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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巴開過連接橋,駛上山間公路,尾巴拖曳著柏油路上的兩道慘白光芒,車體延著環山的道路前進。

公車頂著的點陣顯示器閃爍紅光,一邊嘶吼粗暴的引擎聲穿越樹林。似像一頭凶獸,在接近午夜的山林間竄動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公車終於與平坦的道路接壤,重力加速度的作用之下,從天花板垂下的拉環左搖右晃著,甚至有的互相撞在了一塊,發出清脆的塑膠碰撞聲,顯得空蕩蕩的車廂更加的寂寥了。

一陣短暫而高頻的煞車聲後,公車的穩住了速度,然後繼續往城鎮奔去。

「下- 站:木之 成」點狀組成的破碎字體寫著,紅光更漸詭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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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副駕駛座的青年看著車窗外的「風景」。也不能說是風景,因為這時已是深夜,除了偶爾幾盞尚能運作的路燈起了照亮的作用以外,其餘的公路時光只有黑暗作伴。

「喔,你看。」
公車司機用下巴指了指右斜前方。奧利文往那兒看去,即時捕捉到了寫著「歡迎來到木之城」看板的黑色殘影。

「⋯⋯歡迎來到木之城!哈!」司機用豪爽的口氣裝模作樣地覆述了一遍,像極了真空管電視時期的廣告口白。

「呵呵!」年輕的神職人員笑著。
「⋯相信我,好地方、好地方!」司機打趣地說道,「離有人煙的地方還有30分鐘的車程!對外地人來說,還真是充滿驚喜,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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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文調整了一下坐麻了的腿,「真是意想不到。」

「是呀,不過今晚,更意想不到的事,還是您呢!」中年男子吸了吸鼻子,順手把冷氣風口往下調,「⋯⋯您可是我開了這條路線二十年以來,唯一一個搭上這班末班車的旅客。」
「您是在說笑吧?」
「不、不⋯真心不騙,再說,我為何要和一位神父撒謊呢?」

我不是神父,奧利文想著,但他也知道解釋起自己的職稱會花很多時間,所以就先這樣吧。

「其實,您剛剛上車時我就非常驚訝,第一,是這個時間想去木之城。第二,您不只想要去木之城,您還說您這趟來是為了搬來木之城居住。」公車司機隨即一笑,「這年頭除了炒房以外,竟有人想搬來木之城,實在太神奇了!哈哈!」

「您稍早也說自己是木之城出身的,不是嗎?為什麼這樣說自己的家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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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了解,才知道這裡的美麗與哀愁啦。連我現在都搬出木之城了。」司機頓了頓,「神父先生,您來之前,勢必有看過木之城的資料吧?在您看起來,這兒是怎樣的地方呢?」

奧利文下意識拎起公務包,裡頭都是聖堂發派他到木之城前給的的地方檔案,資料內容包含大家知道的部分,與檯面以下的部分。「在我看來,木之城是個聚集各種民族與文化的瑰寶之地,擁有珍貴的原始林、部落與美麗的自然環境。」

「那是旅遊書上寫的唄!那都是經過精心修飾的。」

「真的嗎?那您可以告訴我,當地人覺得木之城是個怎樣的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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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這麼一要求,司機馬上清了清喉嚨,奧利文能看得出對方的迫不及待,好似這男人已經等別人問這個問題二十年了。

「首先,不要信什麼人文薈萃、自然美好之類的話⋯哈哈,真是亂狗屁!」

「我告訴您,木之城的森林是會吃人的。在這裏繁衍好幾代的人都知道,不要住在離森林近的地方,只有不聽勸的外地人和窮人會住。」

「木之城自古以來一直都會發生一些『奇特』的事件,沒受過教育的人,遇到無法解釋的事情只會求神弄儀式,搞得這裡的人都神經神經的,連警察都是這樣,放任這些行為久了以後,連再厲害的科學都救不了這裡。所以這裡設施都非常落後,估計連被發配來這裡選舉的政客都是被自己的上級整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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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呢,神父先生?」司機用車窗的反射撇眼看真誠傾聽的年輕人,「說吧,您是得罪了什麼人,才淪落到這裡的?」

「我是奉神的使命來到這裏的。」面對有些無理的問題,奧利文悠悠地說。「一切都是神的安排。」

「⋯好吧。」司機聳了聳肩,「在我看來,木之城根本是個神棄之地,外地宗教相關的工作吃力不討好,還很容易死亡⋯⋯天知道這些神是不是喜歡派人來送死。為您好,我奉勸您還是一有機會,就調到其他地方去吧!」

「⋯我知道我的神為我安排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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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死腦筋。這裡的人對外來的宗教可是很排斥的,只有有物資可以拿的時候,才會勉強做做想了解的樣子。我猜您所屬的教派和神明,應該也視這裡為化外之地吧?您就算不做事或逃跑,應該也不會被發現才是。」

「我不這麼認為。」奧利文眨眨眼,「在我們的說法裡,神常在您我之中。而我今天也確實受到了神的恩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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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先生,照您的說法,這班末班車20幾年都沒有人搭,而且也沒有人在監管這台車是否有確實行駛車次。您倒是可以像稍早在公車站的其他司機一樣,拒絕讓我上車,然後就早早回家去休息。」

「是什麼,驅使您載我一乘的呢?」

「因為這是我的責任。」
「人們對責任的行使常會被誘惑動搖,在我看來,您心中有神,驅使您堅持著責任與善。」

「哈,那是我的自由意志,才不是什麼神呢!」

「我了解,所以這只是我身為一介神僕的見解而已。」奧利文微笑。「神常存在你我心中,我與您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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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油站斗大的霓虹燈管倒影掃掠過車窗,公車已經來到有人類文明的地方了。「先別急,」司機說,「還有十分鐘才會到市區。唉,不如這樣好了!您住哪,我直接送您到住處吧!」

「這哪好意思呢?」

「看在您是我二十年來第一個末班車旅客,哈!」

巴士繼續行駛,過了加油站之後,路旁開始陸續出現人造物。鐵絲網、磚牆殘壁、推土機⋯⋯一副郊區的景象,還是十分荒涼。「這裡其實已經接近有人煙的地方了。只不過這邊還是比較貧窮的人在住的,富人區還要更往前點。」

司機繼續叨念,「這邊晚上很無聊,所以您看,不像市區這時總有不良少年聚集,沒有人想半夜出來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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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個荒蕪的十字路口,眼前是條筆直的道路。此時,路邊有一個小小的黑點,隨著前進不斷放大、放大⋯⋯

「這時間怎麼會有小孩子呢?」
「嗯?我也不曉得,這時間點在這地方出沒,確實稀奇。」司機伸長脖子,放慢了速度,深怕擦撞到那搖曳的小小身影。奧利文瞇起眼睛端詳,那人的雙手似乎提著重物。

「⋯⋯不如這樣吧。」青年解開安全帶,「您能放我在這兒下車嗎?我很擔心那孩子的安危。」

「呃—— 啊、啊?可是這裡離您居住的地方還有好長一段距離,您確定?」

「是的,您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看青年心意已決,司機如是打開出門,讓奧利文下車。「願神與您同在。」青年溫和地笑著,與司機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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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聞聲,小小的身軀轉過頭。「哈囉!你好呀,你怎麼這個時間還在這裡呢?」

「⋯不關你的事。」那小孩嘟囔道。
「這樣好了,我自我介紹一下。我的名字是奧利文,是個神職人員,今天剛搬來這附近。你呢?」

那小孩連頭都沒抬,繼續走他的路。
「這邊晚上很暗吧,這個給你。」奧利文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光球一樣的東西,在孩子面前展示。
那小孩眨眨眼,似乎被引起了興趣。「⋯這是什麼?」

「照亮的東西。你看,我也有一個。」孩子循著奧利文的手勢看去,見青年的袖口裡面也有一個光球,也確實照亮了前方的路。藉此,奧利文也總算是看到這孩子的面容。男孩,頭上的破毛帽包住了他的頭髮,鼻梁上貼著一個ok 蹦。

奧利文順手把光球固定在男孩的毛帽上。「⋯謝謝。」那孩子說。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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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文跟在男孩的身後,小小的身子提著兩個沈重的塑膠袋,讓他走路十分緩慢。

沈默持續了幾分鐘後,「喂。」男孩率先出聲。

「嗯,怎麼了?」
「你說你是神父 ?」
「嗯,是神職人員,但不算是神父。」
「⋯呵,你在騙人。」男孩說。
「我才沒有騙人呢,不然,你可以猜猜看我為什麼被派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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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被人整了?」
「不對。」
「你⋯亂摸小孩?」
「呵,騷擾兒童還不至於會被發派到木之城。」

「啊?真的?」
「是啊。」奧利文說,「這裡太危險了,不夠厲害的人是沒辦法來這裡的。會死掉。」

「所以你是說你很厲害囉?」那孩子的語氣略帶輕蔑,「哪樣才算厲害?很會唸禱詞啊?」

「嗯,是,也不是耶。不過,現在的我,更需要你的協助。」
「為什麼?」
「因為我迷路了,我需要找個電話亭打電話叫車,你知道這附近哪裡有電話亭嗎?」

「嗯⋯不然,你跟著我走到社區,那裡好像有一個,但我不知道還能不能用。」 「好啊,真是太謝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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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一小的背影拐進一條陰暗的小路,兩人身上的光球散發著暖黃的燈光,把周遭都點亮了。途經破敗的街景之後,幾棟矮小老舊的房屋映入眼簾。索性用鐵皮圍成的圍牆,後面傳出看門狗的叫聲;對街失修的木屋被雜亂生長的植物侵蝕,門口的郵箱被垃圾和催繳的信件塞滿;男孩走進一個光禿禿的庭院,裡頭的房子是用木板與防水膠帶遮擋窗口,縫隙隱隱透出微弱的光。
「啪!」裡頭傳出了捕蚊燈的聲響,奧利文意識到這裡確實有人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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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往前走,就可以看到了,應該啦—— 」男孩說著,此時他身後的門打開了。
「臭小子,怎麼去那麼久?」
「我剛剛遇到了需要幫忙的人啊!你看,他在⋯⋯」男孩轉頭,卻不見青年的人影。
「疑,剛剛還⋯」
「不管了,給我進來!」
迎接的女人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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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利文現在身處破舊社區的外面,周圍盡被黑暗吞噬。就算用常人的眼睛來看,這裡的黑暗足以讓人感到異常。

「嗨。」他用一貫有禮的語氣,對著空地之上,暗處一個「人形」物體說道。
「雖然這是你的本性,但我不能讓你傷害他們。」青年平靜地說道。
「請你離開。」

一陣風吹過,沒有任何改變。

「⋯請你去其他地方。」奧利文說道,一邊從容地「摘下」袖口裡的光,握在手中。

色塊的下半部在躁動,像是個活物在伸展身體。

青年倏地握緊手掌,光芒隨之熄滅。

「離開。」青年用禮貌但無溫度的嗓音說道。

那漆黑的活物發出低吼,歪斜著的腦袋裂出慘白的尖牙,兩隻厚而扁的手臂往上揮起,「啊啊!」一道光在那不知名的生物前方爆裂開來,其中一隻手臂像被灼燒一樣冒著煙,那生物隨即吃痛地甩動腦袋,而它的樣貌也在光亮之下無所遁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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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隻任何現生動物都不足以形容的魔物,它的爪子厚實而有力,末端的指甲的形狀看起來專為破開肋骨、扒取內臟而生。最令人恐慌的是,那魔物的脖頸與頭部,僅從輪廓看來,就像是人類一般,但那口尖牙張合的樣子,就像嘴角被裂開還拿下巴來甩晃一樣,令人作嘔。

面對如此可怕的敵人,奧利文詠唱咒語,身旁飄起數不清的光點,他一邊走著,避開怪物因為疼痛而亂甩的雙手,一邊與它保持最佳的作戰距離,「啊!」那魔物的叫聲甚至有些神似人類,「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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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物拔起雙腿,往奧利文的方向衝來,它的雙手像兩個急速甩動的沙包,只要被它們擊中一次頭部,恐怕就會失去意識。魔物兩隻手輪流的揮動,從左右兩側來回襲擊 ,奧利文趁隙將魔力覆在自己的手臂上,以備抵擋之需,「嘶⋯⋯」光魔法的本質使他的皮膚刺痛,如果這樣做久了,他的手臂恐怕會被自己的魔法灼傷一大片,重則甚至把皮肉給煮熟。「喝!」奧利文再度揮手,在空中畫出一段倏忽即逝的光,欲把越來越近的魔物給逼退,卻被對方用堅硬的指甲擋開,「喀!」,然後魔物繼續進逼。
看來這裡的魔物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大膽。他趕緊後退,並繼續詠唱光刃抵擋攻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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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身後飄著的光點越來越多,奧利文察覺時機已到,一聲咒語令下,光點立刻集中到身體前方,排列成規則而密集的樣態。魔獸見狀似遲疑了一下,而確實也是這個退縮的空檔,讓它在眨眼間葬送了自己的生命。

光點在奧利文張開手掌的瞬間,如子彈一般射出,穿進了魔物黑色的身體,暗紅而混濁的血液從打穿的孔洞裡噴濺而出。成十、成百⋯數量還在增加的光點一群接著一群地貫穿哀嚎的魔物,不到幾秒,魔物先是變成不成形的肉塊,最終光點過於密集,灼熱的程度足以讓水液蒸乾,攻勢結束後,空地只剩一地的焦黑碎屑,不知曉的人,還會以為這裡只是有人放火燒了垃圾和野草,沒有清理乾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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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場終歸寂靜,奧利文身上猶存戰鬥的餘韻,胸腔深沈地起伏,施法的雙手被血液衝得滾燙。他拉開袖子,瞧了瞧手臂的傷勢,果然還是有灼傷一些,他隨即用治療魔法一掃,手臂上的灼痛不到一秒就消失無蹤。
明明是結束了驅除魔獸的工作,奧利文卻感受到一股無可忽略的空虛。

或許,他本就在期望這場戰鬥能持續更久,或更致命。

奧利文平復思緒,回望那男孩的住處。
要不是他能夠看出一般人難以察覺的魔物,並陪著男孩回家,否則那孩子和他的家人,今天恐怕就會葬送在魔物的手上,而當地的警官會像他們往常的慣例一樣,對無法用科學解釋的案件,以懸案處理並放置。而根據卡萊因教廷的資料,木之城的魔物數量,在上一位派駐的祭司殉職前後,有異常增加的趨勢。所以以後這種案件,如果撒手不管的話,只會越來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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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現在,奧利文最該煩惱的是近在眼前的事物。他打開手機,用微弱的訊號開啟導航,上頭顯示他即將走整整50分鐘才會到達新居。

他背著公務包,沿著原路走回大馬路,在小巷的轉角處,他偶然抬頭看了一下轉角鏡。

「噢。」鏡子裡的人,右邊顴骨處綴著一個斗大的紅色圓點。奧利文往臉上順手一摸,紅色的圓點被拉長成一道黏膩的血痕,沿著顴骨的弧度往臉頰向下拖長、變淡。青年端詳了一下自己,眨眨眼,索性讓它繼續掛在臉上。

前路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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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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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
這個故事是發生在噗首的崑奧世界觀的那個故事之前的事,跟cp 沒關係(還沒有),就只是奧利文剛搬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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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篇沒寫戰鬥,這一篇寫了一點(就一點
durian677
噗主寫的真好 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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