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CL君
從蔡晏霖文章來的本體論轉向理解

在看蔡晏霖老師簡單引述的本體論政治(politics of ontology)之前,要先回到西方的眾多(人類)行為科學中的概念範疇,這些範疇幫助我們理解世界。我們理解世界的方式固然不單一,但卻常常在自省的過程中檢討自己夠不夠理性,是否足夠接近事實。一些過往的討論指出,現代性是一種精神氣質(ethos),多少帶有一點規範的意味。我們對於自然科學與科技的態度,與此密切相關。在自然科學家的眼中,「信仰」、「信念」、「文化」的因素,都不能反駁科學,能反駁科學的,只有更好的科學(我曾經在某個神經科學推廣英文粉專上看到這樣的宣稱)。如果我們進一步觀察科學知識的生產與傳授,會發現許多科學家帶有一個預設:事實只有一個,我們要找到更好的標準,以便更貼近事實。

( STS筆記)
HCL君
然而,STS及科學史研究都表明,這個「標準」的建構並不是線性的,亦即,無法用「更好的」、「更貼近」來解釋。當然,也許很多科研人員不會認同這種說法。
HCL君
那麼,人類學如何看待「異文化」視野中的世界呢?「異文化」其實就是一個提示:一個事實,各自表述。在西方的觀點中,事實是單一的,但詮釋與觀點不是。以「信仰」、「文化」的概念進行推廣與教育,使人們接受單一事實的預設,除魅與啟蒙便成為可能;人類學確實曾經存在「啟蒙」他者(Other)的學派。而今天,這種「啟蒙」的概念已經受到許多的批判,不再認為是應有的態度與作為。
HCL君
但事情並沒有在這裡就結束。蔡晏霖老師都在《金寶螺胡撇仔:一個多物種影像民族誌》中,思考了源自拉丁美洲的「本體論政治」(也就是我上一噗中,李舒中老師提到的「本體論轉向」)。「信仰」、「文化」等範疇,被用來將西方與非西方世界關於「何謂真實(或說,何謂實體、何謂本體?)」的差異,解釋不見了。這可以說是人類學本體論轉向的核心關懷,但在這轉向中的學者們,似乎還有很多爭論沒解決,蔡晏霖於該文中也沒有細究。
HCL君
Viveiros de Castro談美洲豹與印地安人的關係,可以算是這個轉向的發端之一。在亞馬遜印地安人的世界觀中當美洲豹與印地安人相互遭遇時,兩者都覺得自己是人,對方是非人。人喝樹薯啤酒覺得自己喝的是樹薯啤酒,美洲豹嘴裡有血時,也覺得自己在喝樹薯啤酒。也就是說, #大家都是人。這種視角主義(perspectivism)的想法,其實就是「單一文化、多元自然」,有別於西方主流的「單一自然、多元文化」。讀到這裡,我們不難發現一種世界觀的爭霸(hegemony),當我們接觸到亞馬遜印地安人的世界觀時,第一反應很可能是「神話故事」,或說亞馬遜印安人用這樣的神話故事理解、詮釋(我們所知道的)世界,我們與亞馬遜印地安人的差異,是「文化差異」。然而,在亞馬遜印地安人的眼中,是「何謂真實」的差異。
HCL君
Viveiro de Castro進一步指出,人類學的工作應該是要實踐這種一詞多義的狀態(而非文化差異)。這樣的一種姿態,也意味著去人類中心,承認物與生物的行動能力及互動關係。這件事情或許對於蔡晏霖引述的另一位學者de la Cadena而言更顯迫切,其研究關注環境與原住民運動。在生態被破壞的同時,當地世界也面臨崩毀:不只是一個棲居之地的崩毀,也是當地各種物種(甚至是微生物、岩石、神靈)的崩毀,更是關係的崩毀。當我們談ecology的時候,似乎總是在談系統平衡與環境保護,但張君玫老師在《人類世的多樣性政治》中提到,其實這個詞最原本的意思,是家。Donna Harraway也提出觸生世(Chthulucene);人類不是中心,也意味著這不再是「人地關係」這樣的框架。
HCL君
蔡晏霖在考察了這樣的轉向後,毫無疑問受到影響開始了這種一詞多義的實踐。例如,在這部實驗影像民族誌中,就有一個「田頭主老大公」的存在,我覺得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嘗試,畢竟本體論的政治並不僅是亞馬遜印地安與整個西方現代性世界觀的關係。在《找福壽螺拍片:邁向去人類中心的人類學田野技藝》中,蔡晏霖甚至描述了拍攝團隊如何與福壽螺、大蝸牛「協商」,說服福壽螺與大蝸牛擔起攝影機,在田中拍攝。蔡晏霖同時也試圖探問福壽螺是否有作為同伴物種的可能性,不使用農藥,同時可以防止福壽螺吃掉稻作(我們一般會將福壽螺當成外來入侵種)。而在蔡晏霖與宜蘭的友善耕作團隊的案例中,似乎是可能的。
HCL君
我想「本體論」轉向也可以連結到「化人主義恐懼症」的思考,以及動物平權會、生物學界、佛教哲學對於「外來入侵種」、「保育」的爭議。關於前者,黃宗慧老師曾在《化人主義》一文中質疑化人主義恐懼者的預設:我們認為人類獨有的能力,動物就真的沒有,或者比較低劣嗎?
HCL君
也許這個問題的重點並不在於西方現代神經科學中的論述;身處多物種的世界,面臨漸趨嚴峻的環境,如何看待與多元物種及存有的關係,是一個倫理與政治議題。
HCL君
起點的噗:
@HCL0131 on Plurk

(拖了好幾天,果然怠惰至極)
HCL君
所以,回應到奈格的那隻蝙蝠:李舒中老師或許是用了一個很拐彎抹角又很複雜的方式,提醒我們奈格談論的意識,是一種毫不質疑世界觀的本體論宣稱。當我們毫不質疑的使用奈格談論意識的方法時,我們忘記了,在我們能選擇之前,其實就已經選定了世界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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