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妮·浮離
給十九歲的我
記錄|爭議聲中奪金像獎最佳電影 《給十九歲的我》團隊發言全文 | Wave. 流行文化誌
//第4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今(16 日)晚舉行,全晚最受關注的「最佳電影」,由陷入倫理爭議並已停映的紀錄片《給十九歲的我》獲得⋯⋯因有份被攝的女生公開表達反對上映的萬言書引起爭議//

節錄部分團隊得獎發言,其餘下收:
「感謝各位同學的慷慨,分享成長的過程。
⋯⋯最後請大家和我們一齊祝福張導演,婉婷同學,經過咗咁多個月無可理喻的折騰,祝願佢明天就走出幽谷,再接再厲,後勁更凌厲。」
「香港拍紀錄片的導演,請你們繼續努力去拍紀錄片,唔好驚。因為時代需要拍紀錄片,用鏡頭記錄我哋發生嘅事,記住唔好熄機,繼續行,唔好驚,拍咗先算,剪咗先算,上咗先算。」

前情提要
@ivy_221016 - 沒得到受訪者同意公映的紀錄片。 //由英華女學校委約,著名導演張婉婷歷時十年...
掰噗~
你說得真是太對了!
艾妮·浮離
//郭偉倫:好幸運呀我哋得到呢個獎,好緊張,感謝呢套戲嘅靈魂,張婉婷小姐。接下來我讀出一封致謝詞。

郭偉倫代張婉婷(Mabel)讀出:「過去一段時間,由羅啟銳死亡嘅黑洞,到《十九歲》面世,瞬間令我躲進一個可以栽種美麗植物嘅小小花園,再因為一場風波,將我一頭掉進一個漆黑嘅森林,這一切令我領悟到人生嘅無常。但是坂本龍一臨終的一句話,畀我好大啟發,「藝術千秋,人生朝露」。多謝呢段時間給我支持和鼓勵的人,多謝業界對呢套電影既肯定,令我在黑暗中漸漸見到曙光。令我知道人生雖然處於低谷,但仍然意味著前路只有向上的可能性。
艾妮·浮離
感謝石校長交俾我呢個任務,我地今生無悔。感謝所有參與拍攝的同學們,感謝你們面對自己、面對觀眾的勇氣,感謝十年來同我哋同甘共苦的團隊,人生有幾多個十年,可以畀大家追逐一個夢想。一齊面對高山低谷,最寶貴的是,呢十年的磨練,令我們成為莫逆之交。多謝大家。」
艾妮·浮離
另一位分組導演李淑嫻代未有到場的監製黃慧讀出致謝辭:「多謝對《十九歲》的肯定,這是以學校重建為基礎,見證一群小女孩成長,交織成反映社會時代,近距離觀察少女成長歷程,同時見證到教育、家庭及社會對成長的影響,感謝(校長)對我們的信任,將這麼艱鉅和奇特的任務畀我哋,令這製作能夠開始,令我們經歷這十年奇妙旅程。感謝各位同學的慷慨,分享成長的過程。多謝一班充滿傻勁的製作團隊,有他們的不離不棄,這製作才可以完成。最後請大家和我們一齊祝福張導演,婉婷同學,經過咗咁多個月無可理喻的折騰,祝願佢明天就走出幽谷,再接再厲,後勁更凌厲。」
艾妮·浮離
郭偉倫:感謝英華女學校,拍這個橫跨十年的紀錄片,多謝 one cool(電影公司),多謝一班無名英雄,抄了十年 transcript 的英華女學校同學。

最後我個人想講一句,香港拍紀錄片的導演,請你們繼續努力去拍紀錄片,唔好驚。因為時代需要拍紀錄片,用鏡頭記錄我哋發生嘅事,記住唔好熄機,繼續行,唔好驚,拍咗先算,剪咗先算,上咗先算。//
艾妮·浮離
對比:
《窄路微塵》奪最佳原創電影音樂 黃衍仁稱會續穿同一件衫出席:直到戲院睇到所有林森拍過嘅電影

第41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今晚舉行,早前在台灣今馬獎奪的最佳原創電影音樂的獨立音樂人黃衍仁,再次憑《窄路微塵》奪得最佳原創電影音樂。黃衍仁上台時表示,如果仍有機會出席金像獎,將會繼續穿上同一件衫出席,「直到喺戲院睇到所有林森拍過嘅電影」。

林森是《窄路微塵》導演,他與任俠在前年曾執導拍攝劇情長片《少年》,電影以2019年反修例運動為背景,但未能在港上映,預告片片尾亦已寫上「香港不能公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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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衍仁是香港獨立音樂人和劇場演員,曾為不同劇場作品及電影配樂,他去年曾憑《濁水漂流》獲得提名,但最終未能得獎。黃衍仁當時曾發文稱,「我希望香港電影嘅面子唔好忘記佢嘅裡子,繼續發夢、繼續發光」。

黃衍仁今上台時重提該帖文,並稱「我呢件衫呢,係喺嗰啲夜冷舖買嘅西裝,好平。我上年都係著呢套,今年都無人贊助我,所以我繼續著,然後我把心一橫,決定我以後如果仲有機會參加金像獎嘅話,我都會著繼續著呢件衫,直到我可以喺戲院睇到所有林森拍過嘅電影嗰一日。」

黃感謝金像獎、林森、電影公司MM2及電影中的所有演員,指「演員演繹就係配樂嘅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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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二十三年前,有一部張婉婷導演的《北京樂與路》,也曾引起風波,以致北京搖滾界曾發佈《樹村聲明》。以下是我剛剛上網找回來的,當時在大陸反響挺大,但香港人可能不知道:

《樹村聲明》全文如下:

幾個月以來,一部以北京地下搖滾為背景的電影在北京籌拍。它就是在音樂圈中沸沸揚揚的《北京樂與怒》(暫名),由香港導演張婉婷女士執導,並有大牌影星加盟,作為商業電影,它包括明星、愛情、流行搖滾和另類青年這些成功的元素;作為電影的基本背景,地下樂隊的穿著、語言、表演、住房都將是重要的裝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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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組和大多數地下樂隊取得了聯繫,也得到了許多音樂人的幫助,在造型、劇本、演員各方面都有他們的參與。但在和劇組接觸、探討、成為朋友的過程中,來自內心的失望開始出現,因為參與者漸漸發現,和劇組辛勤周密的準備工作同時存在的,是商業文化工作者對地下音樂一如既往的誤解。就在我們的同伴已經與劇組簽訂合同、電影即將開拍的時候,更多居住在北京樹村和東北旺的地下樂隊明確了以下的事實:

這部電影的創作者沒有能力,也沒有義務像我們期待的那樣,真實地反映地下搖滾樂隊的生活、思想和感情。我們對劇組成員的為人和勞動依然尊重,也感謝他們為瞭解和理解我們而作出的努力,但這無法挽救對地下搖滾表面化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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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立在不同世界觀和生活態度上的誤解,並不是創作者的苦心和音樂人的參與可以解決的;我們的同伴可以修改電影的對白和演員的髮型,但並不能改變它作為商業電影膚淺、獵奇的命運,因為我們並不能讓創作者理解——我們為什麼會選擇這樣的生活和這樣的音樂。

在大約10支樂隊的代表共同商議之後,我們鄭重宣佈,在不違背法律和道義約束的前提下,停止和《北京樂與怒》劇組的合作。因為我們至少不用親手來抹殺自己的形象,讓地下搖滾只剩下樂器、彩色的頭髮和傳奇故事。這個決定並非針對任何個人,也不是將矛頭對準一部電影,而是將它上升到大家早就想要探討,卻一直沒有機會的話題上來,對我們基本一致的態度有所總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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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們相信這部電影帶來的,是大眾對整個地下搖滾的又一次誤解,而不是真正的關注;

其次,我們相信電影和音樂一樣,不僅僅是給人消遣的娛樂,我們希望以誠實的態度,決定是否參與一項形式代替內容的工作;

第三,我們相信自己在音樂、歌詞、做人和生活態度上,始終反對商業文化、主流文化對社會和個人的傷害,因此沒有必要加入到自相矛盾的行動中去;

最後,我們相信中國的搖滾樂和其他國家一樣,也將是商業體系中巨大的利潤和資本,但剛剛出現的地下搖滾,不打算像它的前輩那樣,迫不及待地加入到曾經反對過的主流之中。電影事件只是我們生活中的一個插曲,沒有人想過多渲染,我們迫切要做的,是借此機會,向大家表明地下樂隊基本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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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地下樂隊和地下搖滾,我們想說的是,沒有人強迫我們接受對這種生活方式的愛好,也沒有人誘惑我們選擇這樣的物質環境;我們希望清醒地認識今天和未來的一切,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地下搖滾不只是穿著打扮和音樂形式,也不只是窮困和憤怒,它是經過思考和決斷,對音樂和音樂背後的態度有自己想法的音樂,它的潮流和創新,都來自本能的需要。我們希望改善生活條件,也期待著自己的傳播、銷售和商業操作,但我們做人和做音樂的最大樂趣在於,盡可能爭取最大限度的自由,尤其是思想和精神上的自由。

我們現在討論的,並不是《北京樂與怒》,而是一個根本的問題:我們中的大多數人,背井離鄉來到北京郊外,粗茶淡飯、奇裝異服,可能一輩子都要在混亂的小酒吧演出,我們是為了什麼?
艾妮·浮離
從來就沒有抽象的獨立精神、真實情感、自由創造、社會正義,我們在談論這些話題的時候,不是盲目衝動,我們知道自己身處龐大的、無所不在的控制與誘惑之中,模仿地下音樂是容易的,做人和做音樂一樣,才是最難得的。

沒有人能真正代表中國地下搖滾,但我們深信自己是其中的一員。我們只是代表自己,但我們肯定也代表了更多的人。今天,在全國各地,在北京各個角落, 都生活著為數眾多的地下樂隊。主流文化控制的市場和媒體,一邊把地下搖滾擋在外邊,一邊從中挑選著可以變成偶像的商品。什麼是地下,什麼是搖滾,一直都在被不相干的好事之徒爭論不休,我們今天的舉動,必定也要被拿來議論,但最重要的一句話是無須爭論的——我們沒有組織,也沒有勢力,更沒有機會和願望以片面的表現、強勢的宣傳、妥協的交換、體制的壓力來推銷自己、控制別人。
艾妮·浮離
我們反對媚俗和欺騙,反對停止思考,這不是口號,而是發自內心。

面對長期以來外界的種種說法,例如為什麼要文身、能不能吃飽飯、音樂如何發展、有沒有庸才和矛盾,這是地下搖滾自己的事情;我們今天在這份聲明上簽名,是為了向大家宣佈,傳說中進步的中國搖滾樂,應該是言行一致的時候了,
現在,讓我們認真地反思,然後從自己開始!

2000年10月14日
艾妮·浮離
第一批簽名人:舌頭、痛苦的信仰、廢墟、病蛹、夜叉、T9、畸體、紅青磚、 木推瓜、李蓮英、黑九月、誘導社、蘭州噪音協會、玻璃纖維、微、顏峻、孫志 強、黃文才(黑子)、朱振乾、張聞天、陸飛舟、高金波、李丹翼、四保、齊岩、 範迪、李迅捷、高軻、楊峻、豐江舟、高翔、牛奔、小柯、李波、呂夏飛、田欣 欣、李建新、趙鵬、代岩、吳濤、周晟、孫萍、翟盛、張龍、和衛紅、張旭輝、 陸啓敏、孫南、張兆輝、霍錦帥、Sophrina、王凡、左小祖咒、郝舫、陶然、胡 嗎個、楊韜、高文峰、木月

起草人:顏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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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an Au (@aukalun) • Instagram photo
//拍《藍白紅三部曲》、《兩生花》的波蘭名導演奇斯洛夫斯基,早年拍紀錄片出身。飽讀群書的高人提醒,在奇斯洛夫斯基的自傳中 (Kieslowski on Kieslowski),他寫過為何不再拍紀錄片,寧願轉拍劇情片的思考。

值得今天這個「十九亂世」讀一讀。

奇斯洛夫斯基在自傳中,記自己拍過的紀錄片,出奇多的篇幅有關紀錄片倫理。

在一個胎死腹中的拍攝計劃中,他準備拍攝一個女孩的成長,從嬰兒半歲拍攝到二十歲,電視台希望呈現一個「樂觀」的故事,於是透過關係把孩子一家分配到較大的房子,拍起來體面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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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斯洛夫斯基拍攝不久就發覺有問題,紀錄片不能影響拍攝對象的生活,不應摧毀別人也不應助人一把,他稱之為「紀錄片的陷阱」;況且他預計得到,拍下去有很多枝節恐怕會一團糟,於是中止拍攝。

'From a Night Porter’s Point of View’ 講述一個夜間搬運工的故事,一個社會低層的工人,他口沒遮攔、說話粗鄙、俗不可耐,這齣紀錄片參加過影展,在小範圍放映,當電視台也希望拿來播放時,奇斯洛夫斯基拒絕了,因為他知道紀錄片若公映,搬運工的家人、鄰居、朋友將會恥笑他,以他為話柄,奇斯洛夫斯基不想他的拍攝主角受傷害,他要保護受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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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tion’ 一片,紀錄車站運作的人與事,拍了大量原片,警察找上門,帶走原底片調查一宗命案,懷疑疑兇曾出現在車站及他們拍攝片段中。奇斯洛夫斯基深感不安,雖然警察沒有找到證據,但他不想自己拍攝的真實片段成為警察的證物,他認為破案不是拍攝者的責任。在當年波蘭的威權統治下,他也擔心拍攝的毛片日後成為警察指控被訪者的證據。

接下來,自傳第 86 頁記述了奇斯洛夫斯基不想再拍紀錄片的理由。此時此刻,特別有共鳴,就全部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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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所有事情都能夠呈現,這是紀錄片的重大問題,它彷彿陷入自己所設的陷阱。越是接近某人,那人越是會封閉自己。這是很自然的,沒有辦法。如果我拍一部關於愛情的紀錄片,我不能進入臥室拍攝真實的人在做愛。 如果我拍攝死亡,我不能拍攝垂死的人,因為太私密,他不應被打擾。我注意到製作紀錄片時,我越想接近一個人,我感興趣的主角就會越封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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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可能就是我轉拍劇情片的原因。 問題就解決了。我需要兩個人在床上做愛,很容易。 當然,要找一位女演員願意脫掉胸罩可能有困難,但總能找得到。 有人要死了,沒關係,一分鐘後他會爬起來。我可以買一些甘油,滴數滴在她的眼睛,女演員就會哭。(拍紀錄片時)我拍攝過真正的眼淚,那是完全不同的東西。現在我有甘油了,見到真實的眼淚我惶恐,其實我不知道我是否有權利拍攝他們的眼淚。這時候我發現自己越界了,這是我逃離紀錄片的主要原因。」(Kieslowski on Kieslowski, p.86)

我相信,奇斯洛夫斯基很在意不能傷害與影響被訪者,不在意保護自己創作的心血;奇斯洛夫斯基也不會明示暗示對被訪者說:你要有面對自己、面對觀眾的勇氣!

我沒有其他補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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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偉倫就金像獎頒獎禮發言向大會、校方和製作團隊道歉

紀錄片《給十九歲的我》聯合導演郭偉倫向英華女學校校長關翰章發信,就本月中在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上的發言,向大會、校方和製作團隊深切道歉,又向所有受今次爭議影響的人士道歉,期望爭議能早日平息。信件是郭偉倫在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的兩日後發出,他在信中說,當日代表團隊領取「最佳電影」獎時,發表了不適當的言論引起公眾爭議,希望作出澄清和道歉,又承認當晚的言論沒有充分考慮事件敏感背景,發言內容引起公眾誤解,對此深感難過。郭偉倫指,由於考慮欠周,表達方式引起不少人誤會,強調發言的原意是寄望電影工作者有勇氣和毅力積極投身製作,絕不是指為了拍攝工作可以不擇手段和不遵守法律,又說深信拍攝紀錄片除了要考慮公眾利益,也要對被拍攝者公平,對未成年的被拍攝者提供必須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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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關翰章亦在校方網頁向全校發信,重申紀錄片的導演張婉婷和製作團隊,10年期間在資源極度有限的情況下拍攝,社會上對她們有不少無證實的指控,校方感到很遺憾,仍在了解當中原因。關翰章說,一名曾提出反對公映的校友,最近要求刪減成長故事內容,校董會經商討後,已決定尊重及接納她刪減的要求,他亦就學校處理公映欠佳之處,當面向該校友道歉,校方正提議和解,希望能夠解決。關翰章又指,紀錄片引發的激烈爭議,在香港教育界屬史無前例,校方與顧問一直仔細瞭解及深入檢討爭議引發的問題,將尋求紀錄片和學術界專家的意見;校方亦已回覆私隱專員的查詢, 並已完成給教育局報告的初稿,預計在一至兩個月內完成數個專題檢討,屆時再向公眾交代。

2023-04-30 21:49:58 (1)
艾妮·浮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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