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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玟珒《那一天我們跟在雞屁股後面尋路》|九歌:2022。

妳問她:「如果妳有一個非常想寫的題材,但那個東西寫出來會傷害別人,妳會繼續寫下去嗎?」
「會!」她答得毫不猶豫。
「即使那會讓妳顯得很卑劣?」
「妳寫東西是為了讓自己看起來很善良嗎?」璇反問。
寫作是,事情已經發生,而妳不能當作沒事般地讓它離開,所以只能寫下來作為妳受到影響的證明。心中若已有傷口,那就將傷患的身分高明表演得淋漓盡致。璇問妳,妳受傷了嗎?
「不要對自己說謊。妳不用想那麼多,在我們所處的圈子裡,讀者意外地善良喔!」
──〈一個如妳這般的人〉


mur書 讀嘛讀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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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們跟在雞屁股後面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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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之後我才明白他的喜好並不具有劃分性別的意義,他所愛過的一切事物,我身為女生也同樣喜歡過,我不能以此為證據指認咩咩到國中為止都還是個「男生」,或許他打從一開始就是喜歡那些東西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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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親愛的盤子A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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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青春期的我看過母親被當成盤子的場景後,我有很長一段時間都閉眼睛洗澡,我一點都不想去看我的身體、母親的身體或任何女體,盛裝目光、食慾、性慾、嬰孩,容器似的身體時常讓我忍不住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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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如妳這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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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租屋處常備A4影印紙、身分證影印複本及牛皮紙袋,一寫完稿子,列印出來就能馬上到郵局寄出,險險地趕在投稿日截止前投遞。郵局的行員認得妳,看到妳來郵寄包裹,習慣性先拿起印刷品的章蓋在牛皮紙上,然後才對答案似地抬眼問妳:「印刷品?」。見妳點頭答「是」,行員露出「我早就知道了」的笑容,在妳結完帳繳清郵資後,隨手將那一疊包裹在牛皮紙袋的A4紙扔進麻布袋裡。
一般而言,一式好幾份的投稿郵資,詩和散文是三十二元,小說多一些往往超過五十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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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的文筆既不純真,也不早慧,書寫能力如實反映妳於世界上存在的年歲,平凡而不起眼。選題囿於生活細瑣,友情、親情,沒有愛情因為妳怕。書寫的格局狹小洩漏妳的眼界與小心眼,除妳本身以外的事物,妳吝於多分出注意力,遑論動筆書寫。(……)
於是妳和璇開始在各個文學獎前夕討論彼此的作品,通常是她指正妳,對於璇的作品妳沒有辦法說出什麼具體的修正建議,只能繳出一份讀後心得,說喜歡或不喜歡、說讀來太晦澀或太淺白,多數時候妳能回饋給她的是諸如此類的幹話,假裝妳和她在同一個水平上,能理解她的文學境地。她改變她的策略,捨棄她那套充滿專業術語的文學批評方式,同樣以簡單直白的語句打擊妳,而妳不得不承認,她比妳更知道妳的書寫有何缺陷。有些時候,妳覺得璇一定也看出了妳生而為人的種種缺點,只是不忍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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璇笑了出來,「學會看存摺之後,我發現自己遠比自己所想的還要普通。」
在文學路上也是這樣子的。她說,如果才華是可計算的數值,那她的小數點恐怕比她所想的更往前移了幾位。文學是一項投資報酬率偏低的事業,然而她沒有做得比「寫作」這件事更好的事情,只好藏身於學院裡面安然自處,為自己過去得了獎的作品找個出版社發行印刷,賺取賴以為生的版權費,連那些高中時代認為無處安放或不值得出版的私密文字也被翻了出來。
「反正放著也沒什麼用,」璇自嘲,「還好現在的人也不怎麼看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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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穿婚紗的屍體,喜歡被蝴蝶屍體密密麻麻地覆蓋的遺體,喜歡容器似的身體,喜歡「有,不夠多」的才華,也喜歡「按呢好。」的慾望與遐想。張亦絢在推薦序寫,讀何玟珒的小說,應該都會有種分外輕鬆的感覺,雖然在《那一天我們跟在雞屁股後面尋路》裡的人都活得瑣瑣碎碎的,有依戀,有失落,也有顫抖。我讀到她的書寫,彷彿輕盈地跳躍或搖擺在意味深長的傷害上,真摯與誠實地回應正在等待什麼的讀者──髒衣服不過是洗衣機裡的窗景,能夠指認的疼痛也只是幻覺,只是火光點點。我看見她在暗影裡「長成空瓶」,輕柔的訴說像是許諾,消解掉「活著」就無法藏住的乾淨與羞恥,及其之間的縫線;將情節和議題縫在一起的手法是偏離的,是傾斜的,極其輕巧而非費盡心思,其中沒有必要的明顯或隱晦的答案,還是感到愉悅。不過,真的沒有被黑色幽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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