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線 ◆ 災後重生with 有坂莉音

大地震後的第一個平日，校園似乎還尚未恢復完全，所幸食堂為了廣到住校學生們依舊照常維持營運，吃完早餐的郝夜正準備返回宿舍的途中聽見了校長的聲音回響在校園，沒多想便將目標路線變更至不遠的圖書館──照昨天這個震度想必現在內部一定是一片狼藉吧。

隨著圖書館門口的接近，一個熟悉的身影也進入了視野中，少年半舉起手臂、和對方打了聲招呼：「嘿。」

「郝夜，早安啊 ── 」莉音隨口回道，「前幾天的地震真嚴重，我的房間簡直一片狼藉，花了好大力氣才把它復原呢。」

既然對方出現在這裡，大概也是來幫忙收拾校區的，「其實我原本想趁這個機會，跑去傳說中的實驗室大樓瞧瞧，沒想到是政府人員帶隊。光看他在那邊對眾人碎碎念一些注意事項、感覺就超級麻煩，乾脆悄悄溜走了。」

實驗室大樓？沒想到對方竟然還特地跑到那裡去，他對實驗大樓的印象只停在好像是個校規明定不可以靠近的政府機關所有地，看來還真的是個普通時期不給進入的地方。

「…真的滿嚴重的。」雖然比起地震強度，讓郝夜更在意的是另外的奇怪現象就是了，但這不是個很好開口詢問的事情，他也就決定先當作沒有發生。「原來那真的是政府用地喔？難怪平常都不能接近。」

步入圖書館的兩人沒多久便能從廊道看見東倒西歪的書架、和散落在一旁的書本們，經由管理員的指示開始了今天的任務──將它們擺放回書架上。

「對啊，大家也是好心想幫忙，結果那個政府人員，一直嚴肅重複不准亂動室內所有資料，搞得好像背著我們偷藏什麼大秘密一樣，氣氛有夠沉重的。」圖書館這邊看起來輕鬆多了，至少不會有人處處限制她的行動。

莉音彎下腰，撿起某本綠色封皮的書，隨意翻開其中幾頁快速讀過：「正因為我愛你，所以不能讓你浪費時間在我身上……所以，你會遇到比我更好的人……」看到一半，她忍不住被過於爛俗的劇情勸退，「天啊，這也太八點檔了吧！」接著順手把那本言情小說，放到郝夜疊起的書堆上。

「秘密…」搞不好真的有…他默默想到，能力者三十會死亡這種事情聽起來就是只有政府會知道的祕密，郝夜語畢便沉默了許久，只是邊靜靜撿起書堆邊聽著莉音的分享。

「圖書館連言情小說都有？」幾乎不太會來圖書館的少年對此地的印象停留在了一個很刻板的印象，像是都是些厚到可以砸死人的字典之類。邊交談邊把整疊的書一口氣搬了起來、排在空空的書架上，繼續接著堆疊的同時也拿起了一本有著深藍色底、滾金邊的華麗封面書籍，打開來看了看，和預期的不同，竟然是一本沒有任何文字的繪本。

「……」停下了翻動的手，郝夜盯著其中一頁的繪本──某頁畫著的畫面實在是太過熟悉，那個海中的詭異人影不就是之前在遊覽車上見過的嗎？

「你在看什麼？」莉音也湊到郝夜旁邊，盯著翻開的繪本，沒有參與海之日的她，自然不曉得這些塗鴉有何特別之處。

「這是……嗯……試膽大會？」正在吸收光點的染血櫻梅花、加上貌似在濃霧中漫步的人影，她只能隨便猜個最近看過的景象，「當初地震時，也有一些奇怪的光點從我體內析出、飄進周圍的植物和建築中。現在回想起來，感覺怪不舒服的，就好像它們吸走了我的生命能量一樣。」

「…！」聽到莉音說出地震時和自己一樣的經歷，郝夜睜大雙眼轉頭盯著對方，獨自待在宿舍的他以為只有自己遇到，一直都不知道該怎麼、或者是說跟誰分享這件事。「你也遇到了？我那時候在宿舍，只看到光點飛出窗外…」

繼續快速翻了幾頁繪本的少年沒看到其他熟悉的畫面，返回指著櫻梅花旁邊那個詭異畫面，猶豫了幾秒才開口：「這個，我在上個月的海之日也有看到很類似的畫面…巧合嗎？」他實在很不想往靈異的方向繼續想下去。

「比起巧合，這些人影畫得不像正常人類、相鄰幾頁的氛圍也比較陰森，海邊不是常有類似的傳聞嗎？也許，你只是剛好比較『幸運』一點……」莉音神色複雜地瞥了郝夜一眼，「為什麼我們身上會飄出光點？如果單純只有這樣也就算了，或許是誰大範圍施展能力、想來個表演秀安撫大家之類的，但後續環境傷痕又被修復……是繪海之島本來就有問題嗎？島嶼本身受傷的時候，會吸收活人的生命能量治療自己？」至少她認識的幾位能力者，都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特殊能力。

「不，不只我看到…」但他也實在不太想，也無法繼續想下去，有些不安地撇了幾眼那頁插畫後決定跳過這個話題。「修復…？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這座島聽起來也太不適合居住了。」

不知道對方有沒有聽說能力者年齡限制的謠言了？郝夜舉起書堆、連同那個繪本一起塞進了逐漸擁擠的書架上，猶豫著該不該提起，最後還是被不斷撿起和堆放書的動作取代。

雖然覺得莫名其妙，但這件事本身尚未影響到日常生活，莉音便沒有過多在意，「不用想太多啦，我們又沒有完全被綁死在繪海、島上也不是每天都發生天災，有疑慮的話，畢業後搬去其他國家就行啦！」

「嗯…也是。」對方的提議也不是沒道理，郝夜把附近幾本零散的書撿起、放在書堆最上方，隨口聊了起來。「你畢業後會繼續待在這嗎？」這區最後的書堆疊的有點高，郝夜先搬了其中的一半，歸回最上層已經要滿了的書架上。

「繪海之島雖然是有名的觀光勝地，但我原本就在這裡長大，那些景點對我來說早就看膩了。」莉音側頭思忖片刻，才回道：「畢業後我還沒想到自己要做什麼，或許會去旅行？剛好轉換一下心情、順便考慮未來該朝哪邊發展，搞不好會順勢在國外定居也說不定。」

「郝夜你呢？將來有什麼打算？」她眨眨眼，瞥向身旁默默將書本收拾完畢的郝夜，有對方在場，她可以光明正大的摸魚。

「我也還沒想到。」如果連大學都要在這裡就讀，畢業後也22歲了，他能在短短不到十年的時間裡找到想做的事嗎？說實在的他不確定。「可能會回台灣吧…」

終於將所剩的書通通歸回，郝夜將書背們壓齊、退了兩步望向書櫃，確認這區的任務已經完成的同時注意到了本卡在數架間的褐色書籍。

「這…」打開沾滿灰塵的書皮，望著名為「研究者能力紀錄」筆記的少年明顯姿態僵硬──原本還只是謠言的傳聞清楚記錄在上頭：能力者的出現時機點、生命歲數的縮減、甚至連剛剛才得知修復大自然的光點，像是要避免被這個巨大的現實壓垮一般，郝夜維持著站立的姿勢，就這樣瞬間陷入了睡眠。

「什麼什麼？看你這麼緊張，該不會找到了色情小說吧？」莉音促狹笑道，不料郝夜竟然就這樣閉上雙眼、叫了也沒反應，依照對方平穩的呼吸判斷，高機率在瞬間陷入了睡眠。

莉音抽出郝夜手中的筆記，想看看上面究竟寫著什麼內容，她的臉色越發陰沉，過量資訊突然被攤開在眼前，就像玩遊戲時快速跳過中間穿插的劇情，最後前面埋下的伏筆被揭露、而她根本不曉得事情為何會發展到這種地步。

「能力者三十歲就會死……？我又沒有用能力傷害任何人，只是依照心情更換髮型而已啊。」莉音越想越覺得荒謬，這種能力就算沒有都無所謂、也不是她自己要求成為能力者的，憑什麼因為比大家「特別」了一點，就必須被當成天災時的儲備糧食。

手中筆記本被抽出後的郝夜悠悠轉醒，撇頭便看見一旁莉音逐漸陰沉的臉…少年垂下眼、靜靜聽著少女將自己也想不透的問題說出口，看來對方在自己不小心睡去的這段時間也得知了這個他一直都不想面對的現實。

「…我在前陣子的矢之木祭碰巧聽見了校長跟雨芯老師在談論這件事情，」郝夜輕輕地將莉音手中的筆記本抽回，望著紙上那些整齊的紀錄文字。「沒想到是真的，不是謠言、而且還有人在研究…」如果筆記本上的內容都是真的，那這間花筏學院的成立就是為了這些嗎？翻至書尾，伸手拍開積累在單頁筆記紙上方的灰塵，看著那像是失去希望的字句不知道該做何感想。

「雨芯老師……如果我沒記錯，她不是也快三十歲了嗎？我還有好幾年的時間，但雨芯老師已經等不下去了，難怪每次遇見她，好像都給人一種厭世的感覺。」莉音雙手插腰，「既然校長也是知情者，她為什麼不把真相告訴大家？我們應該讓更多人重視這件事，誰知道那些政府官員私下在做什麼研究 ── 搞不好他們只把能力者當成醫療包，這樣遇到嚴重天災，就不用煩惱環境問題了，反正死的都是那些能力者，對他們而言根本沒損失啊。」

眼前的少女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有可能衝去校長室找人理論，這個顯然被政府和學校列為機密的事情怎麼看都不適合衝動行事，郝夜望向莉音、本來看不太出情緒起伏的臉多了點變化──大概是介於汗顏和擔憂之間的表情。「應該沒到那個地步啦，至少看起來這所學校是為了讓能力者活久一點而創的？」雖然似乎目前是失敗的就是。

「然後那個我也有想過，雖然我想太細就會睡著…」將夾在書末的單頁抽出來，交給了莉音。「但我想大概是為了避免恐慌吧？畢竟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

「……短時間接收過量資訊，我的腦袋可能有點暴走了。」莉音嘆口氣，小心將那頁筆記摺好收起，「仔細一想，萬一所有能力者都知道自己三十歲會死，少部分人乾脆開始濫用能力、製造社會案件，反而容易讓普通人敵視能力者這個群體；而短命的能力者，注定不可能贏得勝利 ── 這個世界對能力者，未免太苛刻了吧！就像某個小說家提過的：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命運贈送的禮物…」收取代價的禮物到底還算不算是「禮物」呢？郝夜默默將手中的筆記本放在書架的最上層角落。將書本歸位的任務是完成了，但此刻的心情卻像是又接到了新的任務──一個看起來難度高到似乎無法通關的任務。

「……筆記本裡說請幫幫忙，但我連要從哪方面幫都沒概念。」整理完的郝夜動身往出口的方向移動，一邊和莉音說道，這種就算睡醒了也無法消散的煩惱讓他難得感到了一絲絲的煩躁。

莉音跟著郝夜朝出口移動，「我也完全沒概念，說到底，我們根本不曉得政府究竟進行過什麼研究。」

「算啦，想太多也只是讓心情變差，遺忘光線 ── ！」莉音用手模仿射擊動作，朝郝夜頭上開了一槍，「現在你什麼都不記得，只知道今天有去圖書館幫忙收拾而已！」

郝夜在莉音用「遺忘光線」射向自己時愣了一下、隨後便配合的偏了一下頭，做出像是被命中的動作。

「嗯，忘了。」嘴角微微上揚了些弧度，少年和對方在圖書館門口道了別，抱著和幾個小時前完全不同的心情往宿舍方向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