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8 月 22 日（星期日）

　　關店之後沒多久，何旭穎看見昨天才剛聯絡過的朋友，傳來了新的訊息——

　　廉 傳送一則訊息給您：

　　「小九，我現在快到你的店附近了，方便的話要一起吃晚餐嗎？ 」

×

　　美食街的某間日式餐廳。


　　一坐定位置，陳廉麒便迫不及待地從包裡拿出一個小紙袋遞過去，「這個！小九要的東西。」


　　「這麼快？」單眼微訝地睜圓，何旭穎探了探袋內物品，絲毫沒有因為時間快速而減了品質分毫，一如預期中的漂亮精緻，「還以為至少要等到週末……」

　　「唔、一般客人是要久一點沒錯……」飄移的眼神、含糊的話音，都讓陳廉麒那張中性清秀的臉蛋顯得心虛。

　　「因為小九要的量不多，也剛好今天有空，就給你插單了，要幫我保密呀！」低聲拜託著，他笑了笑，向眼前這位忍不住要給予特權的老友，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見狀，何旭穎感激地莞爾，但也不忘自己亦有要付給對方的「商品費」，「那你要的『那個』……」


　　陳廉麒趕忙擺了擺手，「沒關係啦！我不急！小九有空再做就好！」

　　「好，那就謝謝了。」他舉起紙袋，向對方一敬後，這才謹慎地收起。

　　看著他的動作，好奇心油然而生的陳廉麒，不禁試探性地開口：「感覺很難得呢？小九也有『急』的時候……」

　　當然，好友福利是一回事，但另一個讓陳廉麒覺得不趕快交貨不行的原因，便是好像從來不趕時間也不求高效率的何旭穎，竟然會用上「急單」這個詞。

　　而且這單還有指定的要求，那肯定是要送人的吧？對吧？作為友人，會想知道詳情是正常的吧？

　　究竟是什麼人什麼事，會讓這個大家一致公認的急死太監專業戶，也有說「急」的一天？

　　「噢、因為預計下週末要跟對方見面，才想說委託你簡單一點的品項，這樣應該有機會在那之前就拿到……」也許是基於眼前的人亦為十年舊識之一，又或因為那雙努力表現含蓄，卻又藏不住期盼自己道出實情的熾熱眼神，實在太難以抵擋，他在喝了一些定食附的熱湯潤口後，緩然續道：

　　「上次跟對方出去的時候，好像不小心講了一些讓他困擾的話，這幾天想了想，覺得應該要給個歉禮……」然而他想到的對方喜歡的東西，自己大概做不出來，只好拜託在這方面是翹楚的陳廉麒。

　　「這樣啊……」聞言，陳廉麒略感意外。

　　畢竟何旭穎算得上是友群裡的穩健派，平日言行即走溫和路線，不是容易受情緒影響而口出惡言的人，亦非心直口快的類型，難以想像這樣的他，是說了什麼「讓人困擾」的話？

　　但橫豎不是什麼開心事，再深問的話，可能也會涉及他人隱私，因此陳廉麒識相地點到為止，頷首表示明白。

　　「希望你順利。」給予祝福的同時，憶起一些往事的他，也稍稍垂了眉，「小九還會想要給對方歉禮，我覺得很好呀，我的話，大概連道歉都不敢吧……」

　　「你還記得以前高一的時候，我常常做蠢事，然後被煥祺唸嗎？『就是個性太軟，才會一直被欺負』什麼的……」苦笑一記，「被唸完之後，隔天都會覺得很尷尬，不是很想看到煥祺，但又不可能不去學校……」

　　似乎是聽見了什麼關鍵字，何旭穎一頓，率先提問：「……為什麼不想看到他？」

　　「不是覺得他討厭，是我很怕看到他看見我的表情是不屑啊、鄙視之類……怕他討厭我、覺得我很沒用，老是要幫我收爛攤子……」陳廉麒有些難為情地搔搔臉，「不敢道歉也是因為怕他不會接受，想著自己這麼爛，不如躲得遠遠的，別讓他覺得礙眼比較好……」

　　何旭穎偏了偏頭，努力回想一下之前在班上所見的，劉煥祺與陳廉麒的互動。

　　「不過我記得……煥祺好像也沒很在意的樣子？」除了的確偶爾會感覺後者好像有點不知道怎麼應對前者外，並沒有看見前者對後者有特別表現什麼不快貌的印象。

　　劉煥祺的脾氣還算來得快去得也快，即便當下是真的對人感到十分氣憤，可通常隔了一陣待情緒褪去，再好好把話說開，基本就沒什麼事了。

　　「對……其實都是我在胡思亂想而已……」陳廉麒扁扁嘴，自罰性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逗笑了何旭穎。

　　「所以才覺得小九這樣很好，坦率地面對、坦率地道歉，就不會跟我一樣，為了根本沒有發生的事情庸人自擾，還差點因為這樣躲他，讓他反而更莫名其妙……」

　　趁此契機，聽到了件明明和兩人皆認識許久，卻從未耳聞過的事，何旭穎勾起嘴角，將話題拉回原點，「如果他喜歡那份歉禮，我會跟你說的。」

　　陳廉麒連連稱好，可下一秒，卻睜大眼睛，略顯著急地拉住何旭穎的衣角，「等、等一下！他不喜歡的話也要說啊！要幫我問不喜歡在哪！」客人的負面回饋也是很重要的啊！

　　「是、是……知道了……」又再一次成功地讓他嘴角失守。

×

　　在小舖樓下告別了陳廉麒，何旭穎回到二樓居處，坐在客廳，看著那個裝著歉禮的小紙袋若有所思。

　　坦率地面對……嗎……

　　……不，他一開始應該也是……有點退縮了吧？


　　不然為什麼要為自己的實話感到慶幸又心虛？

　　不就是因為可以避免短期內再見面嗎？

　　原來那個令他坐立難安——或者說雙手難靜——的 ■ ■，是尷尬、是害怕。


　　尷尬於自己對人家的不甚了解。

　　害怕於對方對自己的排斥疏離。

　　也沒有因為不擔心對方不會接受，才敢「坦率地道歉」。

　　相反地，他其實有那麼點緊張，連道歉的卡片該寫怎樣的話語才足顯誠意，都還沒什麼頭緒。

　　但——就試試看吧！

　　努力地……傳達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