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文隨筆1819
篇名： 《因罪溫存》
作者： 喵芭渴死姬 （噗帳sakuhyde）
完結。
（心得下收，劇透慎入）

之前看到討論就找來看，算是慕名而來吧。
試閱在CXC，後來讀墨購入電子書二刷到結局。全文約12萬字。
（出書版有修過文，跟試閱內容有點不同，但我體感上大致差不多）
讀墨介紹CP是心思深沉攻ｘ溫順隱忍受
屬性：創傷療癒、心理正劇、相互救贖、小虐帶甜、甩渣男、攻寵受。（以上複製自讀墨）

故事主軸環繞在性侵、暴力、司法正義、檢警調查、受害者遭遇、心理創傷、失憶等不同面向，這種主題很硬很難發揮，一個寫偏頗也容易被放大檢視，很佩服作者選這個題材寫作。
因為我不清楚作者的寫作經歷，如果這是作者的前期作品，我會覺得寫得很好，該有的都有，故事性也足。如果只把這部單純當作單一作品看待，很遺憾並沒有把議題發揮到淋漓盡致，正義與道德在小說中的探討方式，人物的塑造還需要再精煉。

整體來說，故事架構明確，看起來沒有歪掉，有好好的走在劇情線上，角色的安排也算多樣，故事中有些小巧思看起來頗有意思。
有幾處的描寫我覺得很可愛，像是主角喻辰安把紙巾揉爛、另一主角顧懷又給他一張新的，最後他把紙巾折成小星星，這邊的轉變很有韻味。
還有丟枕頭那一段，非常簡明扼要。

故事我大概是讀到兩人在喻辰安的屋子裡面坦承與交心，才比較有感觸，那幾段也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原來這才是他們互相救贖的瞬間。
那一段的呈現我也十分喜歡，尤其是喻辰安自行走回來，而不是顧懷過去救他，這點有跳脫出老套路的意外。後面兩個人互相有點尷尬的誤會氣氛也可愛。
還有一個可愛的點是顧懷的超速罰單XDDD

比較可惜的硬傷在於大概太想闡述一些「正確」觀念，故事中有不少說道理的敘述，如果這篇是發在FB的個人經驗體悟，那可以理解，但以「小說」而言，真的太多了，我覺得反而扼殺掉讀者自行推敲或想法碰撞的空間。
像是第九章第十頁那一大段（讀墨）（我就不節錄了以免斷章取義），那整段，都非常的講道理，這些現實狀況，真的不需要用旁白敘事的方法寫在小說裡面餵給讀者。
其他還有一些穿插在劇情中的敘述，也是感覺為了傳遞給讀者特定的觀念而解釋，有點延宕了劇情的推展與情感延續。相當可惜。

另外人物定位方面，讀起來稍顯失衡，首先顧懷的buff實在上的太多，醫學天才+溫柔寵受+良師益友，專情、引導、陪伴，同時又擔起心理諮商，城府還高過警檢，更可能是幕後大魔王（這點算開放式結局），人設太完美了導致這部作品中其他應該發揮作用的專業人士都像笨蛋一樣。
故事中的心理師大概是最慘的吧，幾乎沒什麼作用，到中期（17章）還被病患直接說自己有修過心理學所以心理師問什麼有什麼目的大概都知道，等於直接把心理諮商在本故事中的價值折半。然後有實質心理諮商功勞的通通算在顧懷的戲份上。真的幫QQ。然後心理師也沒有取名字（？？

心理諮商的橋段，雖然在故事一開始就出現，有明確起到破題與引發好奇感，不過中後期有點雞肋，除了上述功能性被另一個主角搶走之外，按故事的時間線，諮商的時程與次數不長不多，感覺上心理師的問話有點急了，有點硬是要推動劇情的樣子。前期應該還在建立醫病信任的階段，但可以理解讀者也不想看心理師和攻重複一樣的進度，導致兩方變成穿插推動劇情，就，心理師方面不只作用被搶，還承擔起比較不討喜的部分，像是提醒毒品違法那邊。

至於警察整體的辦案也是肉眼可見的糟糕。
驗個DNA就能解決的事情到底為什麼沒有查出為男友做不在場證明的都是男友朋友？這可信度？？如果想透過事件暗示警察辦案效率差或不積極，手法難免顯得粗糙。
前面這就算了，後面問顧懷對前男友李耀耳語的時候，那什麼爛理由（用詞不適合在女性面前說）為什麼會全然相信就放過對方啊超級傻眼。

辦案不力、內鬥排擠、用偽證、逼供，這篇的警方真的是，唉。
主要提及的三個案件，強暴案、湖中女屍、連環殺人，沒一個對警察有正面描述。
三起貫穿故事的案件，我讀起來覺得作者有用心設計，在調查與劇情進展下也有關連性的層次感，不過故事畢竟不是以辦案推理為主軸，讀者比較像是被動地接受辦案成果。
針對案件本身，有一些較難用邏輯說服我的疑點。
強暴案之所以辦不起來，主要是兇嫌避開監視器和下雨刷掉痕跡，但是他們當下為什麼沒有把喻辰安滅口？失憶畢竟是突發狀況，誰能料的到他醒來會不記得？正常預想中，醒來一定是馬上指認犯人吧？他們還傻傻把物證（某液體）留在對方身上？既然是男友作案了，我要是那個男友一定馬上把人扛回家洗澡洗掉證據。

故事後面好像有提到他們是吸毒喝酒後衝動作案，可是他們一行五個人，撇除那個保全，其他四個人如何在神智不清下避開所有監控設備作案？他們是四個人呢，不是一兩個人，一起行動一定更加顯眼。如果神智清楚，又為何沒有直接滅口受害人？假設喻辰安被蒙眼看不到加害者好了，聽聲音也有指認的作用，那些人又都是他男友的朋友，保全甚至在同一個工作場合，賭受害人不指認的風險未免太高。喻辰安還知道他們吸毒，萬一輪暴後喻辰安來個玉石俱焚，即使輪暴可以洗成感情糾葛輕判甚至無罪，吸毒可不是同一等級的事。
由於案件到最後很多關係人都死了，唯一倖存者又失憶，犯案過程和動機真相石沉大海，在故事中，最終也只有呈現警察推測的結果，幾乎等同懸案，以我自己是覺得有點不過癮就是了。

不過就人物互動而言，前期我覺得把李耀監控喻辰安的表現鋪陳得很好，融合了他控制慾強的行為，反倒掩蓋了他怕事情暴露的焦慮。二刷時這點細節很加分，氣氛恰到好處。
但李耀是加害者在故事中算明示了，在他說出受害人當下也有高潮時就能確定他在現場。
可能因為這樣讀者變成上帝視角，也才會相對地覺得警方辦事效率有夠差XD

如果說顧懷是buff上滿，配角警方謝真理就是debuff上滿。
她對於辦案執著的行為，也正好很諷刺地對比她檢舉同行用偽證的觀念，明明是很不屑不守法的辦案，她在面對受害者時，卻也展現出踩線的訊問。這點我覺得讀起來很有感觸。
但可能故事中太想加強謝警官的偏執，文內也強硬地灌輸了讀者不少謝警官心中一看就很有問題的想法。有問題到只差沒直接寫出來告訴讀者這個警官要看心理諮商的程度。
甚至為了帶出她跟妹妹的事，參雜了謝的視角去書寫她內心想法，這類切換視角的方法在此故事中顯得過於刻意。
老實說謝的妹妹跟故事關聯沒那麼強，謝本身也只是配角，但對於她的描寫比重非常高，還都是debuff，壞人壞得太明顯，反而令人無感。

故事中或許想透過謝來探討正義司法的正反面（順便襯托顧懷的超然，對，就是繼續幫攻上buff），可惜手法太過表面，失去辦案亦正亦邪的層次，可憐謝淪為小丑。
關於主要跟謝有關的連環殺人案，仔細一想似乎有點模糊概念。故事主述因為謝在判決中爆出警方作偽證，導致當場判無罪釋放，後來犯人再度犯案。事後甚至連警方同仁的氣氛都不站在謝這邊。但是，當場釋放是一回事，再度犯案又是另一回事。如果沒有偽證，假設判了五十年出來又犯案，是不是變成當初法官不判死，法官的錯了？這點值得探討，我也並不覺得謝這樣做（越級上報）是絕對正確或錯誤，這癥結點或許應該留給讀者各自品味，而非在故事中連警方都一起排擠謝，等於間接告訴讀者，這作法不OK。

謝的戲份我以為到謝被姊妹家屬報仇就應該結束，感覺起來這位配角這樣的故事曲線差不多了，真的沒想到後面竟還多花了一整章節讓她出現，繼續她找真相的執著，實質在幫顧懷加buff，甚至再度展現她的愚蠢（提醒讀者她當初輕易放過訊問顧懷耳語講什麼）。

同時有感覺或許是作者想把顧懷可能是作案大魔王的暗示灌給讀者，想提醒埋了一些細節，來讓開放式結局更加有說服力，才硬多出最後那一章對質推理。
但對我來說有點過多了，前面的鋪陳我認為已經足夠，不需要後面再次強調顧懷很可疑，對，他真的很可疑，前面就知道了，但反正故事中也沒有要法辦他，更沒有要探究案件真相，最後這段除了再度幫顧懷上buff昭示他很聰明外，沒其他作用。

喔對了，有發現衣櫃裡面大衣的伏筆，這個小細節我也喜歡，前期暗示的寫法都很不錯，會認人對後面劇情相當期待。
不過寫到顧懷拿走毒品好像就沒有後續了？我是猜他在酒吧應該是拿毒品威脅李耀幫他復仇？
奇怪李耀這麼怕毒品曝光，應該早點滅口喻辰安才對，當晚來不及下手的話，喻辰安出院趕緊將他偽裝成自殺就好了，以故事中警方的辦事效率，喻辰安遭輪暴後自殺也是非常合理。
這麼怕曝光，又去賭一個誰都說不準的失憶恢復率，是有點微妙。李耀不敢動手，他那些一起吸毒的朋友不怕被銃康嗎？

事實上整部作品讀完，我個人認為李耀是全部角色裡面故事性最好的人，最好是指他的人設起伏，不是指他做的事情，他犯罪這點無庸置疑。
李耀雖然沒有像謝真理被上滿debuff，但他不是第一名也是第二名。由於故事主要集中在喻辰安視角，開頭時兩人感情就已經有很大的裂縫，所以對於李耀的呈現幾乎都是負面，作品介紹裡面甚至用了「渣男」來形容，可是李耀真的這麼渣嗎？

故事中對李耀正面的敘述幾乎只在喻辰安的記憶中，回憶裡老師被罵同性戀，他很害怕，當時李耀跟他說不用怕。後來這段美好回憶也因為他對喻辰安施暴而變質。
我覺得，李耀或許曾經比喻辰安勇敢。看雙方家庭背景，喻辰安家頂多只是嚴母嚴父，他父親卻是會家暴的，而且他家大概也比喻家保守。
雖然他和喻辰安年輕時兩情相悅，但兩人長大後的成就相差甚鉅，這個本身對李耀也是一個壓力點。
喻辰安乖巧順從，考上第一志願醫科，李耀處在這種對比下，肯定也有他的挫折和焦慮。當然喻辰安成績好不應該是李耀墮落、施暴的藉口，但必然是原因之一。沒有要拿這個幫李耀脫罪。
我只是想，這個故事不斷在說創傷創傷，卻沒有著墨在李耀身上，非常可惜。

感情這種事情很難說對錯，不過顯然這兩個人是不適合的，李耀帶給喻辰安的心理壓力和暴力對待是故事主軸，卻幾乎沒有透過第三方提起喻辰安可能隱隱之中帶給對方的心理壓力。
他們很年輕就在一起，不可能沒有無意識說出傷人的話的時候，也或許，當時喻辰安看到老師被罵當下的恐懼影響了李耀，兩人變成互相扶持卻綁死的狀態也說不定。
可惜故事中完全避掉了這一部分。
其實故事中喻辰安也有反覆省思，是不是他的體貼配合做錯了？是不是他的友愛包容做錯了？
我覺得這是很值得思考的切入點，故事中也確實沒有明確給答案。但整體視角仍然偏向喻辰安受害者的立場。
且依現在主流的觀點，也會傾向認為喻辰安沒有責任，就像文中他自己說的，李耀是他男友，不是他兒子。

喻辰安是到他和顧懷的談話，當下才清楚意識到自己不小心會說出所謂「正能量」的話，而他因為前面已經經歷那些，才能很快意識到不妥當並道歉。
但在這些事情發生之前呢？他對李耀，有這麼同理心嗎？
我覺得這有點像是那種，友愛包容到連對方的不對勁都選擇忽視，導致情況難以挽回。

真的不是對錯的問題，情勒這種東西就是慢慢推進，一次一次繼續下去，直到情勒和被情勒雙方都掙脫不開的輪迴。
喻辰安非常幸運有（故事中安排給他的）顧懷成為他的支撐，協助他跳脫出和李耀的互勒漩渦，李耀就沒這麼好運，交友不慎，直接登出。
或許就像喻辰安自己的回憶，李耀不是一開始就這樣，他只是沒有得到足夠的幸運，可能他也有掙扎痛苦過，可惜當時年紀跟他一樣的喻辰安幫不了他，給不了媲美顧懷的支撐力。
李耀是一個悲劇，犯下無可抹滅的錯，但我不覺得他應該被稱為渣男。

故事看完，心得寫到這邊，我覺得這篇故事非常著重在受害者自身的掙扎、迷惘與煎熬，並且相當全面、細心、耐心地處理受害者遭受的一切，對加害者和辦案者、圍觀者幾乎沒有好話，可說是完全站在同理受害者這邊。
所以說它是療癒小說也沒錯，但我不認為在劇情堆疊、價值觀碰撞上可以被稱為精彩。也可能我不是主要受眾吧，沒有相應的經驗，所以感觸不是那麼深。

另外還是講一下，在受害者遭受輿論壓力這一塊，理性上知道有鋪陳的必要，也知道網路上鍵盤酸民超級多，但故事內我感覺上是有點強調得太多了，好像喻辰安身邊除了父母跟顧懷外，沒有任何一個有同理心的人。連他那群醫院同學都，嗯。
而超級白目的菲菲還要出來秀兩輪，真的，太多了，做球做得太明顯，反而有種脫離的荒謬感。
還有一點也是我比較疑惑，實務上會讓需要心理諮商的人直接在自己工作的醫院進行嗎？這個消息如果要走漏也太容易了吧？就算在不同樓層甚至不同棟，碰到認識的人機會也很高，說好的隱私呢？
而且喻辰安受害的地點還就在醫院附近，挑受害地附近的醫院做心理諮商好像不太妙？

說到心理諮商，第六章喻辰安談話完又遇到顧懷，這邊旁白下了一句緣份就是如此神奇，看了我也覺得很神奇，因為顧懷故意的太明顯，連文中喻辰安自己後面都懷疑這不是巧合，為什麼旁白卻要塞一個緣份的名義給讀者？好像要加深他們之間天意的連結，去淡化顧懷其實稍微有點跟蹤狂式的追求。
相比李耀和喻辰安不適合到做什麼錯什麼，喻辰安和顧懷就像上天眷顧，做什麼對什麼。

這個故事，可能比較適合擁有相似經歷的讀者，從各個方向都透過喻辰安來同理創傷經歷，溫柔地陪大家走過來。
以劇情性來說，較為平鋪直敘，還是那一句，敘說道理的橋段太多，較讓人難以投入。顧及全面連帶的是每個元素都過於單一刻板，例如警察問話就是二次傷害，網路言論就是檢討受害者，這樣較為呆板的呈現。
為了讓受害者更加受害，故事中安排了許多刺激，排山倒海而來，卻沒有拿捏好輕重程度，以致到後面有點無感，不免有點為虐而虐的意味。

雖然故事中提到許多值得思考的正反道德觀，司法正義什麼的，不過因為沒有進一步的延伸碰撞，有點變成裝飾，沒什麼刺激思考的轉折，整篇營造起來的氣氛，倒像是如果質疑角色立場，就是檢討受害的感覺。加上時常出現的灌輸特定觀念敘事，整體來說，我個人不是很對到口味。
應該是我打開書本的方式不對，或是沒有get到作者的點XD

文中不少段落有投射現實之感，藉此來鋪陳主角面臨的困境，這點依劇情性來說很加分，的確現實就是有很多讓人無奈或是毫無同理心的事情，讀到也是會產生認同感。
然而，遺憾的是現實中卻沒有一個故事安排好的，上滿buff的顧懷。
顧懷本身是最符合小說娛樂性的元素，卻也是距離現實最遠的角色。
我想這之間的平衡拿捏，正是能不能受這部作品感動的關鍵點吧。

對了，社工陳老師應該是本作中少數正常發揮，進退得宜的角色了，但是也沒有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