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4 月 12 日（星期五）

前一天

　　同住一屋的他們，有個默契：當兩人各自待在房間時，房門虛掩代表可打擾，而關上則意味需要獨處時間。

　　是以，劉煥祺整個昨夜都沒能和何旭穎說過一句話，等到今日起床時，對方也早已出門上班。

　　可能是本就容易緊張的性子使然，也大概是基於對象是自己最要好的哥兒們，劉煥祺實在有些坐立難安，一雙腿總時不時要起身走動，在客廳繞了好幾圈才能稍微冷靜一會兒。


　　只是眼瞅時間都過午了，工作仍沒多少像樣的進展，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他索性將筆電、耳機、滑鼠等必用配備收一收，帶到一個新的工作環境：樓下的小舖。


　　不僅櫃台後方的牆邊就有插座，檯面上還有一個小角落被何旭穎整頓成可以放水杯和零食的地方，冷氣開著、音樂放著，完美的辦公環境渾然天成。

　　若非此處唯一的美中不足是周圍的筆筒、工具盒、文書抽屜屬實有點太多了——沒辦法，這裡本來就是別人的工作桌嘛——他得稍微「喬」一下才能放好電腦，不然簡直不要太愜意。

　　比起相對安靜的二樓居處，店面外頭不時有行人和車輛路過，雖然會帶來些許噪音，可這種「陪伴」反而變成某種安定劑，著實能讓縈繞心頭的莫名焦躁緩上不少。


　　或許他以後可以考慮就算公務較多而不方便開攤，也能把電腦拿到小舖這兒來，一邊剪片一邊加減營業，橫豎平日來客也不多，應是無礙。

　　不過今天他的心情感覺不太適合待客，還是先暫緩開啟小幫手模式，專注於加緊完成已經落後的工作吧！

×

　　換了地方、改了心情、增了效率，總算將完成的初稿影片寄給客戶的劉煥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

　　環顧眼前舖內的那些展示櫃和商品架，即便沒有每日營業，也總是被何旭穎整理得乾乾淨淨、整整齊齊，足見其對這間小店的珍視與愛護。


　　見老友能在這裡過上自由平和的小日子，他自然是高興的，也許正是因為如此，當初才會不禁厚著臉皮，請求人家收留。


　　——說不定自己也能在這處安穩的小里，找回失去的初心與舒心。

　　既然都住下了，那家務雜活可沒少做的理由哪！最近剛好聽說他明天早上預計要在小舖接待某個常客，幫忙打理一下正好。

　　雖然不清楚何旭穎怎麼編排那些商品，但區區掃地拖地還是「一片蛋糕」的，打算在他回來前簡單弄弄。


　　只是說到這裡，劉煥祺又不免擔心起他現在的狀況如何？雖然中午還有傳訊息問自己晚餐想吃哪間，看起來挺正常的，但還是得見到本人才比較能確定啊！


　　——算了算了，先忙活唄！反正他大概再一個小時就回來了！

×

　　客廳餐桌上擺了幾道小菜和一大盒連鎖店的壽司，他們兩人各坐一方，空間迴盪著電視新聞的播報音和碗筷碰撞聲。


　　何旭穎默默咬開毛豆莢，吸食裡頭的豆粒，又捧起味噌湯碗喝了些，單眼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瞄向電視螢幕。

　　劉煥祺慢慢咀嚼剛夾進嘴裡的生魚片，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眼前人，像是要把人家看出個大洞似的。


　　——還真的……挺正常的？

　　除了下班後難免會有的微倦以外，劉煥祺著實沒在他臉上捕捉到什麼不尋常。

　　「……怎麼了嗎？」就算何旭穎的眼睛再怎麼不好，被那麼明目張膽地凝視，很難不察覺。


　　「唔、沒事……」本來想糊弄過去，但他微微蹙眉，顯然不太相信的樣子，讓劉煥祺乾脆老實招出：「——好啦，就是在想你怎麼昨天晚上都關在房間裡不吭聲，是不是受了什麼刺激……」


　　「……刺激？」


　　「對啊！家裡發生什麼事，還是……呃……失戀，之類的？」懶得再暗示東暗示西，劉煥祺直接斗膽扔一顆正中直球過去，反正沒中就沒中囉！

　　殊不知何旭穎當真身子一僵、臉色一暗，移開了視線，害劉煥祺一時不知是要高興自己猜對了，還是該咬掉自己的舌頭謝罪。


　　幸好死寂般的沉默持續不久，垂眉的當事者便幽幽一抹苦笑，緩緩開口：「其實我也……不確定自己這樣算不算失戀？」


　　千等萬等，等的就是這一刻的劉煥祺，趕忙扔下手裡的碗筷，飛速擠到哥兒們身邊，「來、跟哥說說，哥幫你解惑解惑！」

　　在大致聽了人家說明這一兩年來，關於那位筆友的結識始末後，劉煥祺第一個想法是：明明都二十有八了，居然還可以聽到身邊有這般青春洋溢的際遇！


　　而第二個感想則是——

　　「噢、小九——恭喜你長大了！」故作哭腔，劉煥祺一臉感慨萬千地搭上他的背。


　　何旭穎不解地偏頭，隨後想起什麼地一頓，「……原來你那個時候說的『長大』，是這個意思嗎？」

　　「對呀！」劉煥祺鬆開手，又馬上拍了一記他的肩，「哎——早就在猜你是不是喜歡人家了齁！」賊賊嘻笑地調侃著。

　　能夠好好地去喜歡上某個人，的確也是一種成長啊！


　　聞言，何旭穎的神情驀地刷上幾絲赧然，「……這、這麼明顯嗎？」


　　劉煥祺又氣又好笑地翻了一個白眼，「也不想想我們認識多久了？」拉起他的手劇烈搖晃，「早知道那時候就叫你去照一照鏡子，看看自己笑得有多春風滿面！」

　　有圖有真相——雖然是他偷看的——不只是說起與筆友相認一事的眉開眼笑，還有那張合照裡，何旭穎的眸底盡是融合了赧情的盈盈笑意。


　　這、還、不、叫、明、顯？


　　劉煥祺是看過何旭穎和其前女友的相處的，雖然這樣說好像對他前任有點抱歉，但他還當真沒有印象這位何先生在前任身邊時，曾經顯露過這樣的表情。


　　坦然接受「指控」的何旭穎，事到如今也僅能難為情地抿抿脣，欲蓋彌彰地順順自己的瀏海。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打趣完了，嚴肅的事總要談，「有想要追求看看嗎？」雖然人已經離開這裡了。


　　何旭穎安靜片刻，澀然搖頭，「……就先這樣吧，也許『筆友』關係就是她期望的，我不想破壞……」更重要的是，不想失去。


　　隨後又有些遲疑地道：「而且……我們實際相處的時間不多，這樣會不會……讓她感到困擾？」即便他們已經透過不少信件認識彼此，仍是隔了一層淡淡的閡。


　　劉煥祺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嗯，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無論如何都是難得又珍貴的緣分，不願因一己之念而毀棄也是正常的。

　　「頂多就……把最後想做的、還能做的事，做完吧？」

　　劉煥祺歪頭，「……嗯？」


　　「本來要給她的東西還沒給，希望可以送出去，然後再寫一封道謝信……這樣？」眨眨單眼，回望。


　　「——嗯！想做就做吧！哥都支持你！」兄弟相惜地攬肩。


　　「倒是我本來還以為，你會沮喪得更久？」結果才過一個晚上就恢復到讓人看不出來的程度，這調適力都不知道甩自己幾條街。

　　「不、一開始的確是滿沮喪的……」何旭穎擺擺手，「只是……想到她在信裡說過希望我每天都開心，就覺得不振作起來不行呢……」


　　「還有想做完的事，不要讓自己留下遺憾。」他揚起並非逞強的淺笑，「這樣想的話，就覺得好像又可以繼續努力了。」


　　「嘖嘖……」劉煥祺嘆為觀止地擺擺頭，「到底是多好的女孩可以讓你這樣……」為他帶來如此正面的影響。

　　「——好！」彷彿是何旭穎自己被質疑，他難得扁嘴回應，「當然好。」


　　「好啦、知道啦！可惡……」千算萬算，都沒算到自己作為他十餘年的拜把兄弟，竟然也有失寵的一天。


　　「不過我想……」話鋒一轉，「可能也是因為你在這裡吧？」


　　「咦？」劉煥祺猶如受寵若驚地睜圓眼睛。

　　「不能讓你擔心，所以也是不趕快振作起來不行呢？」他煦笑溫言，「謝謝你，祺。」


　　「——齁！臭小九！在那邊三八什麼——」突然被謝得有點不好意思，劉煥祺先是嫌棄地掄了對方手臂一拳，隨後給他一個充滿義氣的大大擁抱，「對嘛！有哥在呢！還怕沒人陪你咩？」


　　「說起來，她好像也說過……」

　　「……說過？」

　　「我就像你『男朋友』，所以我們——」


　　「——淦！我們才沒那麼*噁心叭啦的！」

　　何止遭瞪，簡直是被毫不留情一把推遠的何旭穎，久違地朗笑出聲。


　　——對吧？就知道他的奇幻朋友會這樣！

（*註：劉煥祺並非指同性之愛噁心，只是單純想表達他們兩人才沒有肉麻情侶那樣黏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