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產物
三日女審 隨筆
【三千•所謂愛】
下收

遠遠地，她便看到那抹月色如常地、優雅安靜地坐在緣廊邊上，手中捧着一盞茶，嘴角勾着飄渺清淺的笑容，似是望着庭中那棵櫻花樹、或是望着遠方，亦或是在觀察於庭中玩耍的短刀們。
　　不論幾次，她都仍會被這個背影所吸引而駐足。原只是想遠遠欣賞月色，許是自己的目光太過炙熱，對方卻是察覺到了她的存在，擡起眸朝她望來。
　　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如在雲霧之中一般難以捉摸的月忽地軟和了下來，眼中也添上了溫暖的色彩。
　　“千暖唷、過來。”
　　一如既往地，用的是上位者的說話方式。
　　但——是從何時開始，他對自己的稱呼，從“小姑娘”轉變爲直呼名字了呢？
　　她快步走過去，從背後一把抱住了他。縱使被她突然地抱住，他手中的茶也未因此而濺出。

他微微側頭，對着那將下巴靠在自己頸窩的女人額上落下一吻，而後在她發出“欸嘿嘿”這樣的傻笑聲時，溫語問道。
　　“妳想說什麼？”
　　“哎呀。三日月還是一樣會讀心呢。”她埋首蹭了蹭對方，“突然想到你對我的稱呼改了，然後就想起剛開始你就像疼孫女一樣寵我，但那並不是男女之間的愛情。”
　　“嘛、確實不是呢。”他哈哈哈笑道，“那時可沒打算迴應妳的情意呀。”
　　“……真誠實，但我喜歡。”
　　“哼嗯。”他捧起茶杯輕啜了一口，瞇起那雙好看的眸子，半晌後纔再度開口。

“剛開始總覺得“這個小姑娘真有活力呀”。光是看着就會有各式各樣的樂趣呢。後來妳對我說出“愛”這個詞時，我不驚訝，而是困惑——人所謂的愛是怎麼一回事呢？是如同自古至今將我視爲至寶的那些人？是如打造出我的那一位？還是如人命般曇花一現的衝動？我雖不理解，也沒有必要去理解。”
　　她靜靜聽着他溫和又帶着慵懶笑意的聲音。
　　她知道，這個終於懂得坦誠與愛的男人，正在對自己訴說自己自始以來的想法。
　　“縱使無法也不想接受妳的情意，在我拒絕之後，頭一次露出那麼認真神情的妳對我說出“會一點一點讓我明白妳的愛有多深”，我總也沒有打擊這樣率真的妳的打算——更何況，妳是我的主君。”

聽到這裏，她不禁笑出聲來。“記得有一次我問你愛上我的原因，你說“因爲妳是我的主君”。那時真是被打擊得很大力啊。……不過現在我多慶幸我是你的主君，因爲這樣你纔有垂眸注視我、看見我、而後愛我的機會。”
　　三日月又側過頭去，一個輕柔得叫人幾乎落淚的吻落在她的發間。
　　他輕聲道，“愛上妳的原因確實是這個。而愛妳的原因是因爲妳是“一葉千暖”——爲我執着、爲我瘋狂、視我爲信仰，將心奉獻給我的一葉千暖。”
　　她猛然擡起頭來，撞進對方那夜色般深沉穩重的眼底。
　　比她的體溫更低一些的指尖觸上她的脣，她卻沒有如常地傻笑起來。
　　那雙杏眼此刻盈滿淚水。只是一眨，水珠便如晶瑩的鑽石落下，打碎在他的肩上。狩衣的材質不太吸水，於是留下了三兩滴小水珠。

他沒有爲她抹去淚。他知道接下來的話是她從未要求他說出口、卻一直盼望着聽見的——
　　“而教會我“愛”的妳，我亦將心奉獻於妳，爲妳執着、視妳爲唯一。
　　“只要妳還愛着我，我便會迴應妳同等的情誼——直至魂魄消散。”
　　霎時，淚若水簾串串滑落。
　　一個身影翻飛，茶杯翻倒在地。
　　她大力的動作使他倒在緣廊上。
　　看着窩在自己懷中大哭的她那亂糟糟的頭頂，他無奈地笑着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然後目光被眼角餘光瞥見的景象給吸引了過去，轉頭一看，正是在她走過來前，他看了許久的、由他親手種下的那株梔子花。
　　——所謂愛，不過癲狂。然，此情如此叫人動容。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