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花〉

生賀

　　那花，輕盈芬芳。
　　其名，黃百里香。

　　

　　（繪者：ZOUZOU）

　　2022 年，年尾的某一天。
　　某處的室內攝影棚。

　　大張的方形木桌鋪了幾層報紙，上面放著各式各樣的鮮花枝材。


　　身穿一襲簡單乾淨的白襯衫，何旭穎伸出指尖，憐愛地輕輕撫過眼前一朵朵鮮艷嬌美的花兒。

　　「老樣子，隨意就好嗎？」他抬首，眨眨單眼看向再熟悉不過的掌鏡人。

　　「隨意就好！」雙手托著相機的李良奕，回予心有靈犀的燦笑。

　　十年前，李良奕曾邀請一眾哥兒們讓他拍攝題材為「男性與花」的系列照片；十年後的現在，他要復刻這個主題。

　　不過崇尚「自然就是美」的李大攝影師，從來不會刻意讓自己的模特兒擺出特定 pose，因為他會耐心等待，等待他想用鏡頭牢牢捕捉的個人風采，在愉悅放鬆的氛圍下毫無保留地呈現眼前。


　　雖然使用的媒材不同，但何旭穎同為藝術家，相當能夠理解其在創作美學的獨特堅持，也早已習慣老友的作法，以自有的行事節奏無視投來的目光，旁若無人地當起稱職的模特兒。

　　在專業方面甚顯銳利的眸光，掃視現場所有可供使用的素材，他稍稍偏頭，心忖了下，便取來一張米色包裝紙，裁剪成適合的大小後，平鋪於桌面的空處。

　　或許是不希望桌上唯一一支白玫瑰獨自飄香，他率先將其置於紙張中間，又陸續揀選微滴水露的各種花支，一條條環繞周圍，褐褐紅紅地簇擁那朵純淨。

　　也沒什麼特定的主題，他只是隨興自適地擺弄出下意識認為可行的搭配，就像鏡頭後面的那人，率性而為。

　　他們專注在各自眼前的動作，彼此幾乎不見先前的熱絡交談，形成一室了然的沉默，不過兩人也不怎麼尷尬，反倒享受這般靜謐的相互陪伴。

　　直到那顆好奇的頭，從單眼相機旁歪歪探出，「……不拿黃百里嗎？」

　　李良奕多少是有些意外，那花竟不在這位一日限定花藝師的選擇範圍。

　　畢竟，那可是十年前，他替想不到什麼花適合自己的何旭穎所選的種類，而時至今日，這些小巧圓潤的淺黃 ，似乎亦不知不覺成了這位友人的代表植物，故也有採購少許，作為拍攝素材。

　　何旭穎沒即刻答腔，只是將單邊視線移置對方所指的那一些鵝黃小花。

　　「……適合嗎？」低聲的呢喃，似思考自問，也似徵詢意見。


　　一條綠葉掛滿密密麻麻的迷你黃花，如此樣貌讓黃百里相較其他可以一枝獨秀的花種，顯得不那麼適合擔任主角，可作為陪襯，那「數大便是美」的特性，又好似有些過於搶眼。

　　只得無聲感嘆自己在植物上終歸不是專業，難以完全發揮它們的特色。

　　「不適合嗎？」李大攝影師理所當然地接話，隨後走上前，逕自拾起一小枝黃百里花，放在白玫瑰旁，「我覺得挺好的啊！」

　　那串暖黃，意外低調地柔柔襯著那抹潔淨透亮的白，不喧賓奪主的同時，亦不失自己的存在感。

　　比預期還佳的效果，令那單眸微微一亮，何旭穎的唇畔泛起悅然淺笑，並開始將花兒們聚攏成樹、以紙圍包。

　　動作的期間，他偶然想起自己曾與一名客人有過某個約定：

　　「所以、若是九日先生之後——能從您朋友那兒，聽到您之所以是『黃百里花』的緣由……」

　　「……為什麼奕當時，會幫我選這種花呢？」

　　既是為了履行與少女的約定，也為了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過李大攝影師只是嘻嘻一笑，不假思索地回應：「噢、因為那是你的生日花啊！」

　　就如同他本人一樣單純的答案。

　　一月八號——何旭穎的生日——代表花，正是黃百里。

　　他有些忍俊不住，「……只是這樣而已嗎？」好像早該料到對方本就是不太會多想的直覺派。

　　「對啊！反正剛好也挺適合的嘛！」李良奕伸指，蜻蜓點水地撥弄那些玲瓏花瓣，「就像小九一樣，『小小的』、『暖暖的』……」


　　細長的枝條，似他精瘦而不顯眼的身形。

　　溫黃的花瓣，如他內斂而不張揚的性格。

　　莞爾，何旭穎像對待珍稀品般捧起那束輕盈芬芳。

　　「這個，攝影結束之後，可以讓我帶回去嗎？」


　　陣陣喀嚓喀嚓的快門聲中，他聽見了對方的朗聲答覆：

　　「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