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לְהַשְׁרוֹת. לְהַשְׁרוֹת, עוד קצת」 (浸泡、浸泡,再久一點) 「מתחת לירח, מתחת לשמש」 (在月之下、在日之下) 「שבוע, שלושה חודשים או שנה אחר שנה」 (一週、三個月,或著一年又一年) 「מערבבים פנימה משחה, אטום בצנצנת」 (混入油膏,封在罐裡)
「טוחנים, טוחנים, עדינים יותר」 (磨碎、磨碎,再細一些) 「סילוף אבן ומקל אבן, תמשיך לטחון」 (石杵磨缽、硜硜不絕) 「חמישה סוגים, שבעה סוגים, עד תשעה סוגים」 (五種、七種,最多九種) 「מעורבים לתוך פלסטרים, מוסתרים מתחת לתחבושות」 (拌入膏藥中、藏於繃帶下)
小瓦倫泰之書
少年蘭斯洛特的日記—鼠尾草之章《下》
『高貴、美麗而神聖
一切象徵的濃縮,藥草魔法的主人』
阿洛瑪
人們都是這麼稱呼祂們的。
而現在,我眼前的兩名阿洛瑪正進行著單方面的冷戰。
前串
數值紀錄
系列集中串 停更至七月中
語調平穩的聲音裡帶著無奈,蘭登醫生拖著長音、一字一句地說道,但縱使他在句末加強了語氣,似乎也對背在他背上的殿下不太受用。
儘管面上平靜,殿下的態度還是明顯流露著疏遠與抗拒。她盪了兩下腳,再次開口要求:「放我下來,蘭登。我說過我可以自己走。」
「我也說過了,您還處於枯竭,別說行走,我現在甚至懷疑您獨自站立的能力。拜賽吉斯殿下所賜,在我們周圍可都是能在瞬間把您分屍成好幾塊的魔力絲線,這當中只要有一丁點閃失我就很有可能得在卡利捷安領度過我的後半生;所以,沒門。」
醫生也再次嚴正拒絕,若不是頂著那瓣紅腫的臉頰,他看起來可能會更嚴肅一點。
「不過就是把嘴唇貼在一起而已。」這是他對此表達的觀點。
很顯然鼠尾草——又或只是醫生個人——並不算在那些名單裡面。
兩人都不是會將想法寫在臉上的類型,一路上沒有任何爭吵或更多的肢體衝突,卻也讓氣氛壓抑到了極點,更因為書寫聲還有飄浮在空中的錄影球而添上了一分詭異。
由於醫生還在進行枯竭症的觀察,所以我無法以自己的身份介入他們之間打圓場。
要不是怕會有什麼詭異生物突然出現把我拖進森林深處,我想我會考慮要不要離他們更遠一點。
這是我在這趟旅程裡第一次開始想念瓦倫泰王城。
⋯⋯本來我的口才就不是特別好。
石頭「?האם אתה מת?」(你快死了嗎?40exp)
布「אני דואג לך」(我很擔心你,100exp)
蘭斯洛特嘗試了
爬說語龍語天才了嗎我打開一條小縫往裡窺探,現在他的鱗片不再發光,只能依稀看到條狀的蛇型輪廓。
我放輕聲音,柔聲問著懷裡的黑蛇:「?האם אתה מת?」(你快死了嗎?)
*古龍語經驗值+40exp(98/100exp)
「⋯⋯」
好消息是,我的古龍語進步的很快。
壞消息是,我想我真的很沒有說話的天份。
直到剛剛都還老實待在臨時小窩休息的黑蛇突然探出頭,本就幾乎由氣音及嘶嘶聲組成的古龍語現在由他口中吐出又顯得更加中氣不足。
「!איך אתה מעז לקלל אותי」
我看到蛇眼裡的豎瞳收縮得極細,想來他是真的很生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那麼說的⋯⋯」
他沒有理會我的人類語道歉,對著我就是一頓罵,僅管我根本聽不懂。
但這反倒令我放下了心——至少他還有力氣罵我。
連同小窩一起,我稍稍摟了下黑蛇,也換來又一聲怒斥。「!תפסיק לחבק אותי,אמרתי את זה הרבה פעמים」
我聽到燃燒柴火的聲音,還有食物與某種難聞氣味混雜在一起的味道。
醫生撥開樹叢,這才見到賽吉斯殿下和他整理好的營地。
他挑選的位置地勢平坦,地上明顯被特別整理過了,沒有任何黏液、尖銳的石頭、藤蔓或是任何可能將人絆倒的東西。
不僅火上已經架著鍋煮食,他的左手邊還架著另一口鍋,專用於煮滾沸水;右手邊則是一字排開的草藥,數量不多、但種類豐富,有些已經經過簡單的挑揀,只留下可以使用的部位,想來那些難聞氣味就是來源於此。
在他身後甚至還有一個用細藤與巨大樹葉綁在矮枝上建成的遮蔽處。
我實在很想知道他到底是如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準備好這一切——更別說他還做了那個通道。
他看起來已經擺脫魔力的影響,神色自若。見我們出現便立即迎了上來:「小瓦倫泰殿下,快請過來休息吧。」
「我做了些易於吸收的食物,這能幫您快些恢復健康。」他頓了頓:「但若您想先清潔一下,我也準備了熱水。」
他隨後轉過頭,對著我和醫生道:「先去把手洗乾淨,然後⋯⋯蘭登,你的臉怎麼了?」
他說得很誠懇,要不是我在一旁看著一切經過,說不定我不會有絲毫懷疑。
「你有確認毒性嗎?」賽吉斯殿下再次確認道。「那該是一番苦戰,你的氣息比起我們分別前要弱了許多,我敢說你消耗了不少。」
「我沒打算勉強你,但如果你願意的話我能幫你檢查一下。」他比了比一旁的位置,示意他坐下來,並補充:「只是以防萬一。你知道,我們最好不要再有任何損耗了。」
「不勞您費心,殿下。我對那生物還有自己的身體都足夠熟悉。」在醫生那麼說時,我悄悄瞄了殿下一眼,但她對此沒有任何反應。
「如果你認為這樣就好。」賽吉斯殿下沒有堅持,只是給了他一小罐藥膏,我想是消腫用的。
「不行。」他攪拌著鍋,想都沒想的拒絕了。
即便事前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到真正被拒絕的時候還是讓我難以接受。「他帶我們找到了噬魔花,卻因此受傷了。」
「呵,人類總是喜歡顛倒是非黑白。」他冷冷哼笑一聲,道:「你們總是只挑自己喜歡的部份,然後『重新定義』。」
「我們支付了七朵特倫蘑菇讓他帶路,那是場各取所需的公平交易,早在你們見到那朵花的屍體時他就能夠一走了之。」
他繼續道:「他會有這種下場是因為他攻擊小瓦倫泰殿下。」
「但他只是想保護我!」我出聲反駁。
他停下攪拌鍋子的手,轉而對我俯下身子質問,高挑的身材為他添上了不少壓迫感。「在野外,體力總是最珍貴的資源。」
「你真的認為那個時候的小瓦倫泰殿下會平白浪費力氣,把一個沒有魔力的人類小孩當作目標?」
「我⋯⋯」我說不出任何反駁。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想偏袒那條蛇,但就算蛇類在賽吉斯領備受尊敬,我們也會謹記盤繞醫療之杖的他們同時也是貪婪及狡詐的化身。」說罷,他將身體收回,重新拿起藥草束攪拌起煮鍋。
「要我來看,他很有可能一開始就鎖定了阿洛瑪之花,只是礙於噬魔花而無法出手。」
他抬手抹了抹臉,有些煩躁道:「你還有什麼理由?」
「⋯⋯但是他是我朋友。」我抱著黑蛇,仰望著他懇求。
賽吉斯殿下陷入了沉默。
「他還只是個孩子,別這麼苛責他。」他抬手用食指抵唇,狀似回想道:「我記得那孩子在瓦倫泰領確實沒什麼朋友。」
可能突然回想到蘭斯沒嘲笑他被水豚群弄得狼狽吧他再次開口,令我失望地垂下頭。
冷硬地聲音繼續道:「危險隨時可能發生,我們不能放鬆警惕。而且凡事都有輕重緩急,我必須優先保證小瓦倫泰殿下的狀態良好。」
他的意思是⋯⋯!我瞬間睜亮了雙眼。
他伸出手,讓黑蛇攀附在前臂,另一隻手隔空放在上方聚起一道白光,被光線穿透的繃帶很快變得透明,讓裡頭的傷勢顯露出來。
「你該好好感謝蘭登,他在第一時間的處理很完善。」
「血已經止住了,只是單純的撕扯傷而沒有額外的力量殘留需要處理,狀況並不棘手。」
他做了個簡單的評估,繼續道:「從生理特徵來看這條蛇處於青壯年,是虛弱了點,但精神不錯,而且原本就很強壯。待會兒讓他喝點鍋裡的湯,那會讓他覺得好過點。」
一改先前的友善態度,聽他的語氣讓我覺得那應該是某種警告。
「.אל תהיה כל כך עצבני, ריח של מרווה」黑蛇緩慢爬回我身上。「.אני אעשה נחש טוב」
「.לפחות עד שאבריא」
他隨後對我道:「如果你想讓我幫你,你就得付出。營地裡有很多事情需要關照,但我現在得顧著鍋。」
「您想讓我幫您攪拌它嗎?」這我可以做到。
「離這鍋子遠點!」他驚恐地大吼,同時擺手試圖讓我遠離煮鍋:「我的意思是讓你去看看小瓦倫泰殿下!她現在處於枯竭,去確保她沐浴時的安全,別讓她滑進水裡或是有任何不便。」
我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點頭。
的確,這種事情醫生和賽吉斯殿下不管誰去都不太合適。
裡面沒有回應。
我有些不放心,生怕殿下真的滑進洗澡水裡窒息,決定撥開簾子進去看看。
「殿下,我進來囉。」
殿下正曲著腿,仰躺在浴盆中,讓髮絲整個浸泡在水裡。
我很高興她有記得將臉露出水面。
「⋯⋯誰?」
我很高興她有記得將臉露出水面。
「蘭⋯⋯?」
她看向來到浴盆邊的我,模模糊糊地開口:「蘭斯?」
「是的殿下。」我為她能認出我來感到開心。「您需要——」
還未說完,伴隨著水花濺起的聲音,我就被她擁入了懷中。
她用那好聽的嗓音叫著我的名字,語氣裡是一如既往地溫柔。「蘭斯,好孩子。」
她拍撫著我的頭,一次又一次地說著。「很努力了呢。」
「真的真的很拼命了呢。」
她抱得很緊,但或許是尚未恢復力氣,這份擁抱並不讓人感到難受。眼前的場景似乎有些似曾相識,悄悄地與過往的記憶重合在一起。
我對這樣的發展感到一頭霧水,儘管如此,我仍能感覺到殿下那份不知從何而來的欣喜。
我開始猜想或許這只是她還未清醒的夢話?
「蘭斯。」她再次帶著喜悅開口。「我——」
到底想對我說什麼呢?
「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嗎?」
我連忙關心,想試圖為她分擔一些不適,讓自己在這裡有點用處。然而她卻只是搖搖頭,闔起眼享受著溫熱的藥浴。
「你不該去碰淑女的頭髮。」她馬上糾正道。「那是給心儀之人的特權。」
「我好累,蘭斯。」她轉過身趴在浴盆邊:「我知道你會幫我洗得很乾淨的。」
在觸碰到髮梢的那一刻,殿下的肩膀突地瑟縮,整個人僵硬了一瞬。
抬眼望去,她馬上在浴盆裡換了姿勢,枕著手臂趴在邊緣,擺出一副任由折騰的樣子:「快點幫我清乾淨吧。」
我偷瞄著殿下臉上的表情,她看起來很放鬆。
儘管內心有些遲疑,我最後還是照著殿下所言繼續動作。
乾去的黏液在浸泡過藥浴後吸水膨脹,變成半透明的凝膠狀。為了不扯疼她,我從髮尾開始一點點地慢慢清潔,花費大把時間順開糾結的地方。
「殿下的頭髮好漂亮。」從黏液跟打結中被解救出的髮絲看起來既柔順又有光澤,我在水中托起它們,發自內心讚嘆。
「因為我是瓦倫泰啊。」她闔著眼,心不在焉地道。
「是的殿下,為我的母親。」
小時候媽媽把頭髮留得很長,有時她會讓我幫著一起為髮尾抹上香香的油膏,當她心情好的時候也會變著花樣用辮子做點簡單的造型。
「所以您可以儘管放心交給我。」我拍拍胸脯保證。
⋯⋯只不過,有一次那個人又喝得醉醺醺的回來,那個夜裡充斥著他的吼叫跟摔東西的聲音。隔天一早,媽媽原本很珍惜的長髮就變成了一頭參差不齊的及脖亂髮。
儘管之後再次留長,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樣細心打理了。
「比起那種事,還是多編點東西去賣比較實際。」記得當我問起時,頂著空洞雙眼的媽媽是這麼回答的。
殿下的聲音拉回了我的思緒,她轉了轉眼珠,似在腦裡盤算起來。「畢竟『蘭斯洛特』是溫柔體貼的。」
殿下以前的確有說過要把我培養成與這個名字一樣優秀正直的人⋯⋯那說得是認真的啊。
抬手摘去卡在髮絲間的樹葉,浮現的記憶被激起的水花打散,模糊了男女的輪廓,如同沉積在浴盆底部的淤泥一樣慢慢下沉。
我不經意哼笑出聲,說不上為什麼,就只是覺得想笑,或許是因為一時的安心、又或是覺得諷刺,洩漏的單音引來了她的注意。
「是的殿下,遇到的人們都十分友善,我在這裡有許多收穫。」我與她分享著這段時間的經歷,像是我如何幫著醫生跟醫材舖的老闆討價還價之類的趣事,漸漸地越說越起勁,巴不得將這段時間的見聞都說給殿下聽。
當然,還有意外習得古龍語的事情。
「醫生讓我對著那整窩蛇⋯⋯」直到不經意撇過腿上的蛇吻,我才後知後覺的想到或許應該模糊一下這部分。
「呃?是這樣嗎?」
「你該多笑一笑。」她望著我。「這樣很好,你在王城裡總是很緊張,你臉上應該出現多點那以外的表情。我果然該多帶你出門才對。」說完便顧自認同地點了點頭,咕噥道:「我覺得休達把你逼得太緊了。」
殿下眨巴著眼反問:「為什麼?」
「因為我受傷了?」我有些不確定道。
「每次辦完您交辦的工作,您總是很緊張地抓著我檢查傷勢,哪怕只是一點點小擦傷也都堅持著讓我上藥。」
「我認為您對我有些過度保護。」我老實交代,為了證實自己的想法繼續舉證:「前幾天您也處罰菲爾德拉大人,只因為您覺得他讓我挨餓。」
「我只是適時地表達我的不滿。」說到這裡她稍斂了下眉。「要是菲爾想邀請你到他那兒做客,那他就該好好照顧他的客人。」
她勾著嘴角笑得恬靜,句語間流露著些許不易察覺的驕傲:「瓦倫泰家的男孩子都是被這麼教育長大的。」
「和之前那些不一樣,這是對你的人生真正有助益的傷口。」她憐愛地伸手,輕觸我腿上那些細小的結痂,帶來些許搔癢感。
「旅途中或多或少都會伴隨危險,不過有優秀的醫生同行,沒什麼好擔心的。」
「不過如果你是對蘭登懷恨在心所以希望我去找他麻煩的話,我也不是非得找個什麼名正言順的藉口。」
見向我投來的眼神有幾分認真,她似乎真的是在徵詢我的意見,我趕忙否認:「您誤會了!絕對不是那樣!」
——算了,現在只要這樣就好。
如果殿下開心,那我也開心。
醫生看似隨意的倒數著。
「三⋯⋯」
「二⋯⋯」
「一。」
『啪!!!』 「不要隨便碰我!」
數聲剛落,草棚中便傳出響亮的皮肉擊打聲,隨之而來的還有殿下的怒斥。
聽到這些聲音,我想我應該能猜到裡面發生了什麼。
我呆愣地用不敢置信的目光投向發話者,實在難以想像殿下會這麼不顧及對方的顏面跟身份下手⋯⋯她不會真的打了賽吉斯殿下巴掌吧?
「她敏感的可不單只有體質。」醫生只是聳了聳肩:「我了解她。」
也對,畢盡是王城裡的醫生,或許那兩個人已經認識了很久。
——能大方說出這句話的蘭登醫生令我覺得很羨慕。
說起來,醫生在殿下那裡得到了很高的評價,要是我能夠像他一樣優秀的話,殿下也會更加信賴我吧。
他就那麼低頭背對草棚站了一會兒,然後徑直朝我走來。
「你說那叫心情不錯?」
他比著自己的臉、表情盡顯懷疑,一字一句地確認我前不久的說詞:「⋯⋯情緒穩定?」
他特別在那四個字上加了重音。
我遲疑的點頭,至少剛才是那樣的沒錯⋯⋯
我不確定他是認為我在說謊,還是在為我的悲慘遭遇加油添醋,只見他的眉頭糾結得更深了,驚呼道:「我幾乎沒辦法靠近她!」
「但您也不必這麼氣餒,在最一開始時我也吃過不少苦頭,曾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其實是個獸醫。」
「別這樣說一位淑女。」塞吉斯殿下頗不贊同地輕叱。「或許只是因為她受到了驚嚇。」
醫生偏過身子,讓面前的人能看到被我放在水豚頭頂休息的黑蛇——據醫生的說法,周圍人的不安會影響傷口癒合的速度,而這些小傢伙既友善又溫和。
照著賽吉斯殿下的話,我喂黑蛇喝了很多藥草湯。雖然身上沒有浮現金條紋,也沒有像之前一樣愛說話,但單就胃口不錯這點就讓我安心不少。
醫生拍拍我的肩,交給我一個錄影球。「幫我錄得清楚點。」
我正想提醒他我不知道怎麼操作這東西,便聽見他的悄語:「拖點時間再回來。」
我激靈一顫,馬上連連點了好幾個頭。
我讓黑蛇纏在脖子上,手裡抱著錄影球艱辛地跟在賽吉斯殿下身後,好不容易登上丘頂。
這裡有一潭水池,和古樹下的淺湖不一樣,這裡的池水清澈見底。上頭陣風頻頻,卻也不至於吹得叫人難受,反倒因為帶走了多餘的濕氣,給人一股清爽感。
他半蹲下身,赤手摸了摸長在池邊的白色蕈菇。它們的外型長得胖乎乎的,各自大小不一、成群的生長在一塊兒,表面分泌著一層厚厚的透明黏液。
「這是克萊兒厚頂蕈,或者更常有人叫它『純潔克萊兒』,只生長在水源充沛且乾淨通風的肥沃腐土上。」他用五指搓揉黏液,張開手掌將那牽絲的透明汁液展示給我看。
「它的黏液是很好的潔淨材料,是高級的儀式淨化物。雖然有點浪費,但也能拿來消毒,或當清潔劑使用。」
我點點頭,學著賽吉斯殿下的動作用掌腹把黏液刮下來,小心翼翼地幫黑蛇塗滿全身。
可當沾滿黏液的蛇身在我手上爬走蠕動,我立即全身一僵,身上所有汗毛都豎了起來。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就是突然覺得這觸感很噁心又恐怖,每一次接觸那滑溜的蛇身就有一種要想起什麼的感覺,卻又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 。
這是甚麼「死去的回憶正在攻擊我」的前奏嗎我控制不住爆發的噁心感開始尖叫,發了瘋似地甩手想擺脫這令人抓狂的箝制,這番舉動卻反倒使蛇身纏得更緊,被激怒的黑蛇張口便咬了我的小臂。
「你在做什麼?!」
本來蹲在另一邊的賽吉斯殿下立刻上前制住我的動作,但他抓著我的雙手也全是黏液,受制於那壓倒性力量的我更不住地放聲大叫。
我漸漸停止尖叫,腳下一個不穩倒向了面前的阿洛瑪,看到他手中拿著一管注射器。
賽吉斯殿下沒有催促,就那麼陪著我站了幾分鐘。
他看了一眼池邊的純潔克萊兒,為我胡亂揮舞打碎了好幾朵而面色不佳。
他扶著我慢慢坐下,碰到了我臂上的傷口,刺得我一縮。
「這傷是新的?你剛被咬了?」
黑蛇有無毒性?被咬後會否產生什麼作用
請先骰完第一骰再接著擲第二骰
(擲骰截止,由噗主自由發揮)(截止時間改為今晚9點)~~這次真的截止囉~~
鎮靜劑使我的行動遲鈍,卻也讓腦子異常清明,我一點也沒感到任何驚慌,從腰間拿起一管血清遞給他:「因為蘭登醫生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毒,所以剛才殿下被咬時也打了這個,我想應該沒有問題。」
賽吉斯殿下確認了試管上的標籤後沒再多想,便為我進行了注射。
技能配點
1.能大致判斷說話者的情緒
(對,我們的蘭斯之前都是在瞎猜)
2.能勉強辨認少數單詞
同樣採投票制,平票的話噗主自己有一票
統計到今晚十二點
選擇:1.能大致判斷說話者的情緒
他煩躁地砸嘴,轉頭對我道:「把身上的衣服全脫掉,坐到池子邊。」
對於他的指令我乖順地照做。
雖然有時看過來的臉色不是很好,但賽吉斯殿下一直都在照顧我,現在對於他所說的話我基本不會去懷疑。
「⋯⋯」我不敢跟他討價還價,只是真的不願意再經歷一次那那種經驗,滿臉都是拒意。
「這是為了以防萬一,不要掉以輕心地以為同樣的處理方法對阿洛瑪有用就認為那對你也能有一樣的效果。對於人類來說魔法生物的祝福與詛咒遠比蛇毒更難辦。」他冷冷告誡道。
「我不能冒險讓你身上留下殘留,你畢竟屬於瓦倫泰。」
洗浴進行的很順利,因為鎮靜劑的效果還沒消退,我能夠面不改色的將那些黏液抹在自己身上搓揉,就跟平常洗澡差不多,甚至還能自在地和塞吉斯殿下聊天。
「您知道他是哪種蛇嗎?」
風吹得周圍的樹葉沙沙作響,在這兒洗澡確實有些冷,我試著加快搓洗的動作,但這些一點也不阻礙我與他交談。
賽吉斯殿下緊瞅著黑蛇,試著分析道:「從敢去攻擊小瓦倫泰殿下這點來看像是渴求力量的類型,純黑色的鱗片、還會因攝入的魔力量在體表做出反應,觸摸時力量的波動卻平緩地幾乎感覺不到。若真要往最壞的情形去推測,他的祝福與詛咒有可能是吸收或強取一類的效果;不過我並不是這方面的專家。」
「也有可能他只是貪吃,根本不會驅動魔力。」他頓了頓,道:「你最好祈禱他是後者。」
「祝福與⋯⋯詛咒?」
我趕緊起身閉眼,下一秒就感覺冷水從頭頂沖下,凍得我直打哆嗦。
他拿著大葉子折成的水瓢,一點沒停地往我頂上倒水,繼續道:「那是人類的說法。有時候魔法生物的品質會因為各種原因留在其他生命體上,由於持續時間與造成的影響會依雙方的力量和殘留形式而定,一般的人類當然沒辦法消化那些,所以才出現了這種說法。」
「任何力量都是一體兩面的,那些人中運氣好的或許因此得以享受到力量的餘暉,但更多時候往往無法承受品質而遭逢不幸、甚至走向癲狂。」
「好了,快把衣服穿好然後離遠點。我得做正事了。」
我賣力甩動頭髮跟身體,想盡量把上面的水珠甩掉,不然穿著濕衣服的感覺實在不太好受。
忽然我感到頭頂一重,『唰』地一聲,水分從我身上噴了出去,在地上的碎石子上留下了灰色的點點水印。
我四處摸了摸,身上沒了任何水氣,一瞬間就變得乾爽,就算風吹也不冷了。
「在野外受寒很麻煩的。」
賽吉斯殿下的話音很微弱,但我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我回過身,只看到他恰好收回手往池中走去的背影。
我這才發現池子四個方向的碎石地上各有一個發光的⋯⋯文字嗎?
一直被我擱在一旁的錄影球這時自己動了起來,飄在空中開始紀錄影像。
周圍的風改變了。
風沿著那圓圈的輪廓匯集到他跟前,賽吉斯殿下舉起臂上的黑蛇,就那麼將他安放在了風的搖籃裡。周圍原本能吹得衣物啪嗒作響的陣風,則變成了略帶暖意的徐徐微風。
鼠尾草的殿下開始唱起了歌。
(浸泡、浸泡,再久一點)
「מתחת לירח, מתחת לשמש」
(在月之下、在日之下)
「שבוע, שלושה חודשים או שנה אחר שנה」
(一週、三個月,或著一年又一年)
「מערבבים פנימה משחה, אטום בצנצנת」
(混入油膏,封在罐裡)
(紫的、藍的、粉紅的)
「נטע בחצר ונתלה על הגג」
(種在庭院、掛在房頂)
「אושר ושגשוג בטוח יתדפקו על דלתך」
(幸福與繁榮必會輕敲你的門)
「שוב ושוב, שוב ושוב」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不可思議的,我竟能毫不費力地聽懂那歌中的陌生詞彙。
風捲起池水,變成了細長的絲帶匯聚在池中的人身旁,有些絲帶被風吹散些許,墜落的水滴落在湖面的答答響聲在此時被無限放大,隨掉落的高度改變音符,在耳中成了簡樸的伴奏。
(磨碎、磨碎,再細一些)
「סילוף אבן ומקל אבן, תמשיך לטחון」
(石杵磨缽、硜硜不絕)
「חמישה סוגים, שבעה סוגים, עד תשעה סוגים」
(五種、七種,最多九種)
「מעורבים לתוך פלסטרים, מוסתרים מתחת לתחבושות」
(拌入膏藥中、藏於繃帶下)
(塞進柔軟的枕頭、浸入辛辣的酒液)
「בבוקר לחם, מתחת לסוליות השחוקות」
(在早晨的麵包裡,在磨損的鞋底下)
「אם אתה צריך אותי, בבקשה קרא בשמי בעדינות」
(如若需要我的話,請輕聲喚我的名)
「להאיר את נשמתי בנר ולהעניק לך את ניחוח 「התקווה
(用燭火燃我的魂,予以希望的香氣)
(願你在煩憂中得到一絲安寧)
「שלא תצטרכי לעולם לחוות פרידה כואבת」
(願你永不必經歷苦痛的別離)
鼠尾草的殿下越發投入於歌曲,那些水織成的絲帶慢慢纏上了黑蛇的身體,直至包覆成一顆蛋型。
我隱約能在蛋中看見黑蛇身上的條紋又開始一明一滅地閃著金色的微光。
「לפני שאתה נרדם עם פרחים לבנים」
(在你與白色的花瓣相擁入眠之前)
「……אני」
(我⋯⋯)
然後,他漏拍了。
(⋯⋯我不曾放棄手中緊握的蛇杖)
「שוב ושוב, שוב ושוב」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即使他很快又重拾節奏,周圍的風卻還是因此停滯了一瞬,包住黑蛇的水蛋差點潰不成形。
但我知道的,我聽的出來。
略帶磁性的低緩嗓音唱出的是淡淡的、卻又令人難以忽視的愧疚。
(讓我伴著你入眠吧,對著你的傷痛輕輕一吻)
「עבור החבר הוותיק המת, קבור בחול」
(為已不知去向的故人,埋入沙土之中)
「סגול, כחול, ורוד」
(紫的、藍的、粉紅的)
「אל תשכח, תמיד שם」
(銘記於心、長存於此)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שוב ושוב, שוב ושוב」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שוב ושוב, שוב ושוב」
(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שתנוח על משכבך בשלום לך שהלך לעולמו」
(願已永遠沈眠的你再此安歇)
我這才發現那些文字是事先用克萊兒的黏液寫在地上的。
小丘上的風又開始呼呼作響,賽吉斯殿下就那樣捧著黑蛇,站的筆挺地佇立在水中,由我的角度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們誰都沒有動,彷彿只要呼吸得重一點就會打壞這脆弱的平衡。
「האם אתה עדיין נחש טוב?」
他眼神尖利,語句中帶著點威脅的味道。
黑蛇非但沒有掙扎,還百般順服,討好道:
「כן כן! כמובן! אני מרוצה」
「.אני תמיד אהיה נחש טוב, נשבע」
直到聽完黑蛇這麼說,賽吉斯殿下才放開他的頭走回岸邊:「給你吧。」
他把黑蛇交還給我。一到我手中,黑蛇便更加肆意地翻滾蠕動,表現得心滿意足,蛇身上的金色光芒極度刺眼。
他看起來很陶醉。
我瞪大雙眼望向賽吉斯殿下。
——我本來只是希望傷口能夠癒合而已。
那位阿洛瑪顯然誤解了我的意思,皺起眉頭道:「別這麼苛求,快速再生不是鼠尾草的強項。只是等個五到十分鐘,要再不滿意我也沒辦法。」
我飛快搖頭,嘴裡不斷激動喊道:「謝謝謝謝謝謝!謝謝您!真的非常感謝!!!」
好厲害!太厲害了!就像奇蹟一樣!
「您還好嗎?」我連忙上前,擔心他是否消耗了太多。
「⋯⋯只是需要抽離一下。」他愣愣地盯著前方的池子,不知在想些什麼,不過意識看上去很清醒。菲爾德拉大人說過,儀式有時會牽動術者的精神狀態,或許就是指這種情況。
但他也說這基本是無害的,放著不管就會好。
我安心地跟在他身邊坐下,卻不想黑蛇的金光刺著了他的眼,使他抬手遮擋。
「⋯⋯我不小心給多了。」他用鼻子哼了口氣,貌似對這成果不太滿意。
「像這種古龍語的歌謠還有很多嗎?」
「這是賽吉斯領的兒歌,每個小孩都會唱。孩子們會透過這首歌初步認識鼠尾草的品質和草藥的使用方法。」儘管有些心不在焉,但他還是盡可能回答了我的問題。
「是我臨時瞎湊的詞,原本的歌詞是通用語,因為對象是蛇所以才用古蛇語代換掉。原本這麼做是想節省點力氣,但這次是白做工了。」
「做什麼這麼驚訝?難道小瓦倫泰殿下在王城裡不唱歌的嗎?」他懶懶地掃了我一眼,說得像這種事是理所當然。
對於這個問題我該回答嗎?或者說⋯⋯該怎麼答?
(包括但不限於誠實回答、敷衍了事或者顧左右而言他)
「我並不總是能見到殿下,或許只是剛好沒聽到。」畢竟這種事算是殿下的隱私,思來想去,我決定效仿醫生的作法,只道出部分事實。
「但我見過她跳舞。」在前幾天的會面式上。
老實說做這種事讓我很心虛,我不理解為什麼醫生可以說得那麼順口。
「是嗎⋯⋯」賽吉斯殿下垂下眼臉,眼裡的光黯淡了一瞬,聲音也小了許多。
我感覺他似乎期望從我口中聽到不一樣的答案。
他維持著相同的動作,手上開始搓揉起香袋。
我聽不出這兩個問題間有什麼關聯。
我的回覆令賽吉斯殿下一下將臉轉了過來,滿臉寫著『我以為我的問題已經夠簡單了』,就連搓揉香袋的動作也不知不覺停止。
「我是個沒有姓氏的平民,殿下。於我而言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就沒有其他選擇。」聽了我的解釋,他露出一抹了然。
「但我非常喜歡我的名字。」
我看著他的眼睛道:「說起來我好像並沒有和您介紹過自己?我叫做蘭斯洛特,取自人類的文學著作中最出色的騎士;所以,如果說人只要活著就一定會在某個時刻遇到艱難的選擇,那麼我希望到了那時、不,是不管任何時候我都希望自己能採取與之相襯的行動。」
「請問我有回答到您的提問了嗎?」我向他歪了歪頭。
他用鼻子發出哼笑,似是得到了一絲安慰,輕聲說道:「說的也是,你們只需要保持這樣就夠了。」
我被他的反應搞得一愣一愣,依舊不理解他的啞謎,但是⋯⋯
賽吉斯殿下此刻看著我的眼神非常溫柔。
「在成為塞爾維亞之前,我先是賽吉斯。」
與我不同,他幾乎沒有多加思考便給出了堅定的答覆。「這並非無奈之言,相反的,你可以說這是天性,也是底下貴族尊崇我們意志的理由。要換作其它任何一個阿洛瑪,想必都會給出相同的答覆吧。」
「但與此同時,塞爾維亞的意志也將是賽吉斯的意志,最後終有一天成為賽吉斯本身。」
「但您現在也是賽吉斯?」他說的太複雜,我是越聽越混亂了。
「那會需要很久嗎?」我眨眨眼,又問:「或是有什麼具體標準?」
「直到我們能夠完全理解自身品質為止。」
他在說這句話時神情特別專注,但回頭看到我一臉茫然的呆樣又不自覺笑了出來,沉澱片刻後突然話鋒一轉:「來談談你吧,蘭斯洛特。你認為你要成為什麼樣子才夠配得上你的名?要達到什麼程度才足夠出色?」
「你也打算成為一名騎士嗎?」
我舉起手向他展示瘦弱的胳膊。雖然被殿下帶回來之後改善了很多,但在長期營養不良下,我的身體算不上強壯。
「但我認為和什麼身份無關,要說到出色,現在在我面前就有優秀的範本。」我直勾勾地望著賽吉斯殿下,使他立即變了臉色:「我清楚自己是怎麼對你的,就算想拍馬屁也得先打個草稿。」
「是的,您不喜歡人類,但儘管如此您還是一次次在我需要的時候出手幫了我,這難道不正是騎士精神講求的扶助弱小與無私奉獻嗎?」我反駁道。
我臉頰發熱、覺得有些害羞,低低的對他訴說自己的憧憬:「我想成為那種模樣。」
「你想學醫?」他頗為意外地提高了幾度音。
我搔了搔臉:「我還沒有下定決心,但醫療技能確實很實用。」
賽吉斯殿下聽過後只是深深地望著我,神情複雜。
他沈默了好半會兒才又緩緩吐出一句:「我並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不是想像,我親眼看到了。」這一次換我做出糾正。
「反正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他搖搖頭,自嘲般感慨。
已經開始閉目養神的阿洛瑪卻給出了意料之外的回覆:「怎麼?我們可以回去了?」
「您怎麼⋯⋯?!」難道他聽到了?!
「我猜的。」他抖抖肩。「在交際月有時也會遇到身懷隱情的阿洛瑪,為了不被察覺異樣,他們通常不會希望我離得太近。有很多東西可以在不經接觸的情況下暴露一個阿洛瑪的狀態,比如說身體周圍的魔力組成、又比如散發出的香氣。」
「正因為是賽吉斯才該更加注意尊重他人的隱私,我不希望莫名其妙成了別人的眼中釘。」
我好奇地跟在他旁邊,想知道這奇妙行為背後的用意。
「克萊兒厚頂蕈因為自身包覆著黏液的關係,很難將孢子傳播開來,就算流入水中也大多沒法順利到達合適的土壤上。除了對生長地的要求之外,這也是它們數量稀少的原因之一。」
他解釋著,再次抓起一把裂掉的克萊兒弄碎,灑到其他地方:「我們可以稍微幫幫它們,然後把剩下的工作交給森林。」
賽吉斯殿下也發現了它,拿起來查看一番,隨後吩咐:「去撿些樹枝給我,要注意大小別差太多。」說罷自己則拔起了水邊的長草。
他拿那些草編成細繩,加上我搜集來的樹枝做成一個帶蓋的小方盒子,裡頭墊上池中生長的漂浮水生植物,一片剛好可以把盒子鋪滿。
「這又是要做什麼?」
我從賽吉斯殿下身後探出頭,看到他把一坨浸滿水的腐土鋪平在盒子底,然後將那朵純潔克萊兒插了進去。
「雖然可能活不久,但要是保存良好,等你回瓦倫泰領後找個地方種著玩也行。」
「可以嗎!」我滿心歡喜地接過樹枝盒,心想這種蘑菇聽起來很稀有,或許醫生會對它有興趣。
道具說明:稀有的蕈菇,又稱『純潔克萊兒』,只生長在水源充沛且乾淨通風的肥沃腐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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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沒說到底希望我拖多久,一路上我也只擔心該怎麼拖延時間,根本沒思考過這個問題。
見我也沒法決定,對方只好自己下了判斷:「那好吧,我想我們應該待的差不多了。」
我點點頭,這時才想起醫生的錄影球,它在做完紀錄的工作後降落在池邊,我趕緊去把它抱了回來。
——差點就要忘了這個。
「差點忘了。」賽吉斯殿下把手伸過來,大掌放在錄影球上,只見球體慢慢變成淡黃色的光點,就這麼隨風散去。
他抬高下顎,涼涼說道:「我可沒答應蘭登要當他的研究對象。」
這位殿下總是告訴我很多事情,要在瓦倫泰領,其他人未必願意回答我的問題,尤其是有關阿洛瑪的——這裡面也包含了殿下。
「這代表醫生已經完全理解自身品質了嗎?」我十分想知道看著自家殿下被人打巴掌也無動於衷這點是不是也屬於『蘭登』的品質之一。
「居然這麼隨便的嗎⋯⋯」我注意到對方的解釋似乎有些奇怪。「但醫生是阿洛瑪沒錯啊?」
「對於貴族與百姓來說這麼說或許沒有問題,在向其他種族介紹自己時他們的確會使用這個詞彙。但對於純粹的香氣來說,我們更加需要要求自己使用言語的精確性。」賽吉斯殿下用五指輕抵著自己的胸膛。
他繼續道:「我說過的,所謂阿洛瑪,是太古神靈的餘香。阿洛瑪這個詞本身就是香氣的意思。一開始是人類們用來指稱我們王族的尊貴稱謂,後來才逐漸衍伸到一整個族群。」
「等等?用人類取的名字?」我懷疑我聽錯了。「為什麼?」
「這種問題你該拿去問當時的阿洛瑪才對。」賽吉斯殿下沒好氣地回道。「不過答案也顯而易見吧。」
「曾經,阿洛瑪深愛著人類。」
——糟糕!
我下意識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剛剛真的說了?
殿下的確曾告訴過我他們不用阿洛瑪來稱呼自己。當我第一次在菲爾德拉大人面前說出這個詞的時候,他的表情讓我以為我說了什麼髒話,自那以後我就一直很小心。
但是因為賽吉斯領出身的醫生不怎麼避諱,這幾天我們又一直待在一起,一時鬆懈就⋯⋯
「那就罷了,這個話題就先到此為止吧。」他伸手拍了拍我的頭,眼裡盛滿哀傷。
「因為你是一個好孩子。」
醫生跟殿下以什麼樣子等待兩人回來
(兩人狀態如何?或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此時的她已打理好自己,身上穿著一條泛著淡淡光澤的鮮黃色裙子,料子看上去柔軟舒適,就是看著輕飄飄的,做為在這吃人森林中的行動裝扮並不怎麼合適。
那抹鮮黃怎麼看怎麼眼熟,我立刻想起噬魔花嘴巴周圍的花瓣正好就是同樣的顏色。
撇見醫生腳邊擺著的大玻璃瓶,原本裝不到一半的黏液現在已被盛得滿滿的,這個猜測並不難被證實。
我在內心讚嘆起阿洛瑪們就地取材的的手作能力。
雖不至於讓人覺得邋遢,卻散著一股說不出的凌亂感,兩人身上形成鮮明的對比。
不過他現在似乎也不太在意自己的儀容,只顧捧著小本子在上頭書寫,手邊放著杯咖啡,時不時打著哈欠;他看上去更疲憊了,但偶爾用腳板拍打地面的動作顯示他現在心情不錯。
「請讓我再次為我的無禮向您致上歉意。」
「我想你綁我來不是為了說這個。」殿下比著她對面的位置:「坐下來吧。」
「和我說說你的戀愛故事吧。」
賽吉斯殿下在沉澱許久後才好不容易開口說了這麼一句。
那果然是戀人的名字。
我默默坐到醫生旁邊,和他一起待在不起眼的角落,將大部分的位置留給中間的兩人。
「在這座灰光森林的另一邊有個小村子,她就是在那裡出生的。」他抬手指了個方向,一面觀察著殿下的反應,繼續道:
「那是個人類的村莊。」
(外表、性格、喜好等等特點,取三)
「她聰明、美麗且多情,也十分擅於交際應對,宛如盛開在人類之域的薔薇之花,村裡的男人們無一不為之傾倒。在她身上無疑沾染著與您相似的品質。」他斟酌著用詞,謹慎道;但在談起戀人時眼裡還是不自覺染上了溫柔。
「她很早就展現了醫療的天賦,刻苦學習後成了村里的藥草師,為人們治病、配藥、救助傷者。我同樣在她身上嗅到了鼠尾草的高尚香氣。」
「理所當然的,我與她墜入了愛河,經常在得空時偷溜出去見她。」那溫柔低沉的嗓音中多了一絲悲痛:「我們曾經深愛著彼此。」
賽吉斯殿下的表情微變:「⋯⋯那個村莊後來發生了瘟疫。」
「我敢說在賽吉斯領要流行起瘟疫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殿下很快接道,看她的表情似乎早已猜到了什麼。
「是的,被鼠尾草眷顧之地將永遠康泰繁榮。」他的聲音乾啞空白。
「而我選擇對那個村子見死不救。」
他說得隱晦,下意識往我這兒看了一眼,又隨即別開了臉:「我相信您明白我的意思。」
「為了不造成大規模恐慌,那些失蹤案大多都以被野獸襲擊結案。遷移村莊、擴張森林,就像其他家族一樣,賽吉斯家想盡辦法加厚帷幕以保持邊界不受侵擾,但人類總能找到辦法鑽進來。」
「然後調查結果指向了艾西莉雅的村莊。」殿下眸光閃爍,閉眼接話道,語調依舊平靜。
他沈重地點了頭:「那裡是距離王城最近的人類聚落,別無其他可能。」
面前的火堆漸漸黯淡,賽吉斯殿下隨手添了幾根柴,竄起的火苗在他的眼中跳耀,照亮他此刻漠然的面孔。
「我已經疲於應付不斷重演的悲劇和被踐踏的愛意,甚至記不起從何時開始那些我們應當深愛的人類在我眼中已成了卑劣的害蟲。所以那一次,我選擇在他們遭遇苦難時袖手旁觀,不管他們再怎麼祈禱都沒有理會,獨獨只保護了艾西莉雅。」
「疾病散播得很快,除了艾西莉雅以外沒有其他人從瘟疫中活下來。曾幾何時,原本充滿活力的村莊成了一座死村,但我對此並沒有感到絲毫後悔。」
他凝視著手中的紫色香袋:「我以為她能夠理解我的。」
是說怎麼只剩我們兩個在骰了對啊,其他人呢「那是她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他抬頭,近似無措地望著殿下:「她說她會恨我一輩子。」
「如果是我也會恨你一輩子。」
殿下絲毫沒有為之動容,扯平的嘴角看不出情緒,出口的無情之言再次刺傷了面前的男人。
「但你不後悔,對嗎?」
「我知道我沒有資格乞求她的愛,可我不願意我們之間就那麼結束!至少⋯⋯一面,至少讓我見一面,讓我和她說句話。」
高貴的阿洛瑪眼中隱隱泛紅,激動的情緒讓聲音一度哽咽:「要是真的不行,就算⋯⋯就算只是遠遠看著也⋯⋯。」
他沉痛地低頭懇求:「請讓我和我的戀人見最後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