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一一五O年前後,一支叫做墨西加(Mexica)的民族從名為阿茲特蘭(Aztlan)之地向南遷徙,在墨西哥谷(Valley of Mexico)中心地帶開闢了新家園;今天無人知曉阿茲特蘭的位置,而墨西加人後來遷居之地現在以他們的名字命名。墨西加人最終在此建立了帝國,也就是阿茲提克三邦同盟(Aztec Triple Alliance),並在特諾奇提特蘭建立了首都。」
「在現代的想像裡,這已經成了中美洲王權的「標準套裝」,被連結到全中美洲的古代城市,從瓦哈卡(Oaxaca)的阿爾班山(Monte Alban,約西元五百年至八百年)到墨西哥中部的圖拉(Tula,約西元八五〇年至一一五〇年),甚至可以說最北到達了今天東聖路易斯(East St Louis)附近的卡霍基亞(Cahokia,約西元八百年至一千兩百年)。
這意味著在特奧蒂瓦坎市中心打造出全新景觀,需要數千名工人投入工作。金字塔山拔地而起、人造河順流而入,為歲時儀式提供了舞台。移山倒海的大工程將聖胡安河(Rio San Juan)和聖羅倫索河(Rio San Lorenzo)的河流改道,與城市的棋盤式街道連接,並將爛泥河岸改造成堅實地基(別忘了,這些工程完全沒有獸力和金屬器的輔助)。
「二十世紀初的學者稱之為「藝術區」或「文化層」,主要就是因為他們不確定要怎麼形容這個情況:在幾類常見的陶器、擬人小雕像跟石雕上很容易就能辨認出一種奧爾梅克風格,出現年代似乎是從西元前一千五百年到西元前一千年之間,分布在跨越特萬特佩克地峽(Isthmus of Tehuantepec)的廣大區域,包括瓜地馬拉、宏都拉斯以及墨西哥南部的大部分地區。
「詹姆斯•斯科特(James Scott 2017:15)在《反穀》(Against the Grain) 一書開頭提出了類似看法:「在世界上許多地區,國家是季節性制度,即使是正當盛期的國家也一樣。直到非常晚近,東南亞國家能夠投射權力的範圍每逢季風時期實際上便退回了宮牆之內。儘管國家會標舉自我形象,在多數正史裡占據了中心地位,但認識到下面這點非常重要:自從最初登場之後的幾千年以來,國家一直不是常態,而是異數,而且在許多人的生活裡只是搖搖欲墜的存在。」」
萬事揭曉
打破文明演進的神話,開啟自由曙光的全新人類史
The Dawn of Everything : A New History of Humanity
出版日期: 2024/07/30
《萬事揭曉》上:前言—第八章
本噗下半場!雖然其實應該在第七章分好像比較合理?🤣
鄭紹鈺的書評的閒聊噗
cmt 的心得當然要趕快記起來
「西元一一五O年前後,一支叫做墨西加(Mexica)的民族從名為阿茲特蘭(Aztlan)之地向南遷徙,在墨西哥谷(Valley of Mexico)中心地帶開闢了新家園;今天無人知曉阿茲特蘭的位置,而墨西加人後來遷居之地現在以他們的名字命名。墨西加人最終在此建立了帝國,也就是阿茲提克三邦同盟(Aztec Triple Alliance),並在特諾奇提特蘭建立了首都。」
Teotihuacán 特奧蒂瓦坎才是這一章的主角。
Tenochtitlan 是 Aztec 的人照著Teotihuacán建立起來的,但因為Teotihuacán 已經沒有留下其他文字,所以現在的考古學家要看研究文獻要從 Aztec 的文獻以及其他別的地方留下來的文獻推敲,當然這就會有扭曲失真的問題。
城市的建立時間可以追溯到西元前一百年左右,沒落時間則大約落在西元六百年。」
「我們無法確定特奧蒂瓦坎是不是跟羅馬一樣是偉大帝國的中心,但即使保守估計,其人口也有十萬人之譜。(也許五倍於摩亨佐達羅、烏魯克或上一章討論過的其他早期歐亞城市的可能人口)。在特奧蒂瓦坎發展的最高峰,整片墨西哥谷及周邊地區可能至少住了一百萬人」
「所有證據都指出,特奧蒂瓦坎在勢力全盛期能夠自治自主,不需要統治者—就就像史前時代的烏克蘭、烏魯克時期的美索不達米亞、青銅器時代的巴基斯坦等時代更早的城市一樣。不過特奧蒂瓦坎實行自治的技術基礎截然不同,而且規模更大。」
十萬人的城市!
「放眼範圍更廣的地區,有一系列王朝政體樹立了典範,這些政體位於遠離墨西哥谷的猶加敦半島及鄰近高地。今天的歷史學家將這些政體稱為古典馬雅(Classic Maya)(約西元一五〇年至九百年—「古典」一詞也應用在馬雅古老的書面文字及相關年代上)。
提卡爾(Tikal)、卡拉克穆(Calakmul)、帕倫克(Palenque)等城市充滿了王家神廟、球場(競賽場地,比賽有時甚至賭上性命)、戰爭與受辱俘虜的形象(俘虜常在球賽之後公開處決)、頌揚王室祖先的複雜曆法儀式、在位國王的生平事蹟紀錄等等。」
王權的種種痕跡在特奧蒂瓦坎似乎完全無處可尋。不同於馬雅城市,特奧蒂瓦坎普遍少見銘文。(由於這個緣故,我們不知道特奧蒂瓦坎的多數居民使用什麼語言,不過我們知道城市組成十分多元,包括熟悉文字書寫但只占人口少數的馬雅人和薩波特克人(zapotec)。」
「但即使翻遍幾千幅圖像,也看不到任何一幅統治者毆打、捆綁或以其他方式宰制臣屬者的圖像在同時代的馬雅和薩波特克藝術裡,這是穩定出現的主題。
今天的學者深入研究特奥蒂瓦坎的圖像,尋找任何可以解釋成國王形象的蹤跡,但基本上徒勞無功。許多時候藝術家似乎是在刻意打擊學者的努力,像是把場景裡的人物全都刻畫成相同大小。」
舉例來說,特奧蒂瓦坎的藝術家似乎清楚了解他們的中美洲鄰居採用哪些形式和構圖原則,於是故意加以顛倒。
馬雅藝術和薩波特克藝術承襲了之前維拉克魯茲(Veracruz)奧爾梅克(Olmec)國王的浮雕傳統,喜歡曲線和圓滑感;與之相反,特奧蒂瓦坎的雕塑則以平面的組合表現人類和人形形象,密合嵌進稜角分明的方塊裡。
「研究這座遺址的專家學者普遍同意,特奧蒂瓦坎其實是遵循某種自覺的平等主義路線而建立的城市。」
「特奧蒂瓦坎不是憑空出現。中美洲王權或許擁有歷歷可辨的「套裝」特徵,但這裡似乎還有另一種截然不同的傳統存在,我們可以大膽稱之為共和傳統。」
觀察這個時期的馬雅紀念碑,精雕細琢的場景刻畫出端坐在王座上的人物,他們穿戴特奧蒂瓦坎風格的服裝和武器(像是擲矛器、羽毛盾牌等等),和當地統治者的衣飾裝束截然不同,一眼就能認出是異國風格。在靠近瓜地馬拉邊境的宏都拉斯西部展開發掘工作的考古學家,從科潘(Copan)遺址的寺廟底層發掘出幾座墓葬;根據陪葬品判斷,有可能正是這些外來君王 (stranger-king)實際埋骨之地。寺廟後來又經過七次擴建。遺址的銘文指出,其中至少有幾位君王確實來自香蒲之地。
第一,為什麼在提卡爾可以看到有圖像描繪貌似特奧蒂瓦坎人的君主坐在王座,但特奧蒂瓦坎這裡卻遍尋不著君主高踞王座的類似圖像?
第二,特奧蒂瓦坎怎麼可能成功發動遠征軍,征服遠在六百多英里外的王國?」
「專家學者多半認為,就後勤來看,根本不可能出現過這種遠征軍;他們的判斷大概沒錯(不過我們應該保持開放的心態;畢竟若根據後勤來判斷,有誰會料到一群西班牙的烏合之眾竟能擊潰擁有幾百萬人口的中美洲帝國?)」
1. 這些馬雅人 cosplay 異國情調,類似台灣人和服體驗
2. 這些人的確是外來君主,就是特奧蒂瓦坎的冒險者到這稱王。
「歷史上也不乏冒險旅人的奇遇故事,他們可能發現自己置身陌生社會,神奇地變成當地的國王或神聖力量的化身,就像庫克船長(Captain James Cook)當上了「外來君王」一樣(一七七九年船隊停泊夏威夷時,庫克船長被奉為古玻里尼西亞的豐饒之神羅諾神〔Lono〕)」
3. 其實不是馬雅人也不是特奧蒂瓦坎人,反正就混充為王室貴族
總之就是《迷宮飯》打一打變成迷宮之主,
或其實是外星人冒充的🍵和前面一樣,我們在這裡似乎再次面對馬雅人的一種感覺,認為國王確實應該來自遙遠異鄉,並且至少有一些不道德的異鄉人樂意順勢而為、利用這個想法。」
「地圖中央是兩座金字塔和包含羽蛇神廟的城堡(Ciudadela)—雄偉的紀念性建物鎮在整座城市幻影的中心。
四周綿延數英里的住宅規模較小,但建築依然精美,為城市人口提供住處:大約兩千間的多戶型公寓用石材精心建成,排列成整齊的方格狀,和城市的儀式中心對齊。
這個形象幾乎完美體現了繁榮城市與階序社會,我們簡直像是目睹了摩爾(More)的《烏托邦》(Utopia)或康巴尼拉(Campanella)的《太陽之城》(City ofthe Sun)。
不過這裡有個問題:住宅和金字塔嚴格來說不能視為一體,或者至少不能把所有部分都視為一體。
它們的建造時間分屬不同時期。神廟的情況也比表面上看到的更複雜。」
「特奥蒂瓦坎人如何屏棄紀念性建物和活人獻祭,轉而展開驚人的社會住宅計畫」
說真的本書的小標題都感覺作者好像在發X
西元五〇年到一五O年,湧向特奧蒂瓦坎的人流吸走了周邊地區的生機。村莊和城鎮人口外移,就連城市也被完全遺棄,例如擁有早期金字塔建築傳統的奎奎爾科(Cuicuilco)。幾英尺厚的火山灰下還覆蓋了其他荒廢聚落的遺跡。在距離波波卡特佩特火山僅八英里之遙的普埃布拉遺址特廷帕(Tetimpa),考古學家發掘出一些房屋,這些房屋是特奧蒂瓦坎城市建築的小規模前身。」
玉米被廣泛種植,供人類和家畜食用。大家飼養火雞、狗、兔子、野兔來吃,除此之外也種豆子,享用野果、野菜和白尾鹿、貒豬。海鮮從遙遠的海岸運來城市,應該經過了煙燻或鹽漬處理。但此時城市經濟的各部門到底整合到什麼程度,以及這些資源如何從廣大腹地被徵調到城市,我們完全不清楚。
這意味著在特奧蒂瓦坎市中心打造出全新景觀,需要數千名工人投入工作。金字塔山拔地而起、人造河順流而入,為歲時儀式提供了舞台。移山倒海的大工程將聖胡安河(Rio San Juan)和聖羅倫索河(Rio San Lorenzo)的河流改道,與城市的棋盤式街道連接,並將爛泥河岸改造成堅實地基(別忘了,這些工程完全沒有獸力和金屬器的輔助)。
這些工程又為接下來的偉大建築計畫奠定了基礎,讓太陽金字塔、月亮金字塔及羽蛇神廟得以建造完工。
神廟前的下沉式廣場蓄積聖胡安河的洪水,形成季節性湖泊,湖水拍打著寺廟立面上的羽蛇神及貝殼彩繪雕刻,讓雕刻在春末雨季降臨時閃爍生輝。」
工程的各大階段都可以看到儀式性殺戮的考古證據。把兩座金字塔和神廟裡的人類遺骸相加,遇害者多達數百之譜。他們的屍體被放進對稱排列的坑洞或溝槽,定義出其上即將興建的建築物平面圖。
太陽金字塔的角落埋藏了獻祭的嬰兒,月亮金字塔下方則發現了被斬首或肢解的外地俘虜;羽蛇神廟的地基裡躺著男性戰士的屍體,死前雙手被反綁在背後,和生前謀生用的傢伙及戰利品一起埋葬。和屍體一起埋葬的東西還有黑曜石刀、黑曜石矛頭、貝殼和綠岩製的小飾品、人齒和下顎骨製成的項鍊(後來發現,有些是用貝殼巧妙仿製而成)。」
氣派的公寓從城市此端延伸到彼端,建造在方整的區域裡。
城市的模盤式公寓建築可能不是這個時期的創新之舉,也許早在一個世紀或更早以前就已開始建造;他們也開始拆除老舊破爛的住宅,清出空間給新公寓。」
「考古學家一開始認為這些石造公寓是宮殿—西元兩百年前後,這些石造房屋剛開始興建時可能確實是宮殿沒錯,當時城市似乎邁向了政治集權之路。
不過在西元三百年羽蛇神廟遭到褻瀆之後,石造房屋的興建依舊如火如茶繼續下去,直到這座城市約十萬人的居民幾乎都住進了形同「宮殿」或至少非常舒適的環境。」
同住在大公寓裡的幾戶人家似乎都擁有一套自己的房間,各自的獨立門廊讓光線照進沒有窗戶的房間。
我們推測一間普通的公寓院落大概可以容納百人,大家會常常在中央庭院打照面,這裡似乎也是家庭儀式進行的主要地點,也許是由大家共同舉行。
這些公共空間大部分都裝設了祭壇,建築方式是所謂「斜面加平台」(talud-tablero)的城市建築標準風格,牆面上往往彩繪了鮮豔的壁畫。
有些庭院則擁有金字塔形的聖壇,可見金字塔形建築在城市裡被賦予了不那麼至高唯一的新地位。」
可能性較高的情形是由地方集會共享權力,地方集會也許要對一個統治議會負責。如果說這些社區組織留下了任何痕跡,那麼應該就是被稱為「三神廟群」(three-temple complex)的區域聖地了。至少有二十個聖地散布在城市各地,看顧總計兩千棟的公寓,每一百個公寓街區就有一個三神廟群。」
壁畫大約從西元三五〇年開始畫在公寓院落的內牆上,儘管有些人努力想把壁畫詮釋成是正經八百的宗教聖像畫,但活潑的畫面看起來往往是名副其實的迷幻場景。
大量人像從聚集成群的植物、人體和動物裡湧出,周圍是身穿精美服裝的人物,他們手中有時抓著致幻的種子和蘑菇;描繪人群的場景裡出現了吃花的人,頭上冒出彩虹。
這些場景往往把人物形象都畫成差不多的大小,沒有任何人高人一等。」
特奧潘卡斯科區留下的家庭生活遺跡可追溯到西元三五〇年左右,證據指出當地居民過著富裕生活,其棉質衣袍以貝殼裝飾,顯示他們最初來自墨西哥灣沿岸地帶,移民後也繼續和該地貿易往來。
他們還從故鄉帶來了一些習俗,包括異常暴力的儀式,目前城市其他地區尚未發現同樣的儀式。
儀式似乎包括俘虜和斬首外地敵人,在他們私人家屋發現的祭祀容器裡,敵人的首級就存放埋藏於其中。」
在特奧蒂瓦坎市民社會的表面下,在語言族群背景截然不同的群體之間一定存在各種社會張力;這些群體不停來來去去,鞏固與外地貿易伙伴的關係,在遠方培養另一種自我身分,有時候會把其他認同帶回城市。 (我們不妨想像一下,如果特奧蒂瓦坎出身的盜賊成功登上提卡爾王位,然後又衣錦還鄉,那會上演什麼好戲。)
西元五五〇年左右,城市的社會結構開始分崩離析。沒有明確證據指出城市遭到外來入侵,社會似乎是從內部開始瓦解。幾乎就和大約五百年前人群聚集形成城市一樣突然,如今城市的人口轉瞬四散而去,拋下了他們的香蒲之地。」
西班牙人進入美洲時,特拉斯卡拉和他們合作一起攻打阿茲提克。傳教士及殖民者等留下的紀錄,特拉斯卡拉似乎是由議會治理。
「特拉斯卡拉確實是原住民共和國,治理者不是國王,甚至也不是由大家輪流擔任的公職(像喬盧拉那樣),而是民選官員組成的議會(teuctli),對全體市民負責。
我們不清楚特拉斯卡拉的最高議會到底有幾名成員:西班牙史料提供的人數從五十人到兩百人不等;議會大小也許是取決於眼前的議題。」
特拉斯卡拉沒有宮殿或中央神廟的跡象,也沒有大型球場(還記得這是其他中美洲城市舉行王室儀式的重要場所)。
考古調查呈現的是另一種樣貌:城市景觀幾乎完全被市民舒適講究的住宅占滿,有二十多個區域廣場的周邊蓋滿了住宅,以統一的高標準建造,從宏偉的土台上拔地而起。
最大型的市民大會在稱為蒂薩特蘭(Tizatlan)的市政建築群舉行,不過蒂薩特蘭位於城市之外,由寬闊的入口進入公共集會的空間。」
「我們說明三種基本統治形式的理論,探討這對人類史的意義
我們認為,展開這項任務的最佳方法就是回歸基本原則。我們已經討論過最根本的幾種自由(甚至可說是主要的自由形式):遷徙自由、不服從命令的自由、重組社會關係的自由。我們可以用類似方式討論基本的統治形式嗎?」
「這三項原則可以稱為暴力控制權、知識控制權和個人魅力,我們認為這三項原則同時也是社會權力的三種可能基礎。暴力威脅往往最穩定可靠,因此也成了世界各地一貫法律制度的基礎;魅力往往最短暫無常。
三者通常多少都會同時並存。即使是在人際暴力相當罕見的社會,也很可能看得到根據知識多寡區分的階序差異。」
奉行平等主義之下,某些「極端人物」(如果可以這麼稱呼)可能會獲得特殊地位,甚至是領導地位—也許會讓人想起努爾先知,或是亞馬遜薩滿、馬達加斯加的占星術士(mpomasy),又或是舊石器時代晚期的「盛大」墓葬,受到厚葬的墓主往往帶有明顯異常的生理特徵(也許還有其他方面的特點)。
不過就像這些例子暗示的,這些人物極不尋常,因此很難把他們的權威轉化成任何一種長久的權力。」
既然如此,我們似乎理所當然也該從這個角度審視歷史;但是一旦試著站在這個角度,就會發現其實沒什麼道理要認為這三項原則密不可分,更沒有道理要認為這三項原則會以我們預期今天政府會採取的那一套做法來互相強化。
一個原因是這三種基本統治形式擁有完全獨立的歷史根源。」
行政管理—>統治權—>(最後)魅力政治
行政管理—>(分裂創始造就的)—>魅力政治 統治權
某些地方的情況很可能是這樣(例如美索不達米亞),但是就最終可能形成某種(至少在我們眼中)類似國家的體制而言,似乎不太可能只有這一條發展路線。
換到其他時空背景(往往發生在危機時刻),第一步可能是魅力強烈的個人爬到顯赫地位,激勵追隨者和過去徹底決裂。最後這些精神領袖獲得了絕對、超然的權威,最終轉化成官僚職務的體系。因此路徑看起來可能更像是這樣:
魅力願景—>統治權—>行政管理」
「歷史和考古學裡充斥著「後」(post)、「原始」(proto)、「中間期」(intermediate)甚至「末期」(terminal)之類的用詞,這些用詞或多或少都是二十世紀初文化理論的產物。」
「儘管如此,今天我們下筆書寫歷史,組織思緒之際卻彷彿總是認為規律模式確實存在。文明往往被描述成花朵一般,生長、綻放然後枯萎;或者就像宏偉的建築,費盡千辛萬苦打造,但往往一夕之間「瓦解」。瓦解這種說法往往被籠統濫用,既用在古典馬雅瓦解的這類狀況裡—確實涉及數百個聚落短時間內被拋棄、數百萬人消失無蹤;但也被用在埃及古王國的「瓦解」上,這裡真正驟然衰退的似乎只有從北部城市孟菲斯施行統治的埃及菁英的權力。」
「與此類似,「克里特古宮殿時期」(Proto-palatial Crete)、「埃及前王朝時期」(PredynasticEgypt)、「祕魯形成期」(Formative Peru),這些說法都透露出一股不耐煩的意味,彷彿邁諾斯人(Minoans)、埃及人或安地斯人幾個世紀以來什麼也沒做,只是專心在為黃金時代的降臨奠下基礎—同時也暗示他們在等待強大、穩定的政府來臨。
古安地斯山脈和古中美洲是恰到好處的例子,不過也許最熟悉(也最顯眼)的例子一樣又是埃及。
博物館常客無疑都熟知古王國、中王國、新王國的古埃及史分期,王國時期之間被「中間」期隔開,通常被形容成「文化式微的混亂」時代。但事實上,這只是埃及沒有單一統治者的時期。權力下放到地方派系,性質甚至完全改變(這點後面很快會談到)。總而言之,這三段中間期加起來占了古埃及史大約三分之一的時間,直到後來一系列外來國王或諸侯登上王位為止(被簡單稱為古埃及的「晚期」),而且中間期本身出現了非常重大的政治發展。」
然後他這邊講了底必斯連續五個未婚無子女的公主被封為「阿蒙神的妻子」,擁有巨大的宗教、經濟、政治影響力。
談到過去五千年的人類史(也就是我們這一章前前後後大致會涵蓋的時間跨度),我們傳統的世界史觀認為世界的大棋盤填滿了城市、帝國和王國;但事實上,五千年來的大部分時間裡,城市、帝國、王國都是擁有政治階序關係的例外孤島,四周被更廣闊的土地包圍。
這些大片土地上的居民如果入得了歷史學家法眼,也總是被冠上五花八門的稱呼:「部落邦聯」、「近鄰同盟」又或是(如果出自人類學家之口)「環節社會」(amphictyony) -(segmentary society)—也就是說,這些人群有系統地刻意避免了僵固的全面權威支配體制。
「二十世紀初的學者稱之為「藝術區」或「文化層」,主要就是因為他們不確定要怎麼形容這個情況:在幾類常見的陶器、擬人小雕像跟石雕上很容易就能辨認出一種奧爾梅克風格,出現年代似乎是從西元前一千五百年到西元前一千年之間,分布在跨越特萬特佩克地峽(Isthmus of Tehuantepec)的廣大區域,包括瓜地馬拉、宏都拉斯以及墨西哥南部的大部分地區。
但除此之外,我們不確定這個藝術風格到底代表了什麼意義。
不論奧爾梅克人的廬山真面目是什麼,似乎都代表了後來所有中美洲文明的「母文化」(這是奧爾梅克日後被冠上的稱呼);他們發明了中美洲特有的曆法制度、意音文字(glyphic writing),連球賽也是他們的發明。」
維基就用了作者非常不滿意的 formative period 來形容XDDDD
然後雖然是有金字塔這種紀念性建築,所以應該是有菁英/平民的社會階層,至少有季節性的影響力來興建這樣的大型建築。但中央/腹地的聯絡非常薄弱,第一座大城市聖羅倫佐瓦解並沒有掀起太多波瀾。
風行中南美洲各文明的球賽
「想要髖骨被擊碎、還是想要被獻祭?どうぞ!」
而且如果比好幾天那會半身麻痺吧!有一種不小心脊椎就碎掉的感覺~這根本就是少年漫畫殺人球的戰場啊!
坐骨神經表示:
戰士的悲歌,哏圖再來一下:
站不起來就把生命獻祭!
在亞斯奇蘭(Yaxchilan)建造的一座刻有銘文的階梯更從內心深處傳達了這點,階梯紀念飛鳥美洲豹大帝(Bird Jaguar the Great)—可能是亞斯奇蘭最知名的國王——在西元七五二年的登基大典。
在牆面中央的雕刻上,國王以球員模樣登場,兩名矮小的僕從隨侍在側,國王準備擊出一顆從階梯滾下的巨大橡膠球—裡頭包裹了一具被彎折摧殘、緊緊捆綁的人類俘虜屍體。
雕刻裡這位倒楣的俘虜可能是敵對城市的某位貴族——「寶石骷顱」(Jewelled Skull);飛鳥美洲豹大帝非常看重這位俘虜凌辱受刑一事,以至於他還用這起事件作為附近一座神廟橫楣雕刻的中心主題。」
Yaxchilan
lintel 21
這種資訊我都過目即忘XD
有緣再相見就會慢慢記得,無緣重逢就算了 whatever
然後他這裡有昨天的外國人君王的那個雕刻!不過他這年採用的話說是特奧蒂瓦坎人征服馬雅,和《萬事揭曉》作者列出的三個假說不一樣。
我看完這篇文章覺得他的馬雅+阿茲提克世界觀應該蠻代表一般人Aka 《萬事揭曉》作者很想挑戰的世界觀。
把有王朝的歷史視為主角,而忽略居民自治的無政府狀態,以及認為歷史是由佔據一大片一大片區域的帝國/王國組成的,包含他的用詞(古典馬雅時期的瓦解),以及歷史分期的方式也是啦XDDDD
「四元前三千紀,蘇佩河地區已經出現了某種紀念性中心。後來,在西元前一千年到西元前兩百年間,一個位於祕魯北部高地查文德萬塔爾(Chavin de Huantar)的單一中心,將影響力擴及到了更廣大的地區。
中部高地有個稱為瓦里(Wari)的軍事化政體崛起;
與此同時,的的喀喀湖 (Lake Titicaca)湖畔一座名為蒂瓦納庫(Tiwanaku)的大城市卓然成形,城市占地四百二十公頃,約莫兩倍於烏魯克或摩亨佐達羅的大小,他們運用巧妙的臺田法(raised field),在玻利維亞高原的酷寒高地上種植作物。
第三則是出現在祕魯北海岸的莫切(Moche)文化,莫切文化留下了女性掌權的清楚墓葬證據:戰士女祭司和女王的奢華墓葬裡充滿黃金,四周則是陪葬的人類祭品。」
這裡的雕刻沒有歌功頌德的帝王人像,也不是象形文字,而是充滿變形效果的迷幻風熱帶雨林動物,學者解讀中,猜測是迷幻旅程的紀錄。
這種植物是製作「Huachuma」的原料,富含仙人掌毒鹼的致幻藥水可以讓人看到幻象,今天這一帶仍在繼續製作這種藥水。
還有一些雕刻人物(顯然都是男性)四周被維爾卡(vilca)葉的圖像包圍,這種柯拉豆屬(Anadenanthera sp.)植物包含強烈的致幻成分,在葉子磨碎時釋放出來,人用鼻子吸食後會導致鼻水湧出,查文各大神廟牆壁上的頭像雕刻忠實呈現了這一點。」
原住民指出,在代代相傳的記憶裡,查文一直都是朝聖之地,但也是超自然危險之地,重要家族的領袖從全國各地前往查文尋求異象和神諭:「石頭的話語」。
考古學家最初心存懷疑,但現在漸漸改變立場,同意情況確實如原住民所言。」
查文的神廟包含石頭迷宮和懸空階梯,設計上似乎不是為了共同禮拜的活動,而是為了進行個人的考驗、成長儀式和異象追尋。
其格局暗示了曲折的旅程,終點是只容一人通過的狹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個小聖殿,裡頭放著密密麻麻刻滿交纏圖像的巨石。
這類紀念碑裡最著名的是一座名為「蘭松」(ElLanzon,意為:長矛)的石碑,查文古神廟就是圍繞著這根超過十三英尺高的花崗岩柱而建。」
秘魯國家博物館有展出複製品。
「我們認為更有意義的做法是運用本章開頭概述的三大基本統治原則,從暴力控制權(或統治權)、知識控制權和魅力政治的角度來審視這些原本令人費解的案例。
透過這個角度,我們可以看到各個政權如何把某一種統治形式推展到極致,發展到異乎尋常的宏大規模。讓我們試試結果如何。」
至於奧爾梅克的傳統裡,權力來自在危險重重的競賽氛圍中以某些形式化的方式爭取個人聲望:這是大規模競爭性政治領域的典型例子,但這裡也一樣看不到領土統治權或行政機器。⋯但不論是在哪個例子,我們都沒什麼理由認為其中有人強烈主張統治權的原則。
我們將這種情況稱為「一階政權」(first-order regime),這些政權似乎是以三種基本統治形式的其中一種為中心而建立(查文的基礎是知識控制權,奧爾梅克則是魅力政治),相對忽略其他兩種原則。」
「法國人關於十八世紀路易斯安那州南部納奇茲人的描述似乎恰恰吻合我們想要尋找的目標體制。一般公認,自稱為「太陽的子民」(Theoloa)的納奇茲人代表了格蘭德河(Rio Grande)以北唯一無可置疑的神聖王權案例。」
後面講到,居民都管理王住的大村莊,裡面有寺廟和宮殿,王是偉大太陽王。
王雖然在他周圍有絕對的權威,包含殉葬,但大家跑遠遠的不給他管XDDDD
所以大村莊人很少,只剩三五小屋。
然後因為他孤零零只有老婆們和幾個宮廷侍從圍繞,沒有官僚體系,而要見王的儀式又非常繁瑣,因此統治力很差,王權出不了他的身邊。
但有了這麼個名義上的王,其他人就不能管其他部落裡的人了。
他們自己獨立進行商業活動和軍事征伐,有時候會一口拒絕偉大太陽王的使者或親戚傳達的王室命令。
納奇茲絕壁(Natchez Bluffs)一帶的考古調查可茲為證;
考古發掘顯示,這個十八世紀的「王國」其實是由半自治地區組成,其中許多聚落的規模都比大村莊本身更大,貿易商品也更豐富。」
正如眾神 (或上帝)不受道德約束一樣(畢竟只有超越善惡的原則才能創造出善惡),「神聖君王」也不能以常人之理度之;恣意暴力對待身邊的任何人,這本身就是他們超然地位的證明。
但他們同時也被期待擔任司法體系的創造者和執行者,這點納奇茲人也不例外。傳說偉大太陽王是太陽之子的後裔,當初太陽之子帶著普世法典來到人間,其中最重要的兩大禁令是禁止竊盜和謀殺。然而偉大太陽王本人卻經常公然觸犯這些法律,彷彿是要證明他代表了先於法律的原則,因而能夠創造法律。」
儀式限制無比繁複,導致統治者最終形同被囚禁在宮殿之內,甚至可能面臨儀式賜死,就像一些「神聖王權」的案例所示—最初是詹姆斯•弗雷澤爵士(Sir James Frazer)的《金枝》(The GoldenBough)一作讓這種現象大為出名。」
大規模殉葬循著出奇一致的模式發展,幾乎無一例外地標誌了新帝國或新王國甫建立的頭幾代時間,經常被其他競爭的菁英家族仿效;接著這種做法慢慢消失(不過有時候會以大幅弱化的版本流傳下來,譬如南亞大部分地區保有「娑提」〔sati)的習俗,這種寡婦自殺殉夫之舉主要見於戰士種姓的刹帝利家族)。
以王室葬禮為中心的儀式性殺戮最初往往十分盛大,統治者之死簡直代表了統治權暫時掙脫身上儀式束縛的時刻,引發某種政治上的超新星爆炸,毀滅鏟除了擋在路上的一切阻礙,包括王國之中地位最高、力量最強的一些人物。」
「克里特島邁諾斯社會留下來的證據幾乎無一不指向女性政治統治的體系—實際上是某種神權政治,由一群女祭司治理。我們不禁想問:當代研究者為什麼這麼抗拒這個結論?
不能把一切都怪到「原始母權社會」支持者在一九O二年提出了太誇張的說法。學者往往會推說,不論是在民族誌還是歷史記載,都看不到由一群女祭司統治城市的前例,這固然是事實;但是按照同一套邏輯一樣可以指出,沒有一個由男人統治的王國,其權威人物的視覺表現描繪的全都是女性。在克里特島上顯然發生了很不尋常的事情。」
「詹姆斯•斯科特(James Scott 2017:15)在《反穀》(Against the Grain) 一書開頭提出了類似看法:「在世界上許多地區,國家是季節性制度,即使是正當盛期的國家也一樣。直到非常晚近,東南亞國家能夠投射權力的範圍每逢季風時期實際上便退回了宮牆之內。儘管國家會標舉自我形象,在多數正史裡占據了中心地位,但認識到下面這點非常重要:自從最初登場之後的幾千年以來,國家一直不是常態,而是異數,而且在許多人的生活裡只是搖搖欲墜的存在。」」
《反穀》出現了~
「詹姆斯•斯科特(James Scott)一九九〇年的《支配與抵抗的藝術》(Domination and the Arts of Resistance)十分精采,不過並未獲得應有的重視。
斯科特指出,只要一個群體對另一個群體握有壓倒性的權力,例如社群裡分成地主和農奴、主人和奴隸、高種姓和賤民等等,兩邊最後往往會表現得好像串通好了在偽造歷史記載。
也就是說,一定會有個「官方版」的現實情形——比方說種植園主是仁慈的家長,一心一意只想盡力照顧奴隸的利益——不論主人還是奴隸,都不會有人信以為真。自己人在「台下」彼此閒聊的時候,很可能會把這套說詞當成明擺著的笑話,但是居於支配地位的群體堅持從屬者必須配合演戲,特別是在可能算是公共活動的各種場合。
「進步觀」也正是因此常常被點名,大家舉「進步觀」為經典例子,說我們已經不再用這種角度思考歷史與社會。
但是這種說法相當奇怪,因為大家說歸說,實際上卻幾乎都繼續以社會演化論的角度思考。
我們還可以更大膽直言:許多思想家確實試圖整合專家學者的研究成果,宏觀描述人類大歷史的發展,但他們還沒有完全擺脫聖經的觀點,沒有拋開伊甸園、人類的墮落,以及之後無可避免的統治支配。
他們被人類社會「理所當然」的演化故事蒙蔽,甚至就連現在擺在眼前的一半事實都看不見。
另外就像前面討論過的,「文明」的概念基本上還是只保留給某些社會,其主要特徵包括居高臨下的獨裁統治、帝國征服、使用奴隸勞力等等。
當面對不可否認的案例,像是特奧蒂瓦坎或克諾索斯等古代中心,這些大型且物質上高度發達的社會,卻顯然缺乏上述特徵存在的證據標準的解決辦法是兩手一攤,說誰又能知道實際情況究竟如何?
或是堅稱萬王之王奧茲曼迪亞斯 (ozymandias)的王座廳一定靜靜坐落某處,只是我們還沒找到而已。」
我本來以為他11章就直接闡述觀念,殊不知他又介紹了更多美洲的原住民文化
我就放棄了XD
感覺已經從本書學了很多包含美洲原住民歷史了,更多的美洲原住民歷史就下次有緣再相見XDDDD
英語的「family」(家人)一字和拉丁文「famulus」(意思是「家奴」)有共同字根,同樣來自「familia」,原本是指置身於單一「paterfamilias」(男性戶長)家庭權威下的每一個人。
拉丁文的「domus」(家户)一字不只衍生出「domestic」(家庭的)「domesticated」(馴養的),還衍生了「dominium」,這個術語專門指皇帝的統治權以及公民對私有財產的權力。
由此我們得到了各種概念(名副其實的「家常」概念),了解何謂居於「支配」(dominant)地位、擁有「統治權」(dominion)、「宰制」(dominate)他人。讓我們再沿著這個思路往下延伸。
但基本上這本書就是要講社會有很多可能性,以前的史觀裡的邊緣世界,其實一點都不邊緣,可能是非常好的社會形態~足供欠缺多樣性的現代社會參考~
整個感覺有點像是最近看《消失的餐盤》跟你講一百種植物現在被滅到只剩一種品種,比方說小麥、玉米的品種都很單一。
或是《雞冠天下》從會飛的紅原雞開始講,各種雞講到最後因為商業量產,現在雞的品種很單一⋯
我覺得這種充滿人類學和歷史故事的書,應該很需要做大量功課、總之也是拍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