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士谷之役│其之三│迷子



獵人深呼吸，以冷漠聲音複述：「滾回去。」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可靠，我可是個怪物。

「……我明天要離開了。」黑髮青年突地開口，薄唇散出煙霧。他早早算好滿月的日子，多一天都不行。他將菸斗交還給老人，兩人輪流在樹下抽著菸。

那名寡婦久病不治，葬禮選在今日。陰雨天，一方天空畜養整群灰色綿羊，葬禮結束後細細雨絲飄散，世界靈也流淌眼淚。

「嗯，我想也是……不過真可惜，大家好不容易跟你比較熟了。」尤其是馬可，後來整天跟著青年後腦杓那條晃蕩的黑色狼尾跑。長者吸口辛辣煙霧，從鼻子噴出煙霧。

雨中仍有人撕心裂肺哭號，以不成人語的悲痛喊聲哀悼亡者。

「唉，可憐的馬可……當初說要去外地謀生的那些人也說要回來了，他們有寄信，等他們重新承擔起這個村子後，我也要重新出發了。」烏努咕爺爺咧嘴輕鬆一笑，露出微黃的歪斜獸齒。

雨一路下到下午，傍晚他們去林間檢了橡實，晚上他帶著所有人一起做了橡果圓餅，煮了越橘果醬搭配著吃。

「之後我再回森林看你，記得幫我照顧好我的熊皮。」烏努咕爺爺眼睛笑得彎成新月，伸手向青年揮了揮。

黑髮青年點點頭，踏上歸途。獵人思緒仍停留在短暫一周的種種，腳步緩慢。

戰爭很近、戰爭無所不在、戰爭能輕易奪走一切。

一群幾乎什麼也不會的孩子從家庭的保護殼中被扒拉出，硬生扔在冰冷世界等著死亡。窸窣聲響將他的注意力自思緒中拖回，他停下腳步嗅了嗅──

有人跟蹤。

他頭也沒回加速往前，離開好藏匿身影的林間。猛一踏步回首，拉滿他的長弓對著氣味聲音來源。

「滾出來。」他不客氣冷冷喊聲，只見一個熟悉的淺金腦袋從岩石後冒出來──馬可。

「滾回去。」漠然語調加重幾分，他收起弓箭。

「我要跟你走！我要去你家！」孩子如是宣示，往前踏了好幾步來到青年面前。那雙眼睛因葬禮哭得紅腫，但不影響他滿臉堅毅神情。

「ㄆ、憑哲麼！」孚斯嚇到了，咬字含糊抗議。情緒激動起來時，他很常說不好話。

「我什麼都沒有了。」金髮孩子輕輕說，往前踏了一步，「爸爸說他會回來，可是前兩周有人說他已經戰死了。」於是青年想起第一天吃晚餐時孩子憤怒的宣示。

是憤怒嗎？還是避免傷心的表現？

「媽媽說她會好起來，但她也沒有做到…」孩子再度往前踏，縮短距離。

「窩、咩有要養小孩！」

「你又不是我爸！」

──這傢伙是怎樣？

獵人深呼吸，以冷漠聲音複述：「滾回去。」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可靠，我是個怪物。

「我有一個阿姨住在惡行角，」馬可不屈不撓，「你先讓我去你家住一晚休息，我們再出發去找我阿姨──」那雙澄澈藍眼很堅定、毫無畏懼。

他忍不住開始想像，十年前師傅決定要讓自己成為家裡一份子時，到底抱持怎樣的心情。

「你很討人厭。」青年皺眉，拋下一句話便繼續向前，沒有再嚴正拒絕孩子跟隨。

其之一│惡水
其之二│謊言

我沒有你想的那麼可靠，我可是個怪物 << 孚斯的自我貶抑用字太令人心疼了
&激動就咬不好字太可愛了8

𓆰 賽西爾 🐚 : 我真的是好喜歡外表冷冷酷酷冰山美人但有著好殘念的笨笨設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