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文重貼 精靈寶鑽 同人

✦ 《林間微光》
樹木間的陰影悄悄將她與他的命運纏繞在一起。伊奧沒有察覺，他的目光只看著她。

✦ 《心似幽谷》
她問自己為什麼選擇留下。但她的心是幽谷，像山脈環繞的貢多林。森林無法聽見她的答案。

▋《林間微光》

他屬於這一切。陰影、黑夜、星辰的微光。

他屬於這座森林。

多年來，伊奧習慣獨自在樹木之間漫步。森林聆聽他的心跳、他深不可見的秘密，而他感覺它的一切。那些高大的樹木像他一樣，拒絕陽光與時間的存在。它們的根伸入地底深處，纏繞在一起，密不可分。

偶爾，他生來鍛造金屬的手會輕撫過樹木黑色的皮膚，而它們會像親吻君王的手指一樣向他致敬。樹木印在他指尖的吻既粗糙又堅硬，毫不溫柔。但那是伊奧熟悉的事物。他知道，這座森林裡的一切總是也必須如此。粗糙、堅硬、黯淡無光。

所以它不屬於這裡。那個白色的身影。

伊奧在陰影裡觀察她。從她遊蕩在森林邊緣時，他就注意到她了。她像個迷失的靈魂、不慎探入深邃洞穴的一絲白光，在漆黑的樹林裡若隱若現。

她迷路了，他心底明白。這種事有時會發生在這座森林裡。誤闖的動物、暫停歇息的鳥兒，牠們總是困在這裡一會，很快又會找到出路。有時候，是伊奧讓牠們走的，因為他知道牠們無法在森林存活。牠們和這座森林格格不入，森林排斥牠們，他也不想挽留。但有些生靈注定死在這裡。牠們被森林吞噬，死於絕望和黑暗，或者因他的陷阱和獵捕而死。

但她不會在這裡死去，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她也不會離開。他不希望她離開。他從沒想過在這幽暗的森林裡，一絲白光的存在竟會如此美麗。或許這樣的嚮往深植他的族人心底，潛藏在他的血液深處。無論他藏在黑暗裡多久，厭惡、抗拒陽光，他們生而為光亮驚嘆。

伊奧讓樹木完成它們的工作。這是他和它們誘捕獵物時的老把戲，是森林教給他的魔法。樹木層層封閉落葉遍布的小徑，用枝幹和幻影重新指引新的道路。路的盡頭通常是他早就佈下的陷阱。當不幸的獵物落入陷阱時，伊奧便用箭矢或標槍刺穿它的咽喉，而森林的土壤安靜地啜飲鮮血。

但這一次不同。這一次，在盡頭等著她的只有他。

伊奧在樹木間的陰影望著她慢慢走入森林深處，走近他的家。直到那時，他才讓她聽見他。一聲樹枝被折斷的細微聲響使她立刻轉身，箭尖直指他藏身的陰影。黑暗掩藏了他嘴角一抹欣賞的微笑。

「放下弓箭。」他低聲說，依然待在陰影裡，「這裡沒有敵人。」

她的箭矢沒有移動。「你是誰？」她問。

她的聲音對森林而言也是陌生的存在。那讓伊奧心底深處的一角緊縮起來，帶來一絲同樣陌生的疼痛。他試圖抗拒，卻無法忽略它。

「森林的主人。」伊奧回答，「艾莫斯谷森林的伊奧。」

他的話，或他的聲音，稍稍解除了她的武裝。他看著她有些遲疑地放下弓箭，然後，出乎他的意料，她平靜地回望他。那張美麗的臉上仍維持著高傲，她灰色的雙眼裡有幽微的星光。她告訴他她的名字。雅瑞希爾，芬國昐之女。

森林沉默地聆聽。它知道她的族人，他也知道。但樹木間的陰影悄悄將她與他的命運纏繞在一起。伊奧沒有察覺，他的目光只看著她。

「妳不屬於這裡，芬國昐之女雅瑞希爾。」他說，「但我歡迎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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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似幽谷》

她感覺到他輕而小心地移動身子，離開他們的床。雅瑞希爾慢慢睜開眼睛，望向伊奧的背影。她的丈夫正準備著衣，沒發現她悄然甦醒。

丈夫，多麼奇怪的詞。她不曾想過自己會結婚，他也一樣。但他們倆卻交換了誓言，像飛蛾撲火，只為留在森林深處，陪伴彼此。

他教她如何安全地在艾莫斯谷森林遊走。偶爾，他們會一起打獵，在樹木間獵捕住在黑暗裡的動物。她的箭矢迅速，他的標槍無情。夜裡，他們會在星光下漫步，低聲交談。忘記時間，忘記自己曾經是誰。

他從沒問她為什麼選擇留下。

當他吻她時，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問題停在唇邊，猶豫不前。所以他們吻得更深、更激烈，好忘記它的存在。

「在這裡，脆弱的靈魂會枯萎而死。只有熾熱如火的生命得以倖存。」他曾經對她說，「然而森林對他們的影響依舊存在。隨著歲月流逝，他們變得不想離開。他們離不開這裡。」

雅瑞希爾好奇那是什麼感覺。永遠甘願留在一個地方，從來不曾為任何冒險心動。

「你從沒想過離開這裡，到別的地方生活？」有次她問。那時他們躺在彼此的臂彎裡，夜色纏捲在兩人緊依的身軀間。

伊奧似乎有點失神。「沒有。」最後他回答，嚴肅的表情又回到臉上。「沒有，我為什麼要這麼想？外頭沒有任何事物值得我離開，前去追尋。」

直到現在，他的回答依然讓她感到一絲悲傷。但她說不清楚為什麼。

她灰色的雙眼凝視著他高大的身形。蒼白、幽微的燭光將他勾勒得更粗獷，堅硬而危險。像樹木，這座森林的樹木。她知道他屬於這裡，是這座森林的一部分。不像她。

他的外貌陌生又奇怪，但並不醜。雅瑞希爾認為他有一種獨特的俊美。她從未在族人間見到這樣的相貌，而這更讓她相信他生來就屬於這座奇怪的森林。

伊奧鍛造金屬。在經年累月的工作中，他的雙臂與身體早已強壯緊實，雖然因此有些佝僂，但依舊比她高大。他幽深的黑眼睛可以看穿黑暗。他的身手矯健，彷彿隨時可以攻擊的匕首，或潛伏在陰影裡的毒蛇。

最古怪的是他的紋身。那些黑暗、神秘的圖紋宛如彎曲的枝枒，裝飾著他的身體，還有他冷漠的臉。伊奧讓她碰觸他的刺青。他雖然對外人冷漠，卻從不排斥她碰觸他的身體或臉。當她與他同床共枕時，雅瑞希爾喜歡用手指追尋那些蜿蜒的黑色小徑，探索他的身體。

有次她問他為什麼要在身上留下這些古怪的記號。「歸屬感。」他低聲回答，臉半隱在黑暗中，在睡夢與清醒之間，「那讓我感覺更屬於這座森林。」

他習慣早起，留她一人在還有他餘溫的床上。雅瑞希爾知道他接下來要去哪裡。他的工作坊。除了他們的床與溫存，那裡是整座森林裡最溫暖的地方。他會燒起火焰，讓寒冷的窯爐再次變得通紅滾燙。鐵鎚敲打的清脆聲響會如歌般傳來。

伊奧沉默寡言。他從不唱歌，也不輕哼任何曲調。但他透過他的工具、金屬與火焰吟唱。

他不是悠哉度日的精靈，幾乎閒不下來。伊奧或許不屬於她的族人，但他熱愛工藝，其實與他們並沒有那麼不同。沒有一方會承認這點的。雅瑞希爾知道只要自己明白這點就好。

他們兩人昨夜的衣服還留在地上。他的黑色與她的白色。他沒有費心撿起它們，反而另找了別套黑衣穿上。

伊奧將散落的銀白長髮梳高，用一條金帶束成馬尾。幾縷遺落的髮絲垂下，輕吻他的臉頰。他轉身重新望向她時，她已經闔上雙眼，雖然心底不確定他是否看見了她的灰眼睛。伊奧沒有走回床邊，輕撥開她烏黑的長髮，給她一個吻。但她覺得他的目光勝過任何親吻。

他沉穩而安靜的腳步逐漸遠去。燭光漸熄，雅瑞希爾在黑暗裡卻不覺害怕。

她問自己為什麼選擇留下。但她的心是幽谷，像山脈環繞的貢多林。森林無法聽見她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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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寫的《精靈寶鑽》同人（這麼久了
曾經很為伊奧和雅瑞希爾這對悲劇收場的夫妻感慨，因此寫了兩個互相呼應的短篇：一個是森林，一個是幽谷，取自兩人不同的背景。

尚未讀《精靈寶鑽》，但忍不住告白芒果大這篇優美的同人，字句中能感受到伊奧與雅瑞希爾之間，如陰林般纏繞的吸引力與幽柔纏黏的羈絆，成功被這對CP推坑了（雖然查了一下結局，覺得好感傷啊 ）

𝑰𝒗𝒚 ☆ 漫遊在人海中 : 謝謝Ivy，很高興有推坑到你
細想這對夫妻的結合應是情感複雜又充滿宿命感，兩人的結局令人感慨萬千，即使很少寫托爾金作品的同人，還是為他們倆寫了兩個短篇。
《精靈寶鑽》有很多動人的故事，和《魔戒》一樣是對我影響至深的托爾金作品，希望之後Ivy讀了也會喜歡！

以前讀過芒果這篇同人，重看一次還是覺得很美麗。
我常想到托爾金寫雅瑞希爾，她和堂兄弟感情很好，但 to none was her heart’s love given；寫到伊奧與她，又說她 not wholly unwilling；感覺這樣一句話就有非常多的故事在裡面。每一種解讀和探尋都像不同的旋律，真的非常喜歡～感謝分享

Larien : 沒想到Larien讀過這篇，太驚喜了！謝謝你重看還是覺得很美麗
原作讓我很在意的也是這兩段文字，留給讀者很多想像空間。儘管雅瑞希爾親族的男性因此厭惡伊奧，但我想到艾莫斯谷森林也是從前庭葛與美麗安相遇的地方。庭葛受到美麗安的歌聲吸引，從此為她留下，好像就沒人覺得他和雅瑞希爾一樣是「被偷走的」（遠望）
很開心可以再和大家分享，也再次謝謝Larien如此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