的色調稍顯暗沉,連波浪的白色細沫也略微灰暗,像是被汙染過的醜陋。
米糕﹂夏眠蛞蝓

接下來呢?又不是沒有被開除過,再找工作就好了啊。她正想著接下來如果有工作了,一切也都會回歸起點。重新適應工作場所、重新記住周邊的同事,上班地點、交通路線、附近的食堂、最近的便利商店……

甚至思考著,她還有下一次機會嗎?之類令人灰心喪志的噁心想法。
連自己喜愛的海色也變得可怕了起來,心想一切都已變得汙濁,形同她的眼睛,她的身體。
米糕﹂夏眠蛞蝓

失去熟悉感的世界備感可怕。
米糕﹂夏眠蛞蝓

她看見了設立在海岸邊的海港餐廳,高級品的精緻美食肯定跟自己是無緣的。精打細算的紀錄自己的開銷的女孩不可能砸大錢光顧,她可享不了那種奢華。只見女孩茫然的站在原處,視線轉到了沒有盡頭的海。距離關係而顯渺小的白色船隻,海鷗的叫聲聽來有些煩人;被海浪帶走的海灘球、在蔚藍的波痕上靜靜飄遠。
她又往餐廳的方向望去,大片能讓顧客觀望外景的玻璃設在靠近海浪的方向,反光使得她看不清另一側的身影,但對於那側的人的視線還是感覺的到的。
伴隨著灼熱陽光使得畫面模糊抖動,她還是注意到了那一側的人影,頭的方向正往外頭──往自己的方向看來,明明只是身為一個付錢買景色的人再平常不過的行為,此時此刻的她還是感到非常不舒服。
米糕﹂夏眠蛞蝓

不要看我。
這樣的想法充斥在腦漿,侵蝕五臟六腑。
米糕﹂夏眠蛞蝓

從口袋裡傳來的手機震動嚇的她激動的抽動肩膀,海浪聲的音效漸漸放大,分分秒秒的聲響卻形同過了一世紀那樣漫長。她接起了手機,發現到是一封她熟悉的人傳來的簡訊,原先消沉沮喪的情緒因此而稍稍緩解。
但簡訊的內容卻使得她的思考迴路頓時中斷,彷彿電線被扯斷似的那樣突然。
米糕﹂夏眠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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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夏眠蛞蝓

「彩無灰,如果我再拜託一次你去跟那女生見一次面,擦身而過也沒關係,你會願意嗎?」
開口的女人以指尖摩擦著玻璃杯緣,抵著下顎的另一手背掛著誰贈送的禮物。手工編織的手飾掛著青色的寶珠,點綴了灰黑色的飾品。
米糕﹂夏眠蛞蝓

「實際上,我會拒絕您的請託。但既然我相當清楚您是那種會一直問到我答應為止的人,那我會於第一時間就接受。」
「嗚啊,被你看出來了,不愧是眼睛灰濛濛的彩無灰小弟弟──」
「我想這跟我的眼睛灰濛濛沒有關係?」
「很難說喔,每個人對你的眼睛的看法都不盡相同。像我就覺得你的眼睛只是灰濛濛的,沒什麼了不起……」
米糕﹂夏眠蛞蝓

「但那個女生可就不這麼想了。」

「為什麼?請緋目小姐回答我。」
每當出現問句時,彩無灰總是會於後頭再加上一句請求,好像這一切都是自己委身請問似的。女人早猜到他要什麼了,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答案而已。這問題看似簡單,卻又難以言喻。
這種感覺你懂吧?就是只能意會無法言傳的那種感覺。得不出實質的結論,只能親身去與問題點發生的當事人接觸才有所解……
米糕﹂夏眠蛞蝓

「這個啊,我想你直接去問那個女生會比較好懂一些。」
「我必須去跟那個怪物接觸嗎?」
「如果你渴望著答案的話,我會基於一個『監護人』的身分這樣建議你。」
「監護人。」

「沒錯。我不會說我是你的養母還是那之類的東西,你只要接受我很久以前就告知你的實情就夠了──你的生活費用由我支付,包括日後你進行的任何活動也都要經過我的同意。」
「但你也知道,殺人放火吸毒以外的事,你愛怎麼做就怎麼做。」
「我只是基於一個『好像權威很大但其實只不過是個養你的監護人』的身分建議你,去跟那女孩說說話。」
米糕﹂夏眠蛞蝓

女人對著他微微一笑,向服務生點了一杯調酒,混著檸檬汁津津有味的暢飲。她看著像是在思索實情上正在發呆的彩無灰,視線一轉又往窗外遠處的女孩一看,注視那雙手緊握著機身卻無法打下任何字句的指尖,凝望那隻微微瞇起的窟窿。
米糕﹂夏眠蛞蝓

她肯定會對自己發火的吧,緋目這麼想。
你覺得呢?對著正視著前方的你,她的唇角正勾著伏特加的苦味,向上翹起。
「彩無灰。」
「既然你知道我是那種會死纏爛打的人,相信我也不用多說了吧?」
「是的,我了解。」
米糕﹂夏眠蛞蝓

「那就期待你的結論囉,把別人看成死物的──彩無灰小弟弟。」
對著未舉起任何酒杯的彩無灰敬酒的女人將杯中酒精一飲而盡。
其實她在幹的事也不過是場註定發生的戲劇罷了。
米糕﹂夏眠蛞蝓

只不過想提早些,想趕在什麼發生以前。
想體會一下,命運被捉弄的懷念感。
米糕﹂夏眠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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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夏眠蛞蝓

《1-3》
米糕﹂夏眠蛞蝓

她感覺她經歷了一場情緒雲霄飛車,大概持續了三天。
黑洞的眼眸微微成了橢圓狀,表現出她正瞇眼盯著眼前還哼著歌的女人。辦公室內無處不傳來細碎的交談,從老到少,身穿制服的學生來回走過一旁的走廊,還有幾分視線轉進了室內,看著正盯著別人的她。
米糕﹂夏眠蛞蝓

「雖然我很想先切入正題,但還是姑且問一下好了……為什麼我一定要進來學校找您?」
「因為我午餐都在學校吃,不方便到外頭喔。」
「騙人,上次邀我去吃新開的披薩店的時候也是平日中午。」
「哎呀,凡事都會有例外──那天剛好就是例外呢。」
對著女孩露出燦爛笑容的女人把茶包扔進了印有紅色眼球的古怪馬克杯,沖進了奶粉泡成的牛奶。
米糕﹂夏眠蛞蝓

女孩一看那則訊息,當天晚上就打了電話到緋目家裡。距離她剛享用完高檔的海鮮大餐後,夕陽也已陷入了睡眠。她喜歡的天空換上了黑夜的衣,靛色與黑相互交錯刷上了衣身,脫落的棉絮成為了碎星,沒仔細看會與夜間巡邏的直升機搞混。
「真虧妳能望著海港餐廳的大玻璃窗那麼久,還沒看到我坐在那呢!」
「有反光我看不到啦。而且誰沒事會去注意裡面有什麼客人啊!」
「話可不能這麼說,就是有一群閒閒沒事做到海邊吹風發呆的人會去注意,只不過妳剛好是例外。」
「嗚……呃呃呃呃。」
米糕﹂夏眠蛞蝓

辯論勝利!她這樣給昨晚通話擊潰女孩的自己幾個掌聲。在夜深而寧靜許多的都市裡,隱約聽見些許腳踏車的鈴聲,還有即將步入夏季而開始歌唱的禪響。
她邀她明天中午到她上班的地方,到時趁著午休時間好好聊聊。起初非常反對進入校園的女孩因對方早已辦好了入校證,逼不得已也只好準時來訪。
論效率,她可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米糕﹂夏眠蛞蝓

「為什麼……您會認識那個人?」

還在混亂思緒裡常是冷靜的女孩雙手十指緊扣,指尖不安分的摳抓著對面手指的皮膚。她承認查看簡訊的當下她嚇壞了,甚至無法學會說話了,唯有詫異及不安充斥著全身,心臟甚至為此劇烈跳動,恰似正經歷一場驚險的冒險。
米糕﹂夏眠蛞蝓

「那妳又是怎麼知道那個人的?」
「這不是重點,您先回答我……」
「哎呀,我們都是在談論同一個當事者,沒有重不重要的區別。」
被對方一嘴,她又閉上了嘴。身體些微的顫抖著,感覺辦公室裡的視線正如箭雨插在自己身上,不自在感已經折騰著她到想吐的地步了。
她只是想知道那個男孩是誰。
米糕﹂夏眠蛞蝓

起初在馬路上巧遇,影墨也不想告訴自己要去在意,自己現在可是無業遊民,她早就不想抱怨自己的人生命途多舛,但隨著一天一天過去心煩意亂的思緒已經讓她開始想起了別的事,最終仍舊繞到了那男孩身上。

她有時在思考,會不會自己憶起他,只是想把人生的埋怨矛頭指向一個陌生人。這年頭說什麼都不安全,只有藏在心中才能大放厥詞,或者推託給一個自己或許一生都不會有接觸的人……她感覺自己好惡劣,被生活壓力搞得愁腸百結,卻還是想把憤恨交付給全世界。因為社會欺凌過自己,她竟想把罪過推卸回社會。
米糕﹂夏眠蛞蝓

「……」
她感覺自己糟透了,頓時之間她無話可說。
米糕﹂夏眠蛞蝓

「真巧呢,他也有提起妳的事。」
「……欸?」
一邊轉動著手上的廉價藍筆,緋目將電腦桌面切至休眠,哼著曲調從位置上起身。她接下來沒有課,也有預感那女孩不會來找自己,不如就去晃晃吧。這時代已經沒有人能夠有大筆的空閒了,人們在緊密的行程表裡尋得一些破碎的休閒,在喧擾的城市裡也想找個地方六根清淨。影墨是如此,同事是如此,連那個少年也不例外。
米糕﹂夏眠蛞蝓

「我們去一個地方,走吧,無業遊民。」
「……」
她貌似委屈卻還擁有一絲期待的神情,她不用看就可以燦爛的笑了起來。
米糕﹂夏眠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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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夏眠蛞蝓


影墨望著群鳥吱喳未停的大自然生態,內心無比複雜。
雖然她不想抱持著什麼刻板印象,但對於眼前這位,看起來就像是喜歡跑派對或任何歡樂場面的女人來說,她會來這種地方確確實實的驚艷了她。
她也隱隱的覺得對方要不是在開玩笑,就是自己對她的認知太少太少了。
米糕﹂夏眠蛞蝓

「我每天都會在這裡吃早餐。美式咖啡配一個油膩的甜甜圈,巧克力口味的。」
「……太不健康了吧。」
她倆坐在噴水池旁的長椅,手裡各一杯便利超商的拿鐵,夏日的正午時分,太陽刺眼又強烈,連看過去的馬路都如琴弦抖動,實在是熱的頭暈目眩。影墨不懂對方的情調,這種時段出來是她的愛好還是故意捉弄自己?搞的她手中的飲料已經要見底了,對方的卻連一口都沒動。
米糕﹂夏眠蛞蝓

她看著對方,那張笑顏自她們認識以來就從未變過。影墨對緋目的印象與他人相比是懂得比較多,但她不曾說過自己跟緋目是摯友。她對女人的印象僅在幾個關鍵字裡徘徊:高中老師、年紀輕輕就拿了教授學位、很喜歡眼睛的形狀……諸如此類的,看外表就略知一二的特徵。
米糕﹂夏眠蛞蝓

她記得剛見面時,胸口照相機拍攝出她一身緋紅,就跟她的名字一模一樣。顏料印刷出她赤紅的身影,卻沒有更加明顯易讀的資訊──她一直都是這樣,無論影墨胸口前的相機能夠照出人的內心世界,拍攝的緋目永遠都是那樣的鮮紅。看起來很單調,很乏味,卻對於影墨來說是非常難得的。

人的內心世界很複雜,表面說著愛卻私下埋怨、外表傾羨而又隱隱妒忌。人是不會說一套做一套的,是不會裡外都一個樣的。所謂的真實與虛假發生在每個人身上,只要影墨有時間,她永遠都能揭穿身邊的人的心理層面。
米糕﹂夏眠蛞蝓

只是她厭倦了自己這樣探究他人內心世界的體質。社會是需要互相尊重的,社會怎麼對待她,她也不想以同樣的方式反擊……她想維持住自己對一個世界的善意,僅是她的本心,如此而已。
米糕﹂夏眠蛞蝓

可是緋目呢?她從剛見面那一天,從她剛開始主動找一個怪物攀談時,影墨就覺得她很特別了。跟那個少年一樣,單一顏色的孩子少之又少。那樣子的存在如果要以文字描述,或許就可以說是一張圖畫裡的底色……一開始都只以一個顏色打底,就這樣,他們給人的印象就只能到這裡。
米糕﹂夏眠蛞蝓

時至至今,她對緋目除了朋友的情誼,更隱藏著一絲好奇。
米糕﹂夏眠蛞蝓

「妳不是想問那小子的事嗎?」
「欸?喔,恩……您現在願意告訴我了?」
「哪有什麼不願意的,當初不就只是反問而已,是妳不回的喔?」
即便她對緋目這個人有很多想抱怨的,問題終究會回歸到那個少年身上。影墨很納悶,她以為這世界上會有單一顏色的,可能就只剩緋目了。

但事實證明她猜錯了,有與緋目相仿……甚至可以說是更奇特的孩子,出現在她的視線裡。她的眼睛即便是汙濁的墨黑,還是可以像正常人一樣閱覽世界。
可是那孩子,為什麼在這個變化極快的社會裡,仍舊是一片灰黑色?
米糕﹂夏眠蛞蝓

影墨拍攝到無彩色過,那是孩子剛出生的時候。

剛誕下的嬰兒沒有經過社會化,更對未來要觸及的世界毫無準備。那樣的心靈才能拍攝出無色或白色,代表著身心靈的絕對純潔。
也並不是說嬰兒以外的人都是骯髒的,而是在體驗生活中,人會受到周邊事物的影響:一個身處在溫馨家庭的,善良可親的,顏色就有可能是清爽舒服的色調;一個身處在菁英家族的,知識豐沛的,顏色就有可能是乾淨明亮的。

當然,反向操作而言,心理層面被受折騰,或者有陰影時,拍攝出來的便是汙濁或更貼近低彩。全看當事人此刻的情緒,或者腦內的想像。簡而言之,正常情況下要像那少年一樣毫無彩色可言,機率比被雷劈中還低……至少她不曾見過。
米糕﹂夏眠蛞蝓

「……那孩子,跟妳是認識的?」
她思考許久,最終才問出一個模稜兩可的問題。她不想過於快速的切入正題,她已經不想再因為自己過於直率的性格,招來人怨了。
米糕﹂夏眠蛞蝓


「法律上來說,我是他的監護人。」

「欸?」
「妳沒聽錯,是監護人。至於怎麼申請的還是別多問了,過程很一言難盡。」
女人對著她一笑,那抹笑容似乎又比平時更深邃,越來越摸不清思路。影墨那黑洞般的眼球擠壓成了扁平的形狀,代表自己正在思考,又或者是一臉迷惑的模樣,片刻之後才又回歸正題。
米糕﹂夏眠蛞蝓

「為什麼會成為監護人,您認識他的家人嗎?」
「這就有點尷尬了,其實我對他的家人沒什麼印象。」
那妳到底是怎麼知道的阿──她不禁在心裡深深的嘆了口氣。緋目永遠都是這樣,說出來的話貌似在說謊,卻又感覺在說實話。影墨問過跟緋目最親密的女孩,連她也看不出緋目的真假話之差,最終誰都放棄去思考對錯。
只見緋目終於開了咖啡的杯蓋,望著那片墨綠下的樹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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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一次跟他見面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裡,跟妳同一個位置。」
她指著影墨落坐的地方,兩人的視線停留在同一個方向。而後她哼了口氣,嘴裡吐出的是咖啡的餘韻,有些苦澀,有些成年的老熟。

「他從我認識的那天開始就是這樣了,臉一抬起來,那雙眼睛就是那個顏色──什麼顏色都沒有,像在看黑白的默劇片。」
「他不太愛說話的樣子,幾乎是一個人起頭,他需要回應的時候才會回。那天我問他一些問題,到底問了什麼不太記得了,但他那時就說了一句話,囊括了所有精隨──」
米糕﹂夏眠蛞蝓

「──他什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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彷彿敲打了厚重的金鐘,深沉的轟隆聲響徹。影墨感覺自己的心境方才正經過那樣的衝擊,而後又是一片祥和。空氣還是一樣炙熱,鳥叫聲連連,騎車的鈴聲混著孩童的嬉笑,幾隻狗在相互吠叫。
她還是那樣,意猶未盡地望著樹蔭。
米糕﹂夏眠蛞蝓

「他身上有一點傷,我看了就知道可能發生過什麼。」
「我把他先帶回我家,處理完傷口後才又問了一些事情。他說他什麼都沒有,這句話裡貌似藏了很多訊息,卻又好像什麼都抓不到。」

「起初我只是好奇的,說他的眼睛是純黑色的。通常人的眼睛會因為反射景象所以混其他顏色,他的是完全的黑。“你的眼睛顏色好黑阿──”這種怎麼聽怎麼尷尬的句子,妳知道他怎麼回我的嗎?」
米糕﹂夏眠蛞蝓

「“為什麼妳一身紅?”」

隨著周邊有人翻倒了茶水,她倒抽了一口氣。
明明是一句聽起來只會讓人匪夷所思的話語,由她的觀點卻截然不同。她不禁伸手撫摸著胸口,思考要不是現在穿著可以遮住相機的服裝,八成又會無意識的拍下那一秒。
米糕﹂夏眠蛞蝓

我覺得不由本人去描述,好像那種奇特感就少了很多。不過很有趣的,他可以把你描述的像是一個偉大的畫家,展現著不同的畫風、不同的顏色渲染。」
「挺厲害的阿,每次聽他講話都很好玩,而他也都會一直描述自己看到的景物……雖然有時候太直白了一點。」
「不過在評論妳的時候,他倒是說出了我想都沒想過的評論。」
米糕﹂夏眠蛞蝓

「“她沒有顏色。”」
緋目看著詫異的女孩,嘴邊的笑容看似柔和了些,似乎是想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絕無針對,更沒有造假……可誰又知道呢。

影墨的手緊握著咖啡紙杯,力道恰似過重到紙杯都些微扭曲產生了褶皺。她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麼,但對此她卻不是滿腔憤怒,反倒是意外、驚喜,在她的心頭打轉。
米糕﹂夏眠蛞蝓

「……他坐在這裡,每天的早晨都在這裡。」
「跟我吃早餐永遠都只點牛奶跟糖霜甜甜圈,吃完就看著同一個景色發呆到我離開,或者拜託他做其他事。」
「從我認識他以來,每天都是這樣。」
米糕﹂夏眠蛞蝓

「妳會問我,肯定是因為他讓妳印象深刻吧,敢問詳情?」
她看著她戰戰兢兢的,訴說著自己和那位少年僅只一兩秒的接觸過程。噴水池湧出乾淨的清水,水花濺在落葉紛飛的池面上,為她顫抖的聲音逐漸哄至平靜。

夏天好熱,她想。一面回憶起那天綠燈閃爍,皮鞋聲敲撞著柏油。她看到了他,在一片色相環裡把自己的眼神貼近了毫無色彩的地帶。她在對方的獨特裡找出自己的平凡,可是在少年眼中她又是如何?現在她終於知道了,即便大放厥詞她也敢肯定,對方在平凡的眼裡找到獨特。
米糕﹂夏眠蛞蝓

……那所以呢?正因為這不過幾秒的相望,她就應該去知道他?他也應該要去瞭解她嗎?追根究柢,他們只是同一條平行道上的陌生人,除此之外已別無接觸的機會。他想認識怪物嗎?對怪物又有什麼評價?影墨總覺得自己肯定扛著住批評,但是,就算扛的起又怎樣?她不能改變自己終歸只是一個怪物的事實,更不能改變對方的人生,主動介入只會顯得她很做作。

可是。
可是。
米糕﹂夏眠蛞蝓

不知不覺,她於心底描摹著他觀望社會的背影。
毫無……色彩可言。
米糕﹂夏眠蛞蝓

微笑的蒙娜麗莎對著她笑了。

「影墨,我不懂他,妳也不懂。」
「但看你們彼此給出了我從未見過的評價,我總覺得這不是巧合。」
「嘛,雖然只是問問,妳也可以繼續在這個城市找工作,把他在妳記憶裡的存在完全抹消。」

「不過,妳想和他認識嗎?說說話也好,介入他的生活也好,即便可能會有糾紛,會有難受的時候。」
她點了點女孩緊皺的眉頭,神奇的是,女孩也稍稍的放鬆了些。
米糕﹂夏眠蛞蝓

「等妳準備好了。」
說完這話,女人忽然起身,深了個大懶腰後舒服的笑了出來。
「恩──我要回去上課囉,至於那小子在那我不太知道,看看妳要不要明天早上再來這個公園?」
「欸,一大早嗎?」
米糕﹂夏眠蛞蝓

「一大早。反正妳現在應該也很無所事事,對吧,無業遊民?」
方才從困惑中回神的她對於對方的描述,青色的頭髮稍稍的被她抓亂。在炎熱的空氣裡她揮舞著雙手,刷動著綠葉的清香。

「我才不是無業遊民!」
「妳現在沒有工作,正在隨處晃蕩,確確實實是個無業遊民啊!國文造詣不好喔妳──」
「這詞才不是這樣解釋的阿!」

伴隨著歡笑聲,公園安靜了下來。
米糕﹂夏眠蛞蝓

「對了,影墨,趁現在告訴妳他的名字吧。」
蒙娜麗莎的回眸恰似夏日清晨的朝陽。
米糕﹂夏眠蛞蝓


「他叫彩無灰喔。」
那名字,猶如在色相環上溜達。
米糕﹂夏眠蛞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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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夏眠蛞蝓
回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居然連1-2後篇都沒貼上來過 我下跪
米糕﹂夏眠蛞蝓
居然到現在還在剛見面.......我 我對不起有在看我寫彩無灰的人的各位(倒下
對我來說好像寫彩無灰這件事變成一種成就 等到我寫完那天都不知道何時了(能不能振作
紙✨狗才打斯普拉遁3
欸喲影像怎麼這麼可愛 影墨的哭哭和踢沙的那種委屈感好可愛 然後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緋目很像在拉紅線笑死(幹??
清良
糕糕,我要向你很嚴重的告白(作為讀者對作者的那種

謝謝您!寫下這麼美好的文字敘述 這一切的一切都為我那枯燥乏味的世界點開了希望的燈火。
米糕﹂夏眠蛞蝓
紙✨狗才打斯普拉遁3 : 我感覺正篇裡影墨比較情緒化也比較小孩子氣的感覺 以前打的短文絕大多數她都看起來像聖母(幹幹幹
米糕﹂夏眠蛞蝓
清良 : 天阿你怎麼捧成這樣太會說話了吧 好久沒更新了對不起....謝謝結月喜歡.......
清良
米糕﹂夏眠蛞蝓 : 我很認真的說,在我看盡了最近的主流作品,心累到這個地步後,回來看到這個真的很感動。
我感覺到影墨活著…
米糕﹂夏眠蛞蝓
清良 : 天阿居然有這種感覺嗎....我一直害怕把影墨描述得太過於虛幻 對我來說影墨還是個人 他只是有著不同皮的人類而已 所以他的七情六慾都還是有 只是習慣性的自己藏起來了........
其實不瞞結月說 後面一點點的時候我也寫道人對影墨的評價 撇開小灰本來一開始敵意超重(幹) 其實其他跟影墨是朋友的也都還是當她是怪物 連獄眼都無意識有這樣想......只是人各有各的差異 承認是怪物不代表不能當朋友的感覺
米糕﹂夏眠蛞蝓
(越說越亂
清良
米糕﹂夏眠蛞蝓 : 我懂你要傳達的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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