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追憶的人】

一年了。

額外任務 提早結束，說著 去老地方喝一杯 的惡魔也還沒回來，獨自待在集合點的他抬頭看看天色，又帶著車鑰匙踏出門口。

難得回到熟悉的地方，他決定回去看看。

那個充斥便宜房子跟糟糕鄰居的社區看起來沒什麼變，雖然人感覺變少了，但還沒有久到產生讓他認不出來的巨大變化——或許是因為這裡過於偏僻所以連出事的機會都沒有，真是幸運。

那間屋子看起來沒有新房客入住，地毯位置跟藏在信箱裡的備用鑰匙都沒變，開門動作產生的氣流讓室內揚起灰塵，模糊了視野。
放著空花瓶的木桌、只剩骨架的沙發、隱約飄出腐臭味的斷電冰箱；他拉開櫃子， 骯髒紙盒 和繪本放在一起，內容物一樣都沒少。

他還記得，那本描述外星孩子跟遇難飛行員一期一會的繪本裡，夾著紫丁香、雛菊和金合歡，那是……

小心地翻開繪本，那些押花已經乾枯得認不出原本顏色，輕輕觸碰就會碎裂成一堆褐和灰。

紫丁香、雛菊、金合歡。
他還記得那些名字，還記得花的顏色。

他還記得玫瑰理應鮮紅如血。

距離黃昏還有一點時間，他把繪本跟紙盒塞進背包，離開已經什麼都沒有的屋子；他朝著畫室遺址的方向走，卻獨自進了崎嶇林。

林間空地的深綠散落細碎的淡紫色，他走到那個老樹椿坐下，雙手摀面。

他放任身後的腳步聲步步逼近。

「你在這啊。」

穿著短外套和淺色連身窄裙的惡魔雙手搭到Admetos肩上，薰衣草殘香和更加薰人的酒臭味一起纏上來，打散原本滿是愁思的氣氛。
「你真該一起來的，三葉草酒吧有啤酒特賣，人家一個人實在喝不了那麼多——好可惜喔——」

Admetos默默轉向沒喝醉卻滿口胡話的梅菲斯托，他可是看過這個惡魔把伏特加當開水牛飲的樣子，喝不了太多啤酒？真愛說笑。
「你是不是在想人家真愛說笑？」
被看穿的他把頭又轉回去，反正無論如何都會被當成默認，他也習慣隨便惡魔去說了。

「哎，我是在說笑沒錯，所以你要笑啊。」
無理取鬧的惡魔使力搖晃著，完全無視他戴著面具跟沒有聲帶的事實，就跟往常一樣。

是啊，和從前一樣。

他從口袋掏出糖果，剝掉色彩鮮艷的包裝紙，拋向張嘴等著的梅菲斯托。
「唔唔唔唔怎麼是超涼薄荷糖？那不是巧克力的包裝嗎？你學壞了？」

沒有回應罪魁禍首的抱怨，他逕自站起拍了拍褲管，讓梅菲斯托牽住手拖拉著向前，踏過再度隱沒於草叢中的獸徑離開林子。



跟隨梅菲斯托雀躍的步伐，Admetos自然地跨過地上那隻沒被草叢遮蔽的手臂，直視前方。

得在天黑前離開才行，崎嶇林的夜晚可不歡迎外人。

運氣真好，蹲在草叢裡躲藏的獵人心想，居然會有個毫無防備坐在空地的笨蛋，又有新鮮的肉可以拿去市集賣了。

小心的、小心的靠近，躲開枯枝跟乾掉的葉子，他很擅長安靜地接近獵物，只要把刀往後頸一割就決定勝負了，那些戴防毒面具的傢伙總是沒發現後頸空著，只能像隻兔子一樣咳血抽搐……

還沒發現呢，獵人笑咧開嘴，太好了看來不是野獸，雖然野獸屍體價錢更好，先求有再求好嘛——

『噓——』

惡魔將獵物踩進柔軟的雨後淤泥，摀住嘴巴，雙手抓著往旁邊一轉。
這個角度不好，惡魔瞇起眼，沒辦法把頭顱扭下來，只能讓獵物頸部以下無法動彈。他放棄收拾這個獵物，拖到旁邊的草叢和免洗手套一起扔掉，邊走邊掏出新的手套戴上的惡魔伸出雙手。

「你在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