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問我和你之間的友情是不是真的，當然是，也許我對你說過的話不盡然全部是真，世界上唯有情感的流露不會騙人，至少在那一個剎那非常真實。我有我要固守的秘密，斯蒂芬，就像你、萊恩和鮑比殺了人，你們將死人載到無人的野外，掘地數尺，你們三個人扛起屍體，每個人心中的罪惡感幾欲淹沒頭頂。」

「你們把屍體扔進坑裡，怎麼掘土就怎麼掩埋回去，但是你們心知那片土地不是原來的土地，地底下有個死人，儘管盡力去掩飾也沒有用，然後你們祈禱至少未來一個月不要下暴雨。三個月過去了，五個月過去了，這件事似乎已經不痛不癢 ，是這樣的嗎？斯蒂芬，不是的，你記得那一個晚上發生的所有細節和觸感體驗。你知道死人不會發芽，你知道他會逐漸腐爛，可是這件事有如——人類被感染犬類心絲蟲的機率很低，它卻寄生到你的肺裡，死人越是腐爛，那條蟲就越在裡肺裡生根發芽。你會向別人說你們埋了死人嗎？不會的，你情願讓蟲繼續鑽你的肺，你向不知情的人公布這是染上了肺結核。」

我戲言說：「那麼，你肺裡的蟲長到幾公分了？」

「親愛的，我的五臟六腑、骨頭、神經系統、血液、腦殼之內，甚至皮膚底下都爬滿了蟲。」

我努力維持笑臉，但他的神情非常認真，於是我說：「我不信，我刺你一刀，流出來的是鮮紅的血而不是蟲。」

「你說得對，只不過我有時候不禁會恐懼這樣的事——『一天早晨，格里高爾·薩姆沙從不安的睡夢中醒来，發現自己躺在床上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蟲。』你信嗎？每個英國人和北愛人的肺裡，或多或少都寄生了幾條蟲，當你體內的蟲越來越多，你就害怕一覺醒來，手不是手，腿不是腿，你不再喜歡吃新鮮麵包，你喜歡腐爛，你要是有機會爬到土上，你會向下鑽，以那些死在你手中的人為食，你恨不得把他們吃個精光，這樣一來就不再有任何秘密，也不再有心癢難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