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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你也有過這種經驗,半夜醒來睡不著,隨意打開HBO隨便放著看,沒想到看到一半越看越覺得厲害,一查才發現影展大獎得主。《花東婦好》正是這樣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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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周芬伶長年的粉絲,書櫃裡總是擺幾本她的新書,睡睡醒醒的看著,但《花東婦好》不同,我邊看邊有一種天靈蓋轟轟作響的感覺,「這簡直是《妹妹向左轉》,這就是《妹妹向左轉》。」後來查了一下,發現《花東婦好》得了金鼎獎與台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類首獎,我心想,等了這麼久,我們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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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妹妹向左轉》開始迷上周芬伶。《妹妹向左轉》講台灣的左派,不是謝雪紅那個時候的左派,而是當代的台灣的左派。我以前沒看過這種作品,太奇特了,我連想都沒想過這可以是一個很好的議題。寫左派,寫靈異,寫家族歷史中的幽魂,也寫母系社會,我心激越,不可思議。《妹妹向左轉》出版於1996年,那個時代的左派幻滅於1989年的天安門事件。隔了二十二年以後,《花東婦好》串連起日治時期的左派、二二八時期的左派、保釣時期的左派,以及現代——改革開放後的年代或許已經沒有真正的左派,人間天堂不過是假說,共產黨最拜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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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半部講白色恐怖時期的戀愛,串連到現代,又講改革開放前後盜墓賊瘋狂的盜寶,講寶物、講玉、講瓷、講香、講甲骨文。我不禁想到,二十幾年來我跟隨著周芬伶的腳步,孜孜不倦半睡半醒的聽她一廂情願一意孤行的講寶物、講玉、講瓷、講香、講花、講紅樓夢講張愛玲、講憂鬱症乾眼症乾渴症(以及抱怨前夫)(a lot),這些全部變成了《花東婦好》的內容(當然前夫的部分沒有),原本的一廂情願一意孤行變成豐富的血肉,集一生功力寫出了不可思議的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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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九個多小時才看完,創了我的閱讀時數紀錄,平常一本大約是四個多小時。但感覺沒有那麼久,因為寫得很精彩,之所以花這麼久,是因為來來回回的畫線、註記。書中藉由甲骨文回到三千五百年前殷商時代巫女的全盛時期,寫到殷王武丁要求簡智國多派女巫來輔佐朝政,簡直是《獵魔士》(還是《太陽召喚》?)的劇情,也像是印第安納瓊斯。書的後半部講白色恐怖,主角跑到深山裡面,藏了自己的日記,藏了不能被政府發現的藝術珍品。相對於前面印第安納瓊斯式的尋寶亢奮,後面藏寶的恐怖與悲痛,「簡直是甘露水。」我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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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我心激越,不可思議」,串連起《妹妹向左轉》與《花東婦好》,《花東婦好》解決了《妹妹向左轉》留下來的最大謎題——母系社會。前陣子聽李欣倫講西西,講到《像我這樣的一個女子》,像武則天,像婦好,都闡述出一種異質性。在《花東婦好》裡面,這種異質性就是「巫」。書中講甲骨文寫得非常迷人,龜甲與牛骨放在火中長時間炙燒,最終會發出卜卜聲,「是神在說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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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原住民巫醫,回到牡丹社事件中遇難的琉球巫女的詛咒,沿著母系社會一路往前飛,回到西元前一千五百年的婦好,有如《魔蠍大帝》般艷異,講到女巫的覆滅,被道學所取代。我本來想寫「假道學」,後來發現不必。道學原是巫的一小部分,皮毛罷了。「手上拿把扇子裝模作樣,他們只講求知識與理性,嘴上講禮樂教化,這些也是從白巫女偷走的皮毛,有些修長生不死之術,但跟巫女相比只能說淺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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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好臨死前求見巫女長墨胎。
「巫女確實比一般人活得長些,還是會死的。只是她們的屍身不會被看見,在祖靈的護佑下,在雪山屍體不腐,所以才有不死的說法。」
「姊姊,這世上沒有永生是嗎?」
「永生與此生同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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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會再生嗎?」
「再生已非原來面目。」
「我們所擁有的靈性是為了什麼?」
「為了看見那不變動的本體,像夢中的一瞬,我們都在一場夢中,因此死亡不能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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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回到現代。
「我們只相信肉眼看得到的,這世界還有肉眼看不到的事物。」
「它有點像量子——不在此處,也不在彼處,而是在移動中。」
「像夢中的一瞬。」
「我以為我們在不同的夢中,原來都在同一場夢裡。」

花東婦好
周芬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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