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我收到「Level 1 Game Jam」邀請，希望我分享一些自己的TRPG經驗，響應這個活動；據我暸解，這是個大型的TRPG創作活動，參與者可以創作系統、劇本、還有某系統的擴充資料，或許可以比喻成TRPG的黑客松吧！（全文下收）

雖然說我已不在臺灣TRPG圈的第一線（不如說脫隊中），但「TRPG」與「小說創作」確實隱然有某種關係；知名的奇幻小說《龍槍編年史》改編自團錄，日本的《赤龍》也是由跑團改編而成，當然，我的《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也是。我想「Level 1 Game Jam」會邀請我分享、響應，就是這層關係吧？我有TRPG的實務經驗，也有改編成小說的經驗。

其實10月底的《科奇幻底家》Podcast裡，我就談過跑團紀錄改編成小說應注意的事，這裡就不重複了。作為響應，我想分享《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選擇GURPS這個系統的心路歷程。

由於已經離開TRPG圈一段期間，我不確定現在最流行的規則是否仍是《龍與地下城》，不過在我接觸TRPG的年代，《龍與地下城》大概算是王吧，畢竟當時有翻譯成中文的規則書很罕見，我也是從《龍與地下城》接觸TRPG。不過如各位所知，《龍與地下城》是為經典奇幻服務的系統——我是說，一切規則的運作都預設了奇幻世界觀的展現，而且這樣的系統並非中性，即使遊戲主持人能追加、修改新的設定，還是有一些難以動搖的基本邏輯，譬如九大陣營（混亂邪惡、守序中立等），或是魔法與神祇的關係，乍看來只是規則，其實已經是一種根深柢固的思考方式，換言之，就像穿在身上的文化，足以影響角色的一言一行。這表示什麼呢？表示即使以「可能的奇幻世界」來說，《龍與地下城》也不夠「自由」。

至少我很快就遇到了這個問題：我想表現的奇幻世界觀，跟《龍與地下城》的系統無法完全吻合。

這時候，最快的方法是直接創一個系統。我後來得知日本那邊有許多精彩、有趣的系統，比起《龍與地下城》那種重視寫實性的規則，更重視敘事方法；不過當時的我只經歷過寫實性強的規則，沒考慮過這種可能，因此以GURPS為基礎，追加自創的擴充資料來滿足自創世界觀的想法，就此浮現。

GURPS——泛用無界角色扮演系統——系統名稱就反映了訴求，不管怎樣的世界觀都能套用。實際上是否如此，我想是見仁見智，但系統本身追求中性，盡可能避免沿著固定類型想像展開，這是無誤的。當然，就算是以GURPS為基礎，透過擴充完成一個奇幻世界也是大工程，加上某些私人因素，我最後放棄了這項工作。

但我開始用GURPS經營幾個發生在現代，也不需要太多擴充資料的懸疑故事。對沒有宏大世界觀，時代也貼近我們的故事來說，GURPS可說是最能輕鬆駕馭的規則；我推薦給對TRPG有興趣，但不知道該如何入門的寫作者，只有32頁的輕量版規則（GURPS Lite）可在網路上輕鬆找到，也有中文版。《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的基礎規則也是採用GURPS Lite。

但如各位所知，《廢線彼端的人造神明》有大量神明的超能力比拼，這是GURPS能實現的嗎？答案是當然可以，但我沒有這麼做，原因是，玩家角色是試用者，不是神，那要怎樣才能讓玩家有「用神的力量戰鬥」的感覺？總不能讓玩家操控第二個角色，也就是他們持有的神吧？

為了實現「對戰感」，我借鑒了「卡牌遊戲」。我請熟悉卡牌遊戲的朋友幫忙設計神的能力，神就像「召喚物」，有自己的血量，每個神祇有二十張能力卡，玩家每回合抽滿五張，將用不到的能力丟到該棄牌堆⋯⋯總之，就是直接插入卡牌遊戲，讓玩家除了體驗「召喚對戰」外，也實現「神祇的轉移」——只要把整副牌給另一個玩家或NPC即可。（說起來，《廢線》小說版裡曾提到，同時控制複數神祇其實是不利的，這其實是TRPG的親身經驗；當我手上有五組卡牌，我一點都感覺不到優勢，只有太多選擇的無所適從）

其實說到這，這已經很接近「自創系統」——「自創系統」的重點其實不是要與其他系統有別，而是「有自己的敘事元素」，不然何必另創一個系統？如果用GURPS就能滿足的敘事，大可直接用GURPS，另創系統耗費的成本太多了，但反過來說，如果有強烈的「我就是要這種風格，既有的規則已經無法滿足我了」之感——那就是時候了。

朋友介紹《忍神》規則給我的時候，我一方面驚嘆其敘事的侷限，一方面也驚訝於非寫實的自由；為何侷限的敘事值得驚嘆？因為那是寫實風格的規則絕對不會選擇的道路，我驚嘆於這種劇本化、虛構化所需的膽識。但反過來說，寫實風格規則在強調無框架的開放與自由的同時，也勢必為了公平縮限「可能」；《忍神》那種靠嘴砲就能顛覆前面所有劇情的離奇自由度，其實就是靠劇本化的敘事——靠侷限與框架達成的。
不過，要是沒有期待的「敘事元素、風格」，就無從實現劇本化。

身為創作者，我認為任何一個風格化的世界觀都值得一個量身打造的系統，問題是其核心的敘事風格是什麼？這是個難題。譬如「臺北地方異聞」，我覺得也值得一個自己的系統，但到底要多縮限才能醞釀出自己的風味？這我還沒結論，因此這個工作也擱置。（而且成本實在太高，小說都寫不完了，還想規則？）

話題回到Game Jam，即使不是小說家，TRPG也是滿足創作的一種形式。有想要說的故事，有想呈現的世界觀，TRPG提供了社交與想像力迸發的環境。如果平時俗務纏身，沒什麼興致，那「Level 1 Game Jam」可說是一個逼迫自己投入創作的機會，因此對遊戲有興趣，無論是已有故事，或好奇TRPG對小說能帶來什麼幫助的朋友，這場活動是個好機會，詳細請參詳網站：

Level 1 Game Jam 2023

就算沒參與，但被挑起對TRPG創作的興趣，我這篇文章也算是有些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