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

他沒想過會在這個狀況下再次聽到那個名字。

那是個再尋常不過的午後，從後院傳來的驚叫與哭喊讓他有些在意，正想著是發生了什麼，轉角映入眼的卻是狼狽的母親正睜大了眼死死的盯著自己。

「我等你好久、好久、好久了。」

「......母親？」

他從來沒有看過這個模樣的她，她也從來不曾以如此熱切近乎要讓人產生灼傷幻覺的目光看著自己。

「為什麼沒有回來？為什麼？」

「您還好嗎？林姨怎麼不在......」

女子踉蹌著搖晃的步伐一步步向他走來，看著對方明顯不對勁的樣子讓青年感到情況不對。

他上前想攙著對方，女子雖無掙扎卻依舊死死的盯著自己重複著相似的問句，然後、提起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為什麼留下我一個人，梁肖？」

「誰......？」

母親在他的印象裡一直是溫和卻遙遠的，溫柔、賢淑、端莊、優雅。

儘管因為心裡創傷曾經將自己在腦海中抹消，而後好轉後本著罪惡感不敢面對一直與自己保持著距離，但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崩潰而懷著近乎歇斯底里的情緒。

他第一次看見母親露出這種表情，是極大的悲傷、怨懟與委屈，他所承載不及過於龐大的情感。

「回答我啊，梁！」

為什麼那個名字聽上去這麼熟悉呢？

短暫的人格交錯，像是陷入了她刻意抹滅的那段痛苦記憶，進而將與生父長的極像的他，當做了那個她一直在等待，卻再也沒有回來的人。

「......對不起。」面對那個哭倒在自己懷裡支離破碎的母親，唐羲僵硬了下，最後還是伸手環住了她，輕撫著母親顫抖的背脊：「對不起。」

女子在青年懷中放聲大哭，而垂著眼的青年只能僵硬的將對方抱緊，輕撫著她的背脊直至她哭累了睡去。

——他搬出來，是因為母親因為他復發了病。

-

「......事情就是這樣，老師。」青年垂下的眼是沉靜的，但隱藏其中的動搖沒有逃過老者銳利的眼——就像當年跪坐在地上低伏著顫抖卻不敢哭出聲的男孩，為了失憶忘記自己的母親，害怕被當作不曾存在的人給抹去。

——「請不要丟下我，我想留在母親身邊。」

「......我認為我離開是比較好的做法，至少不會再刺激到母親。」

他知道唐羲沒有表現出來但實際上對母親孺慕之情的渴望，儘管壓抑多年，從小看著他長大的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但他仍是沒有阻止。

他有著私心，就如同每年的八月家宴。

每年將那孩子推上席宴可以說是考核，但唐虔守知道他隱藏了一部分的私心......或是說、遷怒。

他知道自己不該，可是就是無法遏止心裡的恨。

畢竟那是他唯一的女兒啊，從小捧在掌心呵護的花朵。

「嗯，去吧。」

他最終應允，不忍看女兒再次因痛苦而陷入瘋狂，沒有挽留那個獨自背負起一切的孩子，反倒任由他將自己轉嫁的憎一起帶走。

所有會傷害到她的，請離她越遠越好，哪怕是他的親孫，她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