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妮·浮離
【電影】
Barbie | Main Trailer
一直很想寫對《芭比》的想法,但我現在寫電影想法的噗都太長太費神了,所以可能就寫一點點,外加一堆感覺有趣的影評吧。

當時趕上了芭比海默的風潮,先後看了這兩部電影,覺得兩部風格的確是南轅北轍,如果《奧本海默》對我而言是個平均分高而缺點較少的作品,那《芭比》就是我喜歡的部分很喜歡,不愛的部分也很問號的電影。

Billie Eilish - What Was I Made For? (Official Music...
Takin' a drive, I was an ideal
Looked so alive, turns out I'm not real
Just something you paid for
What was I made for?
掰噗~
這個問題問得很好, 我們請樓下來回答 (eyeroll)
艾妮·浮離
首先,我很驚訝有人覺得這電影不說教,我覺得超說教的,第一段台詞就開始跟你說「父權」耶!然後我喜歡說「存在主義」的部分多於「性別」的部分,〈What Was I Made For?〉一響起我立即崩潰。服裝道具佈景美術一切都很好,歌舞很好看但於劇情節奏上有點微妙。喜歡前半多於後半,前半對芭比世界幻想的幽默,對資本主義和性別的嘲諷還是挺有趣的,但後半覺得母女劇情很可惜沒深挖下去,母親對女性困境是用嘴炮的也很可惜。

對Barbieland的理解傾向於這是顛倒的現實世界,即使之後改革也是失衡的狀態(一如現實),只有Barbie直面自己存在和主體性,接受不完美,變成能動的「人」才是真正的開始。

之後就開始貼影評(?
艾妮·浮離
【影評】《Barbie芭比》:融合荒誕迷因與性別教育的閃亮粉紅派對 - The News Lens 關鍵...
//對此,《芭比》主創團隊像是自知難以十全十美,一旦解釋就必有破綻,於是聰明地直接跳過說明環節,讓「Barbieland」裡天馬行空的一切成為角色們早已習慣的日常——瑪格.羅比(Margot Robbie)飾演的芭比腳底板「內建」高跟鞋形狀,她不會流汗、沒有口臭,早上醒來刷空牙、洗空澡,吃喝也都是無實物表演,移動從不使用樓梯,直接飄下屋頂就來到車內(反映人們玩娃娃的習慣);雷恩.葛斯林(Ryan Gosling)飾演的「海灘」肯尼,不需會游泳與衝浪,負責站在岸邊「看起來帥氣可靠」就好;而他們穿梭現實世界的方法,只需以2D橫軸方式換乘幾種交通工具(註1),再穿上螢光酷炫直排輪,就能滑到洛杉磯海邊。
艾妮·浮離
別小看《芭比》電影,它可有著精心設計並被扎實執行的多層次翻轉,冒險由芭比察覺身體不對勁而前往現實世界尋找主人展開,當她遇到反應出乎意料的早熟女孩,失寵玩具被傷及自尊、產生不少笑果時,我們不禁懷疑難道故事要開始走向《玩具總動員》路線嗎?

就在此時,後半段劇情驅動力卻由看似不重要、硬是跟來的「花瓶」肯尼產生——他遊歷人類社會,對於世界「居然」由男性掌控感到又驚又喜,他習得父權結構之皮毛,並將遺毒帶回去「污染」如一片白紙的Barbieland,以補償過往身為芭比附屬品、唯有在女性凝視下才存在的客體,所無法被滿足的男子氣概。
艾妮·浮離
而那些早已習慣女子當自強,在各領域皆有不小成就的芭比們,突然體認到當無腦花瓶/賢內助的快活,她們如新大陸的原住民們,面對外來病毒毫無抵抗力,迅速服膺於父權思維之下,使Barbieland朝人類社會的模樣靠攏。

Barbieland瞬間變成Ken’s land,尚未被洗腦的清醒芭比,以及被體制賤斥、不被肯尼們慾望的「怪芭比」和所有停產芭比們,當然無法坐視不管。於是,電影透過不同人馬(芭比、肯尼、莎夏母女及美泰爾公司一行人)往返兩個世界,像是開啟水閥,讓不同意識形態於水道中混雜、交流、嘗試取得平衡,實踐「一個 Barbieland 各自表述」,不斷地破壞原有秩序、重建,又再度打破。
艾妮·浮離
平息存在焦慮的方法,不外乎勇敢做自己、與自身缺陷和解等等,難免略顯俗套,但本片巧妙在於,它不只處理芭比的困境,也將肯尼從花瓶扶正為主角,解決他的難題,讓這部芭比電影同時也是肯尼電影。

如此概念完全可以扣到女性主義之宗旨——不只為女人賦權,更將男人從有毒的陽剛期待中解放。

而芭比玩具的發展史,或說世人定義芭比的觀念演變,更像是通俗、濃縮版的女性主義進程——從打造完美夢幻女性形象(尚未有女性主義,受限於男性凝視),到女人可以做男人做的事、進入任何過往男人稱霸的職業(第一波女性主義),再到擁抱各種多元可能;直至最後,女人不一定要充滿女力,就算廢,就算身為「典型芭比」,愛漂亮、愛打扮、愛那些「很女孩」的東西皆無妨,都不能阻止你成為自己。(更像第三波之後的女性主義)
艾妮·浮離
以上同理也適用於男人身上,生命的價值並非取決於你的房子、貂皮大衣或女友,就算沒有用途,只是個肯尼又如何?存在本身即是意義。

(諷刺的是,會讓肯尼們感到如此不適的「花瓶感」, 正是許多女性曾經或正在被期望服膺的,電影做的,也只是以誇飾情境讓男性們設身處地思考而已。)

所以,與其說女性主義的終極目的是為哪個性別增力,不如說是修正約定俗成、但愈細思愈不對勁的社會現況,讓所有人都能好好地過不因天生性別而感到不自在的生活。
艾妮·浮離
《芭比》連結世界各地女人們,產生「心電感應」(註2)的意圖是如此強烈,不僅集結素人們成長片段,以蒙太奇方式呈現芭比藉「神遊」感受俗世女性經驗之意象,更積極網羅不同的非典型女性形象——叛逆少女莎夏遠比預期中早熟聰明,對資本及消費主義頭頭是到,徹底擊潰芭比的樂天;芭比創始者Ruth Handler不但長得不像芭比,個性更不完美,晚年還因逃漏稅被美泰爾開除,幽魂囚禁於辦公大廈中;而當芭比領略芸芸眾生之苦,那「aching but feel good」的感受,對身旁等車阿嬤說出「你很漂亮」時,我們都預期阿嬤會羞赧道聲拍謝,不料卻迎來自信的回應——「我知道」。//
艾妮·浮離
《Barbie芭比》影評|父權造成的女人認知失調:隱隱作痛,但感覺很好?
//讓父權和女權直接對著幹,但卻是用歌舞敘事鋪陳!這是《Barbie芭比》性平大戰裡「歌舞雖胡鬧但有用」的魔幻時刻。雖然多數歌舞都是被Ken所領軍的男團(無數的Ken)給搶戲,但不也令人想起《芝加哥》裡一群關在監獄裡的女人們在控訴男人無情的經典曲目〈Cell Block Tango〉I betcha you would have done the same?只是性別處境被翻轉了而已。芸芸眾生的Ken們,他們在電影裡是否被過度被貶抑了?在這之前可能得先問問玩過芭比的女孩們是怎麼看Ken的,你會發現在芭比宇宙觀中,Ken的功能性還真的只是芭比的一個大型配件。
艾妮·浮離
然而性別復仇故事無助於和解,兩性溝通的故事才有。是以在《Barbie芭比》後段,放進了一段芭比與Ken之間的「我是誰」的對話。

雖然在性平觀點上這場戲有點瑕疵(註一),但這場戲同時也是把兩性處境與困境拉抬到同等位置(現實世界過於父權而芭比世界過於女權,都會造成「性別弱勢」問題)的互相療傷。誠如Ken是被「芭比價值萬歲」的商業生產需求中所被創造出來的「女人的肋骨」,但這不代表Ken就只能這樣定義自己的價值。管他真實世界或宗教闡述的女人是不是男人的肋骨?這也不代表女人的價值。《Barbie芭比》找到了一條奇妙的出路,不全然否定既有文化神學觀,就只是創造出另一個「全然相反的世界」供男人設身處地感受一下性別弱勢的無奈。
艾妮·浮離
這場粉紅革命太說教或太上課嗎?歡樂的100分鐘(片長)的量其實也遠遠不及每個女人一生所受到的無聊難耐 mansplaining(男性說教)量,看《Barbie芭比》時就請男性觀眾忍忍吧(感到不耐的女性觀眾則可能需要稍微檢視一下自己的父權女指數)。

註一:父權社會認定男性有「理所當然可獲得來自女性的情感、注意力、性,以及打從內心發出的愛」的權利,包括情緒上的安撫。而在這場芭比上樓去安慰Ken的戲裡,芭比在一開始就落入此預設情境中。//
艾妮·浮離
越想越反感
//所有价值观全部用嘴讲,而且真的铺垫生硬,情绪酝酿还没到位,妈妈就开始在众人面前一堆输出女性困境,这个输出还唤醒了芭比们也不合逻辑,因为芭比们其实从未被男性压迫过,这个世界被创造时就是女性至上的,肯也是去了真实世界体会了优待的感觉才开始大搞父权制的,人类不会做超出自己认知的行为//
艾妮·浮離
ttps://爱,死亡和橘皮组织
//相信所有人都看过那段关于芭比的“起源故事”的论述,芭比的创始人鲁斯发现自己的女儿芭芭拉没有什么玩具可玩,不像儿子肯一样可以在玩玩具时带入自己是宇航员、消防员、外科医生。男孩的玩具可以带来无限想象,但是女孩只能被局限在纸板制成的时装玩具和围绕家务事的婴儿娃娃之间,只能把自己想象成一位母亲。

因此她想要做与众不同的女孩玩具。

而芭比玩具的横空出世至今也已经过去了60余年,曾经先锋的芭比形象如今也成为了被更新的文化与思潮所挑战的对象。曾经打破女性与外部环境壁垒的芭比现今成为了塑造女性刻板印象,助长外部对女性凝视的一个核心元素。//
艾妮·浮離
《芭比》对于父权、性别凝视和女性主义的新颖诠释
//电影呈现的答案是:不是只有男性统领的社会才叫父权社会。父权的本质是权力结构的失衡,因此一切存在一方支配或压制另一方话语的社会结构都是父权的体现。电影通过先后构建出近乎母系社会的Barbieland 和父系社会的Kendom,以及两个国度之间的权力争夺及其结果表达了这一点。

在Barbieland里,芭比们在社会政治经济与文化上拥有绝对的主导权,夜晚的狂欢也永远是芭比们的狂欢,肯们只有走过场的份。而肯在接受现实世界(真•父权社会)的洗礼后顿时爹味大增,重返Barbieland并将其革新成采取现实世界的父权制的Kendom,一切权力结构随即翻转,芭比们成了只会服务于肯们的女侍。
艾妮·浮離
然而无论是Barbieland里的Ken还是Kendom里的Barbie,他们都无法舒展地做自己,两者都不可避免地异化为需要向他者寻求自身价值的客体。这是因为权力之网对主体性的禁锢和主体的性别无关,任何性别的人都可以成为“父权”的加害者,而任何性别的人都可以成为“父权”的受害者,这一点也让它对父权的探讨和诸多主流电影区分开来。

而这四重性别凝视维度在《Barbie》里都通过故事情节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展现。在Barbieland里,肯们是被凝视的对象,无论是肉体还是精神上都处于一种被动地位;在现实世界首次发现父权制给男性带来的种种特权后,肯将内在欲望和幻想投射到现实世界的成功男性身上,并通过建立Kendom完成了对这种雄性气质的自我认同。
艾妮·浮離
而在Kendom里失去自我的芭比们,以及Robbie扮演的芭比闯入真实世界后承受的异样眼光则是对男凝的再现;在Barbieland的芭比们看似生活无拘无束,光鲜亮丽,但实则对“什么是美”依然有着一些潜在的共识,所以芭比在发现自己的脚不再是高跟鞋形而是能完全着地,皮肤得了蜂窝织炎而不再光滑时才如此惊慌。

这同样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个打扮和行为举止都另类的怪咖芭比在倡导女性解放和自由的Barbieland里却被排斥在主流之外,直到结尾才被最终接纳。//
艾妮·浮離
女性主义没有爽文结局
//我们习以为常的那种好莱坞式结局,它就是一个父权中心制的叙事方式。女性主义的故事是没有爽文结局的。当然,所有的故事都是关乎自我成长!芭比也是关乎自我成长,《教父》也是关于自我成长。

这个问题就在于父权制社会里面它有有一个明确的等级制度,它有一个父权制的梯子,是我杀了我爸取代他的位置。这对于女性来说,是以前没有人跟她们说过你可以掌握权力,而且她们对事物的第一直觉并非掠夺。

所以我会觉得这个片子说了我已经知道的事情,有人说出了,这很好,但是它又不像传统的电影那样给我一个非常惊心动魄的沉浸式体验。当你对着1万个人说,我关心你们每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不可能是真的在关心他们每一个人。
艾妮·浮離
但这种绵软其实也是他离开了父权中心话语体系里面的一个必然的结果。你想要脱离系统做自己的时候,你同时也失去了系统能给予你的那些安全感和意义感。但是这意味着你有一天会找到你自己的。

完美让人瘫痪,完美让人寸步难行。就这样女的一个错也不犯,也失去了她本可以拥有的那些冒险。

因为自己厌女而讨厌自己,不就陷入厌女循环了吗?

女性主义是一把尖锐的刀,剖开以往的一切,但是苦于没有系统教育,造成了很多理论的打架和现实情况的不自洽。它其实是不立论的,它唯一立的论就是女性要有主体性,要看不要被看,要去创造,不要做被创造的事物,你要把你自己的需求放在第一位。
艾妮·浮離
这个片子的结尾其实会让我想到在中国语境里大家都很熟悉的一篇文章,叫《娜拉走后怎样》。鲁迅在这个文章里面,somehow在结尾跟这个片子有一点共性,他都把这种困境上升到了所有人,不分性别的所有人的高度。

传统观念可能会认为她就两个结局,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但我觉得我们现在不知道娜拉走掉后怎样,是因为她才刚走,她还没走多久没走多远,社会支持系统还不完备。但是假以时日她一定会走到一个她自己创造的新的天地。

只要她穿着自己舒适的丑鞋子,继续保持往前走,保持把一只脚放在另一只脚的前面。总有一天她会走到一个所有前人都没去过的地方。既然这是女性自己要去探索的地方,男人们就更没去过,所以这故事一定是女人自己来写的。//
艾妮·浮離
长评 | 女性主义的类型策略
//在 Barbieland 1.0 中,在这假笑和粉色涂料堆砌而成的梦幻王国里,Barbie 们唯一要做的只是 “保持完美”然后程式化地度过每一天,此时的 Barbieland 看上去像一个各司其职坚不可摧的“母权”乌托邦社会。然而,Barbieland 1.0 实际上是一个被外界严格操控的形象的全景敞视监狱(门窗洞开),它是父权制与资本主义合谋的寓言模型:它由资本兜售的一个个完美女性形象——实际上没有自我意识的提线木偶——行使着表面的统治。

不过它的内在结构却脆弱无比,如同一戳即破的泡沫。一方面,它排斥/无视着 Weird Barbie/Ken/Alan 这样丑陋或没有职能的边缘人——这其实是父权等级制中大部分女性和部分男性所处的位置。
艾妮·浮離
另一方面,来自现实世界的喜怒哀乐无时无刻影响并牵制着 Barbie 们的命运,这让她们意识到,就算是对完美的 Barbie 而言,“Stay perfect” 也只能是暂时的;于是死之「畏」撕裂了乐园与现实的边界,Barbie 开始意识到自己是「被抛」入这个世界的。这里,存在危机——先于性别危机——第一次被提出,构成了第一顺位的类型动力,驱使着 Barbie 前往 Real World 解决这一危机。

相比之下,Ken 从 Real World 带来的父权制挑战/性别危机则看上去更像一出意外,一个额外出现的煽动事件,而非一切危机的根源。
艾妮·浮離
我们看到 Barbieland 的权力关系“倒转”了——但其实这只是非常表面的倒转,因为这个由无性别假人构成的梦幻王国中并没有真正的性统治和剥削的政治经济体系,而 Ken 们寻求承认的欲望则仅仅是出于对现实世界男性气质(masculinity)趋之若鹜的滑稽模仿:如 Ken 自己所言,父权制和马没有任何关系。

为了解体这一舶来的父权病毒,葛韦格和鲍姆巴赫设计了一出关于塞吉维克「homosocial」(男性同性社会性欲望)概念的理想模型演绎:通过一致将女人作为性的客体,作为性主体者的男性之间的相互认可和团结才得以成立。于是,我们看到了可能是有史以来最辛辣、密度最大的顺直男笑话集。
艾妮·浮離
这场由 Barbie 密谋策反致使 Ken 内讧的性别革命中,儿戏程度和娱乐性在那场极尽夸张喜感的沙滩扯吊大战达到了顶峰;但儿戏性并未消解概念,而是强势地抛出了论点:「male bonding」(男性纽带)的脆弱可笑之处在于,它仅仅基于其成员占有各自的(性)资源,而不是互相竞争和倾轧,同时它也无法忍受成员中存在非异性恋或性少数(从服装的LGBT彩虹色配色来看,Alan 可能承担了这一符号)。

Barbie 们夺权成功之后,在如何处置 Ken 的问题上,葛韦格再次体现出她的作者思辨。Ken 对男性气质的崇拜,实际上也源于他的存在危机,而他的存在危机源于他自身的商品设定:他只是 Barbie 的依附性存在,只有得到 Barbie 的青睐他才能找到自身的意义
艾妮·浮離
——而这实际上也是来自外界的父权制-资本主义统一结构强加给他的,这一资本“取悦”女性受众的工具性人物带有浓厚的父权色彩。一方面,他是基于依附—被依附关系的男版夏娃( beach 谐音梗昭示了这一点);另一方面,父权制下男性只有通过拥有异性配偶,才能证明他是“正常”的男性:从 Barbieland 1.0 到 Kendom,Ken 无非是从一重枷锁进入另一重枷锁。于是紧接着,瓦解 Kendom 之后的 Barbieland 2.0 示范了第三种社会构想,虽然它看上去似乎只是变得比从前更宽容了一些,也就是说,它将原来的边缘人通通纳入了自身的结构范畴。

到这里我们可以发现,与其说《芭比》意在自身框架内创作一篇严谨的父权制论文以达到它的教化目的,不如说它其实更关注父权制下个体的存在危机,以及他们何去何从的问题。
艾妮·浮離
在这里,作者立场鲜明地认为任何个体都是父权制下的被压迫的对象,「父权制」和「芭比」是一体两面的异质同构之物:电影也确实借露丝•汉德勒(Ruth Handler)之口点破了这一观点。

我们可以看到,《芭比》贡献了一条十分聪明的女性主义类型策略。作为概念演绎的场所,Barbieland 完成了它寓教于乐的任务,喜剧性和女性主义议题借助彼此的框架得到了各自的最大发挥,但由于它自始至终被一种虚假策略所裹挟,它同时也在不断地证伪自身:将 Real World 和 Barbieland 并置,正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在后者发生的任何革命都是轻易而虚假的,而对于前者,电影提供不了任何解法。
艾妮·浮離
作者清醒地认识到,商品难以瓦解或超越其自身的商品属性。美泰公司的营销策略再怎么与时俱进地宣传“芭比可以是任何人”,再怎么推出多样化的角色,Barbie 自始至终也是集父权凝视和资本主义对梦想的兜售于一体的完美女性符号;女性主义在喜剧类型框架内也很难走出一厢情愿的童话叙事。

Ken 们找到自我并非难事,但 Barbie 们如果不做完美芭比了还能成为什么?在 Sasha 对 Barbie 那一番尖锐的攻击之后,Anti-Barbie 还是 Stay with Barbie ?这些问题在电影中似乎难以得到确切的回答。
艾妮·浮離
所以,《芭比》的真正可贵之处,不仅在于示范了一种利用喜剧类型框架创作女性主义论文的类型策略,更在于其始终没有放弃对自身(无论是玩具芭比还是电影)商品属性的反思,尽管这种反思对于系统而言并不是真正有力的,因为它最终落脚到了对其主体破除结构的信任—— Barbie 作为「Human」的自我觉醒凝聚了女性可以“选择”、可以不再被女性符号所绑架的期望,毕竟成为 Barbie 是不可能的,连 Barbie 自身都无法保持完美,因此女性应当且也只能成为自己——而非对其结构的批判:电影无力再去追问,在高跟鞋和平底鞋之间“选择”是否只是部分女性的特权;这是它作为商品全部的局限性,而它深知这一点。

或许,葛韦格真正想说的只是 You(all girls)'re Not A Barbie 「Doll」 Now 而已。
艾妮·浮離
秘密都藏在那一幕:Barbie 坐在现实世界的长椅上,闭眼感受来自现实世界的虫鸣鸟叫、风吹草动之后,含泪作出了 “Achy but Good” 的感叹。她看着邻座的老奶奶说“你很美”,老奶奶报以微笑:“我知道”。这样异质而干净的情感漫溢瞬间并不多,但其内含的纯真性与《心灵奇旅》等皮克斯动画的策略是一致的。每一部真诚的电影首先都会充分关照它的人物,《芭比》也不例外;我们仍可以抛开一切瑕疵说它是足够真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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