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腳腳在妖夜
【前夕】
〈七日〉1
沒有腳腳在妖夜
一日,睜開眼睛時,已是全然不同的光景。
沒有腳腳在妖夜
方才錯骨分筋撕扯皮肉的劇痛彷彿幻覺,可那刺疼的餘韻分明還殘留在神經末梢。
沒有腳腳在妖夜
牠正想著自己的蛻皮哪時候變得這麼激烈,耳邊便聽見了呼喚牠的聲音。
沒有腳腳在妖夜
你還好?
那是……似乎是從遠處的哪裡傳來的聲響。
像是從洞窟中,迴盪數遍以後,被碰撞得稍微有些糊了的說話聲。
……記得我嗎?
沒有腳腳在妖夜
疼到腦子開始有些抽痛的牠沒有回應。
完全不想動用腦子思考要回答什麼,再做些什麼會增加疼痛清晰度的多餘舉止,過於老實的腦子肯定會呼喚出稍早對劇痛的記憶。
沒有腳腳在妖夜
同窩的同伴們纏繞上牠的身體,鱗片冰涼的觸感多少抑制住了肌肉經歷地獄後的反抗意識。
牠稍感舒適,正打算要繼續安睡,那聲音又來打斷。

難不成,你終於得到報應……腦退化
沒有腳腳在妖夜
──什麼腦退化!不就是想說牠癡傻嗎?整年閉門不出的死老頭兒有什麼臉面譏諷牠?就憑那張中看不中用的臉嗎?

牠被煩得惱怒起來,豎起身子吐舌嘶聲威嚇。
「哈嘶、你個死老──不。你,是,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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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的舅舅,玉辰。
是位性格溫文儒雅,甚至被稍嫌溫吞,慢條斯理到讓人懷疑被火事捲入說不定還會先打個哈欠嘟囔著「這也太麻煩了……」的鈍感生物代表。
剛剛那樣難得吐露出蛇的毒牙的瞬間,難道說,是牠終於能擺脫無趣生活出去興風作浪的預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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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傳來幽幽地嘆息聲,輕而悠長,聽著卻有些沉重,估計是心理作用。
沒有腳腳在妖夜
你能這麼快清醒過來,也不枉我日前出門時學的新詞……你還記得自己是誰?
沒有腳腳在妖夜
牠還能是誰?

牠不過就是條整天吃飽睡睡飽吃基本上消化跟睡眠重疊在一起的蛇……
他不過就是個整天夢想著出去興風作浪把各式各樣的東西弄得亂七八糟的……

……什麼?
沒有腳腳在妖夜
唔嗯……這下、不太妙呀……

雖然不明白原因,但舅舅的語氣帶了點焦躁,跟舅舅的毒舌一樣罕見。
一時想不通剛剛答案的他從同伴的黏膩糾纏中掙脫,順便打算回想一下自己修長纖細的身軀什麼時候長出了四條肉桿子……

影響擴散到這了嗎……明明いすい那麼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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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唸那讓人噁心的音節!
腦子一陣抽痛,有什麼東西從腦髓深處抽了出來,肌肉的恐慌跟著作亂,這種意識被攪和得亂七八糟的感覺讓他有點反胃。
別再提那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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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太好了,你知道那是個名字……
你對けさ有什麼印象嗎?
沒有腳腳在妖夜
けさ。
きりゅう,けさ。
再熟悉不過的音節更強力地攪拌著他的腦漿,將所有被抽出的東西全擠回他的五臟六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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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的美麗就像……像槿花!能與您……就像做了一朝之夢……

──給我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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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可憐兮兮像露水似的一朝之夢?可笑!
讓人光想肚子就疼起來了,是想讓我笑死嗎?
噁心,人類噁心死了!
那種噁心的名字──我才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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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那種名字就給我嗎?」
再次睜開眼,周遭同類與他保持著安全的距離,見他從誰的回憶中抽離出來後,才扭著身子纏綿回來。
他想,自己方才對著空氣瘋狂嘶吼的模樣肯定不怎麼好看。
肯定是嚇到蛇了。
「上了年紀的大媽,還真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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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窟內傳來的嗓音斟酌著詞語,緩道:「讀音……跟意思都不一樣。
頂多是……子嗣的概念……嗯。

「舅舅的安慰真是一如既往的軟綿無力。」他滿懷誠意地稱讚著,一邊把糾纏著他身軀的同伴一一從蛇頭掐起,隨手扔回蛇堆。
大步地往洞窟走去。
「好,我起床了。舅舅,這次的工作是?我可不容許什麼調教後輩這樣無趣又無聊的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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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違的尖酸刻薄呢……安心吧,這次的任務,你會喜歡的……

洞窟原本是沒什麼光的,腳下還有些濕滑難踩。
但每逢「蛻變」時期,他都待在剛剛那潮濕又溫暖昏暗巢穴中休息,這點問題對他不算什麼。
隨著他的行進與迴盪在洞窟──迴盪在地道中的話語,光線逐漸從外頭滲入。
當他終於要離開地道前,有意識地閉上眼,於巢穴來說強烈得多的光線,仍能穿透過眼瞼,刺激著他的眼睛。

──你,要往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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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嗎?哼,很遺憾,你的判斷錯誤,我討厭平安京的腔調。」
意興闌珊的他不甘不願地睜眼。
看那點著燭火的臥室裡,血黑如瀑的長髮帶著濕氣披散在疊蓆上。

長髮的主人倚著脇息翻閱書籍,就是那對要瞇不瞇半闔的眼讓人拿捏不準這傢伙是不是在放空養神。
……不,不是平安京,已經不在京都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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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之處不再平安嗎?聽起來真不錯。」
他提起興致,隨便在墊子上蹭了蹭腳便踏上疊蓆,擅自打開衣櫃換穿起來,愉悅地追問後續:「現在的京在哪?難波?甲賀?還是平城?」
「我是挺喜歡平城,能一早欣賞互相推諉的美景,配上鹿肉刺身就是一流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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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東京。

沒理會他追問起「東京在哪?聽起來比行宮還隨便,一點也不像給首都的認真名字。」的話語。
玉辰闔上書本,一改軟若無骨的倚姿,緩緩端正坐起,纖細肉身掛著薄薄的布料,再加上那張連同性都能迷惑住的容貌,還有渾身那股微妙的幽怨味,是能讓他記憶中的雄性人類無視性別失去理智的姿態。

雖然他對雌性是沒興趣,但他也不曉得玉辰這除了臉以外沒什麼優點,身體乾扁又乏味的傢伙哪裡美味了……人類的口味總是令人難以理解。
再說,他印象中的那些人類失去理智之後總會成為野花的肥料──他扔的,那種東西蛇也不想吃──等懶惰的玉辰被襲擊才開始處理也太慢了,他只好提起覺悟主動掃除掉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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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丞……越來越急躁……我討厭躁氣……
玉辰挽過髮絲,慢條斯理地收束梳整。
いすい有點狀況……解決完,我想她會穩定些……

「……光聽那名字,心情就差。」
勉強地從唇縫擠出評價,他冷睨向玉辰,緊抿的唇線嫌棄地扭曲起來。
「就這樣?」

當然不,我說過的吧?這次的任務你會喜歡的──
見他鬧起彆扭,似雕塑一般面無表情的玉辰倒是柔軟了眉眼,露出淺淺地笑。
協助同伴是義務。分給你的任務,是另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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