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嘛讀嘛
《伸出蘭花指》
關於中國男旦的中長篇小說。
內容下收。

結構跟電影《霸王別姬》有點像，都是那個年代的男旦的一生。劇情編排上也都可以看到文革對於傳統文化的摧殘、人性的泯滅。
不同的是，我覺得後者著重在「不瘋魔不成活」的那種對於戲曲藝術的熱愛、對自己身份的認同、對人生態度的執著；這本書比較像為戲曲留下最後的輓歌。

看的時候很痛，兩方面的。
一個當然是文革對於文化、對於人性的破壞，那種毀滅性、最直觀暴力的傷害。遊街示眾、活活打死都不過是最普遍的場景。

另一個則是對於性別的。
『袁秋華不怵女人，他怕男人。玩男旦的都是男人。京劇最有名的幾個男旦，不是也被某軍閥「請」到家裡脫下褲子嗎？理由只有一個：看看誰的屁股好看。據說張伯駒曾寫過一首詩，隱晦地提及此事。後來，這個屁股不大好看的藝人收到軍閥送的六千大洋支票。他當即退回：人再有名氣，也不可如此受辱。難怪有句口諺：「家有三斗糧，不進梨園行。」後來這個享有大名的京劇藝人，堅決不讓子女學戲。每逢祖上忌日，要在墳頭坐上很久且在日記裡歎道：「總思大哭一場，心中蘊藏積日之悲。」』
引言就是這麼個不祥之兆。男人玩男人。

平心而言，「男旦」本質上是對於女人的輕視。「究其原因，為封建時代女子無權登台演出。X」
男人玩男旦，更加深了一層含義。不僅僅是那些本質上即被輕視的女人，連著扮演女人的男人，也該被輕視。「玩男旦的都是男人」啊。

或許會有不同意見，認為同性戀在那個年代本見不得光，只能「玩」戲子過過乾癮，也不過是喜歡清秀的男生罷了，與女性無關。
但為什麼總是男旦呢？
為什麼被罵的、被批鬥到死的，都是這些所謂「賣屁股」的？
為什麼還要他娶妻，「怕他不知道照顧自己的生活」？

可能是我的過度解讀吧。
但我會一直連結到現在女星無論如何都有傳不完的包養、賣身緋聞，時不時身敗名裂，男星卻可以逃脫這樣的連結，甚至以睡粉絲為豪，只要他不是個「女性化」的。

我對戲曲沒有很熟，所以無法痛其所痛，痛一個藝術的毀滅、痛一個藝術家的屈辱。
但我卻深深地痛在被輕賤、被從根本上否定。
為什麼會是選擇從男旦的角度來訴說傳統戲曲的殞落呢？
是因為男旦有特別多的故事嗎？
還是這門藝術的隕落，跟身為男旦的辛酸苦楚有著極其相似之處--你所耗費心思的、引以為傲的，卻是遭辱的來源，卻是被從根本否定的。

我想我的痛也來自於此。身為女性是驕傲地，卻也是因為身為女性，而被從前提上看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