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鷹谷之戰


　　　　Surdo oppedere ₍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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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solis ortu usque ad occasum⋯⋯」

　　勒內撩起河水，將佈滿面容的褐塵洗去。

　　打理得潔淨衣裳早失去不但使用法術清潔的餘裕，總要整理得和旁人苦難格格不入的指也摻著難以洗刷的污糟，離開工作坊的煉金術士頭一次行在所屬勢力的首都外，尚未將自身整頓便能感受其中肅穆。

　　他並不意外。禽獸的攀咬撕扯在他目光下越發激烈，數季前尚能佇足攀談的陌路人如今就是擦肩也只得蹀血，沒有一角能稱作安穩——若他想説惡行角並未糟至何等境地，便不得不提醒自己那本就是爾虞我詐的欺詭之處，如鄰居、如世間、如自身。

　　一切都是他早聽聞種種的往復循環，若流水和雨、陽光與風、行路及睡眠。

　　指間格外活躍的水元素循著施法者的意志飄浮、穿梭在亂得他恥於承認的長辮，梳過萬眾苦望、梳過騎士衰亡，在辮尾虯成怎麼也無法解開的結，像個顯著得讓人發睏的預言。

　　泡在一旁的短劍早變得嶄新，男人隨手一撈、一割，煩惱便不再是煩惱，淌著水的齊尾滴滴答答地溽濕他本就潮潤的衣領。

　　風信子取來打火石、將不知存儲魔力抑或咒詛的斷髮焚盡，他在火舌疲弱的聲響裡低下愛望凡塵的顱、盼進自己倒影。

　　活水的朦朧裡，他看起來像是另一個人。

　　無論過了多久、歷經多少、如何開懷都難以不攫的人影。

　　若丹的虛假期待、戰士的偽造日光、天際的無用芻狗——有時他自己也不確定這是在説誰，儘管較長的若丹再明白不過。

　　所有皆循著規則、沿襲預示而行：守疆的英獅撲殺陳腐金雀、欺瞞中成長的兄弟將刀刃對向應當守護的咽喉；他們該護著彼此如護著自身最後的歸所，母親被帶回宅邸的細碎遺言如此交託。

　　離心的手足只將字句扯得更散。

　　我不明白，落日曾經呢喃：我不明白遠虹的虛幻和暮彩的稀散，一如我不明白星辰和月光、殺戮與光輝，日出之家不該以日出為榮，而我們既非日昇，更非日落，所以我不明白⋯⋯。

　　「日光的狗，」他給過答覆，輕盈地。「你連日輪本身都不是，只不過是它臨近邊際時誕生的殘影。你是一生也尋不了用意的贗品。」

　　阿奎拉會搖頭、默爾會搖頭、他多年前結識而至今對其不告而別依然耿耿於懷的老師也會搖頭，但聽盡他砥礪得能和家鄉巧匠媲美的文辭的安德烈不會搖頭。

　　那人只會贊同，然後理所當然道：「你也一樣。」

　　他也一樣，像他幼時偶然叛逆而留的長髮在六年前斷了一次、在自以為個人的塵埃逆反戰事落定時又斷了一次，永恆地不如他意。

　　而對方靉靆的容貌在他倒影裡攪拌著篤信，主人也佚失喉舌的多年之後、在頭一次持劍殺人的傍晚嘲弄。

　　他就要聽見愛波頓的居民沉重地議論戰事與來日，可亡靈嘈雜不清的含響卻更加嘹亮，他就要聽見對方説昏王舊部的終途本該如此。

　　他就要聽見獅心厲哮。

　　到頭來他們都是太陽的鬥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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