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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力軒,2022,《不待黃昏的貓頭鷹》。

作者發揮「動手動腳找資料」的精神,找出陳紹馨的出版作品/目錄、其他師友弟子對他的回憶以及其他文獻對陳紹馨的討論來寫成這本書。

書成於疫情期間,有些資料來不及蒐集,因此本書確定會有增修二版,早讀早享受(?)。

在這本書讀者除了可以看到陳紹馨的學思歷程(含陳紹馨每篇作品較為詳細的解說),也可以看到他所穿梭的不同知識場域的樣貌,例如1930年代的日本學界、1940年代《民俗台灣》誕生的狀況。

@comte97 - 本來想把影片速度轉快一點,但很快就發現不行。 陳紹馨以台灣研究為職志,雖然歷經政權...

書中呈現的不是受到政權打壓而面臨生涯斷層的故事,而是轉移陣地、建立國際連結,正當發揮學術影響力而壯志未酬的學者形象。

2025年陳紹馨著作即將翻譯出版!
【經典聯聯看 EP33】50 種經典說書|《臺灣的人口變遷與社會變遷》:先驅學者畢一生之思想研究,展現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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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從汐止到東京

汐止諺語:「第一好額陳彩舍,第二好額蘇少爺」。陳紹馨出身當地望族。書中有略為交代家族發跡的過程:原本是一個漢人移民家庭,靠著處理漢人與平埔族人來往而起家(通事?),家族中有人是豪強性格,打贏漳泉械鬥而勢力擴大,之後就是考科舉、捐款而取得官職。日本殖民統治後,還是有取得公職身分。

不過這段我本來看得昏昏欲睡XD 直到看到他的太太的故事才覺得很有趣。太太黃阿嬌曾到東京留學,為當時少見取得高等教育學位的女性。「陳紹馨在世時,黃阿嬌就深刻了解並支持他的學術活動。過世後各版本的年譜中,最完整的就是時任臺大助教的李增祿從其所得資訊的版本,其中包含在東北帝大時的主要著作以及文化協會的活動等其他版本都缺少的紀錄,顯示他對陳紹馨學術活動的完整理解。」
她連丈夫20歲的時候在文化協會活動上講社會學都知道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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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紹馨與黃阿嬌的婚禮在陳德星堂舉辦,證婚人為辜顯榮與大稻埕著名茶商陳天來,婚宴在汐止大開流水席,歸寧宴則在臺南的鐵道飯店舉辦,西式宴會風格在當時相當特殊,甚至引起不習慣西式飲食的親友議論……」
這個鐵道飯店該不會是台南火車站對面那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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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紹馨出身在大家族,對於他觀察台灣社會的角度有很重要的影響。他將「宗族組織視為國家能力不足下,民間自保的組織型態,並認為從日治時期現代國家行政體系建立而得以有效維繫治安開始,宗族組織便失去自保的功能,且無可避免面臨長期衰弱與瓦解的命運……」、「臺灣地主由於缺少工業投資機會導致財富無法真正成長,加上家族均分的繼承制度,經濟基礎很快就會趨向分崩離析。過去繼承制度之所以不會造成地主家族瓦解,起因於共同防衛的需求可以壓抑家族內的複雜衝突。與保甲的動態相似,一旦現代國家建立,共同防衛的需求消失,家族內歧異無法繼續被壓抑,家產均分制就會促成家族瓦解。……陳定國(陳紹馨父親)鳳梨罐頭工業投資的受挫,以及陳家家族內日後財產糾紛,應當也是這個觀點的經驗基礎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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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到李文良在《熟番與奸民》的新書座談會時,有問說在19世紀中期之後軍事化的地方豪強,如何轉型成日本時期的市民社會?這個問題很有趣。我覺得從陳紹馨的這個說法當中,好像可以找到一些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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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社會的探求

東北帝大時期陳紹馨從事的是純理論的研究,比較訝異的是當時的日本學界對於理論的掌握與歐洲同步。當時他除了討論個別理論家的思想,也討論為什麼市民社會論是在德國發生而不是資本主義發生更早的英國跟法國?為什麼齊美爾沒有統一的理論框架?諸如此類。

摘一段他日後名震天下的實驗室一文,對自身參與的文化協會活動的觀察:
「(一次)大戰把臺灣捲入近代經濟循環中,大戰中的景氣與大戰後的不景氣,影響到每一個人的收入與家計。這是未曾嘗過的新經驗,激烈的變化促使人民不再固守古老的傳統而採取新文化因素。同時,戰後在大陸發生的五四運動與在日本發生的民主主義運動,由留學生帶回臺灣,掀起熱烈的文化運動、反殖民運動」。鄭力軒總結:文化協會的運動既由社會變遷所生,又促成社會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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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從臺灣而生

這一章寫他在1940年代的學術參與。由於陳紹馨沒有太多回憶錄文字,對於他的生命轉折好像只能用猜測的。他在東北大學取得助教身分,但回來臺灣對他來說卻是理所當然的決定。回到臺灣主要是在處理家裡鳳梨工廠的事業,據子女所言,他處理得很認真,好像也過得滿快樂的XD 在帝大擔任囑託期間,有協助創辦《民俗臺灣》。鄭力軒有詳細討論學界對於《民俗臺灣》性質的反省,不過對於這些臺灣知識人來說民俗臺灣的價值在於自我認識,據吳新榮日記的描述《民俗臺灣》「很受臺灣人的歡迎,一時全臺的英俊均走入其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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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是吳新榮的日記,我想摘一段我覺得很有趣的:
「昨天,臺北帝大陳紹馨來信,提及《民俗臺灣》要出版『佳里特輯號』,希望由我負責此事。《民俗臺灣》是帝大的民俗學教室的學者們所發行的,下個月是由楊雲萍負責出刊『士林特輯號』。我真想對這種文化事業多出些力,但對自己人的無力感,覺得慚愧。然而紹馨君如此熱誠地寫 著:「 為了濟濟多士的鹽分地帶,你無論如何一定得全力以赴,這是對臺灣文化應盡的義務。如果未能盡心盡力,將到佳里大舉興師問罪。 」立刻火速招來郭水潭君商量的結果是,當然要負責完成任務。我也就立即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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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摘一段他對民俗學方法論的重視:
「系統化調查是陳紹馨對柳田國男民俗學方法最稱道的部分。他對《日本民俗學入門》的書評聚焦在調查項目及方法的詳細說明,認為雖然調查內容並不完全適合臺灣,卻相當值得參照。前述針對池田敏雄著作的書評中,他則 以Günther Tessmann(1884-1969)與Alfred Metraux (1902-1963) 兩位學者對秘魯東北部地區奧瑪瓜(Omagua)部族的人類學調查為例,證明缺少全面性、標準化調查所產生的負面影響。陳紹馨批評兩位同時調查同一區域的學者,竟然產生完全不同的調查結果,主因來自缺少共同的調查問題:Tessmann調查46個項目,Metraux 則調查 90多個項目,但兩者僅有4項重疊,顯見缺少系統性調查的弊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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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曾有一段時間,台大校長傅斯年被視為是保護學生的象徵。看到這本書描寫,國民政府遷台初期的羅宗洛校長,對於他的治校理念也是有點敬佩。

「羅宗洛認為現今有機會接收一手學術整齊的帝國大學,而日籍學者也有動機留下來繼續研究,是建立一所一流中國大學最好的機會。」

「羅宗洛的接收方針與同一時期傅斯年在中國大陸對於日本統治下的大專院校的接收方針大異其趣:傅斯年強力主張清除日本統治區域大專院校的日人與中國教員,除了遣送日本人外,也將與日本相關大專院校內的中國教員視為叛徒。相較之下,在羅宗洛留用日人、繼承日治時期學術文化成果以及拔擢臺籍教員的方針下,陳紹馨1945年12月1日被直接聘為文學院史學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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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後,陳紹馨逐漸轉向人口學研究,其他的研究都有可能觸犯政治禁忌:

* 理論研究:他在日本研究的是意識形態與知識社會學,這些都有明顯的馬克思主義根源 XD。1966年陳紹馨參加紐約的閉門會議時,才偷偷在其英文論文引用東北帝大時期自己的作品。
* 原住民族研究:當時他的研究團隊之一林瑞昌,後來在白色恐怖中被殺害了。
* 臺灣史研究:1970年代濁大計畫以前,台灣史知識是在《臺灣風物》這個半學術性質的雜誌以及台灣省文獻會支持的計劃中發表。但關於日治時期,台灣省文獻會僅允許抗日史,其他都不準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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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紹馨的人口學研究,現在讀起來還是很有意思。他的〈臺灣死亡現象的社會學分析〉提出「殖民地的死亡型態」的想法,認為殖民關係對殖民者大有裨益:

「陳紹馨把臺灣人以及日本人的資料放入從全球比較,指出全球標準化死亡率最低的人口為荷蘭、紐西蘭、加拿大、南非白人與在臺日人,共同特徵是若非英國殖民地成員就是擁有海外殖民地,陳紹馨因此認為:『死亡率最低者,均是寄生在殖民地或其類似地域上的人們』」。

陳紹馨研究有趣的地方,就是將人口資料當成是社會變遷的指標。他的〈臺灣的社會變遷〉依照社會凝聚力區分部落社會(血緣)、俗民社會(地緣)與市民社會(社會功能)。這個概念架構本身未必是新穎的,但他廣泛地蒐集各種社會變遷的指標,例如同姓地名聚落、地方志願團體、學藝活動、業佃關係跟人身附屬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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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宣佈修訂版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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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非常有趣的延伸討論,關於姓氏如何成為社會變遷的指標,陳紹馨推測單姓村的比例會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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