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的大象

└05/14◈里外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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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里總是會有一些心照不宣的規矩，就像房間里的大象，大家都知道的事實但卻不會去提出或是反應，比方說甜食是屬於女性的，就算事實上在家外面的時候他也是會吃甜食的──在長久以來生活在這個家的規矩，本該是如此的。

張哲微微瞪大眼睛看著自家兒子分切著那一條花裡胡哨的蛋糕卷，不只是他的媽媽，就連他父親、自己還有他都各自分了一塊，還沒忘記裝飾上幾朵花......張哲不由偷眼望向了他的父親。

平靜的冷淡的，肅穆不動的，時常皺起的眉頭在臉上留下個溝壑，銳利的眉眼依舊不見因年老而混濁，只是沉默地注視著被放到自己面前的繽紛花朵蛋糕切片，然後望向了張遊宇。

「這是我昨天在社區活動中心的料理教室做的喔，是剛好當季的桑葚蛋糕捲，吃起來應該不會太甜，畢竟桑葚吃著酸酸甜甜的阿，不過那些糖花就是真的很甜了，爺爺您要是不吃的話，就給奶奶吧。」

張遊宇面對視線，臉上帶著笑容，彷彿有些無辜地眨眨眼，甚至嗓音輕快愉悅開始介紹著這條蛋糕捲的來歷，「畢竟今天是母親節，康乃馨花要給奶奶的嘛。」說著，還笑盈盈地走了過去，孝心滿滿的用叉子將他爺爺盤子裡的糖花挑到他奶奶的盤裡。

「奶奶您可是要吃的甜甜的喔～」

嘴甜的大孫子笑咪咪的道著，餘光瞟到對面坐著的他爸放在桌上的手抖了一下，肯定是想要伸手敲自己的腦袋──而他的奶奶輕輕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仰起的臉龐上戴著柔和慈愛的笑容，道：「遊宇，謝謝，你也快坐下來一起吃吧？」

「奶奶說的是。」

張遊宇笑的眉眼彎彎的乖乖點頭，接著便繞回自己的位置上坐好──然後被坐在旁邊的他爸從桌下伸過來的手給偷偷擰了一把大腿，嘶，這壞老爸捏的可還真大力啊，張遊宇保持著臉上的笑容，也伸手偷偷捏了他爸的腿一下，當然，他還是有捏小力一點──如果他有捏到的話。

「那，爺爺奶奶，我們開動吧？」

收回被抓著逮住的手，張遊宇這下將兩隻手都乖乖放在桌上了，他朝著另外兩人乖乖一笑，拿起了叉子率先切了一塊下來送入嘴裡，而他的奶奶只是依舊保持著喜愛的笑容，也切下一塊細細品嘗著自己孫子的心意。

除了在場的另外兩個人，一點都沒有動作，他不知道他爺爺是什麼想法，但他知道他爸應該是不敢動手吃，畢竟......他爸爸可從來沒有當他爺爺的面吃甜食過，人不在的時候，自己買回來到是偷吃過。

張哲侷促的坐著，他想也許不管自己長到幾歲，在自己父親面前也總是會時常感到侷促，儘管他深深感覺得到他父親其實已經改變的非常非常多了，尤其是打自么弟十八歲被趕出家門的那一天之後，父親就沒有再動手過了，甚至可以說變得沉默了，雖然說本來為人就沉默，但更加沉寂了。

就是連大哥沒有告知家裡就離婚一事也沒有做出什麼特別的表態......喔，或許還是有的，畢竟跟大哥相親相親的對象也算是地方的望族，他們原本是打算將張思益帶走的，或許還要將他改姓──只是不知道父親是怎麼處理的。

總之對方也是沉寂下來了，甚至沒有再打擾過，完全的斷絕往來，也因此張思益直到現在也不曾見過他母家的人是誰，甚至姓什麼有哪些人都一概不知情，想想，也是挺頭皮發麻。

總之沉默的很，但卻也沉默地做的很多讓人無法理解的事，比方說當他參加無國界醫生的三年回來之後驚嚇的發現他父親把家隔壁買了，還建了一棟新房子，他回來時都快要完工了.......只是，哥哥弟弟妹妹都離開了，留下了許多的空房間，雖然說他是結婚了，分得了婚房與兒子的房間，剩下那麼多要留著做什麼呢？

這對他來說也是一個未解的秘密。

只是沒有人問起，就算他私下問了媽媽，媽媽也只是溫和的笑著，什麼都不說，只是輕柔地拍拍自己的手，只說：「你爸爸有自己的想法跟主意。」

是的，這也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認知，房間裡的大象，誰也不會在他們的父親面前問出口這個疑問，儘管在未來，或許有了一些解答，比方說留給大哥的婚房或是張思益的房間，或是妹妹回來後也獲得的婚房。

但那房子的房間怎麼算都有剩餘──畢竟，不可能是為了么弟的婚房而留下的吧......畢竟，他們的么弟可是同性戀啊，父親也因為他是同性戀而將他趕出門去，不會接受的吧。

張哲藏在桌子下方的一隻手，緊緊抓了抓，直到掌心都被指尖按疼了起來，有一種懷揣著巨大秘密那樣的不安感，畢竟他跟大哥都一致同意了，不會告知父親他們找回了張益，算是找回嗎？張哲有些苦笑。

腦袋裡混沌著各種想法。

直到被一聲低沉驚醒。

「吃吧。」

張哲驚疑不定的望向了那自小總是讓自己僅當的低沉而威嚴的嗓音，只見他的父親望著自己，也許真是是破天荒地又重覆了一聲，驚得張哲瞬間拿起了叉子開始動作。

他無法違逆來自父親的任何指示，平常拿著手術刀割肉都流暢絲滑的手此時卻是僵硬的。

好好一塊漂亮的蛋糕捲被他切得有些七零八落，巍巍顫顫地插了一塊送入嘴裡──是什麼滋味呢？又甜又酸又五味雜陳，張哲悶頭吃著面前的蛋糕，一口接一口，吃得又快又急，直到盤中只剩下甜膩膩的糖花才停止。

彷彿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父親，這是許他們男生在家裡吃甜食了嗎？

張哲仍舊茫然，而他們父親面前的那盤蛋糕仍舊不變，完完整整的，只是被漠視了，一口未動。


最終進了張遊宇的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