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小舖】6 月 5 日（星期日）

本店

　　今天的展示台上，除了上周的端午節相關成品外，還多了一艘同樣是樂高製的幾艘小龍舟。

開店

　　八尋推門而入。

　　相仿地，相機以背帶掛在脖子上；相仿地，目光先被展示台上新添的物件吸引。

Yahiro Toru. :

　　「午安，先生。」眼角餘光瞅見落地窗外的人影推門而入，何旭穎揚起等待已久的微笑，起身招呼，「您的客製品——」

　　邊說邊從櫃檯底下拿出一個迷你牛皮紙袋，從裡面倒出一條材質為蠟線的雙色四股編手鍊，放在鐵盤中展示給客人檢視：

　　暗中隱隱帶了點紫調的真紅，以及透出明橘的赤色，如髮辮般反覆交疊纏繞成一圈合手的橢圓，兩側末端以金屬片固定後，一邊是具一定長度的金屬環鍊條，一邊是小勾，形成部分可自由調整長度的活動鍊。

　　「午安，九日。」視線從展示品上移轉，八尋輕輕點頭，回以照樣造句的問候。

　　鐵盤上精緻的手鍊，全然超乎八尋本來的預期。錯綜而細膩的四股編織，使得兩種色調的紅呈現波浪般的漸層。
　　活動鍊則增添配戴者的便利，及整體的多變性。

　　雙眼亮起光采，八尋漾開淺淺的笑容，「謝了。我很喜歡。」

Yahiro Toru. :

　　「謝謝，也希望您的收禮者會喜歡。」看對方欣然的模樣，何旭穎的嘴角也跟著揚起一抹弧，「那就幫您包起來了。」

　　將同樣親民的價格輸入至收銀機中，他將手鍊裝回先前的小牛皮紙袋後，用飴色彎月圖案的貼紙封口。

　　「還有這個，是給您的來店禮。」被他一同放在鐵盤上交予的，除了包裝好的禮物外，還有一個剛好可以被完整包覆在掌心中的，黑灰配色的樂高小相機。

　　「感覺會適合他。」這是由衷的想法。

　　將對應的錢交付九日，八尋伸手以指尖輕觸紙袋上的彎月，描摹輪廓，「不是太陽，而是月亮。為什麼？」

　　疑惑目光在望見樂高製的小相機時，被欣喜的波流淹去，顯然的『喜歡』和『想要』都在不言中，可他眨了眨眼，仍是不解。
　　「我沒有做能收禮的事。」

Yahiro Toru. :

　　「我只是覺得……」唇畔泛起不太意外對方會有這個疑問的笑意，何旭穎只是緩緩移步至櫃台邊那隻獨耳獨眼的陶貓旁，伸手撫上那形似圓缺之月的貓的半顏——與他自己覆過半張臉的瀏海有異曲同工之妙——幽幽道來：「比起『日』本身，自己更像是反射太陽光的那一個。」

　　九日的「日」，不是自己，而是溫暖環繞在他周圍的，那些溫暖友善的人們，使得他仿佛也變成了類似的存在。

　　「『來店，禮』。」他意有所指地眨了下單目，「您來敝店消費，又信任我的手藝、委託我客製，這對我來說，就是相當值得『感謝』的事情了。」瞳底含著衷心。

　　所謂「謝禮」，這很尋常，不是嗎？

　　八尋向前走近。注視對方的單眸。
　　看著、聽著，半晌，他不發一語。

　　「…我看過三花貓。」八尋說，音色薄冰一樣淡然，「叫聲像小鳥，跳躍，似乎就能飛起來。」

　　他微微皺著眉思考，移開的目光落在小相機，伸手輕輕拿起，「你可以是月亮也是太陽。」
　　就像貓亦是鳥。「會反射。而你為別人做的東西，也會給別人光亮。」

　　「這個，我很感謝你。」八尋眼底浮著愉快的碎光。來店禮的意義，實體的樂高相機，有趣極了，他十分喜歡。

Yahiro Toru. :

　　「很可愛，對吧？」眼前人的描述說得似雲風輕，可也實際見過那貓的何旭穎，卻足以從歡騰的字詞想像出貓兒率性自在的模樣，令他忍俊不住，也不在意對方見到的是不是同一隻。

　　見人的愉悅之情溢於言表，他也勾起似月彎起的，心滿意足的淺笑。

　　就像漆夜的月夜，不論陰晴圓缺，皆是代替晨陽為大地覆上一層薄光的存在，不熱亦無暖，卻明也亮。

　　「您喜歡就好，歡迎隨時再來，八尋先生，或是……透先生？」微微偏頭，他試探性地加上對方的姓名輕喚，略有讓對方斟酌怎樣的叫法比較合適的意味。

　　「嗯。我很想替他拍照。」八尋點頭附和，唇邊帶著愉快的笑容，視線駐留在陶貓上，「和他挺像的。」

　　透。很少有人會這麼喊他。有時候八尋甚至忘記這也是名字的一部分。
　　「兩種都行。可以不用加『先生』。」將決定權拋了回去。八尋真希望小田島的助理也能放棄喊他先生。

　　他忽然想起，「上次的吊飾，還有嗎？」

Yahiro Toru. :

　　「有哦，不過沒有很多。」他又拿出跟上回一樣的小籃子。

　　這次裡面除了有之前那種串珠肉粽吊飾以外，也有黏土製的小肉粽以及相同材質的甕型酒罐，甚至粽型三角錢包和少少幾個金色錦囊型的香包，看來是走量少種多的各方涉獵路線。

　　「看見上次買的吊飾，同事們吵著想要禮物。」

　　八尋看向籃子內，選擇增加了。

　　買一樣的串珠？但他比較希望只有自己的相機包上掛著。買其他的？那要選哪些好呢。八尋陷入猶豫中。

Yahiro Toru. :

　　「那麼，您這次的收禮者，是怎樣的對象呢？」似曾相似的猶疑不定，讓何旭穎了然地莞爾，「『們』的話，聽起來不只一個人？」

　　「除了按照對收禮者的認識挑選以外， 如果是不方便讓人看出有送禮差別之分的『團體對象』，或許可以考慮使用『隨機』的方式？」看起來對方這次是想從端午主題挑選幾個意思意思，而非具針對特定人士的目標性，他提出了覺得不錯的方式，「曾經有客人買了不同款的吊飾分別包裝，讓朋友們自己像抽獎一樣任選一個，誰會拿到什麼都是驚喜，個人覺得這樣也挺有趣的，給您當個參考。」

　　「是工作室的造型師跟攝影師。」不假思索地回答完，八尋發現自己說不出其他的印象，這份貧瘠令他沉默。

　　對方提出的方式，八尋邊聽邊輕輕點頭，這的確是不錯的作法，也能解決目前的困境。
　　「謝了，這樣滿有趣的。應該可以多買一點……」抽獎的形式，讓其他人也能一起玩。小籃子裡形色不同的商品，他各拿了一個出來。

　　他從來沒有送禮給同事，也許這是不錯的機會。

Yahiro Toru. :

　　「好的。」將每個小物件都用迷你禮物袋告別裝起封口，再統一收進一個較大的牛皮紙袋之中，一同為對方結帳。

　　「工作室的同事……那麼，透也是攝影師嗎？」視線的焦點短暫地停留於對方的相機，說出自己猜測的同時，也嘗試對新朋友的新稱呼。

　　難得被以透來稱呼，八尋眼底閃過一瞬明亮。
　　「目前，算是。」以指腹輕輕摩娑相機邊緣，他思忖著，「小田島……工作室的負責人說，要工作才能賺錢。」

　　八尋交付對應的款項，看著所有買下的小禮物。
　　「要有錢，才能得到想要的東西。」

Yahiro Toru. :

　　「這倒是呢……」感慨一笑。

　　雖然這間小舖不以賺錢為目的，但他為了生活也有正職，只是本身對行業的熱忱與興趣，才使得所謂「向錢看的生活」不那麼枯燥乏味。

　　「如果不是為了工作，透還會想攝影嗎？」聽起來是問句，不過從眉眼上揚的弧度看起來，似乎比較像是肯定句，「現在應該不是工作時間？但你還是帶著相機。」

　　「因為習慣了從相機看出去的景象。」透過觀景窗、透過鏡頭所見的世界，「照片才能記錄有趣的瞬間。」
　　八尋沒有正面回答想與不想，只是道出感受。

　　對他而言，攝影和相機，佔據了生命太多的時間。

　　「九日呢？」歪頭，八尋好奇地提問；他還在試著學習工作的意義和價值，「這些作品，就是你想做的事？」

Yahiro Toru. :

　　「是哦。」幾乎沒有猶豫便道出回應，何旭穎半瞇的單眼和自然上揚的眉與唇都讓那份對於手作的純粹喜愛昭然若揭。

　　「做的時候心情會平靜下來，做完之後很有成就感。」他娓娓道來每個自己從手工藝一事感受到的一切，「看到別人喜歡也會開心，作為禮物送出的話，還能因此與人結緣……」

　　他伸出一指，隔空點了點那個作為來店禮的小相機，含蓄卻略帶一點藝術家自豪的笑意爬上嘴角，「例如從今天開始，你每次看到那個都會想起它來自哪裡，這樣的感覺？」

　　「……的確，是這樣。」八尋似乎明白了，不禁點頭認同。不光是小相機，買下的其他也皆是如此。

　　被製作者賦予的情感、巧思、用意。作品本身留存的記憶。或許，與照片也有些許相仿。

　　「真好。」能夠堅定的給予回覆，真好。八尋揚起微笑，「以後，你也會一直做下去嗎？」

Yahiro Toru. :

　　「只要還能做得下去的話……」他感慨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抬眸環顧了整間店。

　　「不過就算做不下去了，我也還是會待在這裡吧？畢竟是阿公阿嬤留下來的房子。」他打趣一笑，「歡迎隨時來玩。」

　　就算哪天真的不得不停下這雙手，又或是仍存的單眸，已經不再允許自己進行這樣的精工，他也想和那些已經完成的作品，繼續待在這個屬於「九日」的小小天地。

　　「有機會的話，也讓我看看你的作品吧？」他的話音含著輕快的好奇。

　　八尋勾起淺淡的笑意，「……會持續很久吧。」

　　對作品、店鋪、工作的喜愛和自信，八尋都從對方的談話與神情中感受到。或許某天，自己也能如此？
　　－－篤定地，說出『喜歡』攝影。

　　「好。」很快答應下來，假使可以，八尋也希望和對方分享。相對地，他有個想法：「那改天，我能不能拍你做手工的樣子？」

Yahiro Toru. :

　　聞言，他甚感熟悉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不過可能會很無聊哦？」

　　雖然對他來說不是，但對大部分的人而言，一件藝術品的形成——尤其是越大型的物件——都是許多枯燥乏味的重複性動作逐步累積而成，如果不看結果的話，那漫漫中途有時候可說是引人發睏的程度。

　　「我倒是不這麼想。」反覆而不斷延展的時流，找到有趣的快門時機，正是一直以來，八尋透過鏡頭看見的事物。

　　為手工所傾注的對方。他想拍下那樣的畫面。

　　抱起裝載著禮物的紙袋，以及黑灰色的小相機。八尋差不多該走了，推門離去前，他說，「改天見。」

Yahiro Toru. :

　　「改天見！」擺擺手，他再次目送對方離開這間小小的店。

　　每一個約定都是每一段緣份的延續，即便不確定那是何日何時，都讓人衷心期待那門上的鈴音再次清脆響動之時……

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