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醫不捨
1564年 夏

有關那場沒完沒了的腕力比賽。



依醫不捨
「——喔喔,怎樣,你這老頭還可以打嗎?」
「呵呵,我頭髮可是還沒有白呢,小鬼不要瞧不起堂堂北方男兒的
老闆——再來一份紅酒跟血腸…」
「…不對,三份——
依醫不捨
「你這小鬼、到底能撐多久,」
這已經是第幾回合了?!

「少囉嗦,這還不是我的替身黑鴉阿提庫斯的最終型態呢,」
要僵持多久我就能僵持多久,看我要用幾把來拖垮你這個老骨
啊哈!紅酒果然比腥到不行的生羊血還要好喝太多了,你們就別幹這個無聊比賽專心吃飯嘛——」

老兵跟少女側身坐在酒桌上單手交扣天知道多久了,在這幾回合的大戰中他們總是分不出勝負,不知道該說是少女太強、還是老兵太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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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老兵回歸南方同盟的領地已經過了幾天。

這段時間他徹底見識到了富饒角的美食與好客,在餐酒館內大家歡樂的交談聲——偶爾會是鬥毆聲——彷彿能讓人忘了一切憂愁。

對過去長年住在圓桌廳的維陶塔斯,這等熱鬧的景象可是只有在慶祝豐收才有,富饒角還真不愧對自己的名字,在這裡每天都是慶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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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一句隔壁酒桌傳來的話讓場面瞬間凍結。

欸,說到北方,
有傳言說北邊的那些傢伙要攻打這裡的樣子。

見狀,維陶塔斯跟安提柯不約而同的放下了撐在酒桌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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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出現了,每場酒局必備的掃興鬼。」

兩位男士垮下臉,穿著修女頭紗的年輕血族則見怪不怪,百無聊賴地埋頭啃著佳餚。

「朋友,我親愛的北方男兒,你可是別被這些醉漢激到了喔。」
有著少女面孔的同輩哼了一聲,終於大口喝著擱在一邊早已不再冰涼的啤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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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桌廳附近是個適合居住的地方。

那裡遠離戰火、除了市區之外大多都是老實的農人住在那,若你也是個安分守己的傢伙,那麼那邊的生活將會相當的單純。

相對的,緊鄰前線的富饒角在入夜後燈紅酒綠,昏暗的小巷龍蛇混雜,歡樂的酒桌也僅僅是為了掩蓋住酒客們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末世氣氛。

偏偏就是會有這麼個不識相的醉漢打破了吧台前的恐怖平衡,從北方歸鄉的老兵瞬間感受到了逐漸升溫的敵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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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我舅舅那邊聽來的,甚至有人說他們要用鐵蹄踏平這裡了。

要把這麼多珍貴的餐酒館踏平,那可真是不識相。

他們果然全都是一群野獸…嗜血到要把我們一口吞掉的野獸!

「…酒都要變難喝了,你說是吧,朋友。」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們這些烏合之眾啊,每天都是頂著哪天家門口會被誰掀翻的覺悟過日子。
南方火雞們可能體格不是頂尖,但牠們的心理素質可說是個個都鐵打出來的。」

「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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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前線官兵的日常,維陶塔斯,你會習慣的。」
「——噢不對,你應該習慣,決定要住中部難免心臟要大顆點。」



維陶塔斯不是不理解安提柯口中的大道理,只是他已經超過十五年沒有直視戰火前沿了,身旁自己曾不信任的昏庸之徒們居然每天都無懼的站在烈火前,他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他們沒有逃跑…他們是還能逃去哪裡?這兒可就是他們的家啊?

想起故鄉金黃色的麥田、陽光下女兒埃米莉亞的笑容,老兵難以想象若他們當時仍待在漂泊守望的話女兒能否還能露出那樣純粹的欣喜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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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這麼說,只要戰火還在延燒,前線總有一天會退到圓桌廳郊外的麥田,也就是小不點口中的家門口



室溫下啤酒的苦味在舌根逐漸化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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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剛剛說、嗝、你是北方男兒對吧。」

留著柔順八字鬍的矮人舉著酒杯拖著醉醺醺的身子走來,輕輕踢了一腳老兵的硬皮革戰靴。

「看你一身黃黑黃黑的,你不是我們的一份子吧
你為什麼也不、嗝、也不說說你的高見?」

「…朋友,找人打架也要找跟自己同個量級的,這位老頭雖然年過五十了,但也還是能把你丟出酒館外的喔?」
「大家來這邊都是為了開開心心吃飯,要練拳比武就等白天還醒著的時候再說吧。」
「大不了我請你喝一杯,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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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提柯熟練地打了個圓場,讓身邊酒桌的酒客不約而同都長舒一口氣。」

——是啊,斯諾里,你就別為難人家啦。
哈康跟這位小女孩說得沒錯,你看他們那桌不是不想讓衝突升溫嗎?別再讓人家難做人了。

隔壁桌的矮人夥伴也一同加入勸架行列,發現自己在無理取鬧的矮人斯諾里一時拉不下臉,「哼」的一聲,踱著小腳跟著小不點走向吧台。

維陶塔斯仍然眉頭深鎖,望著隔壁桌好心幫他說話的同盟火雞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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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身盔甲是他在好幾年前下訂的。

黃色條紋象徵著他鍾愛的國家,他鍾愛的帝國……
……的本應是這麼回事的。

明明家鄉同樣也在漂泊守望,逃往北境的十五年光陰徹徹底底的改變了他。自己的身份被發現之後,富饒角的好客彷彿就像是合約到期的售後服務一樣戛然而止,他不清楚只是一句「北方男兒」在戰火摧殘下的南方人耳中是如此的尖銳。

他沒有惡意,他本應沒有惡意的,但這年頭發生這檔事總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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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

維陶塔斯站起身,用渾厚的低音叫住方才對自己無禮的矮人。
隔壁桌的酒客跟安提柯都面色鐵青,難得把場子圓回來的,在場每個人都深怕這位北方男兒又要挑起酒桌上的戰火。

而穿著修女頭紗的血族保鏢,酒桌下的手開始牢牢抓著晨星鎚的柄。

「…抱歉打擾了,」
「你剛剛問我這身黃黑色盔甲的事,對吧。」

看到令人絕望的體型差,仰頭望著老兵的矮人也開始支支吾吾起來。

「…是啊,剛、剛剛真的很不好意思,先生,我剛剛一時氣昏頭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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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先生您在說什麼。」

「但這身金色,代表著麥田。」

「我遠在北方的農舍外躬身一株一株耕耘出來的、我引以為傲的麥田。」

矮人斯諾里終於露出愧疚的神情。
這位北方男兒的驕傲並不在戰場,而是田間,說不著大家杯中的原料也可能曾是這位北方男兒揮汗種出來的。

「先生……」

「等這場戰爭結束之後,有緣的話我再帶您看看我引以為傲的麥子吧。」

維陶塔斯接過吧台的冰涼啤酒,單膝跪下將其中一杯分給欲言又止的矮人斯諾里。這次他也總算接過老兵的善意,把酒言和了。

「喝吧,我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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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的喔,維陶塔斯,這杯我就不付了。」

安提柯看著久別重逢的老友,這傢伙處世變圓滑了嘛,他想。

不過說到圓桌廳,在十七年前也曾是你我共同的皇都啊。

想到這邊安提柯嘆了一口氣,轉頭再向酒保多點了幾杯冰啤酒,而血族保鏢握緊錘柄的手直至此刻才終於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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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架打了,我最期待的環節居然沒了,真無聊。」



「……不過約蓋提特大人還真慢,該不會是還沒找到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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