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日小舖】5 月 29 日（星期日）

本店

　　今天的展示台上，放了幾顆約莫拳頭大的，用樂高製成的肉粽，還有一個比其再大上一些的深棕色雄黃酒罐與配套的茶杯。

開店

　　推開門，清脆的風鈴聲因而響動。
　　八尋踏入店內，不常造訪的店舖類型，讓他新奇的東張西望。

　　視線落在精巧的樂高肉粽上，八尋邊看邊用手摸著用背帶掛在脖子的相機側緣，似乎想拍下。

Yahiro Toru. :

　　響動的脆音令櫃台內的何旭穎抬眸，來客那頭鮮明少見的髮色以及其身前的相機，讓他的視線不禁多停留了零點幾秒。

　　見對方的目光流轉於展示台，他淡淡一笑，溫言輕語一句：「您好，歡迎隨意看看。」

　　溫和的聲調。
　　八尋抬頭看向櫃檯，看著被瀏海遮去半張的面容，像是這時才注意到店裡有人。

　　「那可以拍嗎？」輕晃手裡的相機，他歪著頭問。

Yahiro Toru. :

　　「當然。」那露出的單眸在看見對方舉起相機之時，和善地微微一瞇，仿佛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感，「想拿起來看看也可以。」

　　樂高製的商品，通常不太介意被客人賞玩。

　　畢竟就算摔著了，也永遠可以重新拼起，缺損的零件同樣隨時有充足的備品，這讓它們撇開體積小容易被誤踩誤食的缺點，向來是很棒的玩具兼藝術品媒材。

　　「謝了。」輕輕頷首，八尋將背帶改為繞在手上，定焦鏡頭捕捉與人眼相似的景致。

　　喀嚓。節慶氛圍的擺設凝聚在景框的瞬間。光圈柔化樂高的稜線，他瞇起單眼俯身拍攝。

　　「這是你自己做的，」八尋拿起一個粽子端詳，思考用詞，「商品？」

午後，白苡萱穿著還未換下的正式套裝踏到店內，一看見店長便笑著打招呼。

「老闆你好我來取貨啦～」

輕飄飄的說完，才發現店長尚在招待其他客人，他稍微點下頭，亮出手機螢幕展示了之前留下的取貨訊息，語氣像是還泡在愉快的氛圍裡，沒什麼歉意，「不好意思啊這幾天稍微有點忙沒看到訊息，看到的時候也有點晚了我就想說直接過來了。」

停頓一下，他趕緊補充，「老闆你先忙沒關係我可以等。」

Yahiro Toru. :

　　「嗯……『展示品』？」他稍稍偏頭，「但也確實可以是『商品』。」雖然放在上頭的東西，他通常都沒有特別標價，如果有甚感興趣的客人詢問才會細思這個部分。

　　「今天那些算是……『新品預告』？」他從櫃檯內起身，來到展示台邊，向對方展示自己一起拿出來的小籃子：裡面裝了幾個串珠製的肉粽吊飾。

白苡萱 :

　　「白小姐。」何旭穎向自己今日等待的客人頷首，暫且將手上的小籃子放到展示台上，隨後走回櫃檯，拿出預放在地下的小紙箱。

　　「還請來幫我確認一下有無缺損或其他問題。」他撥開層層包覆的紙團與氣泡紙，取出那個客人前些日子訂製的倒放型玻璃試管展示盒，小心翼翼地交予對方進行驗貨的程序。

　　「廠商也有附贈展示架，這樣就不用擔心單放容易重心不穩。」地震來了也不用太擔心，輕微搖晃仍尚可應付。

　　看著剔透的串珠吊飾，八尋勾起淺淺的笑痕。
　　「真不錯。」展示台與籃中兩者，都引起他的興趣。八尋伸手摸了一下，想要買下的念頭於焉成型。

　　但他還有其他的『目的』。來這裡的原因。
　　看著走進店裡一派自若的女子，大概是有約的客人。視線從明亮的淺粉移開，八尋走到牆邊，先觀看起其他商品。

「感謝！」

白苡萱點頭，接過紙箱，對方慎重的舉動讓他想到電影裡交付鑽石珍寶或是國家機密那樣緊湊又秘密的場景，他被這樣的想像弄得開心，但手上的動作也只是簡單翻了兩下，確認沒有明顯可見的瑕疵後他又重新看向對方。

「沒有問題啦，謝謝老闆！」白苡萱純黑的眼裡滿是喜悅，他比了個OK，然後雙手端正的將紙箱抱在胸前，準備離開。

「我下次有需要或是想買什麼小東西來玩會再來的，祝老闆你開店開心。」

白苡萱 :

　　看客人很滿意訂製的商品，他也甚感喜悅，腦海中彷佛都浮現了那玻璃花被妥善收進裡頭，點綴在某一處的美好畫面。

　　「謝謝，歡迎隨時光臨。」揮揮手，向對方告別。

Yahiro Toru. :

　　重要的事情處理完畢，何旭穎瞄了一眼看起其他玩意兒的男子，不確定是否在尋找特定的物品，還是單純隨意瀏覽，不過還是決定秉持一貫的原則，等人家自己開口了再說。

　　「旁邊有小籃子，有要買什麼的話也可以用那個裝。」最後僅是先那麼提醒一下後，就在櫃檯內找起自己的東西。

　
　　光是繩子的種類就分做好幾種，五花八門。
　　看過一遭牆邊的材料，八尋等女子確認完成品，沒有使用小籃子，直接拿了個綠色調的肉粽吊飾到櫃檯。

　　「我想要這個。還有，你店裡有賣手環嗎？」八尋憑著腦中的想像問，「編繩材質的。」

Yahiro Toru. :

　　「編繩手環的話沒有呢，是我比較少做的類型……」他有些歉然地垂下眼，「不過如果您願意等待的話，這邊可以幫您客製。」

　　畢竟編繩種類很多，加上不是他比較常用的媒材，先前製好的庫存賣完就沒有了，也不一定會想到要再多做，但若客人需要，他很樂意隨時效勞。

　　好像想了一個麻煩的主意。
　　對方的神情讓八尋正準備改變方向，接著，棕色眼眸因後半的回答，熠起光亮。

　　「可以客製？」八尋複述，不明顯地笑了起來，「等也沒關係。我想要。」

Yahiro Toru. :

　　「當然！」見客人貌似興味盎然，他也勾起了頗有信心的唇，「只是件小東西，還不是太困難。」邊說邊彎身從櫃子裡翻找出相應的資料夾。

　　翻開，裡面是各式各樣的手環種類參考圖、線材種類及可選擇的顏色，還包含一些常用的金屬小綴飾。

　　「您具體是想要哪種類型的繩編手環呢？常見的三股編、四股編或多股編？還有想要的線材種類、顏色？或是有沒有需要搭配的飾品？再麻煩幫我挑選一下。」他摸來桌面上的筆記本和筆，翻開新的一頁，躍躍欲試的左手已經準備書寫。

　　八尋在工作室見過很多次客戶挑選攝影師的畫面，現在他有些明白那種感受。

　　「紅色，南美蠟線。」想像過的部分能藉由照片很快回答，但隨後他便困住了。
　　翻動選擇頗多的資料夾，八尋微微皺起眉，乾脆向對方開口，「想送人的話，怎麼做比較好？」

　　全然沒想到自己問的多沒方向。

Yahiro Toru. :

　　原來是要送人的啊，對方因著沒有頭緒而發出的詢問，令他想起那曾經來店購禮的大男孩，不禁莞爾。

　　「可以依據送禮對象的喜好或性格進行搭配。」一面指了資料內的幾張圖，一面建議，「如果是性格偏外向的人，可以考慮比較複雜一點的編法，再配上對方可能喜歡的配飾，例如動植物、星體、日常物件，或是跟名字有關的英文字母；反之，或許簡簡單單的款式就不錯了，也不需要什麼華麗的綴飾。」

　　「一點小小的淺見，主要還是以您對收禮者的認識為主。」他意有所指地淺然一笑，「畢竟所謂『送禮』——送到心坎裡——就是希望能讓對方收到『可能會想要的喜歡的東西』，對吧？」

　　視線隨對方所說，在各式資料圖上瀏覽。有許多適配的設計，只是八尋的腦中一片空白。

　　「…你說的真好。」眉間皺摺舒展，他由衷地說，像是第一次了解何謂送禮真意的懵懂幼童。
　　「可惜我跟那個人完全不熟。」

　　對上男子的淺笑，八尋試著回想只見過一次的紅色身影，「有可能，用兩種深淺的紅色蠟線來編，不加配飾嗎？」

Yahiro Toru. :

　　「不太熟的話，單純繩編確實可以是一個保守牌。」比較不用擔心會選到收禮者不那麼喜歡的綴飾圖樣。

　　「不過要送禮給不熟的人，感覺也是挺有心的，是什麼謝禮或回禮嗎？」溫潤的話語問得自然平實。

　　並非想要八卦對方的一二，僅是單純好奇並盡可能多蒐集一些關於收禮者的資訊，會更方便自己幫忙發想合適的客製方法。

　　聽著語調溫和，八尋將頭偏向一側思忖。

　　「我受傷的時候，他剛好經過，幫了不少忙。同事告訴我，應該準備謝禮。」
　　他瞇著眼咕噥，「……這很尋常嗎？」

　　指尖輕觸肉粽吊飾，八尋沒有太多表情，淡淡地描述，「我記得他有雙適合戴手鍊的手，而你感覺能做出漂亮的東西。」

Yahiro Toru. :

　　「您是指『送禮給幫忙自己的人』，這件事嗎？」單眸微微訝然地眨了眨，似乎有那麼少許的意外看起來已是成年人的對方會這般詢問，像個年幼而不知事的孩子。

　　「嗯……確實是挺稀鬆平常的？」沒有因此露出怪誕的神情，他點點頭，語調認真地為其說明，「用贈禮表示自己的感謝，通常都能讓收禮者高興，今後會更樂意幫助你。」

　　「『繩編手鍊一條，材質是不同紅色的蠟線，不需配飾』，其他部分由我自由發揮，這樣可以嗎？」他簡單複誦一下目前為止所知的客製需求，「還有最重要的問題——」

　　「因為手鍊的製作大小涉及對方的手圍，雖然可以做成能夠自由調整的類型，但也不好相差太大，請問收禮者的性別和大概的身高是？」即使眼前的青年不太了解自己的收禮者，但聽上去是見過面的，應該曉得這部分？

　　八尋並未察覺對方可能存在的訝異，經人一說，他好像更認識送禮的涵義。
　　「這也算是種預先付費？」似懂非懂的說。

　　八尋點點頭，應聲認同，很高興對方能作此整理。提到性別和身高，試著在比頭頂高的位置比劃。
　　「男生，這麼高。」約略一百八十多公分。

Yahiro Toru. :

　　那理解後的結論讓何旭穎忍俊不住，「確實好像可以那麼說。」

　　「了解了。」記下得到的資訊，他改為拿出給客人填寫的二聯式訂購單，「那再麻煩幫我留下您的基本資料。」諸如姓名、聯絡方式。

　　「工期應該一星期即可，您方便的話可以在下週末的開店時間領取，或是這邊幫您寄送到指定的地點。」他稍微估量了下，就算自己要稍稍複習關於繩編的作法，應該也不用花費太多時間，「再請問一下，您有需要這邊跟您回報製作進度嗎？或是完全不確認、直接完成作品？」

　　「後者的話，您可以理解成是『驚喜包』，會拿到怎樣的成品當天才知道。」他投以稍帶玩興的目光，「不太安心的話可以使用『追蹤功能』，不滿意的地方都能提出調整，只是價錢的部分也會稍微高一點。」

　　八尋提筆寫下全名以及所需的資訊，他筆握的認真，字跡卻有些飄忽不定。
　　「……你的名字是什麼？」或許是因為寫到自己的，他好奇地問。

　　「下禮拜可以過來，直接完成就好。」放下筆時，八尋抬眸，恰好對上男子的目光，他淺笑，透著些許愉快，「我喜歡比較有趣的選項。」

　　八尋用指腹勾起吊飾，「需要先付錢嗎？跟這個一起。」

Yahiro Toru. :

　　八尋透。
　　看起來像個日本人的名字，是華僑嗎？
　　還是來這邊旅居或工作的人？

　　不過他僅是心裡想著，沒有問出口。

　　「我姓何，何旭穎，可以叫我『九日』就好。」三目相交的同時，也雙手遞出小舖的名片，「如果中途有改變想法的話，也歡迎隨時用上面的 LINE 聯繫我。」唇畔泛起淡淡笑意，像是已經猜到對方是會比較喜歡出奇不意的人。

　　「先跟您收吊飾的錢就好，客製品的話，只是小物件而已不用訂金，『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將對方購買的肉粽吊飾輸入收銀機中，面向客人的螢幕即跳出一個相當親民的價格，「有需要吊飾的包裝袋嗎？」

　　八尋伸手接過。正反翻看，原來店名就是對方的別稱？
　　「名字裡，你最喜歡『旭』這個字？」

　　應該不會改變主意的人將名片收起，從口袋拿出數目剛好的金額交給對方，「謝謝。我期待付錢的那天。」

　　八尋淺笑著搖頭，「回去就會掛上相機包了。」

Yahiro Toru. :

　　「可以這麼說沒錯，但不算是主因。」想必對方是很快就發現「九日」二字即源於自身名字的「旭」字，他一面收下金額，一面閒談。

　　「我小時候字寫得不好，把『旭』寫成『九日』，被同學調侃，久了就變成綽號了。」談及所謂的「黑歷史」，他有些靦腆地笑了笑，可又能從那上彎的眉宇感覺得出，本人其實頗為喜歡這個不足掛齒的小小事件，成了人生一道鮮明的足跡。

　　「很高興您喜歡。」已經開始想像那小粽子被掛在上頭搖來晃去的模樣，他彎彎嘴角，「也敬請期待下周的成品。」

　　或許是對方的笑意所致，聽完來由，他跟著微笑。
　　「名字變成屬於你的字了。」八尋為相機闔上蓋子，淡淡口吻中多出些許柔和，「聽起來也很暖和。」

　　好奇心被解答，念想將在未來被滿足。
　　還有意外的收穫。八尋輕握粽子吊飾，藍色身影在離去前落下一句道別：「下週見，九日。」

Yahiro Toru. :

　　那正是為什麼，他喜愛自己的名字。
　　男人的結語點亮那深色單瞳中原先內斂的光芒，化作上了眉梢的喜。

　　「下週見，先生。」目送對方離店後，他才赫然想起忘記詢問怎麼稱呼對方才好。

　　不過沒關係，若兩人有緣，那些好奇的一切終有機會得到答案，他從來不急於一時。

　　反正自己會一直在這兒悠悠等待。
　　等待那些仿佛曇花一現的一期一會，又或是可能延伸至未來的相伴相知……

關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