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夜獎勵】

十字架項鍊

※過去時間點

第一次見到他，是伊乃社卡洛爾12歲時候的事情。
卡洛爾還記得在應門時，看見的那張臉龐。
明明是夏天，那人卻身穿斗篷、頭戴帽子，宛如矗立於白日中的影子。壓在帽簷陰影下的臉孔白皙得幾乎毫無血色，深色的雙眼在看見他時稍稍瞇起，一抹和善的微笑在他臉上綻開。
「初次見面，午安。你的父親在嗎？」
卡洛爾看呆了，完全忘記要招呼客人這件事。結果招待對方進門的是剛好從廚房出來的母親。

待那人進屋摘下頭上的帽子，卡洛爾才發現原本他以為是黑色的瞳孔其實是寶石一般的深紫色。
父親向他和母親簡單介紹，一身黑的青年是他過去的戰友兼同僚，影澤淺信。
在兩人的閒聊中，他得知了他們一些零碎的過往，但他覺得還不夠。卡洛爾第一次對人燃起想知道對方更多事情的求知慾。
幸運的是，父親表示對方會在家裡留宿一晚。

他本來打算再找那人多聊一下天，卻被母親以小孩子該早點睡為由早早趕上床。
雖然滿肚子不甘心，他倒也乖乖躺進被窩裡。
只要明天早點起來，在對方離開以前過去找他，父親跟母親肯定不會有意見了吧。
闔上眼睛前，他信誓旦旦地想。

*

夜半時分，躺在床上的卡洛爾被尿意催促著張開了眼睛。
揉揉雙眼，他起身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回房間路上，他偶然看見客房的門縫裡隱約透出一絲光芒。
基於好奇，他偷偷摸摸地溜了過去，貼在門縫旁向裡頭張望。
影澤淺信靠在窗口的位置，面無表情地偏頭看著外頭的景色，身邊放著一盞小燈。
微弱的燭火搖曳著，照亮對方的面容，但其他地方卻詭異地溶入了旁邊的黑暗中。
簡直像是他被影子同化了一樣。

在腦中浮現這個想法的同時，卡洛爾察覺房裡不尋常的地方。
在動。
幾乎遍佈整個房間的影子正在微微蠕動著，彷若生物。
嚇得不敢出聲的他下意識地往後踏了一步，正巧踩在走廊老舊朽化的部分上。
雖然只有一瞬，吱嘎聲在寧靜的夜裡特別刺耳。
「誰？」
鮮紅色的瞪視隨著帶著威嚇意味的聲音一同掃了過來，接著白皙得刺眼的手掌拉開了紙門。
他咬緊牙根才沒讓自己尖叫出來。

對方在和卡洛爾對上眼時，一瞬間閃過一絲詫異，然後換上他下午在客廳看見的那抹和煦溫柔的笑。
「……卡洛爾君，小孩子太晚睡不好喔。」
「我、出來上個廁所而已……」
「這樣啊。那，晚安。」
語畢，青年好好地關上了拉門。
踩著搖晃的腳步回到房間，卡洛爾整個人癱軟在床，耳中充斥著心臟猛力鼓動的聲音。
他察覺到，自己剛才大概是不小心窺視到了那個人不想被別人發現的一面。
只是他分不清楚，讓自己心跳加速的原因究竟是恐懼，還是得知對方秘密的興奮。

*

結果，隔天他還是不好意思再去跟對方搭話，也沒去送行。
再次和他見面時，卡洛爾已經是個擺脫稚氣的少年了。
在那四年間，他透過委婉模糊的向他人提問和自己的摸索，大致確定了自己的確在意那人在意得不得了這件事。
他也和父親多次詢問關於那個人的事情，還被對方笑著調侃說他還真喜歡淺信先生。
只是，還不夠，他想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
不知何時開始，他變得無比期盼那人再來拜訪的日子。

像是回應他的願望一般，影澤淺信在卡洛爾16歲生日當天走進了伊乃社家。
「生日快樂，卡洛爾君。」
外表沒有絲毫變化的對方送了一條用散發著香氣的木珠串成的玫瑰念珠，看著閃著銀色光澤的聖像和十字架，卡洛爾抬起頭。
「影澤先生，我想許個願。」
「請說。」
「我想知道更多關於影澤先生的事情。」
青年眨眨眼，露出有些驚訝的神情。
「哦？」
「如果可以的話想知道全部……包括影澤先生刻意藏起來的地方也是。」
「……為什麼？」

看著青年眼底一瞬閃過的紅色光芒，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回答道。
「因為我在意影澤先生在意得要死，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開始就是了。」
抓緊袖子，他搶在對方開口前繼續說了下去。
「……在意到腦袋裡面幾乎都是影澤先生的事情的程度。而且，我也早就看過影澤先生很恐怖的地方了，覺悟什麼的沒有問題。」
說完，卡洛爾低下頭死盯著地面，不發一語。
淺信看著對方泛紅的耳根，瞇起眼睛思考了一下。

「我知道了。既然是壽星的願望，那就幫你實現吧。」
得到意料之外的允諾，卡洛爾驚喜地抬頭，然後對上青年有些惡劣的笑容。
「不過卡洛爾君不可以被嚇跑喔？」

那天，影澤淺信和他講了很多關於過去的事情。但卡洛爾也感覺得出來，對方理所當然地沒有將自己的一切全盤托出。
不過可以知道對方性格八成不是他表現在外的那副親切模樣這點倒也值了。
另外，卡洛爾也確定了當年自己會心跳加速的原因。那確實是對自己掌握了他人不知道的事情而導致的興奮感。

「卡洛爾君這個癖好有點糟糕呢。」
「請不要講那麼白……」
不用對方提，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存在著道德瑕疵，是不可以到處張揚的。
「那，就當我們互相扯平囉？」
「沒問題。」
「還有一點，既然卡洛爾君都知道我本來的性格了……」
青年微微一笑。那不是卡洛爾之前看見、或者能從父親提的過往中想像得到的，拘謹客氣的笑容。
「那我就不會對你繼續這麼客氣囉。」
「當然可以。」

*

於是，他們在那之後一下子變得親密起來。除了在他人面前仍會維持原本的距離以外，私底下時淺信幾乎懶得繼續保持親切溫和的好青年形象。
而卡洛爾也樂得繼續幫忙保守秘密。他相當享受像是平常都不甩人的貓只會在自己前面翻肚睡覺一樣的反差感。
至於那條玫瑰念珠，淺信曾經問過為何沒見過卡洛爾使用，而卡洛爾只是搔搔臉頰，尷尬地笑了下。
「我其實沒有受洗。」
「……這樣啊。」
「不過我把它當作護身符戴著了。」
畢竟是他送的第一個禮物，卡洛爾想好好珍惜。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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