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𝐐𝐮𝐞𝐬𝐭𝐢𝐨𝐧 𝟏】




“𝙺𝚗𝚘𝚠𝚒𝚗𝚐 𝚢𝚘𝚞𝚛 𝚘𝚠𝚗 𝚍𝚊𝚛𝚔𝚗𝚎𝚜𝚜 𝚒𝚜 𝚝𝚑𝚎 𝚋𝚎𝚜𝚝 𝚖𝚎𝚝𝚑𝚘𝚍 𝚏𝚘𝚛 𝚍𝚎𝚊𝚕𝚒𝚗𝚐 𝚠𝚒𝚝𝚑 𝚝𝚑𝚎 𝚍𝚊𝚛𝚔𝚗𝚎𝚜𝚜 𝚘𝚏 𝚘𝚝𝚑𝚎𝚛 𝚙𝚎𝚘𝚙𝚕𝚎.”
—— 𝙲𝚊𝚛𝚕𝙹𝚞𝚗𝚐

當他踏入那間與建物外觀不符的陰暗空間，潮濕的腐臭味撲面而來，像死物被雨水浸泡多時，細菌滋生發酵，最後爆裂翻湧的氣息——

自己還是來遲了。

倒臥廚房的母親是第一位，頭顱與頸部相接的部分搖搖欲墜；臥房裡的女兒是第二位，染紅短裙的鮮血沿著腿根沾濕床鋪；三樓的嬰孩是第三位，還沒來的及學會訴說的小嘴塞滿了陳舊的布條，切斷他賴以生存的氧氣；最後是頂樓的父親——

父親蹲伏在圍欄邊，雙目圓睜卻毫無生氣，身上除了此生再也化不開的血腥外還有一股濃厚的硫磺味。

艾力克斯眉頭緊皺，食指上的戒指被握的發燙，這已經遠遠超出他能解決的範疇。

恐懼挾持著憤怒，噁心感使人暈眩，他深吸一口氣，提醒自己眼前的一切是撒旦帶來的邪惡，他們還是人，還有感覺。

直到男人轉過了頭，就著古怪的姿勢及陰偽閃爍的白光站起了身，對他露出了笑容。


「鎴̸̡͔̳̳̝̦̩͙͖͊̅͑̕戞҉̧͉̙̗̝͔͕̀̏̈́̚͠兂҉̨̛̪̤͊̃̽鎰҉̡̰͖͎̈̋͊̓͋̄̏̕熷҉͚̪͕̋̿̓̾̄̚͢͡彈̶̨̤͔͕̞̥̬͍̘̇͛̋̍̀́̓͠浣̶̧̟̱͓҇̾̏͋̃͋犵̵̗̫̿̇̽͜͝殑҉̨̟̳̃̓̅͌̀͊̄͑͝瀛̷̡͉̲͛̊̎̑̐̏͡樺̶̨͈̭͚̟̙͖̭̤́̌̐̿͛̌̆̕湪̷̛̮͓̟̊͒̾̓̄̀͢」

如昆蟲蠕動、蛾子振翅的恐怖聲響從男人嘴裡發出，那人拖著沈重步伐卻如同往天堂那樣嚮往，兩人的距離越發的近。

艾力克斯知道口袋內的聖血足夠驅逐穢物，指上的骨戒能短暫的使附魔者恢復神智，只要等到對方進到自己的攻擊範圍、卸下防備的那一刻，自己必須做到。

但男人的面孔以意料外的速度猛然放大，濃稠的鮮血從被挖空的眼窩噴湧而出，腥暖液體把黑色夾克染的更深，一個圓潤黏膩的觸感被塞到他的掌心。

不用看便知道，那是一顆眼球。

҉̨͓҇̒̄̈拿̵̛͇̇̈͢好̴̪͌͂̾͢͝，̷̧̖̝̰̀̃͝這̷̡̲͇̭͑̾͡是̶̧̖̬̿̏͠ͅ我҉̡̫̮͗͠ͅ的̶̙̉̈́͆̕͢靈҉͚͆̅̾͜͞魂҈̨̩̪͉̒̍̆̕。̷̧̛̦̖̊」̷̧̣̝̬͗͝

染血的嘴角裂到耳畔，男人說的真誠，空洞深紅的窟窿像是無底的深淵，裡頭湧出的生命是汩汩的惡意。

艾力克斯睜大雙眼，牙根止不住的打顫。

在理智反應過來之前已經把附魔者壓在身下，揮出拳的力道每一下都直擊骨骼，他聽見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這還能算是人嗎？

艾力克斯無法停手，男人並沒有因為痛覺而恢復正常，即使咳出鮮血仍然嗆咳著大笑，燈下的蛾群開始癲狂起舞。

該死，真的要瘋了。

艾力克斯罵了一聲後摸向口袋裝著聖血的玻璃瓶，刺耳笑聲嘎然而止，男人用殘存的眼球瞪視著他，破裂的嘴唇開合說了什麼。

明知不該，卻還是忍不住去讀，人類就是這樣可悲的生物。

遲疑的那一刻，惡魔便趁虛而入，男人帶著收割的喜悅掙脫束縛，不知用多大的力氣才撞斷了欄杆，像是擁有翅膀一樣的像下飛翔，劃破空氣的巨響在肺腑迴盪——

你̵̙̩͍̽͋͢͝救҉҇͑̎͢ͅ不̶̰̘̝͆̓̒̕͢了̵̡̣̪̗҇̔̍̽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男人墜落在前院的信箱上，金屬鐵桿直接刺穿了心臟，在現場就被宣告了死亡，裹尸袋抬上救護車時，艾力克斯甚至無法確認是否成功驅逐了不可名狀。

又是這樣的結局。

沈重的烏雲壓在樓房之上，上帝的庇護沒有隨著雨水來到人間，艾力克斯站在封鎖線外失神地凝望被砸毀的花圃，血水經大雨沖刷已經快看不見。

房子沒了人住就只是空房子，但死過了人就成了凶宅，好像那些冤死的亡魂都被鏈在此處，哪也去不了。

落在睫毛上的雨水經不住重量彎折成淚水，也許因為衣帽吸收太多水分，他也覺得步伐重的像要在此紮根。

當刺目的紅光及藍光交錯而至，他才拉起已經無濟於事的帽沿，緩緩垂下頭，朝警笛的反向而去，守密人的重擔或犯罪現場的嫌疑，都不是他能承受的。

他現在只想回家，好好洗個熱水澡。

「小子，有你的信。」

警衛的提醒使他回過了神，不知已經在租屋大門站了多久竟使站立處留下一窪深色水痕。

他渾渾噩噩的接過東西，後知後覺的想起自己很久沒有收到除了繳費帳單之外的信件。

這個年代竟然還有人寫信。

艾力克斯在心裡吐槽，忽然想起了什麼將信封翻面，果然看見了熟悉的註名。

如此老派，確實像那位前輩會做的事。

好像還能記起兩人夜闖廢棄遊樂園的荒唐，艾力克斯眼角忽然發酸，兩年過去，他總想證明自己已經能獨立處理案件，卻總是得到讓人失望的結果。

這條路太過泥濘、滿是荊棘，拯救他人亦是拯救自己，但他卻沒有一刻不恐懼、不憤怒、不徬徨。

害怕水的人卻想救溺水的人，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混濁的氣息被緩緩吐出，他煩躁的扒了扒滴水的捲髮，逃生梯的白光閃爍著彷彿催促，他開了門進屋卻沒有回到避風港的安適感。

掌心黏膩的觸感仍然真切，閉上眼就能看見男人空落深陷的眼眶，想來今夜的惡夢主角就是他了。

艾力克斯扯著嘴角苦笑，三兩下把染血的外衣剝除便走進了浴室，掛在鏡子上的布套不知何時掉落，他警惕的回頭卻覺眼前昏暗像未開燈，用力甩了甩腦袋才意識到感官與真實的悖離。

壞了，進門時忘記將骨香點燃。

他別開了頭不敢直視鏡面，眼角餘光卻瞥見鏡裡倒影直勾勾的望著他——那人長的像自己，卻少了一隻眼睛。

真要說這兩年有什麼長進，便是當污染加劇時，他能更清楚的分辨自己正深陷其中。

肋骨上的傷疤又開始發燙，像被燒融的鐵給烙印、化膿、潰爛，讓他永遠不要忘記當初是如何斷送摯友的性命，那人如火的眸子刻畫了如今的自己。

鏡子裡的人在說話，但他什麼也聽不見，感覺不到心跳與呼吸，強烈的耳鳴使人暈眩，冷汗沿著背脊凹陷的地方蜿蜒滑落。

「現實是什麼顏色？」

紅色。

「家人是什麼味道？」

冰淇淋的味道。


「我是什麼形狀？」

⋯⋯⋯

「鎴̸̡͔̳̳̝̦̩͙͖͊̅͑̕戞҉̧͉̙̗̝͔͕̀̏̈́̚͠兂҉̨̛̪̤͊̃̽鎰҉̡̰͖͎̈̋͊̓͋̄̏̕熷҉͚̪͕̋̿̓̾̄̚͢͡彈̶̨̤͔͕̞̥̬͍̘̇͛̋̍̀́̓͠浣̶̧̟̱͓҇̾̏͋̃͋犵̵̗̫̿̇̽͜͝殑҉̨̟̳̃̓̅͌̀͊̄͑͝瀛̷̡͉̲͛̊̎̑̐̏͡樺̶̨͈̭͚̟̙͖̭̤́̌̐̿͛̌̆̕湪̷̛̮͓̟̊͒̾̓̄̀͢」

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我̷̢̛̰̄̎̏ͅ想҈̡̤̥҇̂感̴̨̗̣҇͛́受̶̡͇͚͙҇͑̌̃你̸̢̠̘̇͊͝的̸̨̯̦̀̕存̵̢̖̫͎҇̅́在҈̡̙͑̈́̕。̶̯͈͍͌͢͠

「哐啷！」

惱人的低語終結於碎裂的玻璃碎片。

艾力克斯坐在角落望著滿地狼藉，無法分辨滴落的腥紅是幻覺還是真實——至少指關節的痛處真切，自己確實砸毀了一面鏡子，不是第一面也不會是最後一面，相信房東也是習以為常不會怪罪，頂多認為他是個喜怒無常的人吧。

他又在地上坐了不知多久，雨天本就陰暗，現在外頭是一絲光線都沒有了。

若是以前，他大概會害怕的把所有燈都點亮，可現在只覺得無比疲憊，如果心底晦暗無光，亮與不亮，又有什麼區別呢？

艾力克斯嘆了一口氣索性原地躺下，百無聊賴地從口袋拿出折皺的信件，心道裡面如果有什麼驅魔寶物就好了。

但信封很薄，肯定是裝不下什麼天使的血或骨頭，大多也是自己妄想罷了。

沿著信封邊緣撕開，艾力克斯卻是一愣。

沒想到裡頭除了一封手書，竟還有一張機票。

他攤開信紙，不知是不是因為過了飯點已久血糖過低，竟從紙上聞到一絲甜味，像是冰淇淋甜筒。

艾力克斯緩緩坐起，就著浴室微光讀起了信，信裡用字遣詞都像極了前輩紳士雅緻的模樣，卻能在細節嗅出一絲豪邁，或許也只是看過那人痛毆附魔者時的反差所致的投射心理。

老實說，他沒念過多少書，對方的文字過於別緻，他看了也像沒看懂。

但被惦念的感覺讓人心暖，熱血緩緩回流至四肢，即便語言無形，卻能使他在認為自己要被黑暗擊潰時得以支撐著再往前多走一點。

不管這哩路有多遠，至少在抵達終點前，自己應該盡情燃燒，不使恐懼扼殺生存的喜悅。

艾力克斯將信紙平整折起，看了眼隨信附上的機票，隨即爬起身洗了把臉，牆上殘存的鏡片反射出碎裂的自己。

像是被切割成很多份的靈魂互相撕扯著彼此，一部分悲觀膽怯，窒礙難行；一部分身負罪孽，以傷贖罪，一部分汲汲營營，渴望答案。

厭惡自己的不足與接受自己的不足並不總是矛盾。

若身處黑暗，那便去尋找陽光。

而加州聽起來是極好的選擇。

耀眼暖陽自五指縫隙穿梭，投落的陰影深刻青年鼻樑疤痕，可惜艾力克斯並沒有歐美人士對於日光浴的執著。

不過食宿費用皆免對他而言確實是過於巨大的吸引力。

在看見前輩與搭檔前，蜻蜓先一步低飛抵達，一種熟悉的荒謬惹人想笑，不知厄運是否也能加成？他知這趟旅程大概與平常度假不太一樣。

至於他怎麼因為吃了過多冰淇淋而肚子痛，又怎麼因此被前輩無言以對，那又是後話了。

終於緩緩補上艾力克斯的初始混亂狀態
主線大概是艾力克斯在對驅魔和恐水人身分認同的拉扯（大概）感謝奧非斯前輩的邀約小狗可以免費暢遊美洲好耶！！！ （沒有暢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