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Q 排球 讀嘛讀嘛
東峰旭 烏野

東峰不打排球的那一個月，有很多人勸他，每個人都希望東峰繼續打排球，不同的說法卻造成了不同的效果。

而一個人會被什麼話語打動，也就代表有著什麼樣的煩惱和糾結。

所以這噗，打算談談東峰當初離開烏野的原因，以及重回烏野的關鍵。

先節錄台詞——

▪菅原孝支：旭，拜託了，回來吧，你需要托球的時候，大家都很有信心。今年的隊伍已經不一樣了，已經不會再強加負擔給你了。

▪澤村大地：覺得尷尬或是對不起同伴那種事都沒關係，只要你還喜歡排球，作為回來的理由也足夠了。

▪西谷夕：為什麼沒來社練？別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難道你認為自己再也無法得分了嗎？

▪日向翔陽：我知道那種一直被攔住，無法突破高牆的感覺......但現在有影山托球給我，所以再高的攔網也可以突破......球網的另一側，突然豁然開朗，我非常喜歡這個感覺！

（影山飛雄：「一個人無法勝利是理所當然的，球場上可是有六個人在啊」）

當時的比賽，烏野被伊達工徹底壓制，東峰連連扣球無法得分，因此逐漸喪失自信，害怕扣球。

回到體育館後，西谷怪自己實力不足，那些氣話讓東峰的心態徹底崩潰。
他無法原諒自己當下放棄，甚至暗自希望被責罵，這樣就不用忍受令人窒息的沉默，種種反應都顯示他已經瀕臨極限。

結果隊友不但沒怪他，還認為自己需要更加精進，這成為壓垮東峰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讓他難得地大聲說話：
「為什麼不責備我？！ 是因為我才會輸的吧？你拼命接球，而我不能得分，那就沒有意義了吧！」

西谷聽到東峰的話非常生氣，也直接回嘴：
「沒有意義是什麼意思」
「最後為什麼沒有要球？」
「已經做好要打的準備了吧」
「不試一下怎麼知道，說不定下次就會得分了啊！」
「就算你怎麼樣都無法得分，我也不打算怪你。但是，我不允許你輕易放棄」

西谷這段話不只有著怒氣，同時也犀利點出東峰的問題－－
問題不在無法扣球得分，而是東峰放棄了扣球的機會，放棄了延續進攻的機會。

東峰比誰都清楚，因此對於西谷的直接，他只是一語不發，轉身離開體育館。

然而，原以為隔天將會一切如常，東峰卻再也沒來晨練。

這段挫折的描寫很平實，東峰沒有受傷、沒有失去隊友的信賴、問題也已經釐清，恐懼卻遲遲無法消除，令人裹足不前。

個性敏感讓他察覺「能做到」和「想做到」的差異，相較其他單純又競爭意識強的隊員，他很少爭勝也不羨慕，因此他能坦然稱讚他人的優點，也能同理碰到瓶頸的心情。

但深知「人外有人」的道理卻讓他陷入誤區－－
因為了解不是靠硬磨就能達到目標，碰到高牆時更會停滯不前，認為已經到了極限。

「總有人會超越自己」的空泛道理會漸漸消磨自信，讓人忘記有些事或許可以找方法突破，自己還有成長的可能性。

即使東峰已經是烏野自豪的進攻主炮，他也一直覺得自己不特別。聽到稱讚只是笑笑回說：「沒這麼厲害啦，都是大家的功勞。」

他認為這是平心而論、客觀審視，但聽在別人耳中近乎自貶。

把「做出成果的自己」看得毫無價值是一件危險的事。一個人若把基準設的這麼高，當他不能如願得分，也就抹去了存在的價值，將自己逼到絕境。

對那時的東峰而言，王牌的稱號、隊友的信賴，都只會讓他想起自己的無能和無力。越是想要回應，就越是說不出口。

想要「承擔一切」的執拗讓他聽不進菅原、西谷的話，他不認為「自己有能力」是事實，覺得不過是隊友願意挺他而已。

但這種不斷將自己推離他人欽羨和稱讚，近乎推翻自我的強烈否定，與其以天生消極悲觀概括，「對自己期待過高」其實更為貼切。

他信賴隊友，也想和隊友一起打球，這些預設和要求卻阻礙了他，始終跨不過心底的檻。

想要承擔期待，又下意識地逃避期待，無論那是自己的還是隊友的。

還需要一個關鍵的理由，一個切切實實、無法反駁，足以說服他「能」待在球場上，不拖累他人的理由，才能繼續邁出下一步。

這時候，日向出現了。
和影山憑著一股好奇，興沖沖地跑到三年級教室，日向說了自己練球的感想，坦率展現對排球的熱愛。

而正是這股單純覺得扣球好開心、覺得自己在進步的喜悅打動了東峰，讓他想起過去的自己－－

「那個也曾開心的自己」

是了，如果是這個理由，他無法再對自己說謊了。

他確實有從排球得到快樂，無論快樂的來由是因為成就感，還是單純對排球的熱情，那種忘卻一切、不必顧慮、自然而然的感覺的確就是「快樂」。

日向和大地的話成為契機，讓東峰放下糾結，承認自己的渴望，以嶄新的姿態回歸，與烏野再次出發。

這段描寫的特別之處在於，可以感受到古館特別著力刻劃「改變心態的艱難」－－

自始至終，東峰的心結都非常自我。

大家費盡心思，東峰還是沒有妥協歸隊。

他的善感對別人是溫暖，對自己卻是毒藥；目標是全國就要贏，要贏就要得分，作為主攻手的他必須得分。

看到了每個階段的目標，卻過早地把所有責任和成果擔在身上，與自己的努力畫上等號，因此只能逃跑，選擇視而不見。

當西谷說：「難道你認為你不能再得分了嗎？」
這句話其實完全戳中東峰的軟肋，將他暴露在進退兩難的局面。

他不能說：「我可以。」因為他根本不相信自己；
他也不能說：「我不行。」因為他還是喜歡排球，害怕一語成讖，自己先放棄了重回球場的機會。

直來直往的西谷不明白東峰的煩惱，他以為問題只要一點時間便可解決，也急需東峰給他肯定的答覆，然而東峰似乎無心歸隊，一直找理由塘塞推託。

場上合作無間的隊友，賽後竟有了代溝和難以言喻的糾結，將彼此越推越遠。

此時的烏野如同一攤死水，所有人都因為自責和顧慮動彈不得、束手無策。

若不是日向影山即時出現，東峰的一去不回對烏野所有人、對東峰自己都會是一個遺憾。
不至於一蹶不振，但光回想就令人膽怯，進而對排球、對嘗試、對關係感到猶疑不安。

兩個一年級的誤打誤撞成了膠著的突破口，讓東峰想起那些難以忘懷，成功完成某件事的時刻，為搖搖欲墜的烏野帶來轉機、帶來新生。

原來，東峰一直需要的不是要他放鬆的體貼，不是要他振作的激勵，而是告訴他可以像以前一樣打球的稀鬆平常。

東峰一直以為要先負擔責任，要先克服心態，解決完這些問題才有資格和烏野一起打球。

但挑戰永遠是未知，被辛苦填滿的日子不能保證未來的突破，開心的時光也可能突然終止，就此陷入瓶頸；靠現有的能力不能應付也是理所當然，我們認為的癥結更不一定能在當下獲得解答。

眼下沒有一條絕對順遂的道路固然是徬徨的，但也就代表可以自由自在地試錯，走遍他方－－

所有辛苦不堪，都將成為成長茁壯的養分。

即便隊友的信任、現在的表現無法說服自己，即便未來會碰到挑戰，會再次陷入困境；

過去克服逆境的成就感能喚醒前進的動力，讓人想起投入不全是痛苦的，也有開心的時候。

這也說明了，努力做一件事不會只帶來單一的反饋，伴隨而來的經驗一定是有好有壞、多元豐富的。

就像東峰回隊的關鍵，正好是他沒怎麼注意，卻確實帶來自信的部分－－「打排球的快樂」；
而他得失心最重的「團隊信賴」，反而是和烏野一同成長後才學會承擔。

當東峰能夠直面自己和他人，不再與自尊纏鬥到兩敗俱傷、不再為符合期望而陷入泥淖。他才能真正完全背負一切，成為撐起烏野的王牌，成為他最想成為的自己。

40集那奮力掙脫束縛的封面真的太適合東峰。

在最後的最後，總算斬斷執念，沒有超能力、沒有必殺技；不會也不必像其他王牌一樣兩步起跳，只是好好地、專注地維持姿勢，扣出「或許能突破」的一球。

也難怪研磨看著比賽，會在看台下了「毅力炸裂」的註解。畢竟，在疲憊膠著的時候一如往常發揮，本身就是一種才能。

東峰在古館筆下是一個相較樸實無華的主攻手，他的成長或許不是突飛猛進，卻更加激勵人心，讓人能夠鼓起勇氣直面一直以來逃避的高牆。

在最後，僅以這段文字為東峰旭長達40集的「努力」和「進化」註解－－

走得蜿蜒崎嶇，還是朝著某個目標前進；
數度猶疑不決，心中某處仍然存有嚮往。
腳步混亂、走得蹣跚都不必擔心；

因為，只要回頭就會明白，
正是這些足跡，才讓一片荒蕪的野地成為了道路。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