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帶
　　　　　　　2022 10 20（生賀）

「哇！終於輪到東東了！來吧來吧趕快抽一張牌！」
剛結束演出的基地，大夥兒不急著散會而是趁著難得有空圍坐在一塊喝酒，不出多久每個人都是酒酣耳熱，喝到興致了還開始玩起桌遊，輪流擲骰子看誰的數字最小，就得抽一張真心話大冒險的卡牌。
穆東辰正想說自己運氣好，幾回合下來都完美錯開，他就嚐到了莫非定律的苦頭，看著他骰出的2點和滿臉錯愕的表情，留著一頭小男孩短髮負責主導遊戲的林西苑立刻拍手叫好鼓吹他抽牌。
猶豫一會後他從真心話卡牌裡抽出其中之一，在桌面翻開時每個人都不禁嘆口氣，更有人直言不諱的說：「『跟大家分享你的生日』？這是什麼真心話，也未免太弱啦！一點都不刺激不勁爆……」

「看來你這回合得多抽一張牌囉。」鄭海仁在旁邊笑的幸災樂禍，卻沒想到穆東辰愣了幾秒，端起桌上的酒杯咕嚕一口灌了下去。
「啊哈哈、大家說的有道理，講生日沒什麼有趣的，我才想說先自罰一杯再抽下一張牌！」面對一眾前輩們驚呆的表情，穆東辰撓撓亂髮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泛著不知道是難為情還是喝酒的臉紅。
「哇塞不錯嘛，新人也這麼有guts。」，「唉呦你講guts現在的小朋友聽不懂啦，這都幾年前的用語了。」，「蛤那不然要說什麼？很有種？」，「有種怎麼又更退回去了哈哈哈哈哈——」
短暫沉默後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相互接話，誰也沒有讓場面冷下來，穆東辰順著起鬨聲抽取額外的大冒險，結果抽到要把通訊軟體上的頭貼換成醜照，馬上引來大家自告奮勇的說要替他攝影。

臨時起意的聚會一直到快十二點才解散，剩下最後一局輸的鄭海仁跟主動說要幫忙的穆東辰留下來打掃，鄭海仁邊把椅子歸位邊佯裝不經意的問起：「你剛才是故意不想讓大家知道你的生日？」
「欸？很明顯嗎？」穆東辰下意識脫口而出後用手摀住自己的嘴，兩人四目相交迎來略顯刻意的尷尬空白，他眨眨眼把兩隻手舉起高過頭頂，就像是電影裡的犯人在舉手投降的動作。
「也不是不想啦……只是……」他顯然沒有預料到會需要回答這個問題，整個人都吞吞吐吐起來，「今天剛好就是我生日，呃在那種場合講出來就有點尷尬嘛，大家可能會不知道怎麼反應？」
「啊？今天？」這下換鄭海仁懵了，現場演繹什麼叫做『不知道怎麼反應』，他反射性地摸摸口袋，當然不可能突然生出個生日禮物給對方，但提前知道他可能也不會準備？想像起來未免太肉麻。
於是鄭海仁清清嗓子：「祝你生日快樂喔。」

「噗、」穆東辰沒給面子的直接噗哧出聲，看見鄭海仁瞬間黑下來的臉他趕緊擺擺手笑嘻嘻道，「謝謝哥，我收下啦！大概就是這種感覺？而且前輩們要是知道我今天生日，一定不會放過我。」
想到那群傢伙得理不饒人的架式，玩到又瘋又嗨連作為老闆的Kinney哥都差點攔不住他們，加上還有個最會搧風點火的林西苑在現場，鄭海仁只能說不寒而慄，是他也不想透露自己的生日。
「好吧你說的有道理，但畢竟也是一年一次的日子，你怎麼沒放自己一天假或是跟朋友出去玩之類的？」想到對方今天似乎是打工結束就趕過來接著表演，鄭海仁結束手邊的工作不由得多問幾句。
「生日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啊，就是個每三百六十五天會再出現一次的日期，真要說的話也是生下我們的人比較偉大。」聳肩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出乎鄭海仁意料的穆東辰似乎沒有慶祝的習慣。

「不對啊？」直到兩人一前一後走出基地鄭海仁才驚覺不對勁，「在我生日的時候你有請我吃飯欸，你不是還幫林西苑準備禮物？」
「那是你們的生日耶。」望向先一步踏上人行道的鄭海仁，穆東辰的一雙圓眼笑彎成兩道新月，樣子看上去開朗而燦爛還帶著理直氣壯，「我很高興能認識你們，當然要好好送上我的祝福啊。」
「什麼鬼……」被噎到說不上話，鄭海仁被這突如其來的真誠殺的措手不及。靠北，『很高興認識你們』？這是能這樣臉不紅氣不喘講出來的話嗎？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別想我也說這種話！
鄭海仁向來最受不了這種直率的大實話，他大大的嘆一口氣沒忍住抬腳小小力踢了走近自己的穆東辰一腳，讓少年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兩人沿著人行道邊走邊聊，鄭海仁無意間想起前幾日聊到的話題，「對了，你上次說要搬家的事解決了嗎？」
「還沒，我一直找不到適合的地方。」搖搖頭後穆東辰露出了有些許困擾的笑容，「公寓的租約到一月底，房東說我可以再考慮看看，我很喜歡那個家，只是租金對現在的我來說確實有點貴。」
對穆東辰來說那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家，搬離老家後爸爸為了想讓他和媽媽住的舒適特意找的家，雖然媽媽後來就離開了，那裡對他來說依然有著無可取代的珍貴價值，有著獨一無二的回憶。
然而坦白講那間房子的租金對他來說太過吃力。為了籌措錢來處理爸爸的身後事，他陸陸續續變賣了一些家具更曾經身兼好幾份苦差，對他一個人來說，那個家變得太過寬敞，寬敞到有些窒息。
他為了維持一切分明已經用盡所有力氣，可是那個家卻也慢慢變得不像是他記憶裡的家了，到最後他什麼都留不住。

「這樣啊……」若有所思的鄭海仁用手搓揉下巴，低頭垂下眉眼思考了一陣子，在斑馬線的紅綠燈即將轉換號誌成綠燈前他突然開口，「還是你要搬來跟我和禹哥一起住？禹哥你認識吧？何慶禹。」
半隻腳已經踩上行人穿越道的穆東辰，驚的把腳縮回來以至於整個人看上去滑稽極了，他嘴巴開開合合老半天不知道怎麼順利輸出字句。
「我跟他還有另外兩個人在一個叫四色里的社區合租一棟透天，那兩人搬走後，我們本來就有在找新室友。」
見他這副傻樣，鄭海仁樂的翹起嘴角，「那地方生活機能不錯，租金平均攤起來也不貴，一起住還能互相有個照應，只差你沒車要通勤去工作的地方可能稍微麻煩點。」
「可是禹哥不會介意嗎？還有你們的房東……」禹哥是誰穆東辰自然認識，都是喜劇圈的前輩，只是要說熟甚至合租的程度他自認絕對算不上，他現在的腦內風暴跟他的頭髮一樣亂，根本反應不來。

「我之前有稍微跟禹哥聊，相信我，像你這樣跟他半生不熟的人選反而更好。」半生不熟可以這樣用嗎？穆東辰覺得很疑惑。鄭海仁笑著一面補上一句『安啦』一面拍拍他的肩膀，語氣倒是篤定。
「至於房東那邊就更沒問題啦，一向是我們交得出房租最重要，而且阿姨人很好，就是有時太過熱情了點哈哈，你要是真的有意願搬過來，改天我帶你去跟他打個照面，讓你們當面談談？」
隨著鄭海仁一字一句信誓旦旦的回覆，穆東辰似乎真真切切明白到甚麼叫做豁然開朗，上一秒還勾著錨動彈不得的小船，一下向未知卻寬廣的大海航行出去，充滿許許多多的可能性，讓他於是笑了起來：
「謝謝海仁哥，真的幫大忙了！我想馬上報名當新室友！」
「欸你好歹先來我們住的地方看過再說啊，又沒這麼急。」面對一口答應的人，鄭海仁實在不知道該拿這小子怎麼辦。

閒談間兩人走過長長的斑馬線來到距離基地最近的停車場，鄭海仁撇頭瞄了把開心兩個字寫在臉上的穆東辰，無意識跟著勾了勾嘴角，「好啦，我今天乾脆好人做到底，開車送你回去吧。」
「哇！這麼好！」一秒化身小迷弟，穆東辰發動海豹式鼓掌，有一部份式確實覺得很高興很幸運，另一部分是模仿平常在基地表演冷場時，互相幫忙鼓譟熱場的浮誇反應，特別熱絡也熱情。
鄭海仁表示他不吃這一套：「夠了夠了，再拍手我就不載你了。」
停車場採取二段式照明，在愈近深夜的時候會有愈多燈亮起以保障安全，他們走進停車場的時間剛好是午夜十二點，成排的燈像歡迎他們似的，一鼓作氣在帶著寒意的夜晚中綻放開來。
穆東辰很喜歡這種感覺。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生日，他的生日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日子，但他確實感覺被慶祝著溫暖著，收穫了許許多多人的友善和溫柔尤其是海仁哥。

每天都在跌倒中練習走路的人，有一天也可以學會奔跑吧！不好笑的笑話說了一百次以後，或許也能修改成有趣的內容吧！
他會像今天這樣，把每個生日都當成尋常的一天度過，然後把未來尋常的每一天，都當成是值得感謝的誕生日，用不同的方式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