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


牧羊十五(冬日配送)

再次來到 Otto Groß 的牧場

好讀

他答應小豆忍耐、生存,但這一刻他才知道一輩子有多漫長,從此每一天也會像這個冬夜那般難過,待他死後,在地獄孤獨的日子只會更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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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蒼白的臉因哭泣和咳嗽而發紅。村民和神父將她護送回家,牛車則留下填墓,生鏽的鏟頭彎曲,泥土和雪最終掩埋了車伕。

小豆和那名老修士沒有出席車伕的葬禮。一眾墓碑也鋪了霜雪,墓地外的貝森落入白色迷霧。當雪氣散去,春日仍未來臨時,就是掘墓每年最忙碌的時刻。據他所知,小豆尚在貝森。他剛才向村民打探,未有修士離開修道院。

大雪時刻,只有凍傻了的人才會出門,老婦人的喪葬隊伍散去後,貝森彷彿只剩下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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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婦人決定搬到克勒門斯投靠親戚,昨天便跟村民商量變賣房產的事,還問牛車要不要買小驢子。牛車拒絕了,他不懂得照顧驢子,也不可能留在貝森,他只是在等待小豆先離開。然而他不想見小豆,冬日變得無比折磨。

喪事過後,老婦人不願意陌生男人留在房子裡,因此牛車只好暫住到鄰家。那戶農人知道大雪將至,知道他無法歸鄉,覺得這年輕人實在孤苦可憐,也就少收了一些房租。優惠背後也是有代價的,牛車餵了雞,便捧著一箱雞蛋出門。

貝森的路上已經沒有人了。牛車經過修道院時,風雪彷彿冰封了整座修道院。貝森的山丘經過冰雪浸洗,如同東邊的攀天的雪山。
牛車
雙腿陷入積雪中,山坡只剩下白色的起伏,牛車記得這裡本是一片金黃。他記得自己的夢,他曾想像過奶油香氣的房子和親吻。如今他得到小豆的吻了,一切卻陷入冬日。冰面的擁抱、雨雪迴廊的親吻,一一冰封。

春天時,他會再次與小豆重逢嗎?

牛車背著雞蛋登上丘陵之頂,他幾乎快把木門敲碎,磨坊主人才把木門打開。「我不記得有雞蛋。」柴火的暖意從房屋裡傳出來,男人裹著厚重的毛皮,滿臉酒醉的紅色,「算了,放下吧。」

牛車把箱子放下,男人又道:「你這全是碎的,我要另一箱!」

他把兩箱雞蛋也放下,男人用皮毛包緊自己,一邊數雞蛋,挑了好一會,才道:「行了,這一箱,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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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倒是公道,把碎雞蛋連殼帶蛋清都丟進挑剩的箱子裡了。牛車看著亂七八糟的雞蛋箱,敢怒不敢言,但男人把木門關上後倒是不怒了。沒了房屋的暖意,他只想快點送完雞蛋。

下坡時一陣強風,雪片刮過他的臉,他瞇起眼睛,踩了一腳風。

魯必達離開故鄉前,攀過了燃燒的山頭。而魯必達寄身使命時,也爬過了靜默會的聖山。

無人靠近的雪山,彷彿帶著冰雪萬年的孤寂。石雕似的修道院鑲在山崖邊,初到的聖人以為這裡是天堂在人間的影子。孤寂是沉默之美,唯有獨孤之地,修士才能全心投入使命之中。

數百年後,靜默會在王國的群山建築修道院,但仍有修士嚮往聖人之地。魯必達二十七歲時踏上了肅靜的聖山,從此忘記世間,忘記家鄉的投石之日,忘記小島的出海之日,也忘記抵達王國的別離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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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忘卻,直到七年後下山之時。

腰帶綁著雞蛋箱,牛車一隻手拖拉著箱子,另一手陷入疼痛的沉默。他拖著箱子,越過一個又一個丘陵。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直到看見似曾相識的木屋。

木門打開時,他低頭道:「你的雞蛋……對不起,路上碎了一些。」

奧圖看到牛車大吃一驚:「天啊!牛車兄!怎麼搞成這樣?」他也沒看到牛車身後的雞蛋箱,慌忙地將牛車帶進家中。

「牛車兄,你這右手得去找醫生治療才行……要不你先喝杯生命松酒?說不定能減緩一些疼痛。」奧圖把牛車帶到了壁爐邊烤火,自己則跑進廚房拿了酒和一個杯子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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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扶著自己的右手,咬牙切齒說不出話。他還沒脫衣檢查,已經能看見右前臂腫起了一大塊,使破舊的袖子突起。溫暖的壁爐提醒了他可以放鬆緊繃的精神,他試著鬆開眉頭,只是疲態更為明顯。他搖頭又點頭地道:「請給我一點酒……」

奧圖連忙倒好了酒,但是他喝上半口,就因為酒太辣而嗆到。渾身顫動,他下意識掩住自己動不了的右手,臉色蒼白地道:「手好像骨折了,是不是得固定起來?」

奧圖聽到是骨折臉上擔憂更甚:「居然這麼嚴重....你等著...我去找木條給你固定!」也許他們應該直接去請醫生過來一趟,但是這天氣,醫生會願意出診嗎?奧圖別無他法,只能去廚房給牛車找木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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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咬牙抱臂,酒精加上爐火,結冰的身體溫暖起來,骨折之處卻好像更痛了。他半闔著眼睛,昏沉地看著地面,卻突然聽見一聲:「咩!」

熟悉的羊叫聲叫醒了他,牛車有點詫異,畢竟這裡是主屋,並不是羊圈。他低頭一看,椅子下竟有一隻可愛的小羊探頭出來。是丹尼,他救過的小羊,可愛的小羊似乎長大了一點,穿著一件羊毛編織成的貼身衣物,好像多了一層羊毛似的。

「丹尼?」他試著伸長手臂摸摸丹尼的頭,但身體一移動就太痛了,最後摸了個空。丹尼仍然在他腳邊走來走去,他有點擔心地說:「這裡有火,不要靠太近,危險⋯⋯」

「咩!」丹尼在牛車腳邊來回磨蹭。沒有迎來熟悉的撫摸,丹尼困惑的將蹄子搭在牛車腿上,歪著頭盯著牛車。
牛車
奧圖手裡拿著一把裁切平整的木條和一綑麻繩歸來,「牛車兄你看看這長度……丹尼?!你怎麼跑進來了?」

「他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了。」牛車有些心疼地看著想跟他玩耍的小羊,又內疚地說:「我弄碎了雞蛋,現在也沒法抱抱他。」他又有些難為情地看著奧圖,「⋯⋯木條,應該可以。我一隻手大概弄不好,拜託你了。」

「丹尼這個神奇的小傢伙……」奧圖將手中的東西放在桌上,彎下腰把丹尼抱起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又把椅子推到牛車旁邊。好心的大個子又嚴肅地對丹尼交代:「牛車先生不舒服,你不要鬧人家喔!」

丹尼在椅子裡乖巧地窩成一團,頭依舊朝著牛車的方向,短短的尾巴一晃一晃的。牛車不禁笑了,這小羊真的充滿靈性。
牛車
「雞蛋什麼的不重要,趕緊治傷比較要緊!」奧圖拿過兩根木條放在牛車右手兩旁,「這……我也沒做過……就這樣捆起來就行了嗎?兩條夠嗎?還是要再多放幾條?」說著,奧圖又拿了幾條木條過來,一副要用木條將手臂整個包覆的架勢。

「可以的。」牛車點頭,又忍不住看向搖著尾巴的小羊,這大雪天讓小羊看起來更溫暖了。他還記得秋末的市集時,他帶小豆去看過奧圖的攤車,這小羊竟然也鑽出來了木。「丹尼很好的。」他由衷地笑著,短暫地忘了骨折的痛楚,「他穿著這件衣服很好看,小羊在你們家肯定很暖和。」

牛車偶爾也會自己包紮,但這種程度的骨折,他確實沒有處理過。他的印象中,燕子的確是先用木條固條,然後包好,總之不要移動就行。右前臂已經腫起了一個大包,幸好骨頭沒有刺穿而出。他拖著這手臂在雪地走了好一會,也快沒感覺了。
牛車
奧圖將牛車形狀詭異的前臂扶正,一鼓作氣的用最快的速度將木條與手臂用麻布固定起來。牛車忍痛咬著奧圖給他的木塊,低頭看見層層的木條和布條疊上來後,總覺得安心了不小,但過程中還是痛得讓他皺了眉,額頭也是冷汗。

看著包的嚴嚴實實的手臂,奧圖才吐出一口氣:「老天……我的手還在發抖著,牛車兄真是辛苦你了,你今晚乾脆在我這休息吧?」

奧圖剛剛是半跪在地上幫牛車包紮,這會一鬆懈,整個人便癱坐在地上,長呼一口氣,才道:「你現在手受傷不方便爬梯子,正好我晚上會住到伊諾克家,我的房間可以借給你。」

「咩!」丹尼在一旁蠢蠢欲動的搭腔,小尾巴搖得更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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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還沒答應下來,才見奧圖跳起來,喊道:「啊!對了!雞蛋!」奧圖這才想起來被他遺忘在家門口的雞蛋,也許已經結冰了。

格羅斯家分文不取,就讓他留下過夜。小羊丹尼跳上床,窩在他的胸口,另一隻不知哪來的小黑羊躺在他腳邊,加上毛毯,好像未曾有一個冬季如此溫暖。他就像秋天留宿時那般知足,但自己卻缺了一角,就如他多次重創的右手。

他又回到了沒有小豆的冬日。

他可能一生不再見小豆。
牛車
小豆彷彿還留在他懷中,沉默地傾訴著愛意。又或許愛意是那一夜的幻想,小豆別無選擇地給了他錯覺,好讓他剩下的一輩子有了寄託。他從來不明白小豆的使命,也不知道小豆如何辜負了他。

「要是被人知道,怎麼辦?他們會用石頭砸死我們嗎?」

他問黑暗中沉默的空氣。

牛車,或者他們會想讓我們用石頭砸死彼此。夢裡的小豆曾經這樣回答他,就如同真實的小豆會說的話。現在的他隱隱約約地明白了夢境的預言,小豆在避免這個悲的結局。小豆深知即使堅持沉默,他們之間不過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折磨,直到一方去了地獄,另一個去了天堂。

黑袍人在雪夜的某一角凝視他,比他更早預料到這一切,才會在每一次情感爆發的邊緣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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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春天也許是錯誤的開始,他們早就應該在彼此的童年死去。

「小豆……」牛車朝黑暗道,貝森的黑夜中,小豆或許能聽到他這一聲呼喚。

「小豆。」他極輕的聲音重覆著,他對自己發誓,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呼叫小豆的名字。

雪與夜、黑袍人沉默。

他在床上蜷縮,哭喊起來。如他稚幼時受傷的哭聲,如他在冬天肚子餓難過的哭聲,但這一次小豆並不在他身旁。小羊因為他的哭醒而驚醒,安撫似的舔了舔他流淚的臉,他緊抱著小羊,也想起小豆抱起小羊的模樣。小時候的牛車並不富足,他便一直夢想著一所自己的房子,養一條狗,有一隻驢子,這樣小豆或許就能留在他身邊。然而現在的小豆有修道院,並不需要他身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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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答應小豆忍耐、生存,但這一刻他才知道一輩子有多漫長,從此每一天也會像這個冬夜那般難過,待他死後,在地獄孤獨的日子只會更漫長。

早上的雪未停下,只有寒風稍作休止。

格羅斯夫人為他準備了早餐,就如秋天的早晨。小羊在他腳邊團團轉,夫人送他一件羊毛衣物,怕他在剩下來的冬天感到寒冷。格羅斯家甚至邀請他停留到大雪停下時,他搖搖頭,看著窗格子外的白茫茫的世界。

小豆,小豆,我不怕死。我害怕這樣生存,我做不到。我寧何你親手把我打入地獄,但在此之前,我要再見你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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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次穿過雪的丘陵,積雪中他舉步艱難,雪粉掩埋他的黑髮,凍住他無法動彈的右手。當他來到那肅穆的修道院時,整個人幾乎與冰霜形同一體,就如修道院的雕像。大門內的火爐仍未能溫暖他,等待極為漫長,在見到小豆前,他不可能感覺到溫暖。

老修士終於記起他是何人。在車伕之家時,老修士便覺得這名青年似曾相識,原來是神雷降罪的掘墓工。牛車極為嫌惡老修士看他的眼神,但是世間一切也不能妨礙他看見小豆。

老修士告訴他,馬利安兄弟昨日已經啟程回歸諾鄔利。
牛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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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車
謝謝最可愛的丹尼!
牛車
還有奧圖和奧圖媽媽!
牛車
(繼續打工
Otto Groß
ㄏㄚˋ!丹尼和諾瓦來當暖水袋惹!
唉...青春就是充滿疼痛(物理)
牛車
Otto Groß : 真的是超疼痛wwwww還好青春的肉體不怕!
SA|尼古拉
小豆NOOOOOO(大哭
SA|尼古拉
丹尼好可愛,但牛車的右手真的是受盡折磨,怎麼會這樣 他們倆人都是冬日裡的火可是又害怕彼此灼傷,吼 (毫無建設性心得
牛車
SA|尼古拉 : 小豆跑耶!分手!牛車化身恐怖情人尾隨小豆(???)
牛車
丹尼是最可愛的羊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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