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1▸

新年新氣象，送走舊年，迎來嶄新的日子──所以聽到好消息，喜悅的加成效果總是令人難耐，迫不及待地想找人一起分享這份心情。

從 蒴果公園 回來後，難得兩隻大狗精神都很好，於是他們又開車到附近山區迎接第一道曙光，一路與晨起爬山的登山客招呼散步回停車場。剛回到家用好早餐，手機便傳起鈴聲，視訊畫面上是在泰唔士河沿岸，孩子們的笑聲隨著煙火一併齊放，開心的向鏡頭喊道：

『叔叔！格雷和列德！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啊。」和前鏡頭揮揮手，奧利弗轉著視角把擠在左右兩邊的毛孩一起入鏡，一見到久日未見的家人，列德牌大肉球興奮的直接貼上螢幕，逗得另一頭的笑聲不斷。

『列德又把鏡頭擋住！看不到了啦！』
『格雷汪汪！』

「汪嗚、汪嗚！」撞了好幾次知道小小的螢幕碰不到人，列德可憐兮兮的哀鳴，為了發洩這股惆悵(?)牠轉身糊了奧利弗一臉口水，才乖乖的趴回大腿，格雷則是發出鼻音，歪歪頭打招呼。

『格雷身體好點了嗎？耶洛在這裡，有看到哥哥們嗎？』從布里斯懷裡探出頭，耶洛朝畫面長喵一聲，垂下的尾巴甩呀甩地，『奧利今天也有去蒴果公園嗎？』

「好多了，可能是上了年紀的關係關節有點退化，但檢查沒大礙。」一連串的問句讓奧利弗不禁莞爾，悠悠的一一回答，「有去，遇到了一位挺特別的姑娘，列德也到處跑去認識新朋友，然後我們又去爬山看日出，剛回來在吃早餐。」

『聽起來真充實。』淺淺一笑，布里斯將鏡頭舉高，讓友人能一起欣賞夜空中的無人機表演，也在內心向已故的女王致敬，『今年也發生了很多事...記得前年也是這樣，膽戰心驚，好險你今年沒有再繼續欺負我啦？』

「哈哈，過去了嘛，向前看、向前看。」過去的事就別提了，奧利弗故作正經的咳了咳，不得不說這兩年還真的是把布里斯的承受力訓練有佳，作為其中一名「教練」的自己也是不太好意思，今年基本沒搞事，乖巧的。「別說我啦，賽爾恢復得怎麼樣？」

『現在已經不會頭痛或想吐，記憶的話……大概五六成，醫生說狀況比先前好了很多，而且思益前些日子寄來的那些信幫助很大，雖然還沒有全部，但賽爾已經慢慢想起在四色里認識的哥哥姐姐們，他還準備了一本日記，說去臺灣時要把跟朋友們的事情都寫起來，他就不會再忘記了。』

每個月一次的書信，每份寶貴的禮物，在克服了心底最大的恐懼之後，少年終於不必再擔心閉眼後的黑暗，而是能夠開心擁抱著屬於「自己」的故事。

「那孩子真的很努力了。」透過螢幕看見正在欣賞煙火的兄妹身影，當布里斯向自己闡述那天開庭的狀況，他想起了那個在懷裡啜泣的男孩，如今為了自己與家人而挺身奮戰，曾經小小的背影，似乎正以誰都想不到的速度在成長。眼角彎起一絲柔意，語氣裡盡是欣慰，「說到這，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過來？」

『嗯，其實……』回應的同時背後又打起一道特別大的煙花，轟隆聲將周遭的聲音都消了音，只剩兩人聽得見的交談，而奧利弗知道了友人的打算，笑笑的在螢幕上比了沒問題。

比起開心，今年似乎更多的是淚水和難過，但是這些年都走過來了，也許真的沒有什麼跨越不了的難關──只要家人在，朋友在，不是孤獨的一個人，緩慢地、踏實的，終能將坎坷走至盡頭。

悲傷的戲，隨著最後一株艷麗在黑夜中正式落幕。

慢悠悠的睜開眼，時間已經接近傍晚，奧利弗從沙發上半撐起身，格雷和列德還在腳邊睡著，他倒是先被訊息聲喚醒。



「羅樂要搬回老家啦……嗯？嗯？」還在想要輸入道賀的貼圖，訊息附帶的照片讓他點開關掉又點開，腦袋空白了好半晌──忽地，從沙發上站起的動作把兩隻狗給驚醒，還沒睡飽的列德昏昏欲睡，注意到主人的異樣，格雷跳上沙發，跟著朝小小的螢幕探頭過去，然後被奧利弗高興的雙手當麻糬揉了一把。

「第一天就有這麼棒的消息，今年一定會是好年，布里斯一定會嚇一跳，先發給永杰和吳桐好了，差點忘了還要跟張益他們道賀，還有……」平常打字慢溜溜的，這時候卻敲得飛快，在聯絡人找尋友人，他把收到的照片一個個分享出去。

for1123:

永杰、添紘，新年快樂 ！你們跨年過得如何？
（傳送了列德在山頂上背對著陽光奔跑的影片）
（傳送了列德在腳邊睡到翻肚的照片）
司亦讓我帶了些消息，有兩個消息，我先說壞消息了 羅樂要回老家所以森林呢語會暫時休息一陣子
但下一個消息是非常非常棒的消息
（傳送了司羅樂的照片）
（傳送了聯絡人資訊）
剩下的話就讓司亦跟你說吧，說了什麼下次再和我分享 要早點約出來，哈哈！

因為情緒所以幾乎是打幾個字就傳出去，一下就把聊天室洗了個版，發了一個後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點開吳桐的訊息時奧利弗稍微冷靜了點。（還是很興奮）

mie0705:

吳桐，新年快樂！也幫我跟家豪問聲好 跨年還開心嗎？
（傳送了列德在山頂上背對著陽光奔跑的影片）
（傳送了列德在腳邊睡到翻肚的照片）
司亦讓我傳達些事情給你，森林呢語會暫時休息一陣子
（傳送了司羅樂的照片）
（傳送了聯絡人資訊）
因為司亦沒有你的聯絡資訊就一起發給你了，看到照片我想你就會知道，有什麼想說的直接跟他說
我想找時間約永杰和思益一起去吃飯，時間OK的話你也一起來吧 期待見面！

因為凜送的關係，貼圖庫裡多了一堆奇特又詭異，用起來又莫名有趣的手勢貼圖，就乾脆把這些都用上去，給兩位年輕人發完訊息後，他點開和張益的聊天室。

cptcat16:

張益和思益，好久不見啦 新年快樂！你們跨年有出門嗎？我們跑去山上看日出，列德玩得很開心，回來吃飽睡到現在還沒醒
（傳送了列德在山頂上背對著陽光奔跑的影片）
（傳送了列德在腳邊睡到翻肚的照片）
布里斯先讓我跟你和思益說聲道謝，抱歉他還有些事在忙，給你們的回覆要晚了點，這陣子發生蠻多事情的，訊息不太好說，總之是個好結局 賽爾恢復得很好，過幾天孩子會過來，到時想找你們吃個飯，也和你聊聊這段日子的狀況
對了，思益不曉得有沒有去過，不過森林呢語會休息一陣子，他們家要有小小孩了，先回老家去待產，再幫我跟他說一聲免得撲空
期待下次見啦！

將要傳達的內容都發出去後，奧利弗把螢幕下滑，還有最重要的。

leiskaikailuo154:

羅樂、司亦
我有將訊息發給布里斯，他睡醒後可能會自己再發訊息給司亦 ，還有永杰和吳桐我都說了，要是訊息跳不停先幫我跟司亦說聲抱歉啦哈哈
上次和妳說過後，賽爾已經好轉很多，可惜這次回來見不到你們了，不過他們知道後一定會更期待下次見面，我也很期待看到妳們的新家人，第一天能收到你們這份禮物真的很高興，回家一路小心，需要幫忙時隨時告訴我，幫忙帶點小酒也OK別客氣，我會幫忙保密的
真的很恭喜啊，還有新年快樂！

發出訊息後，奧利弗倚靠在沙發椅背，仰望天花板，直到萬千思緒融合成平靜，無語的喜悅，讓他闔上雙眼。

曾經沾滿死亡的雙手，因為如此，所以更盼望新生命的誕生，青澀的蛻變，將「成長」一筆筆清晰勾勒出來。

每當想到那些以鮮血記錄下的每一年，無數難言的記憶都試圖吞噬冷靜，但這新年捎來的初息，少年長大的留影，似乎不太稀奇，卻比過去的任何一場戰役都令人緊張無比，也比任何停戰宣告讓人慶幸，即使身處的國家不同，奮戰的對象相異，如同他與年輕醫師說過的話語──

曾經救過的人，或許會在某天幫助更多的人。

「太好了」，他想不到比這更好的話了。

▸0102

新年剛迎接第二天，接連收到的好消息讓人不禁想，今年也許會是個相當美好的一年吧。

從奧利弗的貼圖洗版得知了友人的喜訊，但說起誇張，他也是一點開照片就直接紅了眼眶，彷彿回到多年前得知自己要成為父親時，那股激動與感謝。

「哇哇哇，羅樂姐姐有小寶寶了！」同樣興奮的還有不停抓著哥哥轉圈的女孩，最喜歡的甜點姐姐現在肚子裡有一個小北鼻，雖然性別尚未明瞭，像是期待弟妹出生的小姐姐一樣，葛麗特抱緊懷裡的泰迪熊，臉頰暈起開心酒窩，「麗麗也可以當姐姐了！」

被妹妹轉了一圈又一圈，頭有點暈的漢賽爾搖搖晃晃坐回沙發，眼前有好多圈圈，腦袋裡的是不亞於葛麗特的情緒－－知道女子的肚子裡有妹妹時，媽媽說再來就不會孤單一個人時，親手抱起柔軟的嬰兒時，自己忘記了很多事情，可是他還記得變成「哥哥」時，好開心、好期待、好興奮、好想哭。

他記得。

「嘻嘻，哥哥跟爸爸都眼眶紅紅了！」葛麗特彎起月牙眼眸，向前撲抱沙發上的兩人，使出鬼臉攻擊把快哭出來的父親和兄長逗開笑顏，「哥哥，那我們一起來做上次羅樂姐姐給我們的食譜好不好？」

「食譜...是說上次爸爸做的那個杏仁餅乾嗎？」
「嗯！」

「這是個好主意，雖然不能寄過去，但你們可以把成品拍給羅樂看，她一定會很開心的。」遠渡重洋的旅途，乘載著無數勇氣的食譜，不只給了少年、也給了他和女孩，真摯的感情與永餘的溫暖。布里斯點點頭，贊同葛麗特的想法，「我們可以一直練習，下一次見到姐姐和哥哥時，你們再一起做給他們吃。」

「那、我也想拚一個東西給司亦哥哥。」過程模模糊糊地還顯得朦朧，但房間裡的蘑菇屋和龍舟就和床上的大獅子娃娃一樣，都是自己曾經在「四色星球」寫下的故事，少年也想回報這份記憶，「雖然不能做得這麼好看...可是我也想試試看。」

兩份不同的禮物，相同的是兄妹對於友人們滿懷的心情，是一段祝福，是一份心意，是一句感謝，來自於孩子最純粹的愛。

兩手將兄妹攬進懷裡，倚靠在兩人中間的父親還是沒有忍住眼淚，他多想現在就跟妻子說：他好驕傲，我們的孩子真的長大了。

固定的書信，橫越時光的新年祝福也在勤奮的郵差先生協助下成功送抵目的。

到商場買了不少材料，剛回到家的兩兄妹已經迫不及待要來做杏仁餅，在這之前布里斯先笑瞇瞇的把書信裡的禮物交到兩人手上。

「哇哇、思益哥哥收到我的信了！」原本就在高點的情緒一見到熟悉的信紙圖案，幾乎就要一發不可收拾，小心翼翼的將紙攤開，少年一下就露出大大的笑容，「思益哥哥說黑豹叔叔要帶我很多地方玩，還有找貓咪哥哥和狗狗哥哥！」

獅子哥哥是思益，但黑豹叔叔、貓咪和狗狗哥哥他其實還有點陌生（但有從照片上知道模樣），所以就像是要去見新朋友般地，雀躍感更加充沛。

「思益哥哥也長高了...晤，可是我還是矮矮的...」說到身高突然就悲從中來，漢賽爾忍不住看了鏡子裡的自己，聽說他這個年紀是男生成長最快的時間，但他前幾天在醫院量身高還是留下沒有突破150公分的遺憾，明明自己都吃很多、也喝很多牛奶，為什麼還是長不高呢...

「男生的成長期還有很長的時間，有的人也是一兩年突然長得很高，而且思益一直都有在運動，對體格也是很有幫助，所以不用太灰心喔。」摸摸沮喪的兒子，布里斯無奈笑了笑，「賽爾這次去可以請奧利叔叔教你，或著請教思益跟張益－－就是黑豹叔叔，他們都會很樂意的。」

「黑豹叔叔也長得好高，我也想和他們一樣！」點點頭，漢賽爾握起小小拳頭，決心這趟旅程一定要讓自己在各方面都有所成長，「對了，那我這次去可以把上次思益哥哥送的圍巾帶過去嗎？」

「當然可以。」說起圍巾，自己畢竟也是好段時間沒見到了，思益那孩子的手藝真的越來越厲害，雖然時間差的關係，聖誕節的信是在漢賽爾寄出自己的隔天後收到，還來不及在信上回覆，但要是直接帶去臺灣，思益看到也會很開心吧？

在兄妹換上圍巾進廚房開始準備作業，布里斯先將書信收回樓上房間，與前些有點不同的是，這次還有一份是張益寄給自己的信。

做為極少數知曉賽爾過去的友人，張益的這份問候自然是讓人相當窩心的，這半年來他不是沒想過要將狀況告知，只是途中太多變數，是好休息還是壞消息，連自己都沒有把握，甚至曾一度悲觀過。

但－－如同這份暖心的訊息，隔了許久之後，他終於能為友人捎來好消息。

將張益的信放到書桌上，晚些等孩子們睡了後，他想來好好地書寫這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