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11 月 21 日（星期日）

　　努力抓住休假最後的小尾巴，何旭穎今早也在被自己睡暖的被窩中多滾了一圈才下床。

　　睡眼惺忪地打開浴室門，才剛踏進第一隻腳，他就瞄見角落有一個……橢圓型的黑影？

　　正要瞇眼看清到底是髒污還是什麼來著，「那東西」就突然以一個跑百米的速度，往門口衝過來！


　　——嗯嗯嗯？


　　雖然還沒熱機的大腦多花了一秒才意會此刻的情況，不過腳和手倒是俐落地一個猛地縮回、一個用力關門，俄頃間就成功將不速之客隔絕在裡頭。

　　抓抓後腦勺，他站在浴室門前，忽然理解為什麼裡面的生物會被大家戲稱為「黑色流星」了。


　　如果會飛的話，從那速度來看還真的是有那麼一點像？


　　明明不久前才看過真正的流星，此時卻想著非常沒有情調的結論。

　　他一邊伸懶腰，一邊走進廚房，拿出一瓶可能會有人困惑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沐浴乳瓶——裡面是幾近用罄的沐浴乳加水而成的天然殺蟲藥，相當物盡其用——回到案發現場。

　　打開門，先在入口灑淋一點液體，設置防禦線，再認真掃視一圈，搜尋敵人的位置。

　　如果遍尋不著，就往瓶瓶罐罐、層層架架的縫隙、角落隨機噴射化學武器，逼出已是甕中鱉的它——


　　——哦、有了，渾身濕漉漉地竄出來了。

　　事已至此，其實他完全是可以直接使用物理攻擊的，只是甫睡醒，身子還僵硬，實在不怎麼想進行過多的肢體動作。

　　他扭開瓶蓋，把剩餘的液體全往不遠處那隻已經一瘸一拐的可憐蟲澆灌下去，讓其泡在一片白沫中微微抽搐，直至迎來生命的盡頭。

　　將還能回收再利用的瓶子暫且放置一旁，他繞過入侵者的屍體，悠哉地把手洗乾淨，關門離開，打算吃飽了再來收屍。

　　這就是向來平和貌的何旭穎，唯一會令友圈敬畏三分的型態。

　　THE ‧ 無情的殺蟲機器 ver.

×

　　鄰近開店時間，他下樓來到一樓後方的倉儲區，選了幾塊符合期望的木板，裁切成適合的尺寸，又順便找了應當能完全放入的透明壓克力展示盒，想等會兒就先給人瞧瞧大致的輪廓。

　　走進店面，他老樣子先到門外掃除一下騎樓的塵灰，順道看看信箱。

　　從信箱底部的透明小窗一探，見不著裡面有任何紙狀物，雖然有點小小的失落，不過也升起了對明日的希冀。

　　他擰乾抹布，準備擦拭裏裏外外的灰塵，卻在打開的當下，發現因為凹摺而卡在中間、下不到底部的來信！


　　原來不是還沒寄來，是他沒發現嗎？

　　或許是因為上次和筆友聊到了見面的事情，他太想趕快知道對方回覆什麼了，把抹布擱在一邊，立刻就回店裡洗了手，拿來櫃檯文具盒的美工刀拆信——


　　——我也是想見你的！


　　他理應早已猜到這個答案，卻還是在看見完整且直白的肯定句時，感覺這些天以來累積的喜悅與期待，都在一瞬間水漲船高至近乎滿溢的程度。

　　所以對方要來找他嗎？

　　什麼時候？來他的小舖？


　　可人家說自己很是緊張，也沒有告訴他確切的時間，想來應該是還需要做些心理準備？


　　沒關係，光是知道彼此有同樣的心情就足矣，他有的是耐心等待兩人不再只是筆友的那天到來。

　　將剩餘的掃除工作解決，今天的他也準時開店——

　　

×

　　盤腿坐在客廳地上的劉煥祺，看何旭穎進廚房端了兩杯散著熱氣的奶茶出來，臉上從方才開始就一直掛著他非常、相當、不能更百分之百地肯定，絕對跟平常不一樣的笑容，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好奇地追問：

　　「所以你有打算跟我分享一下，你下午到底經歷了什麼嗎？」

　　把杯子放在桌上的動作明顯頓了一記，當事人沒有即刻答腔，只是把新鮮收到的茶口味夾心餅禮盒打開，吐了個乍聽和問題毫無關聯的詞：「飯後點心。」


　　十年摯友不是喊假的，劉煥祺當然感覺得出來，答案就藏在眼前一塊塊小甜餅之中。


　　「……哦？誰送的？」這麼精緻又份量不少的禮盒，在他打開的現下，就已經能剔除是特意買來要和同事分享的可能性——他從來不會帶已經開過的食物去公司——那是給自己吃的？用膝蓋想也曉得更不可能！

　　劉煥祺可不記得這個向來在飲食上沒什麼特別喜好的人，哪時候變得這麼嗜甜。

　　一樣沒有馬上答覆，何旭穎慢條斯理地跟著席地而坐，雙手捧起傳導著奶茶熱度的馬克杯，喝了一口淡香後，總算是在嘴角再也藏不住喜悅與靦腆的情況下，說出了大概只有劉煥祺聽得出來他確實是在回答問題的話：「我……和筆友見面了……」


　　「哦哦、那很好啊！」劉煥祺一邊表示了解地點頭，一邊捏起鐵盒裡的一塊餅乾，一時之間竟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為自己的「不意外」感到意外，「怎麼聊到要見面的？」

　　「就……她說她有來小舖買過東西，我跟她說那我滿確定我們見過面的，只是那時我們還不知道彼此是誰，她就說她很好奇為什麼我確定，讓我多透露一點資訊給她，所以……」回想這幾個星期的筆談內容以及下午突如其來的見面，他忽然莫名有種一切真實到不真實的感覺，邊說邊無意識地順起自己的瀏海。


　　「就知道你是小舖的店長，然後就來小舖找你了，是嗎？」將夾心餅塞進嘴裡，劉煥祺一面興味盎然地看著他的習慣動作，一面幫忙說出結論。


　　「因為看她在信上說自己很緊張，所以完全沒想過她竟然是今天就來，連我也莫名跟著緊張……」雖然說是「沒想過」，但從那浮現一層驚與喜的神色可知，他顯然沒感到任何一絲困擾。

　　「嗯，看得出來……」就不知道劉先生是看出了什麼，他取來另一種口味的餅乾，繼續打探：「然後呢？是怎樣的人？真的是女孩子嗎？」


　　「嗯！年紀好像跟我們差不多的女孩子，很可愛。」認真地用力點頭，「非常可愛。」


　　「……咳！好啦、知道啦！你是沒別的形容詞了嗎？」劉煥祺差點被吞到一半的餅乾嗆死，「沒圖沒真相啦！」

　　他端起杯子稍微吹涼了下，飲了一大口後咕噥了句：「算了，感覺就算有圖你也不會給我看……」

　　「……嗯？」

　　「沒事！」劉煥祺拿了一塊餅乾，直接塞進明明是收禮者卻還沒嚐過的那張嘴裡，「所以呢？有後續嗎？」


　　「我有……約她下星期六……去公園野餐……」他在咬碎餅乾的間隙，道出自己當時的情況。


　　其實他本來還有點猶豫要不要在回信裡邀請對方，但一見面後，想起昨晚剛和秋雨霽聊到關於「一期一會」的事——如果是淪為回憶就會很可惜的人，那還是主動去維持這段關係、把握機會比較好呢——等回過神來，就發現已經脫口而出了。

　　也幸好，對方答應了。

　　「——等等、你有邀人家？我的天哪！何小九——」聽見預期外的答案，劉煥祺驚訝地瞪大眼睛，努力地好好把餅乾吞下去才大聲讚嘆：「你終於長大了！」


　　那感嘆聽得何旭穎滿臉問號，但也沒多問是何來有自，只是順勢說出目前想尋求的幫助，「呃、對方好像是會精心打扮的人，感覺自己就用平常的樣子過去有點不太好，你覺得呢？」


　　「……精心打扮？」聽到關鍵字，劉煥祺挑眉，「她是有『特別』打扮過才去找你？」


　　「唔、是不是『特別』我不知道，但我說她今天打扮很漂亮的時候，她說她有化妝……」話才說到一半，他就見到劉煥祺再一次瞠大了訝然的眸。

　　「——你居然有記得要誇獎人家！」浮誇地吸了吸鼻，劉煥祺戲精十足地摀著嘴，投以感動的目光，「噢——我們的何小九真的長大了……」


　　……所以那個「長大」到底是什麼意思？

　　只是還來不及問出口，嘴巴又被劉煥祺用第二塊餅乾堵上。


　　「就後天晚上吧！我剛好沒事。」他雙手環胸，興致高昂的模樣，「帶你去買新衣服，順便把頭髮修一修！」


　　見好友不由分說地就答應幫忙，何旭穎自然是高興並感激的，「那就先謝謝了。」將餅乾鐵盒往他的方向又推了些，示意他不要客氣地多吃點。

　　「嘖、所以你現在是自己『幸褔肥』不夠，還要來禍害我嗎？」嘴上嫌棄著，可手仍舊正直地又拿了一塊。


　　「她叫我要和朋友分享。」螞蟻人的共犯正經八百又理所當然地解釋。


　　「居然不是先吐槽『幸福肥』……？」暗暗調侃了句，劉煥祺又咂了下嘴，「可惡，要是我剛練好的腹肌又融成一塊脂肪，一定是你筆友害的……」


　　「我會轉告她的……」

　　「倒是不用齁！」

　 （ 後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