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4 月 3 日（星期三）

前一天

　　距離下班時間剩不到五分鐘時，整間辦公室的人都已經在蠢蠢欲動地收拾東西，就連一向最慢手最腳的何旭穎也不例外。

　　甫出大樓，就看見劉煥祺的機車已經停在路邊，好整以暇地等待。


　　「——Yo、恭喜下班啊何小九！」眼角餘光瞥見來人靠近，劉煥祺笑盈盈地遞出安全帽，「『Let's 甲奔』！」

　　「『甲奔』！」戴好安全帽，同樣笑彎起眼的何旭穎跨上後座，拿出手機準備導航他已經提前訂好的餐廳。


　　一個駕駛員，一個導航員。

　　十餘年的默契配合，隨著引擎發動聲，餘裕竄入尖峰時段的車水馬龍之中……

×

　　稍高價位的餐廳裡，兩人被安排在一處角落的半開放式隔間，雖然仍能透過縫隙看見他人，但隱蔽性也夠高了，足以讓兩人在屬於他們的空間暢所欲言。

　　佳餚一道道端上，兩人手沒停過、嘴更沒閒下，不管是聊天還是吃飯的部份。


　　「小九呢？最近還好嗎？」劉煥祺邊問邊將不喜歡吃的配菜，恬不知恥地搬運到何旭穎的盤中。


　　「……嗯？挺好的呀，各方面。」見狀，何旭穎也順勢把自己覺得有點太辣的泡菜往人家那兒推過去，「你呢？」


　　「唉——」劉煥祺突地嘆了好大一口氣，垂著頭肩喪著氣，夾起一塊肥滋滋的牛肉，洩憤似地塞進嘴裡咀嚼。

　　「『一嘆窮三年』哦？」何旭穎打趣著，不忘停下筷子給老友再添碗順口解膩的雞湯。


　　「沒差啦！反正本來就沒多有錢……」劉煥祺扁扁嘴，拿起湯匙隨意攪動著裡頭澄澈的湯汁，頓了半晌才娓娓道來：「上個月底不是有傳訊跟你說我房東突然要把租屋收回去嗎？」


　　何旭穎一邊給烤爐內的肉片翻面，一邊靜靜聽著老友的講述。


　　「想說一個月內要找到適合長住的地方兼搬家不太容易，房東又說越早搬走就退越多錢給我，所以我就乾脆東西收一收先搬回老家，結果——」他仰頭乾了溫度正好下喉的雞湯。


　　「……結果？」

　　「——哇！淦！雖然當初本來就算是我慫恿你搬出去的，但真的遇到的時候——真的是——只有搬出去才是最佳解耶我的天——」憋了好幾天的委屈一口氣全宣洩出來，劉煥祺伸手用力抹了抹臉，「我真是快被我媽煩死……」


　　完全沒有被友人震天的哀號驚愕到，何旭穎僅是緩緩將烤成漂亮五分熟的牛肉夾進對方碗裡，聊表同情與慰勞之意。


　　「一定是我在外面過太爽了，所以上天要懲罰我……嗚嗚嗚……」他有些自嘲地哼出哭腔。

　　他在大學畢業後還是持續在外租屋，直到近期才又重新體會與家人同住的感覺，早已逍遙慣了的生活習性，果不其然和老家的母親產生巨大衝突。

　　「從過年的時候就一直跟她說，用不了那麼多的東西就不要貪便宜買那麼多，囤在家裡堆滿地是要別人怎麼走路……」


　　「還擅自幫我買了一堆衣服——靠北有夠醜！明明就說過我自己會買了，硬、要！不穿又說我浪費她的錢！淦——又不是我叫她買的！」


　　「一邊嫌我作息跟她不一樣讓她很難做事，一邊又叫我不要再搬出去多花租金，到底是要我怎樣——」


　　劈哩啪啦一大串，劉煥祺像洩完氣的皮球，頹然地靠在椅背上，看起來遠比何旭穎這個剛結束一天工作的人還要氣弱體虛。

　　單眸眼底的感嘆越發濃厚，深知劉煥祺只是需要一個宣洩對象的何旭穎，沒有對他們的母子關係多發話，默默把烤好的點心麻糬沾滿香濃的煉乳和花生粉，餵到他的嘴邊，希望能用小小的好滋味換他一點好心情。


　　「謝謝……」享受擴散臉邊的甜蜜，劉煥祺改回一個正坐，在吞下口中物後，鄭重地向眼前人詢問：「那個、小九，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如果你那邊方便的話，可以借我一個房間住嗎？是你這個我媽算熟的朋友的話，她應該比較不會碎念……」他用力雙手合十地請託，「——當然！我會付房租的！」

　　何旭穎拿筷的左手一頓，圓圓的單眼看著劉煥祺眨呀眨。

　　短暫的沉默讓劉煥祺擔心人家是在思考要怎麼拒絕比較不傷感情，便很有自知之明地擺擺手：「如果不方便也沒關係啦，我再看看……」


　　誰知下一秒，對方便笑出了聲：「不、沒有不方便，肯定方便的！」


　　「只是看你這麼嚴肅，還以為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現在住的透天厝分一個房間出來，還是給自己的摯友，何難之有？


　　「很嚴肅好不好！可以的話我也不想那麼麻煩你啊！」忽地覺得有些難為情，劉煥祺拿起茶杯啜了幾口。

　　「不麻煩啊，怎麼會麻煩？」何旭穎跟著執起茶杯，微笑示意對方舉杯相敬，「壽星的願望，一定是要盡力滿足的。」


　　「……哼、你才是，敢不讓我付房租，我就跟你沒完！」


　　——哐。

×

　　待兩人吃吃喝喝聊聊走走，又去大型商場散步消食兼採買一波，總算回到家後，也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何旭穎從劉煥祺的後座下車，在他停車的間隙打算先把小鋪的門打開時，發現信箱底部有東西在裡頭。

　　他趕忙換成信箱鑰匙，取出被對折的紙張來瞧瞧——

　　

　　原來是有人拿了自己放在騎樓（和南路）的報名表來填寫了！

　　他欣喜一笑，趕忙在與好友提物上樓以後，按照報名人留下的資料發送回應：

21：22

　　九日傳送一則訊息給趙雪芝 black183：

　　「親愛的客人您好，已收到您的報名表，非常感謝您參與本小舖的活動，我們將在 4/4（四）13：00 於小舖靜候您的到來：） 」

×

　　幫忙收拾完東西又洗好了澡，劉煥祺慵懶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滑手機，已經提早把這兒當自己家了。


　　「還有胃吃點心嗎？」在廚房裡忙活一陣，何旭穎端出前天在森林呢語買的兩塊國王派，已經按照店主給的方法加熱過了，相信肯定不會離剛出爐的味道太遙遠。


　　「——吃！都吃！」聞到甜而不膩的奶香，沙發馬鈴薯蹬地一下起身。


　　「聽說裡面可能會包小玩偶，咱們來試試運氣？」何旭穎止不住嘴角上揚地將刀叉遞過去。


　　「Yo——哥我最喜歡這種的了！」興奮地搓了搓手，他接過刀子壓上糕體，「數到三一起切下去哦！一……二……三！」

（何旭穎： ）
（劉煥祺： ）

　　 （甜點說明）

（國王派瓷偶的種類： ）

　　比起何旭穎的刀子直接橫行無阻落到盤底，劉煥祺的卻是明顯碰到什麼硬度不如蛋糕本體的東西而卡在其中。

　　這讓好似真有壽星之力加持的他，得意洋洋地用力拍了下手，「——『水啦！』」隨後拿開刀子，用雙手撥開蛋糕體，取下截面露出的驚喜：是一隻狗狗造型的小瓷偶。


　　「還滿精緻的耶！可愛。」他一面端詳這隻小傢伙，一面咬了一口國王派，橙皮和檸檬皮中和杏仁奶油的甜膩，讓這份點心在夜晚吃起來也不會太負擔。


　　雖然自己沒有抽中，但劉煥祺的「好運」讓何旭穎更加開心，「我上次也有拿到貓咪，就是覺得可愛才想再買買看。」

　　正好劉煥祺是狗派，不只有瓷偶的驚喜還特別符合他的喜好，這份甜點真的名符其實呀！

　　而後，劉煥祺去衛浴室洗手時，順便幫瓷偶洗了下澡，出來之後便將其塞進何旭穎手裡，「——喏、跟你的貓放在一起吧！」

　　「我怕我自己收著會不見，不如漂漂亮亮地放你的收藏櫃。」不僅是因為何旭穎確實比自己更懂如何珍惜保存這些小巧玲瓏，更是將自身的好運也分給對方的意味。


　　他的好兄弟就該與他有福同享！


　　何旭穎了然一笑，收下那隻狗狗瓷偶，走到客廳的玻璃展示櫃，與裡頭的貓貓瓷偶並肩擺在一塊，看上去就像一對哥倆好。

　　雖然何旭穎本就習慣也喜歡目前的獨居生活，但劉煥祺的加入，大概會為這樣的平淡日常增添更多不一樣的樂趣吧！

　　嘴角彎起淺淺的期待，他輕輕關上玻璃櫃門。


　　櫃內一貓一狗的瓷偶，肩並肩地面向彼此，臉上的微笑就彷彿是因見到對方而愉悅揚起……

　 （ 後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