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吟
Hadestown小冊子裡有一篇劇作者Anaïs Mitchell和寬街版導演Rachel Chavkin只見的問答訪談,翻譯一下。Repo有興趣可以在本噗打撈。

預警:
1. 特別長,原文和Medium連結我都會放在文末;
2. 內文有我針對訪談者的吐槽。

Hadestown 音樂劇

與Hadestown作者Anaïs Mitchell、寬街導演Rachel Chavkin的問答訪談
翻譯:niyiauh8964

問:什麼啟發了Hadestown的誕生?

Anaïs Mitchell(下稱AM):當時我正處於創作歌手的職涯開端。驅車從一場演出前往下一場時,《Wait for Me》的旋律從天而降,它帶著一些久違的、講述Eurydice和Orpheus的神話的歌詞前來,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的神話。
掰噗~
我估狗看看 (cod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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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這麼開始順藤摸瓜,我想講這個故事覆述一遍的最大的靈感來源,乃是年輕、有創造力且樂觀的Orpheus與「鐵律如山」的冥界之間的對抗。多年職涯發展下來,我已經創造了不少有記憶點的角色,但最初是Orpheus給了我靈感,那個堅信自己只要能寫下什麼足夠美麗的東西,就能將鐵石心腸打動,改變世界的運行方式的年輕人——這對我非常有啟發。

問:Rachel,當初是否有什麼特別的東西吸引你參與到Hadestown裡面?

Rachel Charvon(下稱RC):我從未聽到過風格如此獨樹一幟的同時還遵循音樂劇的一些敘事綱常的配樂。Hadestown是目前為止對我來說導演難度最高的作品,要在多大程度上讓它感覺像是一齣戲或是一場音樂會,在這方面上它是一個微妙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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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Anaïs,你和Rachel看上去是黃金組合。你們是怎樣認識的,合作起來是怎樣的感覺?

AM:2012年我看了Arts Nova製作的、Dave Malloy所著的《Natasha, Pierre & the Great Comet of 1812》(譯注:2012年的外寬街音樂劇)。我完全被震撼了,心想導演究竟何方高人?——那就是Rachel。Hadestown始於一個Vermont的DIY社區劇院項目,然後成為了一張錄音室專輯和一場巡迴演唱會,加上和Rachel認識時我恰好在尋找將這部作品發展成一部完整音樂劇的可能。Great Comet,就像Rachel的許多作品一樣,將通俗易懂的寬街風格的娛樂與毫不掩飾的都市怪奇結合在一起。Rachel在音樂和音樂劇方面有著很好的品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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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熟諳怎麼把音樂會文化的閃光之處引入劇場。但到頭來我們的合作中最重要的一點其實是,Rachel本身是個天賦異稟的戲劇家,她從來不憚在一齣戲的創作過程中撈起袖子做事。在外寬街演出誕生之前我們已經合作了三年,直到又三年的合作後才有了寬街版。是她敦促我一個戲劇創作經驗幾乎為零的人去寫,去修繕,直到整齣戲令人滿意。

問:有許多女人參與了Hadestown的誕生過程。從Anaïs的寫作到Rachel的執導,以及Rachel Hauck的場景設計。這是否有意為之?

AM:你知道,當我愛上Rachel的作品時我完全不知道Rachel是個女人。我並不認為建立一個女人領導的團隊是有意為之,但我們找到的那些作品跟我們最合拍的人,其中許多都是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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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重要因素是兩位領導團隊的製作人都是女人:Mara Isaacs和Dale Franzen。我得說跟如此之多的女人一起工作是一段充滿了力量的經歷,我感覺自己的直覺非常靠得住。當然挑戰是時而出現的!但最終它還是非常可靠。

問:在選角和製作過程中,Rachel和Hadestown製作團隊極為注重多元性和包容性。Anaïs,你在寫作的過程中有沒有考慮到特定的人物?

AM:Rachel的所有演出都非常多元。戲劇描繪讚頌人性,而人性本身就是多元的。我們在選角時的主要考量就是獨特的搖滾明星獨角獸特質。(這齣戲的)音樂就是為了將自己的個性的力量融入其中而寫的。

問:Rachel,你當初是有意打造一個多元化的演員陣容嗎?

RC:那當然!我認為多元和品質密不可分,而且我認為人們,尤其是主流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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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往營造出這樣的敘事:你必須在多元化和品質之間進行選擇。我個人認為恰好相反。我只是純粹從戲劇的角度出發,覺得一個「多元」的房間有趣得多。在風格和情感方面,擁有不同的聲音要好得多。所以是的,尤其是對於Hadestown來說,我們一再重申,種族多元化正是我們追求的品質的核心。

問:Hadestown在寬街開幕時,劇組找了少數族裔的戲劇評論家進行評論。對你們來說,獲得各色批評意見是否很重要?

AM:我們急需多元的聲音出現在批評意見中。不然批評意見怎樣以一種有意義的方式和人們進行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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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Rachel,請問為什麼在作品中為多元性和包容性創造空間對你來說這麼重要?

RC:我認為特別是因為我是一名白人女性,從某種意義上說,我是世界上的一半人口中的一員,日復一日地生活著,明白我們對於另一半人口來說是脆弱的。我曾在各方面感受到性別是我的職涯上的一個決定性因素,我曾經歷過性騷擾和性侵,所以一旦涉及到這個問題,我就是站在女人那邊的。同時因為生而為白人,我擁有巨大的特權,加上兩個將我視為她們「世界」的中心的兩個受過高等教育的母父。就我的家庭對我和我的愛好進行投資的能力而言,我成長得無疑非常幸運。引用一句話,能力越大責任越大。我恰好具有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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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這齣戲在寬街上演時就已經試演過多次了。州外的觀眾是怎樣影響這齣戲的編排的?

AM:Hadestown到寬街的路走了好久,不僅在外州,甚至在外國都有駐留。我們於2017年開始在加拿大的埃德蒙頓演出,2018年則到了倫敦的國家劇院。埃德蒙頓演出對我們來說太重要了,因為我們正思考怎麼將這齣戲從紐約版本擴大到進入中大型劇場、有一大組ensemble的規模——紐約版本可是袖珍的、觀眾就坐在舞台周圍的試排版(譯注:原文用了兩個短語。一個是in-the-round,劇院文化中特指小劇場中進行的、觀眾都圍在舞台周圍的演出,另一個是proscenium-style theatre,指觀眾席包圍一個拱形舞台的劇場結構,現代中大型劇場多為這個結構)。我們從加拿大觀眾的反應中學到了許多關於該劇做得好的——以及做得不好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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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倫敦的Olivier Stage上演出這齣戲是很激動人心的,這個地方上演過無數經典希臘作品和莎士比亞戲劇。我記得國家劇院的院長Rufus Morris表達過將藝術置於商業之上的觀點——例如他對「按鈕」(就是指那些擺明了要鼓勵觀眾鼓掌的歌曲結尾,在寬街簡直不要太多)並不感冒。而且在英國脫歐的大背景下講述這麼個故事,感覺正是時候。而且很不可思議,人們覺得哪些台詞好笑,哪些場景令人難過,哪些歌讓她們在座上起舞,都存在地區差異。

RD:我傾向於相信一個事實:觀眾真的很聰明,也很有個性。德州觀眾和加州觀眾和明州觀眾的體驗是迥然不同的。所以作為導演我能做的就是努力適應對我來說最有意義的事。所以我得相信一件事:我不是一個外星人,因此其她人也會對這些有意義的事產生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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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我們的確在外寬街演出過,然後把這齣戲帶到了加拿大,第一次在中大型劇場上演,當然在第一次將它帶給中大型劇場中的更多觀眾時也犯了一堆錯誤:我帶著這齣戲犯了個教科書級別的錯誤。我非常字面地跟舞台設計Rachel Hauck解釋了歌詞裡的一個比喻:「On the road to hell, there is a railroad line...(在通往地獄的路上有一條鐵軌)」,然後舞台上真的舖了鐵軌。事實證明把舞台比喻具象化的這番嘗試糟透了,我現在都還能嘲笑這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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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雖然Hadestown大體上是基於希臘神話愛好者熟知的角色們,但哪一位是最難寫的?為什麼?

AM:Orpheus對我來講是最難的那個,一方面是因為他比任何別的角色都「純粹」。Hades,Persephone,甚至Hermes和Eurydice,她們都有某種頹廢的特質,一種更容易把握和刻劃的厭世感。Orpheus則是個夢想家,純粹的樂觀主義者,發掘並將這一點付諸文字是很有挑戰的。認真刻畫一個樂觀主義者是很困難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的樂觀會被誤以為是自負,這與他善感的靈魂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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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To the world we dream about, and the one we live in now(致我們的願景,和我們當下生活的世界)」和「If no one takes too much, there will always be enough(如果沒有人一味索取,總會有足夠的)」,這些歌詞放在今天的含義對比Hades剛在寬街開幕時已經有所不同。你能否回憶寫下特定歌詞時的感受?它們現在對於你而言又有什麼含義?

AM:對我來說,第一句意味著即使是在困厄中,也存在美感和勇氣,以及值得慶賀的理由。為了一個更好的世界抗爭也是美麗的,即使我們還無法得知抗爭的結果。Hadestown的主題之一是,嘗試是有價值的,即使我們會敗。Orpheus之所以為英雄不是因為他功成名就,而是他嘗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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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我們的劇組在Macy’s的感恩節遊行中的表演,聽著扮演Orpheus的Reeve傳達的台詞「If no one takes too much, there will always be enough(如果沒有人一味索取,總會有足夠的)」,對我而言意義太大了。在主流聽到這些台詞被大聲念出來真的讓我感動,因為我們生活在一種大量索取的文化中——我們從自然索取的遠遠多於她能持續供給的,少數人的過度索取意味著許多人都會撲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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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讓我們聊聊《Why We Build the Wall(為什麼要建起圍牆)》這個唱段。你寫這首歌遠在於新的政治風向之前,然而這首歌已經完全具有了新的時代意義。你能帶我看看這首歌的創作過程嗎?對它的設想是什麼?

AM:我是在06年寫的這首歌,而且這是為數不多的我寫得很快的歌之一,幾乎是在我理解它的含義之前就一氣呵成。但我的確記得當時的想法:我在想像一場氣候危機,一個許多地方已經不適合居住的世界,人們進行大規模的遷徙,移民們叩響相對富裕安全的地區的大門。其時我腦海中冒出來的想法是,「如果這真的發生了,我們當中有誰不想躲在某種牆體的後面?」領導者們(譬如Hades之於Hadestown)發現建牆的話術相當行之有效,因為它能穩住恐懼的公民。下一個想法則是,將她人拒之牆外的方式同樣會產生把自己關在牆內的意外副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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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Why We Build the Wall》有著唯一不含多餘裝飾的演出,沒有輕盈的編舞也沒有陰鬱的燈光,它更像是一段和觀眾之間的對話。Rachel,你能不能說說當初對這首歌的舞台的設想?

RC:對這首歌的設想就如同歌本身,儘可能做到簡單,不容置疑,對於舞台演出,無論是明確程度還是政治方面的恐懼都跟歌如出一轍。而且Anaïs大概是我合作過的最慢工出細活的作家,因為她是這樣一個詩人,所以聽到曲作者說「哦我只是抱著吉他坐下來歌就自然寫出來了」時會生氣。不過她也的確承認一個事實:這首歌幾乎是以完整的形式呈現在她眼前,就好比這首歌其實一直都存在於周圍,而她只是恰好聽到了它。當初的設想就是捕捉到這一點:一個法西斯政權在某些方面是無可爭議的,因為它如此有力清晰。我們只是想確保包括燈光設計在內的舞台和這首歌一樣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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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你們認為這齣戲對於後瘟疫時代的觀眾而言有怎樣的意義?

RC:對我自己來講呢,Hadestown永遠是關於社群的。我在東尼獎頒獎演講上也提過這點——強權是怎樣試圖讓我們感到孤立無援。然而如果我們能站住,如果我們能記住愛人或朋友也許就在身後,我們都是並肩前行的。而且我不認為你得如同Eurydice和Orpheus那樣,真正靠抓住某人的手才能感知到牽絆的存在。我認為在困苦的時刻裡,這一點依舊真實,讓人感到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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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M:最簡單的是,我希望觀眾能被音樂療癒(雖然冒著聽起來像個嬉皮士的風險!)。我還認為Hadestown想傳達的信息是非常呼應當下的——它是個關於艱苦歲月的故事,還有人們如何應對這些艱辛時光,有時人們回應以恐懼,有時則以愛回應。此外,這個故事也是關於堅持不懈的重要性,即使有時要面對徒勞無功的事實。在高潮部分,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一個關於彼此信賴彼此團結的重要性的故事,哪怕是在感到孤立無援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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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作者還沒有對把政治立場符號化並且當作時尚裝飾往自己身上貼這種無聊的遊戲感到厭倦,我是不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熱衷於提出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收穫一些如同正確廢話的政治表態,再把它們堂而皇之地塞到訪談裡面,也許人家有字數要求也未可知。但我實在是膩煩得很,一部音樂劇不是各種政治標籤的展示板,在面對一部誕生在美利堅——一個移民國家——的音樂劇時,不斷地強調多元和包容性只能展露出急於給移民國家在這方面的紕漏遮羞的笨拙姿態,所以彷彿多元的口號喊得夠響彷彿就能向世界展示羽毛:看我們做得多好,我們的音樂劇裡面都有這些token了哦!
實際在美利堅生活過很有一段時間的我非常不買賬,尤其是近年來這些所謂的運動已經在傷害女性權益的大前提下,看到中間那段「啊我們很注重多元哦我們的導演也很注重多元哦」的文藝匯演級別發問,實在是忍不住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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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各種族演員同台聯歡,我們讓導演和作者一起喊幾句時興的口號,一群烏合之眾鼓掌,然後幕布落下,真實的生活照舊。何苦來哉,這部劇本身的情節就有那麼多切合這兩個主題的細節,完全可以針對這些細節發問從而讓讀者知曉這齣戲記載歌頌的其實是時下最重要的價值觀,非要問:你是為什麼要建立這麼多元的團隊呀?彷彿不刻意建立就做不到似的,那將是移民國家的徹底失敗。
不過唯獨有一個文藝匯演性質的問題讓我覺得有意思,當然要歸功於回答的人——關於這齣戲的團隊為什麼有如此多的女人。因為和女人的創作最有共鳴的永遠都是女人,甚至不需要刻意去徵集,女人們都是各自的soulmate,我多年的生活經驗告訴我,就是這麼回事,緣分如此,至於局外人們,女人就是不想帶你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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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天過來參與謝幕了!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今天沒有去劇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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