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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s://images.plurk.com/5in0IfHBIxyl6p5fTZH8Cc.jpg 《萬物的終結》推薦序 by李函 《克蘇魯的呼喚》譯者

「人類最古老而強烈的情感是恐懼,而其中最古老而強烈的,則是對未知的恐懼。」

H.P.洛夫克拉夫特在一九二七年的文章〈文學中的超自然恐怖〉(Supernatural Horror in Literature)提出了這項概念,也點出了恐怖文學從古至今最有效的武器。無論是人性的智慧與發明,或是人心中的鬥爭紛擾,在面對自然界本身的虛無深淵時,卻盡顯得微不足道。科技與文明的發展,儘管為人類打開了認知上的全新疆域,卻也放大了人類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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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自然」這項概念的存在,自古至今都與理性文明呈現相反立場:它是人類學識與理智無從解釋的範疇,使我們只能對它抱持敬重或畏懼。無論是神靈鬼魂、魑魅魍魎或無從解釋的不明生物,都能輕易在人心中帶來波瀾。即便是最鐵齒的理智主義者,在面對異於自身邏輯的存在時,也只能臣服於那股無從抵抗與解釋的力量。

從哥德文學開始,再到洛夫克拉夫特、克拉克.阿什頓.史密斯和奧古斯特.德雷斯,以及二十世紀的史蒂芬.金與克萊夫.巴克等恐怖作家,家庭的詛咒與隱晦難辨的超自然元素在他們的作品中都是相對重要的元素。傳承自上一代親人的恐怖秘密,在十九世紀的哥德文學中比比皆是;無論是在《咆嘯山莊》或《碧廬冤孽》中,都能觀察到對駭人家族秘密的深刻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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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傳統十九世紀鬼故事不同的是,洛夫克拉夫特在鬼故事與家族夙怨的範疇外,加入了宇宙恐怖的元素。《印斯茅斯暗影》的主角在民風保守的海濱小鎮發現恐怖真相後,卻得知自己的親人與海中怪物系出同源;《超越時間之影》的主角則在恢復意識後,發現過去數十年裡,自己的身軀遭到來自不同時空的外星意識體所侵占,並在故事的最後高潮中發現,當時自己的意識居然存在於數百萬年前的古城中,寄生在遠古無名生物的軀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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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夫克拉夫特的筆下,對未知所感到的恐懼逐漸取代了家族祕聞,這不只為劇情帶來更強烈的轉折,也為讀者開啟了全新的想像空間:當人們意識到自己對尋常生活的認知,在宇宙這塊龐大黑海中,只不過是洛夫克拉夫特口中的區區孤島時,一股冷顫便不由自主地往脊椎上方蔓延。這是如同面對天災般的恐懼:即便如何費心防範,凡人終究無法抵抗那股超乎常人理解的強大力量。在人心的某個角落裡,我們總是期待著最糟糕的結局,也亟欲找出各種方式扭轉局勢;而超自然要素本身,則恰好代表了人類理智永遠無法理解的混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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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未知宇宙的恐懼始終存在於人心之中,時時打壓著我們對理性的依賴。而《萬物的終結》則依循著洛夫克拉夫特所樹立下的脈絡,再度為讀者劃破了這道隔開人心理智與自然混沌的薄膜。主角莫方身為記者,在故事開始時正進行準備進行拍攝,卻接到相處不睦的父親莫式武過世的消息。隨後趕到深山中的養護院的莫方,卻在當地逐漸遭遇到難以解釋的不明事件。原本將一切斥為怪力亂神的莫方,在不知不覺中越趨深入令人費解的謎團中,除了見識到父親生前不為人知的另一面,也發現自己身陷越來越離奇的異常現象。而在撲朔迷離的意象中,莫方不只將得知父親的祕密身分,也將見識到超脫凡世目光的怪誕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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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洛夫克拉夫特撰寫克蘇魯神話的相關故事時,他經常大量運用老家麻薩諸塞州的普羅維登斯與鄰近的波士頓作為故事舞台。各類異象在他的故事中出現時,便時常包覆著當地怪談的外衣。無論是克蘇魯神話或相關的幻夢傳奇,總能在其中觀察到洛夫克拉夫特心中的濃郁鄉愁。儘管這些故事描寫了諸多天外神魔與化外之地,但劇情的核心始終是作者身邊的鄉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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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物的終結》也運用了同樣的敘事手法,將洛夫克拉夫特作品中常見的宇宙恐怖元素加諸在令讀者熟悉的台灣環境中。劇情中也大量運用了不少對台灣社會案件的影射,包括當年紅遍網路的邪教領袖,加上能讓本地讀者感到相當熟悉的各種環境描寫,使本作瀰漫著濃厚的本土風味,卻又不失宇宙恐怖類型文學的醍醐味。作者在本書中打造出由小至大的獨特世界觀,不只描繪出人類的渺小,也點出了真相帶來的衝擊與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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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洛夫克拉夫特的故事中,角色們的終點從來不是死亡,而是面對真相時的理智崩壞──無論他們接受真相與否。《萬物的終結》同樣使用了這種技巧,將宇宙恐怖與角色們的個人旅途連結在一起。你能在恐怖中找到平靜,也能在平靜中找到恐怖;一百多年前流傳至今的恐怖文學脈絡,至今依然深植創作者心中。請讀者們在本書中細細體驗這種強烈矛盾所帶來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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