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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rittenFate  13 ◀ 14 ▶ 15


我獨自一人來到了奧烏的深處,眼前這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一道通往深淵的傳送門。那個吸血鬼在我面前從深淵中歸來,他取得了歐克斯的力量,如今的我已經不是他的對手,他美麗的銀髮與那鮮紅如寶石般的眼睛是如此迷人。任何人都會被這樣的美貌所吸引——除非面對他的並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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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rklands
──── 幽暗之地。


由連綿的洞穴與扭曲的隧道所構成,那古老且異常廣闊的地下世界以險峻而聞名。妲利葉不曾想過她竟有造訪這裡的一日。

然而,祀奉博希爾頓的那名血僕在主人敗亡後的第一個目的地就是這裡。阿瑪雅的青梅竹馬與塔羅西尼在不久前為穿越幽暗之門而走過這裡。這是一條與她命運緊密相繫的人們都走過的路。

那麼,或許穿越這裡,也是她命運的一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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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盔堡的酒館稍作打探後,他們得知在高盔堡就有一個通往幽暗之地的入口。考慮到塔羅西尼等人說不定在路上留有其他線索,他們決定直接從高盔堡的入口進入幽暗之地。

洞穴之中,火吧的光源延伸距離比陸上短了許多,彷彿有某種力量正隱隱扭曲著光線傳遞的物理法則。酒吧的矮人們特別提醒過,幽暗之地潛藏著某種可怕的力量,甚至能扭曲人的心智──就像那些沒有幽暗之地的矮人,心智和外觀都被扭曲,不再崇拜矮人之神,轉而去崇拜那些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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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在隧道中行走,妲利葉稍微能理解這地底世界是如何扭曲人的心智。在這無光的地下,時間彷彿不存在。她雖隱約感覺他們進來已有半天的時間,卻無法肯定。

此時,前方終於出現了隧道以外的風景──那是無數五顏六色的苔癬,正發著微光。不遠處能看見搖曳的火光,豎起的火把像是宣告著有誰也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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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米勘查了那些臨時紮營的痕跡,表示這附近應該有一群身著鎧甲的類人生物正活動著。而妲利葉蹲踞身子,撫過那些被重板甲壓出的痕跡──

「應該至少有五十個。」她說。

「這些痕跡像是地獄騎士留下的。」塔克米則補充道。

地獄騎士,秩序的信仰者。

尊崇魔鬼大公的地獄騎士是絕對的執法者,他們永遠致力於維護秩序,無論那律法是好是壞。有時,他們會化為暴君的爪牙迫害無力的人民;但也有時,他們會化作最堅實的利盾,守護那些被惡魔所侵擾的無助之人。

他們對秩序的堅持幾近扭曲,甚至會批評切利亞斯的政權,有時連切利亞斯人都看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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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大概領先我們多久?」阿瑪雅問道。

「從火把來看,大概半天的時間。」

「──幽暗之地也在地獄騎士的巡邏範圍內?還是……他們或許也與我們目的相同?」妲利葉站起身來,望向塔克米。

「不,地獄騎士通常不會隨便干涉幽暗之地,他們通常會更勤奮去那些混亂無序的地方。幽暗之地的統治種族是卓爾精靈,他們通常是秩序分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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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這個,塔克米指了指一個被掩蓋過的坑。

「他們似乎帶著一群俘虜行動,而且,有個俘虜順利脫逃了。」

不妨跟上去看看吧,塔克米提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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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著足跡前進。塔克米說,從腳印大小來看,這有些像是半身人留下的。但真正的半身人理應更為謹慎,不會留下能讓人追蹤的線索。除此之外,有些足跡像是以四肢前進──簡直像是進化中的人猿會留下的腳印。

最後,足跡在一片石壁前斷絕,妲利葉望著密布的紅色苔癬,隱約感覺到山壁中透出了些許微風。

「這裡有風。」

她正思考著,塔克米便說了出來,緊接著開始準備施展偵測魔法與閱讀靈光的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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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這之前,她的聖徽先顫動了幾下。

她困惑地撫上聖徽,肩上的夜鷹發出尖銳的啼叫,直接往山壁衝了過去,沒入了空心的石壁之中。

「這上頭有著許多重魔法靈光,最強大的是防護……妲利葉!」

她沒等塔克米說完,逕自跟著夜鷹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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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透那道山壁的幻影,妲利葉闖進曾有人紮過營的洞穴中,很快便找到了那個逃犯。

那人像個半身人或地侏,他的身材削瘦,身上只裹著一塊破布,腹部正汨汨流出鮮血,看起來傷得不輕。

妲利葉一眼便望見,他的脖子上有個顯然是吸血鬼造成的咬痕──她的夜鷹正不停啄著這個男人。

「他還有救嗎?你的夜鷹……」

塔克米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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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瓦爾,我有話要跟這個人說。請先不要攻擊他。」

妲利葉對著母神遣至她身邊的使者說道。

夜鷹停下了動作,漆黑的大眼緊盯著她,像是母神的質問。

但幾晌之後,祂退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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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被吸血鬼襲擊了嗎?」

而她站在原地,姿態謹慎地望向那負傷的俘虜──他看上去並非不死生物。

「是的……你們……」

回應她的話語微微顫抖,像是因為痛楚,也像是因為畏懼。妲利葉見他緊摀著腹部的傷口,微微側身,讓塔克米能上前療傷。

「我們……的部落,在幾年前,被強大的吸血鬼,俘虜。」

他的通用語說得並不流利,妲利葉望向夜鷹,牠看上去仍舊顯得相當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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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似乎做了一些事,觸怒了我祀奉的女神法拉茲瑪。我想,你或許可以對她告解並懺悔……」

妲利葉挑揀著言詞,聞言,那虛弱的小個子驚惶地彈了起來,無助地跪在地上,姿態卑微。

「是、是的。我這就懺悔。法拉茲瑪──我不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但你的牧師在我身旁。我會遵循他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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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抿住唇,她看見了,那人本來坐著的盒子上……有著法拉茲瑪的聖徽。

「或許是因為這個。」她蹲下身,慎重地將盒子收進懷裡,「沒事了,我相信你不是有意的……」

她這麼說著,眼角的餘光卻瞥向了夜鷹。她母神的使者看上去仍舊相當不快,儘管如此,她仍舊將掌心覆上了男子剛讓塔克米包紮過的傷處。

她向法拉茲瑪祈禱,蘊藏著生命之源的暖流很快於她掌心凝聚,法拉茲瑪的神力撫慰了男子的傷勢,這是女神寬容的象徵吧,起碼她是如此希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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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儘管接受過她和塔克米的治療,俘虜看上去仍舊相當虛弱。塔克米說,這是營養不良。妲利葉沒有多想,從自己的背包裡掏出了她的食糧。

「雖然不多,還請收下吧。」

「謝謝您、謝謝您……」

男子狼吞虎嚥地吞下了食物,或許是長年生活在幽暗之地的影響,他的生理構造扭曲而異常,那異常狹窄的食道在食物經過時被撐開,膨脹,以一種畸形的方式容納了食物,而後一口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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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感激不盡……敢問各位英雄的名諱……」

在男子開口時,妲利葉往後退了一步,將場面交給塔克米。塔克米很快便嫻熟地報上了名號、侍奉神祇的名稱,以及他們的來意──

聞言,自稱為「烏嘎」的男子隨即以那不流利的通用語娓娓道來。

據他所言,他故鄉的部落被吸血鬼所殖民,一身漆黑的騎士來到了部落,在看見吸血鬼的家徽後神色大變,俘虜了所有人,開始嚴刑拷問。

「但我們聽不懂,我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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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嘎掏出了那個家徽,妲利葉很快便認了出來──那一天,在博希爾頓的宴會上,出言羞辱她的女吸血鬼身上就帶著這個家徽。

那是個有著「鮮紅女妖」之名的女吸血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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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盯著那家徽,靜靜地聽著阿瑪雅的自我介紹,她的問題。

「你剛才說,那些黑色的騎士在找一個女巫……」

「是的,我不認識女巫,我……」

烏嘎正想說下去,卻突然開始猛烈拉扯撕抓著自己的臉。

「可能是守密的毒咒,或是長年被奴役的創傷反應……」塔克米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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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如果不能說就不用勉強了,說您能講的部分就好。我想問您是否有見過這樣的人……」

烏嘎戒慎恐懼地點了點頭,他找一顆石頭,不停擺弄著手勢,像是要表達女巫使用水晶球的模樣。

「水晶球裡看見他,那是什麼樣的狀況?」

烏嘎搖了搖頭。

「所以這是不能問的部分吧,謝謝你。」

阿瑪雅簡短地道了謝,將視線投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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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知道,那個女吸血鬼在幽暗之地侵略了很多像你這樣的部落嗎?」

烏嘎恐懼地點了點頭。

「她就在這裡。」

「那些騎士帶著一整群俘虜移動吧,他們有問出什麼嗎?」

「不,我們聽不懂……但他們拿一個,奇怪的東西,插進頭裡……知道了,就離開了。他們……帶著我們到了好多部落……」

「我明白了,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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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束交談時,妲利葉望著夜鷹猶豫了一陣子,最終仍舊決定要閱讀烏嘎的「命運」──而女神難得給了她清晰的諭示。

她看見了靈魂回歸洪流的徵兆,那是來自女神諭示的死兆,一天之內,甚至更短,烏嘎便將踏上前往骨園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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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頓了頓,一旁的同伴們討論著要留多少食物給他的問題。他們畢竟不可能帶著傷者闖蕩幽暗之地。

「烏嘎先生,您就在這好好休息吧,還請保重。」

「謝謝、謝謝……」

望著烏嘎感激的模樣,妲利葉一言不發,只是捧著盒子,第一個走出了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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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箱子,只見兩張陳舊的筆記,靜靜地躺在為靈魂螺旋所封緘的箱中──


https://i.imgur.com/0stebDL.png https://i.imgur.com/72yP6Xt.png


波薩克.梵希德恩。
她在接受神衛修行時聽過這名字。一名法拉茲瑪的神衛……在五十年前。

但更令她在意的,是另一個署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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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風。
在奈多時,曾與他們同行,一起討伐博希爾頓的那名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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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同伴討論後,他們決定暫且照著黑風的建議行動。

順著水流,他們往深處前進,來到一條只能容許兩人通行的通道,前方是道湍急的瀑布,塔克米取了塊石子往下扔去,卻沒有任何回音。

「我先用繩子垂降下去看看。」

塔克米率先說,接著熟練地開始固定繩子,抓著繩子盪了下去。

「如何?」

「還沒到底,不過我看見──呃!」

塔克米從下傳來的聲音像是噎住了,她和阿瑪雅連忙衝到瀑布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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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米?怎麼了?」妲利葉朝著下方喊道,卻沒有回音。

「我讓蝴蝶下去,分享牠的感官看看!」阿瑪雅連忙道。

「蘇瓦爾,你也下去!」


阿瑪雅的魔寵與她的夜鷹一前一後地飛了下去,她聽阿瑪雅斷續說著下頭的狀況──繩子斷了,有道瀑布,她讓蝴蝶飛了進去,十幾米外,是個空曠的空間,裡面全都是白骨以及被腐蝕的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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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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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任黏液將自己拖進洞穴中的塔克米被甩進了空曠的空間,普羅米從包包裡探出了頭:

「你是掉進糞坑裡了嗎!」他尖著嗓子喊道,「我不過是睡了半天就發生了這種事情,塔克米你到底在幹什麼!」

「總之,我覺得那個黏液怪對我們好像沒有敵意……我們可以試著和他溝通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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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老天啊,他連耳朵都沒有!他只是一團黏液!」

「你可以聽懂通用語嗎?」

就在普羅米和塔克米開始爭辯靈體是否聽得懂普通話時,黏液怪鑽進了駭骨堆裡面,他努力撐起了一具駭骨,模仿起人類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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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如果你聽得懂我說的話,就咖一聲。」

──咖。骸骨的嘴巴開啟又閉攏,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需要我幫忙嗎?」

──咖咖。

「你希望我能作為你的糧食?」

──咖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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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有人陪伴你?」

──咖咖。

骨頭快速閉攏了兩下,停頓片刻後,卻又一下。

──咖。

「呃,你的主要目的不是要我陪,但你確實想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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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克米話說到一半,便聽見重物落地的聲響,那是沉重的,鎧甲撞擊到地面所發出的聲音。

『塔克米,別緊張,妲利葉去救你了!』阿瑪雅傳來的訊息在他腦海裡響起。

「──塔克米,你還好嗎!?」妲利葉警戒的聲音同時在他身後迴盪。

塔克米回頭,看見他最衝動的那個夥伴從瀑布外盪了進來,英雄似地落地,看著骸骨,已經拔出了她的大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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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等一下!」塔克米大喊,「你先不要用骸骨,用其他方式表達吧!我的同伴對這種事有點敏感!」

聽見他的話,黏液怪似乎顯得有點失望──他的顏色變淡,體積明顯變小,但仍然從骸骨裡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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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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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洞窟裡再次集合,塔克米與阿瑪雅試圖以各種方式和那個黏液溝通,普羅米則不停振振有詞地說著黏液怪不可能有智能的事情──

直到黏液怪為他們一一指出安全與危險的通道,普羅米修斯與阿瑪雅像是突然領悟了什麼重要的真理,彼此對視,大喊出聲:

「我知道了!是鍊金術!這傢伙是鍊金生物吧!」

「沒錯,就是鍊金術!這樣就說得通了!」

「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法師,有沒有智能或生命有什麼好在意的……」史普林特默默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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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普羅米修斯與阿瑪雅研討出黏液怪的原理時,妲利葉在角落看見了法拉茲瑪的聖徽。

──以及樣式相仿的一個箱子。

她打開箱子,又是一張紙條。


https://i.imgur.com/NpXK1lf.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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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薩克的提醒與黑風的提醒明顯矛盾,妲利葉比照了兩張紙條,不禁皺起眉頭。

「塔克米,我想給你看看這個。」

她將紙條傳閱給夥伴們。
倘若按照黑風的指示,紅色苔蘚與水流中的東西便是可以信任的,但若他們要相信口氣穩健的神衛,就最好避開紅色苔蘚──以及已經鑽進了塔克米水袋中的那個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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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觀察一下那幾個出口,妲利葉你先喝口水吧,我們離上次喝水已經有好一段時間了。」

「確實如此……但我完全沒有口渴的感覺。」

「在這裡,人體的感覺似乎會變得遲鈍,還是小心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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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拿起水袋,在塔克米觀察著那幾個出口時,聽見普羅米正湊到阿瑪雅耳邊,低聲悄語。

「阿瑪雅。如果我偷偷把它燒了,你覺得我會需要多大的火力?」

「如果你問我的話。」阿瑪雅的口氣很認真,「我覺得塔克米會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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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只是回歸法拉茲瑪的懷抱,妲利葉腦海裡浮現老祖母常掛在耳邊的話,但又很快想起在洞穴裡奄奄一息的那個俘虜。

倘若紅色苔蘚有問題,他們把他放在那裡,便是個錯誤的決定,但──或許這也是法拉茲瑪預料之內的事。

在那邊迎接結束,是他的命運。
是法拉茲瑪展示給她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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妲利葉深吸一口氣,抬頭便看見塔克米望向大家。

「就我的理解,這裡,」他指了指黏液怪示意他們走的方向,「感覺比較危險。而其他方向在我的觀察中比較安全,但……這裡是幽暗之地,我的判斷不一定可信。」

「──那,或許我可以問問這裡的精靈。」

她說著,就地跪了下來,開始做她最擅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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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她對法拉茲瑪的信仰為引,試圖向更高位的存在,尋求建言。

妲利葉刻劃靈魂的螺旋,於心中冥想、默禱、祈請這塊土地的守護之靈給予回應。像是回應著她的呼喚,地板上的灰塵開始快速聚集,堆積成小人的模樣。

但與她在五王山脈見過的精靈們不同,生於幽暗之地的小人坐在地上,以慵懶和高傲的姿態面對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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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於幽暗之地,尊貴的土地之靈,我們正在尋找迷失於幽暗之地最深處的同伴,不知您是否可以給我們些許指引。我們該如何才能前往奧烏的最深處?」

妲利葉有禮地說,而小人的面孔開始扭曲,擠出一張大嘴,咧出了詭異的笑容。

「──危險。」祂指了指黏液怪方才所指的方向。
「──會死。」又指了其他的洞口。

危險的路將通往深處,祂最後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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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為求安全,我們是否應該避開紅色苔蘚?」

聽見妲利葉的話,小人背上竄出灰塵,凝聚出八隻像蜘蛛一樣的節肢,撐地而起。祂輕巧地爬到了妲利葉的肩上。

夜鷹拍動著翅膀,對小人展露出敵意,而小人卻像是毫不在乎四地,妲利葉的耳邊低語:「小心那些東西,苔蘚的主人不屬於這裡,如果你們是來消滅苔蘚的主人,我可以幫助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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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神賦予我討伐吸血鬼的使命,這裡有強大的吸血鬼嗎?」

若是平常,她的問題額度理應已經用罄,但生於幽暗之地的精靈似乎對她頗有興趣。妲利葉瞥了眼夜鷹,決定先問她的神會感興趣的話題。

「就我所知,這裡並沒有足夠強大的吸血鬼。」而精靈回道。

「那麼,苔蘚之主在最深處嗎?那是我的目的地。」

「你想要消滅苔蘚的主人嗎?」

「若他是我母神的敵人的話,我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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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靈頓了一下,以甜膩的聲音在她耳邊呢喃:「死亡之女啊,妳想要殺吸血鬼是嗎?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但我需要你幫我除掉在底層的存在,苔蘚的主人。」

「苔蘚的主人,具體來說,那是什麼?」

「是從世界之殤被開啟後,就一直被留在這裡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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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瞞您說,我們正在趕路,但若這與我的目標不牴觸,我會盡己所能。」

妲利葉看了看她的隊友,猶豫片刻後,給出了保守的答案。

「作為模糊的承諾,我就告訴你模糊的位置吧。跟著黑色騎士的腳步,你可以找到你要獵殺的女侯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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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蜘蛛之靈從她的肩膀上輕巧落地,卻被普羅米修斯的石子擊中,直接散了開來。

「看了就火大。」普羅米修斯在蜘蛛本來的位置上又踩了幾腳。

──妲利葉可以理解蘇瓦爾不喜歡那東西,但普羅米的敵意如此顯著,倒令她感到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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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定了前行的方向,接著要討論的便是那隻黏液怪的去向。儘管他們大都不贊同留下黏液怪,但塔克米卻相當堅持──想想普羅米當初也是這樣撿回來的,妲利葉瞬間覺得好像也沒有阻饒他的必要。

最後,黏液怪所在的水袋被交給了阿瑪雅,正當她以為可以出發的時候,阿瑪雅卻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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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是東西是鍊金術產物的可能性很高,想起了過去在商會聽過的故事。有個妖精奇譚【fairy tale】是這麼說的──許久許久以前,有個小男孩不小心掉進了深深的、深深的大洞裡。漫長的歲月使小男孩忘了自己是誰、長什麼模樣。直到再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他已經變成了怪物。」

阿瑪雅看了看水袋。

「我們認為,這個故事隱喻的,正是所謂的「血肉轉換」。透過極端的宗教儀式或技藝裡頭,永久轉換一個人的肉體,與變形術不同,這是不可逆,可怕且褻瀆的變化……就像有些卓爾精靈為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而將自己轉化為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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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瑪雅瞥向塔克米,嘆了口氣,又望向洞穴。

「我用真實視域看過了,它就只是個黏液怪。倘若是血肉轉換,這也說得通──但我還透過真實視域看見了其他東西。」

──這周圍的牆上密密麻麻刻著禱文,歌頌Orcus的禱文,阿瑪雅語帶凝重地說道。

「那反覆刻寫又一再塗抹所留下的痕跡,讓我不禁想起了黑風先生當時異常的模樣。」

──黑風。

妲利葉望向行囊裡的箱子,想起那相互矛盾的指示,紅色的苔蘚,沉默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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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繼續往中層前進。

正如波薩克留下的筆記所言,他們途中遭遇的存在幾乎都帶有致命的危險性。即使是看似無害的蕈菇,也可能突然噴出劇毒。他們甚至遇見了背上帶有紅色苔蘚的卓爾蜘化精靈,歷經一番纏鬥,才總算擊退了對方。

而那些蜘化精靈須面對的敵人不只他們。

因毫無勝算而向後逃跑的蜘化精靈發出淒厲的慘叫,他們頓了頓,看見六名漆黑的身影走上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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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金製的盔甲,飾有魔鬼大公犄角的頭盔,那是地獄騎士。

「冒險者,真是罕見,是你們擊殺這些妖孽的嗎?」

像是隊長的人走上前來,在簡單地交換了有關紅色苔蘚的情報後──對方表示,這一路上確實也蒐集到了類似的手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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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imgur.com/Kg32d4Z.png https://i.imgur.com/2ykceWw.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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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妲利葉想起方才被普羅米打散的那個精靈,陷入短暫的沉默,看著寫有黑風名諱的字條再次與波薩克的字條一同出現,也讓她心中充滿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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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比起蜘蛛的事,地獄騎士接下來所說的話更讓人在意。

他說,他們正在追捕「命運的竊賊」。

「我看見了你的聖徽,你是法拉茲瑪的神衛吧。雖然我無法完全認同法拉茲瑪的立場,但我非常欣賞這位女神。我認為世界應依循秩序運行,所有打破秩序的東西都該被消滅。」那名領頭的騎士踢了一下蜘化精靈的屍體。「然而,如今有人妄膽違抗這個世界的命運,這是所有命運之神都不願意看見的事情。」

「──違抗命運,這是可能辦到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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違抗命運,這與博希爾頓密不可分的關鍵字很快吸引了妲利葉的注意。

「目前還不清楚,但他們相當的危險。」

「能否請您告訴那群竊賊的特徵?身為法拉茲瑪的使者──這也是我難以容忍的。」

「當時的目擊者沒有太多消息,只知道是一位擅長使用刀劍的長髮女子。同行的,還有一名切利亞斯的叛徒,他穿著魔鬼大公的聖衣,卻幫助賊人偷走了魔鬼大公的至寶。」

切利亞斯的叛徒,妲利葉的肩膀很快地繃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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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否請教那名叛徒的名諱?」

「叛徒名為塔羅西妮。」而地獄騎士說出了她最不想聽見的名字,「他們偷走的是極度珍貴的至寶。若一個沒弄好,像這樣的東西會滿地都是。」

「……諸位收到的任務,就是追擊她們嗎?我在這路上聽聞,你們似乎也在調查幽暗之地的吸血鬼女侯爵。」

「我們的主要目標是尋回神物,但看見這裡發生的事,實在難以撒手不管,我們不允許任何人打破秩序,世界因秩序而得以存在,任何對秩序的破壞,都是在破壞世界。如果認為法律不好,我們應當透過制度修改,但那些吸血鬼──艾斯特拉並不這麼認為。我們會先去處理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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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特拉,鮮紅女妖,她母神的敵人。

妲利葉按緊了劍,望向同伴,作了個深呼吸。

「身為法拉茲瑪的代行者,我由衷想與你們同行……但我們在深處的同伴仍生死未卜。若能有幸快點找到同伴,或許我就有機會掉頭與諸位會合……不知女侯爵的巢穴在哪?」

她很想跟上去,但阿瑪雅想追上伊利妮卡的心肯定不遜於她。

……他們得趕在地獄騎士也追上來之前,找那兩人問個清楚,沒時間耽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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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巢穴建立在上層與中層的交界之處,我們必須向上走。」那名地獄騎士說道,「你們要小心點,我們的牧師告知,這裡有奇怪的能量,或許有世界之殤的漏網之魚。」

「看那些字條……若先人未能成功阻止吸血鬼的陰謀,底層說不定已經開有一個直通深淵的傳送門了。」

「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會改變行動方針。」地獄騎士沉吟道,「我會善加評估這件事情。如果你們想繼續往深處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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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那騎士筆直地走到了普羅米修斯面前,態度異常恭敬。

「大人,我們一路做了安全的記號,你們只要跟著記號走,就是安全的。」

「我們也會留下安全的記號,若諸位繼續往下,可以跟著我們的記號。」

看著普羅米修斯與地獄騎士交談,塔克米也跟著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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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朝著深處走去,地獄騎士的記號消失了,但地上仍有地獄騎士先前所留下的足跡。

就在塔克米提議他們跟著那些足跡前進時,水袋中的黏液怪卻開始瘋狂掙扎,一被放出,就阻擋在了他們面前。

他們面面相覷。

那些地獄騎士沒有留下安全記號,在前方落難的可能性並不為零。見普羅米修斯一臉擔憂,塔克米拍了拍黏液怪,將沮喪的他留在中途,繼續領著他們往前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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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後證明,黏液怪對他們的勸阻是發自內心的。

一路往前走,他們來到了一座佈滿各種發光的苔蘚的巨大空間,菌類正不停是放著胞子,使他們不得不戴上先前購買的防毒面具,及至道路的盡頭,他們望見一個巨大的山洞,原本封住門口的藤蔓被用火燒了開來,似是通往洞窟深處。

「我讓我的蝴蝶先飛進去看看吧。」

阿瑪雅提議道。

透過阿瑪雅同步的感官,她很快意識到,這前方是座神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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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一路往前飛,穿越迴廊,來到廣場,面對一尊巨大的神像──其面部似乎剛被破壞不久,周遭卻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往下望去,好幾名地獄騎士俯臥在地上,似乎已沒了氣息。

『──我要施展真實視域了。』

隨著阿瑪雅以念動傳話沉聲宣告,他們眼前的視野一變。

歐克斯的禱文密密麻麻地佈滿了整個空間,一個長著鹿角的不祥存在蹲踞在一名地獄騎士的身旁,正愉快地享用著地獄騎士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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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屍體的褻瀆──在視野斷絕,妲利葉意識到自己的手已經下意識地抽出了大劍。她往普羅米修斯望去,看見普羅米修斯同樣肅著一張臉,顯然非常不愉快。

她的隊友們討論著是否有必要在這裡與惡魔起衝突,而她深吸一口氣,悄聲靠近普羅米修斯──

「這種事情發生在眼前,是我所不能容忍的。若你也不能接受的話,我想我們應該進去……我需要多一票,普羅米修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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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羅米修斯望向她,咧開了嘴角,隨即望向她的隊友們。

「等到了虛空,我們勢必會遭遇歐克斯,既然這邊有個歐克斯的祭壇,我們何不趁現在瞭解一下呢?」

普羅米修斯的話總是充滿智慧的,妲利葉望向還有些遲疑的塔克米。

「我認為普羅米說的很有道理。」她側過頭,「所以,我要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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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她這麼宣告,其他人就一定會跟上。

所以她才不能去找那個女吸血鬼。
──所以她一定要在這裡,解決這個惡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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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惡魔很敏銳,他們還沒抵達洞口,就被注意到了。

她見牠露出詭異的微笑,自大嘴中挖出大量的紅色苔蘚,塗抹在屍體上。地獄騎士的屍體扭曲著被苔蘚烘起,膨脹,化為召喚不凈之物的媒介,為匍匐蠕動的屍群提供燃料。

妲利葉握緊大劍,注視著眼前的景象──內心雖感到憤怒,胸口卻異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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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經歷了這麼多的戰鬥,即使惡魔蠱惑人心的魔法讓同伴的劍刃彼此相向,即使不知從何召喚而來的屍群如汪洋般淌流,她也不覺得有什麼好怕的。

和在博希爾頓的城堡與那名少女對上的時刻相比,她的心情異常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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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她一躍而起,以手中寄宿著利刃盟友的巨劍朝著惡魔劈下,將之直接斬成兩半──

──她腦海中出現的,都仍是博希爾頓被她斬下的頭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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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上滿是血汙,但不可思議的是,她的獠牙一點反應也沒有。
她這才意識到,自斬下博希爾頓的頭顱之後,她已許久不曾……


……不曾湧起被吸血衝動支配的感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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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苦戰後,阿瑪雅徵詢了她的同意,召喚了地獄騎士的靈魂,進行通話。

「很遺憾需要將你們喚回,但我們有些問題想要請教。」

『──是誰在呼喚地獄的騎士?』

「是曾與地獄騎士有一面之緣的冒險者,我會將你們的訊息帶給您們的長官。請回覆我誠心的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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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尊神像是甚麼?阿瑪雅問。
──是歐克斯的神像。地獄騎士回。

──你們為何攻擊彼此?阿瑪雅問。
──惡魔侵蝕了我們的心智,沒想到會這麼容易。地獄騎士回。

──有沒有甚麼希望傳達給部隊的訊息?阿瑪雅問。
──對不起,隊長,我們不該違抗你的指令私下破壞神殿,我們該聽從阿斯莫帝歐斯的命令,離開這裡。地獄騎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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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抱歉打擾你前往來世的旅程,請您安息吧。」

阿瑪雅話音未落,地獄騎士的屍身已落回了地上,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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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他們對望了一眼,決定往神廟內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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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開第一扇門,他們見到了一具被挖出了雙眼的屍體,屍體上佈滿了紅色的苔蘚。

打開第二扇門,他們見到了另一具佈滿紅色苔蘚的白骨,一柄長劍自他左耳往右耳穿刺顱部而去。

打開第三扇門,他們見到了空蕩的繩索,失卻了體膚的骨頭散落一地,顯得空虛而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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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扇門與第五扇門是乾淨的房間,第六間像個告解室,一具白骨躺臥其中。

他們穿過一道又一道的走廊,最終來到盡頭的一間休息室,裡頭到處都是歐克斯的聖徽──以及黑風所留下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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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量的字句一再講述著歐克斯是名多混亂且駭人的惡魔,他將自己塑造成神。透過低語影響他人。幽暗之地的異狀,歐克斯必須付出很大的責任,甚至卓爾精靈的腐化可能都跟他有關。

在對抗歐克斯的過程中,黑風不斷抵抗自己的心魔,並在對抗的期間,獲得了一個名字--巴薩托斯,那似是某個東西的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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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他們又發現了兩張紙條。

伴隨著與先前的紙條有些相似,卻又不盡相似的字跡,還有一個新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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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imgur.com/EoDif2v.png https://i.imgur.com/4eWEZef.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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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黑風留下的軌跡,他們終於到了奧烏。

奪心魔的襲擊雖然棘手,但他們終究倖存了下來,不停給予建言的普羅米首當其衝地成了奪心魔的狩獵目標,大部分的時候,他都隱形躲在塔克米的包包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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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深最深的地底,連火光都褪去了顏色,只剩下晃動著的灰階輪廓。與深淵無比接近的空間越發不穩定,不時能看見不符合常規的物理現象──

如同此刻,他們步行時掀起的塵埃裊裊往上飄去,彷彿不受重力所拘束,下個瞬間,卻又像鉛塊一樣沉沉落下,發出巨大的聲響。

他們找到了一處紮營的痕跡,塔克米說,若物理法則沒有偏離太大,從他們撲滅營火到現在,理應不超過一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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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山壁,他們又找到了一間安全屋,與先前那些營地相仿,也與黑風為他們製造的棲身之處相仿。裡頭有著散落的紙條──


https://i.imgur.com/5a3TlLz.png https://i.imgur.com/CzW5Z1D.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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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一本沉重的冊子。


https://i.imgur.com/UuaxanQ.png https://i.imgur.com/k6KmHiu.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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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就在安全屋不遠處的那道傳送門,妲利葉比過去的任何一刻,都更感受到命運與自己的距離。

她的母神,此刻也正沉默地注視著這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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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錄音所以底層真的不記得我們幹嘛了,有兩張紙片找不到是什麼時候蒐集到的,只好放在最後的安全屋裡(前面應該還有一個點有讓我們發現他們才對!)

戰鬥的部分我只記得盧卡在我尾刀惡魔時說"你描述一下你怎麼終結這個惡魔吧"
我不假思索地就說:

「我逼向惡魔,在高舉起手中的巨劍時,我想起了我是如何斬下博希爾頓的頭顱的。」

如此這般,妲利葉來到了她精神狀況最不妙的瞬間,困擾她的已經不是吸血衝動,而是精神上的重力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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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殺老父親的時候,老父親還不是她最重要的人,但一路追著老父親走過的路,老父親在她心中的重量是越來越沉重著,沉重著,沉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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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首選老父親盛世美顏是因為,我的私心,逼大家點開噗前都要回顧一次我的老父親長得真的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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