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被陸續揭發 Mario Testino(這還是比較晚被揭露的)、Terry Richardson、金基德、拉斯·馮·提爾、伍迪·艾倫、昆汀·塔倫提諾等人(註③)的各種惡行的時代,荒木的攝影展覽依舊引發了海外探究討論攝影師與模特兒之間的關係,甚至也有人擔憂「在日本像詩織(註④)這樣發聲的行為反而會遭到社會抨擊,所以選擇不作聲的好吧⋯⋯」,也有將我喚為《現在的創作夥伴・繆思》,但因為在這樣曖昧不明的持續被誤解對我來說實在很痛苦,即使我仍然對於現況感到害怕,但我仍想用自己的話語來陳述。
當時的我,曾經為她創作了一支短舞,在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下,繼續努力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在心情收拾了一個段落後,美國的 me too 運動開始萌芽,我才驚覺自己根本沒有必要現身成為他所建構那虛偽的一部分。每天我都會向警方、律師以及相關國家法律機構進行意見徵詢。我非常想要任由情感驅使為自己發聲,然而考量我與荒木的關係,不管哪方面都必須格外慎重。要冷靜與客觀的去判斷自己過去的天真、盲目、與愛,是一道極為辛苦的考驗。而我知道,荒木他過去多次都被許多模特兒要求並受理停止公開所合作的照片,我並不是想要求他停止公開,而是決定,如果要公開的話,就要確立規則,並且承認以往的作為確實過當。為了能爭取有雙方平等對話的機會,我在律師的協助下,於今年二月提出了告訴的相關手續。
由於現在社群網路的發達,人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從事的職業,僅需一個 tag #模特兒 ,便能進行招募,能以自己的興趣作為事業其實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但同時,自己的身體必須由自己保護是不爭的事實。基於好奇心的驅使,而趨之若鶩的自由模特兒一定也有所存在。不管在發生任何事的當下,有憑有據的合約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因為由此,才能產生對等的法律效力。所以,無論私交如何,在簽署雙方都合意的契約書這件事上,一定不能作出任何妥協。除此之外,無論模特兒怎麼付出,永遠都只是攝影師創作十所使用的「物品」之一,這件事請銘記在心。
關於以肉眼觀賞的影像創作,只要這樣號稱的關係或規則繼續被默許、只要有一群人視之為常態。
那麼再不合理的任何情事,都會變成真理。
有朝一日,就再也不會有人跨坐在那些被迫跪下的肩頭,還洋洋得意。
原文來源:その知識、本当に正しいですか?|KaoRi.|note
p.s. 我並非日文翻譯專才,若翻譯語意有任何缺漏或錯誤的,還請各位先進不吝指正,我會隨時修改
p.p.s. 感謝清淨之友鎧輪煞熬夜協助校正,不要忘記我們的憤怒。
(英文部分)
這是我自己關於荒木經惟的《me too》故事,抱歉我只能以日文表達,我希望看到這篇文章的你能有友人協助你完整閱讀,又或其實你不必觀看便已略知一二⋯⋯總之,我終於是得到了答案。我現在才明白他對於我們以及他所宣稱的“藝術”📸的理解,而我現在所能做的只有接受事過以及我的(心)境遷🕊。如果藝術能夠撼動人們,那麼我的故事也能作為他作品的一部分吧?我並不想指責他,我只是對這樣一個攝影癡迷的老男人感到徹底的失望🤭🤭🤭 生活總是要繼續過下去⋯⋯🦄🌈⛅️🌸🌞 KaoRi.
就在不久前,紐約性博物館所舉辦、並在社群網路上引起熱烈話題(註①)的荒木攝影展覽(註②),即使有非常多的事想說,但我只想把時間花在對自己而言重要的事情上,因此我才會這麼晚說出來;對我來說,重啟事件回憶的抽屜、再次面對它,就算只是想將它變成可以接受的事實,都比我想像得還要困難。因為我仍感到憤怒,我既不想全盤否定、更不是想把這一切歸咎到當事者的身上,責怪這個誰毀了我的人生。我想要知道到底為什麼這些事會發生,試著去釐清彼此的感受,並互相理解後來了結這件事。最終,我發現仍舊無法互相理解,只能在整理情緒後將之陳述(吧)。
在這個被陸續揭發 Mario Testino(這還是比較晚被揭露的)、Terry Richardson、金基德、拉斯·馮·提爾、伍迪·艾倫、昆汀·塔倫提諾等人(註③)的各種惡行的時代,荒木的攝影展覽依舊引發了海外探究討論攝影師與模特兒之間的關係,甚至也有人擔憂「在日本像詩織(註④)這樣發聲的行為反而會遭到社會抨擊,所以選擇不作聲的好吧⋯⋯」,也有將我喚為《現在的創作夥伴・繆思》,但因為在這樣曖昧不明的持續被誤解對我來說實在很痛苦,即使我仍然對於現況感到害怕,但我仍想用自己的話語來陳述。
我在 2001 到 2016 年間,一直作為荒木的模特兒,同時,我們是完全攝影家與模特兒,而非戀人這樣的角色關係。我從未去過荒木的家裡,也從未試圖介入他的私生活。上面的這張照片,是我們第一次的拍攝合作。不知你是否有發現,這張照片並沒有任何的裸體。在國外留學歸來後,我所學習以及想要跳的舞蹈,也許與我職業所要求的並不相同,我從巴黎到東京,像所有的年輕人一樣在尋找自己的路途上徘徊。與此同時,我來到了明治屋後方的六本木 studio,開始了無論是跳著舞、裸著身體、穿著和服、吃飯、睡覺,洗澡、作畫,都不能避免任何被拍攝的與荒木一同共事。
起初,我只是單純地被拍攝,並沒有被告知拍攝後的作品會作為何種用途。以往我在海外進行攝影工作時,都會簽立具有法律效力拍攝協議書,日後也會將攝影作品提供給我,並告知哪幾張會洗出來給我;甚至有要將照片出版時會在這個時候再確認協議書及內容,其中有的也包括版權。但第一次拍攝有裸露的照片時,詢問化妝師的我卻只得到「荒木老師不是那樣的人啦。」「這在日本是很普遍的喔。」好讓人覺得因為是荒木,他不會對我做出影響觀感的事。但實在當時是太年輕天真,現在回頭來看,反而會覺得當初沒有跟像荒木這樣的大師簽合約確實很奇怪。也因此,這是造成此事的最大過失,尤其是當我們的關係已穩固確立並發展到我無法解決的事態時,完全必須歸咎於我的讓步而造成這樣的犧牲。
自從我成為眾多他所御用的模特兒之一後的數年後,不知何時開始我被稱為「繆思」,並且以此身份參與個展開幕、採訪,以及公眾場合的偕同出席、而相對佔用我時間的比例也增加了。在沒有事先告知我的狀況下,出版了以我的名字為題的寫真集或DVD,也在世界各地展出並且販售。有被稱作紀實攝影的,也有許多是我舞蹈表演時所拍攝的。相較攝影能獲得的報酬,表演,沒有獲得報酬的日子可多了。攝影結束時向給零用錢般的將報酬給我之外,不論被佔據多少時間、就算出版了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寫真書後也什麼都沒有、不得不以跟自己的生活完全背道而馳的方式去工作這是非常辛苦的。
在這樣的心理陰影之下,我越發感到疲倦,現在回頭來看,其實當初的一切早就已經過份失當,如同無法探究真實而經麻痺了般,被要求去做那些並非尋常的事,並將這些視為我理所當然該完成的工作。作為荒木的繆思與我真實的日常,這其中的差距大到我必須試著隱藏好自己才能活著過每一天,現在回想起來真是一件非常不健康的事。
隨著時間的流逝,我漸漸發現他的本性,他在外面擺出一張偽善的臉,而對內卻一切都不放在心上,就如他所說的,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拍照,對於照片本身以外的東西他都沒有興趣,當我意識到作為被拍攝本身這件事是如此虛假的時候,已經很久以後的事了。雖然數度想要離開,然而在我並沒有發言權的情況下,就算離開了也不能對這樣的情況有所改善,被這樣的思想脅迫下,我只能以一個繆思的身份直到盡頭;另一方面,我也想要相信著我最初信任過的人到最後,在他病痛交加每況愈下的狀況下,我可能也因此產生了複雜的情感。
直到終於下定決心,不要再繼續過這樣的生活、不要再在意週遭的想法、總之要將荒木所塑造「神秘女子」的這個形象,從我的世界徹底切割。才好不容易步上軌道,又被荒木任性妄為的舉動所破壞;有時候,他稱我「老子的女人」、「還有繆思在我就死不了」彷彿我是多麽重要的存在,有時候,他又說我是「妓女」、「不用買房子給她那種等級的女人」或者「她的私生活我一無所知」;曾經告訴我「NHK 是不會出現裸體的」所以放心穿著水藍色長裙到了電視台,錄影當下卻講出「NHK 只是露個胸部應該沒問題吧」這種話,然後在露胸的瞬間將我的履經歷一同剪入節目片中進行播放(註⑥)。全國放送的影響力之大,讓知名藝術家的行為就如同偉人傳記一樣被正當化,而此也讓我對媒體的判斷力大打折扣。
2016 年2 月,我終於到了忍耐的極限,寫了一封要求改善工作環境的信,卻只收到「我們會再與妳聯繫」的電話後,需求就被擱置了數月,在這個期間,我連打電話給他都不被允許,隔一段時間再次致電時,一度給我見面的機會但卻惱羞成怒的拿出擅自謄上我的名字的文件,上面寫著「今後保證不會再做出毀損荒木事務所商譽及營業的任何行為。」要求我簽確。當我讀完全文,並在最後看到自己的名字時,精神已瀕臨崩潰邊緣。無論拒絕多少次,荒木都以「我也已經來日無多」、「你不簽字我就沒得混了」、「你不要再鬧了」等為口頭脅迫,我別無選擇,只能簽回。
當時的我,曾經為她創作了一支短舞,在掩飾自己的真實情感下,繼續努力的過好自己的生活。在心情收拾了一個段落後,美國的 me too 運動開始萌芽,我才驚覺自己根本沒有必要現身成為他所建構那虛偽的一部分。每天我都會向警方、律師以及相關國家法律機構進行意見徵詢。我非常想要任由情感驅使為自己發聲,然而考量我與荒木的關係,不管哪方面都必須格外慎重。要冷靜與客觀的去判斷自己過去的天真、盲目、與愛,是一道極為辛苦的考驗。而我知道,荒木他過去多次都被許多模特兒要求並受理停止公開所合作的照片,我並不是想要求他停止公開,而是決定,如果要公開的話,就要確立規則,並且承認以往的作為確實過當。為了能爭取有雙方平等對話的機會,我在律師的協助下,於今年二月提出了告訴的相關手續。
由於現在社群網路的發達,人們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從事的職業,僅需一個 tag #模特兒 ,便能進行招募,能以自己的興趣作為事業其實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但同時,自己的身體必須由自己保護是不爭的事實。基於好奇心的驅使,而趨之若鶩的自由模特兒一定也有所存在。不管在發生任何事的當下,有憑有據的合約才是最重要的東西,因為由此,才能產生對等的法律效力。所以,無論私交如何,在簽署雙方都合意的契約書這件事上,一定不能作出任何妥協。除此之外,無論模特兒怎麼付出,永遠都只是攝影師創作十所使用的「物品」之一,這件事請銘記在心。
當時的我因為在化妝中,所以只能草草翻閱,看到了他書中的一篇文章,不禁覺得,待在已經是這樣的時代還能堂而皇之講出這樣大言不慚話語的人身邊 16 年,我大概也是助長了他此種意識的一份子吧。正所謂以「長幼有序、義理人情、男尊女卑(笑)」的想法將自己吞噬。爾後爆發的我,原封不動地將其奉還了給這位「写狂老人」。
他讓我看見了全然不同的世界。作為我曾經仰慕的人,最終要以這樣的方式收場,我當然多少覺得遺憾,但是隨著年齡增長而累積經驗這件事,並沒有多偉大,對於這樣的負面教材,我深表感激,與其從失敗中重生,不如以活出更美好的未來為藍圖而前進,這才是此時此刻的我要考量的事情。
無論是全能的神話,遼闊的宇宙,其中都還是有矛盾存在的。
從今之後,我也會相信自己,珍惜著重要的每一天,好好的活下去。
希望這世界可以不再是分上下立場,而是互相尊重,才能良性發展。
Living well is the best revenge.(活出光彩,就是最好的復仇。)
KaoR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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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原希子质问荒木经惟:“对你来说,女人到底是什么?”
令人感到難過的是,水原希子的質問選擇以限時動態的方式發布,她身處於日本產業社會,會做這樣的考量我能理解,這大概也已經是那樣的價值觀體系下所能做的最激進的手段。如果可以,沒有人會選擇當烈士,而Twiiter上現在的討論,也多侷限於臆測水原當年影射的廣告主廠商,真正深入去討論KaoRi、乃至於整個攝影產業的,我並沒有看見。
我個人是非常認同跟感謝噗主的翻譯,因為如何中立翻譯真的很重要,誠如KaoRi最後的幾段提到的那樣,她其實是希望這個世界更好,所有人都可以尊重彼此。太多情緒性字眼的翻譯反而是喪失KaoRi的聲明的核心。
所以我昨晚貼上這則報導的原因主要是想分享文中的一些整理。像是內文提到的荒木妻子部分等等,當然也因此使得該文顯得沒有那麼針對KaoRi的聲明,但是也因此讓人更理解一些前因後果跟背景。
以上純個人建議,再次感謝噗主的翻譯。
說來慚愧,我也是因為在第一時間看到了水原的限時動態,才追溯到 KaoRi 的本文,要不是她(水原),這篇文章真的能有多少曝光量以及擴散力,我根本不敢去想。亞洲圈對於此事的討論總是劃錯重點,我們所能做的,就是以己之力,哪怕如此微薄微弱,多一個人知道而能成為思考的另一條路,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到達我們所冀望的終點。
女性主義從來不是為了存在,不是為了抗衡,而是為了消滅;若能彼此尊重,我們根本不需要以性別做為思想的口號。
沒有人生來就是女性主義者,希望我們都能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
共勉之。
非常喜歡您最後提到的「若能彼此尊重,我們根本不需要以性別做為思想的口號」這段。期待能有一天我門不需要以任何思想為口號,僅僅只是以一個人的立場互敬互重。
為了那一天的到來,我們所能做的也許不多,也許只是一件小事,但是當無數個小事累積堆疊到一定程度時,它就會是一股巨大的力量,所以請有在關注相關事件或議題的人不要因為覺得自己沒什麼力量而停止關注或討論。
即便細微如耳語,從心出發的聲音也必須被聽見。
『在個時代』,缺這
7樓
空手讓人→應該是想講拱手讓人?
感謝噗主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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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①:為 KaoRi 原文中附上的網路平台,針對荒木在紐約辦展專文討論是否與 #MeToo 的議題正好相衝突
註②:紐約性博物館的荒木攝影展官方連結
時尚攝影師 Mario Testino(與 Bruce Weber)
時尚攝影師 Terry Richardson
導演金基德
導演拉斯·馮·提爾
導演昆汀·塔倫提諾(對於溫斯坦事件的袖手旁觀與執導電影時的權力壓迫)
註⑤:《KaoRi Sex Diary》為攝影雜誌《Photo GRAPHICA》2008 年荒木特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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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譯者應維持中立立場,然而我看到這個瞬間腦海裡浮現 KaoRi 當下的心境敘述,不禁感到強烈的心痛2014 年專訪
因發表本次事件後的舞蹈教室官方聲明
KaoRi&ミクロコスモス舞踊研究所
全文相關資料註腳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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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所有觀看轉發的人,即使是多一個人也好,只要還有人在乎,像 KaoRi 這樣的受害者就不再孤立無援,再次感謝各位有形無形的聲援,無論你的行動是大是小,至少我們都不再保持沈默。
真的非常感謝。
除了女性議題之外,也針對荒木的攝影創作背景等加以分析。
對於生理男女或者攝影與被攝影之間立場與權力的不對等,如果你還記得,如果你有聽說,如果你仍感到充滿疑惑,歡迎與我們來一起討論。
感謝昨天所有來場以及觀看直播提問的各位,在這邊放上相關資料補充
Slido 線上匿名提問
️️️️KaoRi 後續兩篇中譯
再次感謝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關注,這件事情並不因座談會的落幕而告終,希望無法到場的人也能抽空看看直播錄像的內容,如同我當天在會上所提及的:
所有的人在成長過程中都會經歷挫折或超預傷害傷害,但你仍然可以選擇將這些苦痛化作幫助他人的力量,而不是用加害的方式讓他人面對你的傷痛。
願在互相尊重的這條路上,我們都能持續共勉之。
最初 LightBox 攝影圖書室 主理人阿定(曹良賓)問我「為什麼當初會想要翻譯KaoRi這篇公開文章?抱著什麼心情?希望能產生什麼影響?或為了什麼目的?」
我引用了電影《攻敵必救 Miss Sloane 》主角的一段台詞:
由於它不是大眾所認知的「習以為常」,所以我們接收許多質疑、否定,攻擊,這就是思想無止盡的辯證與撞擊,我們會一直說,一直說⋯⋯說到有一天,當我們所堅信真正對的事情變成「常識」為止。
而也許那一天的到來之後,又會再出現「更加正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