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GE 3 ◆ 黑庫庵
限定交流： 𝗖𝗧✧𝗪𝗶𝗹𝗹𝗲𝗺



腳下的光景一步步變得黝暗，就連揚起的塵屑都是灰矇矇的，黑庫庵，如其名曰就是一片黑色沙漠。

奇怪的是正午時刻大夥並沒有感受到烈日下的灼燒不適，商隊並未因此停下，迎來的便是黑色風暴──

一瞬間天地變色，原本的陽光被陰暗籠罩，黑色陰影包圍住商隊所有人。
暴風襲來，莉瑟洛特倏地反應過來指揮大隊人馬，輕裝走在物資後方的莉歐娜自然跟上保護補給品的隊伍。

莉歐娜發覺視線越來越不清晰，她拉起圍巾和兜帽盡量抵擋周身捲起的塵土，並加快腳步，她知道只要慢一步很可能就會迷失在黑色沙漠中，她回頭提醒：「沙塵暴越來越近了，大家要快！有狀況一定要呼救，千萬不要自己硬撐！」

同樣一望無際，特堤烏斯逐漸認知到這個區域和過去柔軟的紅色砂石不同，腳下的砂石變得粗糙，一路上有許多凹凹凸凸的小峰立在地面上，而忽然颳起的強風令他反射性地伸手，卻沒抓到什麼東西。

侵入呼吸道的異物令他乾嘔起來，趕緊拉著斗篷，把自己裹得更為嚴實，並且蹲下身子，藉此降低風勢的影響。穩住身形之後，他張望著想確認原本在身邊其他商團成員的狀況，卻發現身周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漫天呼嘯的砂石和雨水，原本湛藍的天空已經被混濁的灰色取代。

「喂－－有人嗎－－」特堤烏斯大喊，暗自祈禱掩住口鼻的布料不會遮蓋住自己的聲音。

即便狂風在耳邊喧囂，莉歐娜還是捕捉到了被風暴包裹的呼喊聲，物資就在前方，就算停下腳步她也有信心找到該去的地方，於是她跨出箭步確定方位後留在原地。

「我聽到你的聲音了，別慌！」莉歐娜不能確定對方的方位，她只能扭頭大喊希望特堤烏斯能聽見。

莉歐娜從腰間的布袋裡掏出一罐銀瓶，那是她在花刺刺市集上採購的薔薇露，香味強烈日常使用只需要幾滴就夠了，她打開瓶蓋把整瓶露水全都傾倒在自己胸口的圍巾上。

「有聞到薔薇香味嗎？尋著氣味過來！我就在這！」莉歐娜忍著過重的薔薇香呼喊，希望自己這個方法有效。

耳邊都是強風呼嘯的聲音，正當特堤烏斯準備在此嘗試時，一道女聲響起，雖然確切的字句模糊地混雜在風中，但至少能肯定附近有人，並且大致判斷對方的位置。

他往前移動了幾步，突如其來的濃烈薔薇味道令他以為自己背包內裝著薔薇露的瓶子破了，或許是自己某個動作所致，他也不清楚。隨後而來的聲音比上一次更加清晰，也解釋了香味的來源。

多了味道輔助，特堤烏斯更加確定對方的方位，立刻朝著那個方向前進。過了好一會，或許是風暴令他感知到的時間比實際還要長，他終於看見模糊的人影。這時他才再次叫喊起來，同時也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看到你了！」

只不過多待了一會兒，莉歐娜便感覺狂風更甚了，還好她沒有花太多時間就聽見對方回應。

穿過黑色塵土而來的是高挑的少年，莉歐娜不確定對方的姓名，商團實在太多人了她沒辦法一一記清，她伸手要去拉住少年，避免走散的情況再次發生。

「有受傷嗎？沒問題的話我們就繼續往前了，這個方向跟我走。」接到人後她先是確認對方情況，然後才帶著人朝物資的方向前進。

特堤烏斯抓住在風暴中伸出的手，到了對方身旁，才看清那隻手的主人。

那是一名有著灰白色眼瞳的女性，比他想像中更高一些，薔薇的香味確實就是從這邊散發出來的。黑髮褐膚的組合在柴堡就很常見，旅程進行到如今，他早已不像初次見到時那樣大驚小怪，只是笑著向女子搖搖頭，道：「謝謝，我沒有受傷。」

說完，他便趕緊跟上女子的步伐，兩人前進不久，便在沙塵中看見物資一箱一箱的輪廓。

供應百餘人的補給自然不是小數目，幾個大箱堆放在運載車上，幸好駱駝隊伍也在此處沒有走散，否則只靠幾個人要保住這些物資簡直是天方夜譚。

莉歐娜一邊加快腳步一邊回頭向少年問話：「不好意思，沒記住你的名字，少年你怎麼稱呼？你懂得怎麼控制駱駝嗎？」
她不記得他們在之前的行程中是否有交換過姓名，於是她拋出幾個問題一次解決。

「我的名字是莉歐娜，或者你也可以叫聲姐。」最後她不忘介紹自己。

商團裡這麼多人，雖然多少見過面孔，能說上話、交換名字的卻有限。真的要說的話，他得要承認他並不記得眼前的人。幸好對方主動說了，莉歐娜，這是多麼威武、充滿力量的名字啊。人如其名，他在女子身上看見了果斷，下意識地聽從對方的話語。

「特佐。」他應道。為求方便，特堤烏斯選擇了方言的那個發音，現在可不是什麼悠哉閒聊的時間，他知道是在叫自己就行。

特堤烏斯快速地在腦中回想出發之前學到的技巧，接著點頭，「我會控制駱駝、莉歐娜姐。」
雖然不如其他原本就生於沙漠的人，不過這些在沙漠中行走的日子裡，他也算是有不少和實際操作的經驗。

莉歐娜突然想起，從前光是記住幾個侍女的稱呼就讓她很頭疼，不過有了今天這麼一齣，她認為特佐這個名字可以讓她記很久。

「很好，現在風勢正盛要把物資運到安全點並不實際，我們必須就地製造足以抵擋沙塵暴的環境，等到天氣好轉再做轉移。」倆人好不容易和大夥會合，轟隆作響的雷聲告訴他們情況並不樂觀。

「特佐！我需要你幫忙控制這些駱駝，盡量包圍貨物擋住風勢。」莉歐娜會騎馬但並不擅長操弄駱駝，此時她只能仰賴少年的經驗，協助大家就地保護物資。

「好！」特堤烏斯領了指示，馬上行動起來，不再注意女子那方的狀況。

身高在此刻提供了些許方便，特堤烏斯靠近駱駝隊伍，輕輕地撫摸領頭那隻的頭，以示親近。儘管目前的情況令他繃緊了神經，他還是試圖放鬆下來，希望自己的心情不要對他們長睫毛的旅伴造成太多影響。他操控著疆繩，一邊安撫著駱駝，慢慢領著他們移動靠近堆置貨物的車輛，旁人見了他的動作，也幫著引導隊伍後方的其他駱駝，在眾人協力之下，漸漸在貨物周圍形成圓圈。

形成圓圈之後，他又與其他成員一同讓駱駝低伏身軀，以求穩固。他半倚著身旁的駱駝，確認完成包圍之後，才再次搜尋莉歐娜的身影。

呼嘯不止的狂風、肆意橫行的碎石，在駱駝列隊完畢後明顯減緩了不少，莉歐娜原本也倚靠駱駝躲著風沙侵擾，可物資箱上一塊沒有固定好的布蓋捲起吸引了她的注意。

莉歐娜迅速奔上，一步併作兩步，就怕比風慢了一點整塊布料連帶箱子一起被捲走，她傾身出手壓住飛舞的布蓋，飛走的砂石打得她有些疼痛，但她仍然佇立在補給旁沒有離開。

現在莉歐娜只能祈禱沙塵暴盡快過去。

特堤烏斯在不遠處看見了莉歐娜的身影。確認對方所在的方位之後，他倒也不急著過去，現在已經利用駱駝固定好貨物，最重要的是保持穩定，貿然移動只會增加被吹倒、再次走丟的風險。

周圍風沙呼嘯，有一瞬間他以為時間停止了。不知道在原地待了多久，他輕輕拍撫身後的駱駝，看似是單方面的安撫，但能和其他動物緊緊貼在一起，對他來說亦是使精神安定下來的法子。

「風勢變小了！」身旁忽地傳來叫喊，特堤烏斯仔細盯著周圍，確認對方所言和自己觀察到的相符之後才扶著駱駝，慢慢朝莉歐娜的方向移動。

「任務完成，女士。」他朝莉歐娜眨眨眼，縱然仍以布料掩著口鼻，但應該不難想像他嘴邊得意的笑容。

「做得好，特佐。」瞧見少年臉上出現與年紀相符的驕傲神情，莉歐娜的眉眼也跟著放鬆下來，她不吝嗇給予稱讚。

沙塵暴遠離後天氣也未有好轉，天空仍然陰雲綿延，甚至降下了點點細雨，氣溫也比剛才還要再低一些。

「看來今天是一刻也鬆懈不得啊，繼續幹活了！」莉歐娜伸手接住幾滴水珠後，輕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鼓勵他，隨後便跟著大夥開始了轉移補給的工作。

特堤烏斯笑嘻嘻地接下了稱讚。

縱然風暴消散，他並沒有解下斗篷，正好迎接落下的雨勢。沙漠裡的天氣果真千變萬化，一刻也不得休息。他朝莉歐娜一笑，隨後兩人和大夥一起依循麗瑟洛特的指示，把補給搬運到附近的岩窟，誰知道下一次風暴什麼時候到來呢。

進了岩窟，眾人重新清點補給品的數量，並確認了貨品和駱駝的狀況。終於能稍事休息，特堤烏斯靠著牆壁坐下，好奇地撫摸敲打著岩壁，甚至從背包中拿出圖冊開始繪製。

待工作結束後，團隊中已經有人起好火堆，不只提供取暖上面還煮好了熱茶，莉歐娜脫下斗篷掛到火堆旁，取了杯茶水後才注意到特佐不在烤火的隊伍中。

莉歐娜回頭張望才發現那抹高挑的身影佇立在岩壁前，不曉得在琢磨什麼。

「研究什麼呢？把外兜脫下去烤一烤火吧，別著涼了。」她走上前去提醒少年。

他所攜帶的紙太厚了，直接貼在岩壁上所拓印出的紋路有著動物皮本身的紋路和岩石的紋路，混雜在一塊，也看不出什麼有效的紀錄，倒是沾上了一點顏料。試了幾次，他終於放棄，只是把牆面上的圖案畫到空白的頁面上，邊畫邊想著這些圖案究竟是什麼來歷。人物似乎分成兩組，服飾和髮飾不太一樣，會不會是這裡的聖人呢？但一路上也沒有什麼聚落，這裡怎麼會有壁畫呢？他們手上拿的又是什麼？難道這些白白的東西和他們殉道的方式有關？雖然把形狀紀錄下來了，他卻一點也不懂圖形其中的含義。

「這些壁畫，」特堤烏斯偏頭看向走到自己身邊的女子，「莉歐娜姊看得出來畫的是什麼嗎？」
或許對方會知道呢，有問有機會。說著，他用手夾著圖冊，脫下沾了雨水的斗篷。

莉歐娜啜飲一口熱茶後跟著端詳起壁畫，她瞇起眼來回觀賞後回答：「嗯……一群人？」
顯然她對畫作的感知一點都不敏感，自然不會有什麼高深的見解。

「或許荷蓓能看懂其中的涵義，你待會兒問問她吧。」自己幫不上忙莉歐娜只好推薦了她認為能懂的人。

「特佐喜歡作畫？」莉歐娜捧著熱茶詢問少年，瞧見對方被吸引得移不開眼，就像自己兒時總喜歡看話本的模樣，她忍不住勾起嘴角。

荷蓓。是了，特堤烏斯成功從腦海中回憶起那名纖瘦的身影，總是穿著白衣的女子。潔白的衣著令他印象深刻，旅程進行至今，卻一直沒有接觸過。原來她會知道啊。

「謝謝姊，我會去問的。」他隨意地把斗篷放在腳邊，「這個嘛……只是好奇罷了。看到這些就想到我家旁邊的教堂，那裡的牆上也有很多聖人，但又和這裡的長得不太一樣，讓我很好奇這些壁畫究竟在畫什麼。」
他將圖冊好好地再次固定好，收進背包裡。他不認為自己在作畫，頂多是騰錄圖樣。

特堤烏斯聞到了熱茶的香氣。他回頭張望，看見烤火的人們形成的圓圈，和火堆上正煮著的鍋子。

「教堂啊，不一樣嗎？」莉歐娜覺得這些關於聖職的畫都差不多，應該說在她眼中畫是什麼樣的她沒怎麼在意過。

「趁年輕的時候多挖掘幾個興趣還是不錯的，我就是太早放棄自己的理想了，現在只能想像當初做出不同選擇的自己會是什麼樣。」莉歐娜還以為少年只是羞於承認自己的愛好，忍不住用自己的經驗提醒對方要把握時間和機會。

莉歐娜吹了吹端著的杯子，她手裡的茶冒出白色的煙氣，光看就非常溫暖的感覺，她又喝了一口。

「嗯……不一樣。」他一時也想不到該如何解釋，只能重複自己的感受，卻講不出理由。
眼前這些人像當中不是聖馬可，這是肯定的。這趟旅行當中，他遇到不少和自己信仰相異的人，在柴堡的時候就是如此，而在大漠中更為明顯，一路上經過的城鎮多信仰真尊，而莎蘿蔓的信徒也不在少數。不同宗教裡，表現聖者的方式也不一樣，或許這就是他所面對的吧、真尊教的聖徒們。或者與此完全無關－－看來只有去找荷蓓才能獲得解答了。

「姊放棄的興趣是什麼哇？」特堤烏斯問道，語調輕快，「現在再開始或許也不晚？」
沒有聽出對方講這番話的用意，倒是激發了他的好奇心。

「現在也沒什麼事情，那我跟你聊聊吧。」莉歐娜捧著杯子到火推旁坐下。

「因為父母的照顧，我自小就獲得了學習的機會，或許是因為我母親的原因，年少時我對故事非常感興趣，在學時也嘗試寫了不少東西。」莉歐娜看著眼前的營火，劈哩啪啦的聲響徘徊在耳邊，她感覺自己正透過火光看到過去的日子。

「是啊，現在也不晚，但我或許只是對那個選擇耿耿於懷吧。」莉歐娜捧著幾乎空了的杯子，最後看向特佐露出微笑。

特堤烏斯隨著莉歐娜移動，剛才站著還不覺得冷，一靠近火源，頓時感受到火源帶來的溫暖。他沒有忘記要撿起自己的斗篷，把那塊羊毛布料好好地掛在火堆旁的架子上，接著給自己倒了杯熱飲，摀著手裡的熱度，在女子身旁坐下。

「這樣啊。」特堤烏斯歪著頭，並不是很懂對方所說的，對於選擇耿耿於懷是什麼意思啊？就算現在再次開始寫故事，也沒辦法改變嗎？盯著莉歐娜的笑容一會，他決定擱置心中的疑惑。

「會寫故事很厲害耶。」他認真地說道，笑了起來，「我的話、我會寫自己的名字喔！」
他能讀得懂一些文書，寫作卻又是另一個世界了。

「我並不後悔自己的選擇，但我仍無數次想像那個走向不同分岔路的自己會是什麼樣子。」莉歐娜搖了搖空了的杯子，這才意識到自顧自地說多了。

「只是年輕時的一些天馬行空。」
「會寫名字很不錯了，很多人一生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麼寫。」

莉歐娜執起一旁的石頭，在腳邊的沙地上打算寫下自己的名字，卻先寫了個「R」以後又抹掉，然後才寫下「Leona」

他低頭啜飲冒著熱煙的茶，被燙了一口。
不後悔和對於其他選擇的想像，這兩者原來是能夠同時存在的嗎？既然不後悔，那麼似乎沒有採取行動的必要；但又對於其他可能的結果存有好奇，好像有去探尋的可能性。

原本想繼續追問那些天馬行空的內容，但特堤烏斯被對方拿起石子的動作吸引去了注意。他看見那個R，一開始還以為莉歐娜要寫其他的字，直到女子的名字慢慢成形。他也撿起腳邊的石頭，在「Leona」旁邊寫下「Tertius」。
「……我忘記特佐要怎麼拼了，不過真的很多人那樣叫我。」他抓抓頭髮，「我的家人通常叫我特堤烏斯。」

「特佐嗎……這樣或這樣都可能是特佐。」莉歐娜在特堤烏斯旁邊寫上「Tezo」和「Terzo」但她並不能確定是否正確，畢竟可能地域發音不同而有差異。

莉歐娜站起身並伸展了一下手腳，然後回頭道：「我的家人不叫我莉歐娜。」

「好了，今天說的話太多了，我去看看塔塔狄姆那有沒有要幫忙的地方，你也抓緊時間去找荷蓓吧。」最後她結束話題往塔塔狄姆的方向過去了。

特堤烏斯在心中默念了幾次莉歐娜在意旁寫下的字母，把拼法記牢了。
他應了聲，向離去的女子揮揮手，自己留在火堆旁邊，把手裡的茶水吹涼，到了不燙口的溫度才慢慢飲盡。

話說回來，為什麼她的家人不叫他莉歐娜？那不是她的名字嗎？還是……特堤烏斯想起女子最初在沙地上畫出的字母R，那或許是個線索。不過，望著莉歐娜離去的背影，繼續追問顯然不是個選項。他在享用完茶水之後便離開火堆，去找荷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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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統計

◆ 莉歐娜：2163
◆ 特堤烏斯：2799

統計完才發現字數大爆炸XD
非常謝謝三郎中陪我跑這麼長的交流，連本來沒計畫要提到的真名都聊到了一點點超級意外

謝謝莉歐娜中
莉歐娜好照顧人不愧是姐姐！還陪三郎聊壁畫人好好
真名好令人好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