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集樹汁 with EGAI||吃肉修勾

樺樹汁，盛產於冬末春初，其無色透明似水的質感很難想象蘊含著特殊鮮甜，據說放個三日發酵後的酸別有風味，是只有這時才能嘗到的天然飲品。

能提出這種委託的自然是那名男爵大人。

即使伊安對他的印象不好，還是為了肥沃的薪資在這種大寒天上山。

但因他出發前先繞去工坊處理點事情的緣故，直到他上來，已經有很多人背著一籮筐的樺樹液下山，同時好心的提醒他晚點應該會變天。

伊安點頭致謝，卻往更深的山裡前進。

路上經過的樺樹如他所料的已經有取汁的痕跡，找到尚未取汁的樺樹花了他一點時間，等他將樹幹開完口，安置好取汁瓶罐時天又比他剛上來時暗了許多。

他今天出門時沒有告訴阿札德他會來兼差，這麼說來自從上次的“誤會”之後，他們只剩下最基礎的互動，若要給這情況一個稱呼，一般人都稱之為“冷戰”。

但他並不是單純的賭氣，而是不斷思考他們之間哪裡出錯了？

他不明白自己濃烈的情感對方怎麼能無法理解？感情不對等的事實令伊安感到打擊與氣憤，他好不容易等到阿札德需要他的日子到來，日子他盼到了，就目前發展而言卻非他所預料。

到底該怎麼樣才能往他要的方向前進呢……

他面向著淅瀝流出的樺樹液，眼神卻沒有聚焦，他感受寒風呼呼地吹起，夾雜著刮人的雪片，他轉頭望向城鎮的方向，慢慢被白厚的凍霧給覆蓋，他想著“啊，不能如期回去了……”，卻沒有著急做出應對動作，他就這樣，慢慢埋沒在突來的暴風雪裡。

外面的天色漸暗，不僅如此還刮起了風雪，阿札德獨自在家有些焦慮，在他起來前伊安就出門了，到現在都沒有聽到對方回來的跡象，他擔心伊安在外面受風雪所困，想出去尋找，可是大雪天他能做什麼呢？

但他也害怕，害怕伊安又丟下自己，之前是自己趕他走的，可這次不是，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什麼、說錯什麼，若是現在伊安棄他而去也怨不得，可是他不希望如此，阿札德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他已經如伊安所說，認清了他需要對方的事實。

因為他需要他，所以不願他離去?

伊安不喜歡他出門，外頭的風雪更是大到他無法冒險外出，阿札德在家裡燒著柴火，準備好的晚餐早已涼透，坐立難安卻又只能呆坐在客廳，等啊等。

直到早晨，風雪停歇，天空透了光，映在昨日的雪地上。

他整夜沒有闔眼，身子明明疲憊的很，卻一點也無法睡下，他的心眼全吊著，讓他戰戰兢兢。
確認了沒有風雪便披上披肩，推開家門，將門外的積雪推開，邁開腳步在厚重的雪地中行走。

這次沒有人牽著他，沒有人照看著他，想起伊安的聲音，他又感覺委屈，鼻頭一酸，硬是憋住那股心傷。

「你要去哪？」

阿札德怎麼也無法適應的冷漠聲音響起。

伊安平安的出現在家門口，甚至沒有沾附任何雪花，這個描述顯得多餘，畢竟阿札德也看不見。

但此時的伊安竟沒有如阿札德所料的暴跳如雷，僅是淡漠的看著明顯是要出門尋找自己的阿札德，因此他的疑惑也只有一個。

熟悉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他愣了下，邁開步伐便往聲音的方向過去，卻撲了空，面對伊安的問題他低下頭。

「你都沒有回來……我擔心……」雪地讓他有些難辨別方位。

對，為什麼？

「……擔心什麼？為什麼要找我？」

伊安距離對方沒有很遠，但積雪的高度足夠讓目不能視的阿札德不敢隨意踏出腳步，於是伊安維持著距離的詢問。

問為什麼……這不是很明顯嗎？

「就算我看不到也能知道昨晚的風雪有多大，你一整晚都沒有回來，我怎麼不擔心？萬一你都沒有回來怎麼辦？」是啊，怎麼辦？他已經讓自己接受不能沒有對方的事實，現在又要丟下他一個人？

現在除了委屈阿札德更覺得氣憤，他做錯什麼為什麼一直這樣？逼他妥協，要他接受，還要他做什麼才是對的？他不知道，「我不喜歡這樣。」一直想這些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一個人啃食這份苦楚，被對方影響，漸漸忘記自己是什麼樣子。

對方一字一句的道出他的擔憂與委屈，伊安默默地接收著卻也沒有要靠近安撫的意思。

「那你喜歡怎樣？」
他好奇了，那怎麼樣的相處模式是對方希望的呢？

他喜歡怎樣……？
是啊，那他喜歡怎樣呢？

伊安的問題把他問倒了，他不知道，阿札德不像伊安，清楚的明白自己想要什麼，希望什麼，自小開始他都被生活壓著，光是喘氣就費盡全力，根本沒有心思去想這些。
他只想過伊安，沒想過自己，他希望伊安快樂、健健康康的長大，遇到喜歡的女孩子，然後離開自己獨立。

是嗎？空空的心口出現伊安離去的背影，他又感到落寞，是伊安讓自己知道他需要對方，所以他是希望伊安留下的，是這樣沒錯吧？

那現在他留下了，自己應該要高興，為什麼悶悶不樂？還有那一絲苦楚。

「我不知道……我希望你快樂，可是你總是不高興，是不是我又做錯了什麼？我真的不知道……我要怎麼做你教我，我不喜歡現在這樣。」但他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模樣，維持他們以往的樣子嗎？

“嚓……嚓……”
雪靴踏過厚重的雪地向著阿札德靠近，接著對方能嗅到對方的身上熟悉的氣味中挾著一絲樺樹液的甜味。

「阿札德，我沒有將你當成我的哥哥或是父親。」
「你從來都是你，我也一直是我，而我喜歡你，沒有變過。」

他抬手將阿札德的臉捧起，但厚實的手套將手的溫度隔開而讓人感受不到他真實的溫度。

「你呢？你喜歡我嗎？」

隨著伊安逐漸靠近，感受到對方的氣息，本來空蕩蕩的心口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他覺得緊張，不知道要做何反應，從伊安對他做出"情人"間才有的舉動時，他就已經無所適從。

對方捧著自己的臉，他無法躲開，「我喜歡……可是……」跟伊安不同，不是那種喜歡，是吧？他只是希望對方高興，就像以往一樣，對他笑，對他好，只是把人當成自己的親人。

「我只是不喜歡你總對我生氣，害怕你又不回來。」像以前一樣不好嗎？為甚麼不能像以前一樣？

「我以為我很了解你，可是最近覺得自己越來越摸不著你的心思，甚至是連自己的想法都不肯定了，該怎麼做才是對的？我不知道。」

「……」
伊安看著阿札德的眼神沒有因為他說出的話語而有任何悸動，他輕輕鬆開對方，輕描淡寫道：
「不對，你沒有喜歡我。」

「唉唷一早去過男爵那邊才回來的好餓喔。阿札德熱湯給我喝吧——」
接著又牽起他的手往屋子裡走去，如“以往”那樣，只是聽起來歡快的語調卻不如以往的直率，似是蒙上一層雪。

為什麼這麼說？為什麼要否定他？

伊安的話彷彿敲碎他心中某個堅持，雖然他逐漸摸不透伊安的心思，但對方有心事還是看得出來的。

只是沒有說出口，他害怕改變這樣的關係，卻又不喜歡伊安不易察覺的變化，伊安說過，說自己不夠重視他的心情，不在乎他的幸福。

會不會又跟上次一樣？其實都是他不願意正視？其實都是他的錯？

他甩甩頭，想把這些想法趕出腦袋，跟著伊安進門，按照對方所說，熱了湯給他，也弄了一些吃的，「昨天沒有怎麼樣吧？晚上的風雪很大……」他們交談著，彷彿不久前的爭執沒有發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