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
└18歲的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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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著大晚上爬窗跑來跟他借浴室後的張益側身抽菸的身影，心理就不是滋味。

　　「你爸不是從來不打你的臉的？（以免家醜外揚）」

　　看著比起以前更誇張的瘀青，賴彥廷推了下眼鏡，真的很想去把他爸給打一頓－－張益他爸是個大男人主義的老古板死頑固，抱著不打不成才的腐舊觀念，動則打罵一頓是正常。

　　張益又是家裡唯一一個脾氣硬會頂嘴的小孩，相較之下大部分的的挨揍都他頂下了，連同那幾個不敢反抗的哥哥姊姊的份，分明是么子卻被揍得最慘。

　　軟弱不敢反抗的哥姊們也沒有一個敢保護他，甚至還都會責怪他為什麼總是如此叛逆。

「.....因為打臉也無所謂了，還把掃把給打斷了。」

　　盯著窗戶外的路燈和圍繞在路燈旁飛舞的小蟲子，張益只是吹出了一口菸，平淡的道著：「被斷絕父子關係，因為我剛剛跟家裡面的人說我是同志。」

　　「.....同志？同.....哎！？」

　　腦袋還在消化斷絕父子關係這個情報之時，他被最後一個消息給轟炸了一下，愣愣地就脫口而出：「你是同性戀？」他怎麼完全沒發現過，根本一點跡象都沒有。

「我沒跟你說過？」

　　張益沒回頭，只是靠上了窗緣，對著屋外吐著辛辣的白菸，仍舊是很平淡，甚至無所謂－－賴彥廷大力擺擺手（雖然對方根本沒在看），不知道是惱還是怒還是太過驚訝的道著：「你才沒跟我說過！這麼重要的事幹嘛都沒跟我說？」

　　「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過了變聲期後的張益嗓音偏低沉沙啞，加上過了隨時都看起來怒氣沖沖的時期，整個人的氣質變的沉穩了下來，就像個大人－－每每這種時候賴彥廷就會感覺自己在他面前就跟個小屁孩沒兩樣，儘管他們同年紀。

　　賴彥廷往後倒在自己的床鋪上忍不住發出一陣無意義的叫聲。

他早就知道張益是這種個性了，但還是挺懊惱的，雖然他也難說清楚為什麼很懊惱－－－什麼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這個分明是超級重要的事情好嗎？

　　賴彥廷滾到了旁邊，把臉撞在枕頭裡，連眼鏡都不管了－－雖然張益平常本來就是那種對談情說愛沒興趣的人了，應該說他不是那種會跟人討論喜歡的類型或是戀愛話題的人，日常裡也是沒有什麼機會讓他對自己出櫃宣言是沒錯啦－－－

　　但是好歹說個一聲阿，幫他準備跟家裡出櫃宣言出個主意也好，賴彥廷揍了枕頭兩下。

比起驚訝張益是同性戀，他更驚訝（生氣）張益沒跟他說這件事，雖然他都可以想像如果自己質問他為什麼沒跟自己說，張益肯定只會木著一張臉跟他說：「我現在不就跟你說了？」

　　他用屁股想都可以知道絕對是個畫面。

　　張益看著窗外，聽著房間內賴彥廷發出的怪聲，嘴角只是掛著一抹笑意，他大概知道對方會是什麼反應，他從不擔心自己是同志這件事，會跟他兩個人之間的關係產生影響。

　　「又沒什麼好說的。」

　　抖了抖香菸，將菸灰抖掉，張益的嗓音裡帶著幾分笑意，其實他也沒有要特別隱瞞，只是剛好都沒有過可能發展的對象，所以自然沒什麼好說的，就算女孩子跟自己告白，但他也是單純用對對方沒興趣婉拒，難不能還要特地說自己是同性戀不成？牛頭不對馬嘴。

「隨便了啦.....」

　　賴彥廷將臉從枕頭挖出來，擦著髒掉的眼鏡片，重新戴上後看見張益的後背那一片青紫交錯就感覺到刺目，「都斷絕關係了，你幹嘛不反抗？你老早就應該可以打得過他了，幹嘛像個白癡一樣挨打？你就揍回去啊。」
　　
　　說的認真，他討厭張益他爸很久了，打從他第一次發現他爸會拿掃把或是皮帶打張益之後，他就痛恨死那個混帳東西。

　　「這是未來想做律師的人應該的發言嗎？」

　　張益吐出一口菸，瞇眼看著手中燃燒的小紅點。

又過了好一陣子的沉默，兩個人都沒有打破這片安靜。

　　「.....怎麼能揍自己的老爸。」

　　張益說的平淡，「雖然他就是個暴力混蛋，反正我挺耐打的，打兩下死不了的。」滿是青紫的背影像是有一團火在悶燒著，如果說他在當初認識張益的時候，張益像是一團燒得過分旺盛的火焰，那麼現在就像是一團更加高溫，慢慢流動的岩漿。

　　「那別人的混帳老爸就可以揍了喔？」
　　
　　賴彥廷說的是之前在某個雜貨店附近一個會家爆小孩的爛混混，有天晚上張益蓋了他布袋，狠揍了對方一頓，之後那個被家暴的小孩被送養了，就此遠離爛老爸，至於到最後都沒有人知道那是張益蓋的布袋，打的婦幼專線，反正那種垃圾被打也沒有人會同情。

「他又不是我爸。」

　　張益笑了，用窗戶外的牆壁將香菸捻熄後扔到房間裡的垃圾桶，接著拉開書桌旁的椅子坐下，拿了書桌上放的水杯喝了一口水，「阿彥，急救箱拿來。」他的身上除了青腫之外還有不少的擦傷和挫傷。

　　「口水舔舔吧你。」
　　賴彥廷一面說一面將急救箱拿到桌上（這個急救箱根本就是張益專用的），而張益只是看了一臉不爽的賴彥廷，道著：「後背舔不到。」接著轉過身背對他－－當然不是要他舔了。

　　賴彥廷哼了一聲，抓起急救箱裡面的傷藥，悶坑不聲的站在張益的背後給他上傷藥，他沒敢抹的太大力，不過就算他不小心太大力了，張益也不會唉疼一聲。

「..........」

　　傷藥清涼的味道瀰漫在空中，藥滲入傷口引起一陣陣的刺痛，賴彥廷抹藥的動作向來很慢，不會像自己隨便抹一抹就了事，不知道過了多久，張益忽然緩緩地打破了沉默。

　　「..........被用看垃圾的眼神看待呢，到是第一次被他用這種眼神看。」　　

　　沒有打算要對方回答，張益就是說著，但也僅此這一句，再也沒有多說什麼。

「那你之後要怎麼辦？」
　
　　在幫張益處理完傷口之後，賴彥廷還是忍不住這麼問著：「暫時先住我家嗎？」他知道張益他爸說斷絕關係就真的是斷絕關係了，反正他家裡的人都蠻喜歡張益的，在對方有個落腳之前想要收留他。

　　「離大學開學還有一段時間的。」

　　在更未來的事他不擔心，張益已經考上了警大，警大是全面住宿制的，可以公費就讀，還有津貼可以拿，他想張益除了是因為本身就想讀警大以外，可能就是在為今天出櫃的事情鋪路吧，不然不會選這天說，但也有可能是因為他已經年滿十八歲了，可以對自己負責。

　　包括坦承自己的性向。

「這段時間我還能打工，我也找好地方短租。」
　
　　張益歛下眸，撐著下巴說著：「我的證件和存款簿都帶在身上，一些衣服和東西我也都先放在那間旅館了。」沙啞的嗓音說的很平淡，聽的賴彥廷只是眼睛發酸。
　　
　　這不就早早準備好要被趕出家門了。

「阿益，彈吉他嗎？」

　　賴彥廷坐上了床鋪，低著頭不讓張益看清楚自己的表情，像是一個頑固的小孩般提出要求，而張益只是看著他，半晌之後很緩慢道著：「我現在可是全身都是傷，痛得要死喔？」

　　「不彈嗎？」賴彥廷伸手揉著眼睛，有什麼濕熱的液體沾濕了他的臉頰和手。

張益站起身來，走到了房間角落，他的吉他自從買了之後就是一直借放在賴彥廷的房間裡。

　　「你想聽，我就彈。」

　　張益只是這麼說著，拿著吉他坐在地上，滿是挫傷和青腫的手指帶著幾分不靈巧，輕輕地撥著吉他，疼痛著的口腔和嘴唇輕啟，比之前更加暗啞的沙啞嗓音帶著不是小孩也非大人的味道將那藍調唱出。

B.B. King - The Road I Trav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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賴彥廷在夜裡醒來，他不知怎麼的想起了他們十八歲的那一個夜晚，又想到了另外那個男人。

　　「賴律師，你有看過他露出那種.....讓人肚子被捅上一刀也想要抱住的表情嗎？」

　　什麼鬼問題。

　　賴彥廷當初是這麼想的，不過現在回想起來，當年他要張益演奏的時候，當他說出：「你想聽，我就彈。」的這句話時，那個表情的確就跟那個男人形容的一模一樣，的確是肚子被捅一刀也想要抱住他的表情。

　　不過對自己來說，比起刀子，那更像是抱住一團火而被燒傷也不捨離開的溫度吧........張益又重新拿起了吉他，他同樣的也很懷念他的藍調與歌聲，他抹了抹臉看著窗外天空的彎月。

他在想著，張益到底打開了那個禮盒了沒。

大概是還沒有吧。

　　因為在交付吉他的時候，他沒有看見應該出現的東西出現在張益的身上。

　　只要他還沒打開，那個有關於這個禮盒的委託他就無法結案，但是他也只能等待－－賴彥廷按了按眼眶，側身抱住了熟睡中的妻子。

　　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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