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窺見
▎蒼
▎前篇



身為半妖是一回事，外貌不似常人又是另一回事，前者令柳觀生位在中間，要不兩邊都容不下他，要不兩邊來往自如，後者則顯然讓男孩在人類間尋不得容身處。

蒼想著：是因為這樣才要與身為妖的自己為伍嗎？

——好讀版

接下來的幾個月，柳觀生還是時不時會去醫館找蒼。男孩依然故我地拉著少年手臂要人帶自己出門，也逐漸習慣對方那幅皺著眉頭的不耐表情。
一日，剛聽完兄長叮嚀的柳觀生蹦跳下了馬車，走進前堂正好對上肩背籮筐，看來正要出門的蒼。
他自然而然地向對方伸出手：「我也要去。」

蒼對於突然冒出的男孩已經見怪不怪了，無奈道：「我是要去採藥草，不是出去玩。你去找彤墨。」
柳觀生偏了偏頭，手牽上對方的：「那我陪你去。」
蒼抽出對方握著的手，道：「你沒辦法，那個山路不好走，我沒空照顧你。進去等著。」語畢，他兀自轉過頭，往山上的路走了。

男孩愣愣地看著蒼走遠的背影，半晌才扶好頭上頂著的帷帽，邁開步伐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矮小的身影埋沒在往來的人群中。

蒼的腳步邁得開又穩，很快便來到目的地的山腳下。他拿出彤墨給的紙條複習需要採的藥草外觀，將紙收回口袋，誰知抬起頭一看，竟看到個熟悉的小身影正一晃一晃的朝他走來。
「柳觀生？」蒼先睜大眼，接著皺起眉道：「你怎麼跑來了？我不是叫你待著嗎？」
來人還正呼呼喘著氣，一路小跑著來的男孩此刻腳步搖晃，雙手與膝蓋處都染著摔倒時擦上的土色。他跌跌撞撞走到蒼的面前，見人終於停下腳步才忍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頭上帷帽隨著掉落在地。他氣息不穩地看著對方，覆滿薄汗的小臉透著疑惑。

蒼低頭看著人半晌，接著問出一直以來的疑惑。「你到底為什麼要跟著我？上山採藥並不好玩。」

男孩眨了眨眼，撐著身子起身後又抓上對方的衣擺，「想……跟蒼、玩。」
蒼眉眼一動，面上閃過一絲複雜的神情。「……沒什麼好玩的。山路陡，你別爬了。自己沿路走回去。」語畢，他踏上登山小徑，打算獨自上山去，然而走沒幾步後他轉頭，果然發現男孩又跟了上來。
蒼道：「就跟你說不適合你走了！你滾下去怎麼辦！」

男孩搖搖晃晃跟了上來，雙手抱住對方的腿：「一起走。」

「……！」

沉默片刻後，蒼像是被打敗般洩出聲重重的嘆氣聲，有些粗魯地抓上柳觀生的手，拉著人往前走。「自己跟好了。」
雖是這麼說，他還是有放慢腳步，讓男孩得以緩步跟在身旁。

蒼在採藥草的期間，柳觀生也有樣學樣的各處拔著雜草，小手抓著的草葉險些混入蒼背上的籮筐裡頭，直到被對方喝止了才乖乖收回了手，凌亂的花花草草被盛在單手提著的衣擺上頭，隨著男孩不穩的步伐沿路掉了一地青綠痕跡。

兩人回到山腳時已是日落西山，走了整天的小小身影顯得有些困倦，在少年蹲下身子整理採來的草藥時分心地往一旁的小廣場走，空地上一群玩著陀螺的小孩吸引了他的目光。

男孩向前了幾步，意識到原本掩面的帷帽正背在身後時又停下了步伐，最後只是待在原地看著他們。

蒼順著柳觀生的目光看了過去。「你要跟他們玩嗎？」

柳觀生頓了頓，不自覺向後退了幾步，小手抓上少年衣袖。與此同時，玩鬧的孩子們注意到了這頭的視線，幾人交頭接耳的看著眼前一大一小的陌生人，漏出的幾句耳語隨著狐疑的目光傳進兩人耳中。

「頭髮顏色好奇怪。沒看過那種眼睛……像死魚一樣白，他是瞎子嗎？」
「旁邊那個人臉上也有髒東西。」
「沒看過的人、走了啦，真奇怪。」

聞言，蒼先是愣住，還沒來得及有什麼反應前，那群小孩已轉頭離去。他瞥向身旁男孩，見對方緩緩將覆面的紗廉掩回，須臾才道聲「走了」的帶著人繼續前往返家的路上。兩人緩步走著，又過了片刻，蒼才開口道：「我記得人族會讓你們去學堂上課。你沒有去嗎？」
「不去。」男孩垂下眼，「學堂的人不喜歡我，我也不喜歡他們。先生會來家裡上課……我聽先生的就好。」

聞言，蒼側頭看向男孩的金色腦袋。「所以你才會一直跑來找我？」

柳觀生抬眼看向蒼，腳步頓了頓，再次牽上對方手掌，清澈的白瞳眨了眨，「我想跟蒼當朋友。」

不清楚是第幾次，柳觀生如此向少年說道。

道不明一再糾纏對方的原因為何，半妖的身分與異於常人的外貌讓他從來不曾融入眾人，幾番嘗試碰壁後便也不再強求，寧願故步自封地待在熟稔的身影旁尋求親暱。他清楚自己受了多少疼愛，知道身邊的親人長輩給了多少疼惜忍讓，卻在看見街角傳球玩鬧的孩子們時，依然忍不住停下腳步，踏出的勇氣卻早已所剩無幾。
因此，聽見母親提起新哥哥時，男孩忍不住眼睛一亮——他一向將彤墨與玖青視為親人，也不曾懷疑與這二人結交之人會對自己抱有敵意，聽聞同為妖異的身分時更讓他眼睛一亮。柳觀生確信自己要交到新朋友了，熟悉的窄小魚塘即將新入一人讓他充滿期待。

而一切如他所見，實則不然。

身為半妖是一回事，外貌不似常人又是另一回事，前者令柳觀生位在中間，要不兩邊都容不下他，要不兩邊來往自如，後者則顯然讓男孩在人類間尋不得容身處。

是因為這樣才要與身為妖的自己為伍嗎？

蒼想著，這時注意到一身著校服背劍的身影走來，神情一凜，趕緊替柳觀生戴好帷帽，薄紗遮得嚴實了，拉著小手調頭就走，片刻彎過街角，才在一處古井旁停下。

蒼道：「柳觀生，剛才背劍的那個人，你看到了吧。」

見帷帽周圍的白紗因點頭而打了個波浪，他接著道：「你妖氣雖然弱，但還是感覺得到，在外記得戴好你爹娘替你準備的帷帽，看到那種人一定要避開，聽到了沒？有些修道者是混在人群裡，看不出來的。」

男孩瑟縮地點頭，難得乖巧的模樣讓蒼愣了愣，追問道：「你以前有被修道者找過麻煩？」

「嗯。」柳觀生低頭取下帷帽，「所以才戴這個。」
散於手中的白紗乍看尋常，平日僅作掩面之用，實際則早已揉入隔絕妖氣的術法，防的便是對妖異別有居心之人。能修得人身的精怪多早有能力自掩氣息，出身即為人形的半妖則不然，後天修為自然也難比他人。若如男孩沒有天生術法傍身，甚至多了指引異類的妖氣，被修道者盯上也是早晚的事——握著帽沿的手指緊了緊，男孩的小臉皺了起來，顯然想起了不愉快的事。

「……」
蒼這之前從沒覺得自己和柳觀生有什麼交集，但男孩露出的怯懦令他一瞬裡有了些許共鳴。那是在長年累月的武裝下被掩飾的害怕，此時在如此弱小的身影上見著，彷彿看見了手無寸鐵、任人宰割的自己。

最後蒼什麼都沒有說，僅是嘆了口氣的繼續向前走——這回，表情柔和了些許。

——

觸底反彈part

哀這篇觀真的好乖乖 蒼全心全意投入採藥草任務觀一定要跟上來玩 還亂採藥草(幹

太清第一好兄弟 : （蒼的內心）：

幹啊觀寶寶 半妖夾在中間難立足感+外貌因素你描寫的好好 也好喜歡觀知道自己有多少疼愛但也還是想追尋"同類"的朋友 有種想要有人能一起討論自己存在價值的感覺
雖然是難受經驗但意外的共鳴處還是把他們拉在一塊好好

ㄏㄚˋ 總覺得心被文字懸在空中，似乎在這刻起要有什麼轉變了，隨著這篇的結束卻如落井的小石一樣聽見一深低沉的『淙』，卻慢慢無聲。
有種很想：「吶喊後面還有的吧！！還有吧！！」的狂粉激動

簾波 : 偏偏他又是最爛（幹）的那種兩邊都只取了沒什麼用的部分… 然後自己個性又不討喜兩邊都吃不開只好黏著長輩 不過家人很疼愛他所以還是過得很開心的
卯仙角蝰｜仙緣II玄狐 : 呀您好誇！！！！！！謝謝謝謝 我也好愛蒼中寫的結尾…這邊好感觸底反彈後會漸入佳境了敬請期待…還很多 （後面還真的有一堆

害終於讀完了（讀很久ㄝ）兩人慢慢找到共同點也太好了吧雖然並不是太好的經驗但至少能牽動他們並互相照應，蒼的表情柔和一些未免也太佳⋯⋯唉最好的竹馬

看到蒼的退讓以及維護就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又進了一步，蒼的一小步，是觀生的一大步！(，

難得看到觀生悶悶不樂的樣子，雖然沒有哭鬧只有平淡的反應，但這種默默承受的感覺更讓人心疼

感覺蒼建立起的高牆在觀生一次次的碰撞中漸漸有了缺口，讓觀生帶來的活力可以傳遞給蒼，也讓蒼的溫柔有管道傳達給觀生。看他們一點一點改變彼此好感動喔

那　丹 : 有人讀我就好開心ㄌ謝了bro (true)
終於有帶到可以觸動到蒼ㄉ部分我也好感動…這人好看攻略真的太木了（抱怨阿？

DULUX｜帕帕♥️🍩 : 這邊真的是觀（毫無自覺的）一大步誒！！！！原本比較突出的都是兩人大相逕庭的部分 到這邊終於有對到一些能讓比較成熟的蒼升起共鳴的部分 （慢慢削弱牆壁厚度

蒼好溫柔⋯⋯⋯⋯ 這篇看得我要哭出一攤小湖
很喜歡兩位中之在關係上安排的節奏，前面兩篇刻畫兩個角色的性格，帶出一些可愛的小衝突卻不急於反轉劇情拉近兩人關係。一直到這篇才出現了轉捩點，感覺蒼的心房露出了門縫⋯⋯真是太好了觀觀！！！還發現雖然稱不上親密但蒼確實叫了柳觀生的名 齁我忍不住要露出姨母笑⋯⋯兩個寶怎麼這麼可愛我發轟

【結企】朝陽🐊 : 救命啊朝陽中的回饋每次都讓人好振奮謝謝你（怎樣
因為蒼真的是難攻難守（？）的類型前面真的鋪好多… 真的是一個緩慢削弱牆壁厚度的過程 這邊終於敲出一縫真的很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